但是，人们的魂依然守舍，无论是真心、被迫，还是教育工作者的那种骨气和良心，一听到上课铃声，立即奔赴教室，竭尽全力。哪怕最后一班岗也想着站好！ 有人说，望梅可以止渴，画饼却不可以充饥。因为望梅是知前面即为希望，而画饼则明知眼前是个骗局。说的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总有一天会调进城里工作，这就是人们的希望。然而，眼前的寂寞就不同了。人们心里总想着干点儿什么，却又无所作为，寻不出什么事情做。无奈！人们就用“画饼”来充饥，试图走出一条摆脱寂寞的大道。业余时间里，你找你的乐子，我找我的乐子。除了看书，最让人们热爱向往的是下棋、打牌、搓麻将和看电视。 学校里年轻教师居多，年轻教师中没有结婚的有五个，三男二女。就有一位老教师在吃饭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唉叹地说，狼多肉少呀！也有一位没结婚的年轻女教师听后感到不解，当场就询问，狼多肉少是什么意思？这位老教师目光一扫全场，清了嗓子，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上级让咱们这些园丁在这么个穷地方安下心来，辛勤的耕耘，可怎么能安得下心来？都大男大女的，不仅安不下心来，还愁得不行，男的想女的，女的想男的。我们这些有婆姨的人还好办，一发愁回一趟家，就把问题给解决了。你们这几个年轻人呀，可怜呀，唉，上级分配时应该考虑给一个学校分几个男的，就配几个女的，这样不容易打架。现在你们是三男二女，多出一个男的，这不是狼多肉少是什么？ 在场的很多人听得都哈哈大笑，那个年轻女教师怎么能够想到会是这么羞人的解释，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了，另一个老教师手指着那位老教师，乘机挖苦，你平时一毛不拔，原来你是重色轻友呀！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其实，农村工作苦，苦的人们什么都不敢想，只想着早点调进城里工作，谁还想着男女之间感情的事情！尤其是那两个年轻女教师，后来对我们三个男教师的举动加强了注意，总是敬而远之的。这样一来，我们三个男教师就是想谈恋爱怕也不成，都硬愁着，生怕被人家婉转的拒绝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一见就尴尬的不行。其实，几个年轻人在生理上跟城里的那些大男大女没两样，内心深处也春心萌动，只是因为调不进城里而整日苦恼，而不敢表现出春心萌动。有一位在寂寞得不行的时候，就鼓起勇气大胆地向一位女教师表白。女教师没有一口拒绝，而是说，你怎么会跟我开这么个不大不小的玩笑。男教师说，不是开玩笑，是真的。女教师说，那我也不跟你开玩笑，说真话，你如果想办法把我调进城里，你说什么我都听依你。接到这么个难题，这位男教师就莺了，他连自己都没法子调进城里工作，哪有法子往城里调动人家。 这位男教师的初恋就这么草草地结束了。幸亏这位男教师也是一个男子汉，拿得起放得下，只是对那女教师有点着恼，不愿意就算了嘛，为什么还给人出那么个难题。令那位男教师更着恼的是，那位女教师竟然忍不住将他们的谈话内容告诉给了另一位女教师，说来说去最后在学校里就给张扬开来，搞的那位男教师狼狈不堪，半年下来后就联系着调到了另一所乡中学。有了这样一个前车之鉴，我和另一个年轻男教师只好只好硬憋着，憋不住也得憋。 学校里也有几个好酒的教师，晚上凑在一起，边饮酒边说他们那些老掉牙的话题，有时津津乐道于一番传闻趣事，有的话素的像一碗清水，有的话荤得满是油腥，无法写成书面文字……尽管他们的酒量都不大，居然还一蹦多高地欢呼雀跃。偶尔过头，就老老实实地睡觉，没见过有哪个耍酒风。我呢，一改豪爽开朗的性格，成了另类，不喜欢平庸的生活，不在乎尘世间的俗事常物，不把精力耗费在礼尚往来的应酬上，不善主动与人交往，对人总是爱理不理的，跟人们闲话少，总有着让人们难以认同的行为。对麻将不感兴趣，偶尔打牌、下棋，棋艺牌技都很一般。 学生呢？唉，真是少得可怜。当时正赶上农村落实生产责任制，农村的状况起了历史性的变化，农民以后种地不用听上面的人指手画脚，手脚都放开了，单家独户种庄稼，自己的命运就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能像过去生产队时，一村人都在一个锅里搅稠稀，谁也没有心劲受苦，耍奸溜滑不好好劳动，现在就得一头扎进自己的土地上卖命。 这世事呀终于有了个改变！ 农村形势的发展的确令人鼓舞，但新的生活也带来了新问题、新矛盾和新欲望。大多数人吃饱饭后，又谋算着新出路和新发展，自然也就产生了许多新的难念的经，出现的许多新问题也照样是严峻的。比如，许多上学的孩子退学回家了。 是的，上几年学还不是照样回来劳动？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这千古名句当下在农民心目中不占一点位置，上学在农村已不时尚。 有些家长觉得子女多少算有了点文化，以后在村里劳动，也不睁眼瞎受罪了。于是，他们就不想让子女到乡中学读书，在家里帮他们种地，经管牲口……家里人手紧缺嘛。 至于说那些仍然在乡中学读书的学生，对功课很难说有多少兴趣，只相信学习改变命运。他们和《人生》里的高加林一样，抱有很实际的想法，扔去锄头把，远离生他们养他们的贫瘠土地。因为他们知道，进了城不仅有好吃的好喝的，还有那么多好玩的好看的稀罕事。一旦老师表扬了哪个学生考上小中专或者重点高中没问题，这个学生的脸上就禁不住灿烂起来，好像他已经考上了，成为“城里的”一员一样而自豪！学习的时候，他们欢的像空地里的树苗子，见风就长。课余时间里，他们和城里的孩子一样，也贪玩，那玩皮的跳跃和闪动，煞是可爱。最美得动人的一幕是，黑白相间的足球的滚动和他们真切无比的奔跑。 由于整个乡域地大物薄，学生居住分散，离学校最远的有六七十里地，学校只好两个礼拜搁一起放大礼拜。我是单身，大礼拜常常一个人住在学校里，不愿让宝贵的青春时光白白流失，尽力使自己静下心来，抱着美好的想法，夜以继日地读书，贪婪地阅读到书从我的手中自动失落为止。要说我当时的读书完全是随心所欲，不管什么小说、散文，还是教育、法律、经济方面的，以及生活的小窍门，拿来就读，像一个慢无目标的孩子在书的山野里奔跑。但就是这样一些书却在我眼前、心中，展现了一个个新景象和新天地，我眼界开阔，生活积累丰富，精神得到了安慰，并且唤起了我对未来生活的某种美好的向往。没有这一点，我也许无法熬过那痛苦的日子。 依稀记得，许多个夜晚，很硬的、凄厉的风，直刮得教室、宿舍那破败不堪的门框“咣当、咣当”响个不停，很吓人的。我在小小的灯火光中，书看不下去了，闭目枯坐。但没有着吓，生来命硬，心胆儿挺大。想一想，就是个风，就是个门框，咣当来咣当去的有什么可怕的。顶怪的是，到后半夜仍响个不停，就档不住不断袭来的疲惫，我睡下了，却睡不着。搁有些人就愁得不行，愁一会儿，就想办法，想睡得着的办法。不是数数，就是顺着一个思路专心地想一个问题，然后顺理成章地睡觉觉了。我却不是，不打算让这美妙的时光悄然流走，眼睛里闪着灵动的神采，让自己的思想任意驰骋，让自己的情绪任意流泻，随着那跳动的火焰不住地闪烁。那闪烁着崇高的思想异彩的幸福时光，我现在依然怀恋着。 尽管有时候觉得自己可悲，想起往事，感情上就疙疙瘩瘩，心里很不舒服。但我不悲观失望，不多向来路上看，依然开心和勇敢地面对眼前的一切。现在想来，这主要因了我对生活的信心和热情。 每天晚饭后，我关起门来拉二胡。二胡这种民族乐器，现在已属于比较落伍的品种了吧，但当时对于我来说，拉二胡，那可真是无可替代的极品。我随心所欲地拉，拉那些二胡独奏曲、流行歌曲、民歌等。那美妙动人的旋律像风一样径直吹进我的生命里，裹挟着我的的情感，让我的心灵得到滋养，让我的情操得到陶冶，把烦恼暂时放下，宁静和喜悦充满了我的身心。我就觉得自己和先前两样了，心里一片晴空万里，脸抬高起来，目光变得温暖起来，气昂昂的，令我深深地体验着生命之欢乐的源泉所在。 也有时候，我会不能克制，不由自主地登上学校背后的小山。小山的巅峰处座落着一个有点破败有点凋零的土墩墩。这样的土敦敦有700多座横亘在我的家乡陕北的北六县，东起自府谷清水营，西至定边花马池，全长1770华里，构成了一道墩台相连相望的千里风景线。相比之下，位于这个土墩墩西南方向约五六十里地的镇北台，大不一样了。它据险临下，控南北之咽喉，如巨锁扼边关要隘，为古长城沿线现存最大的要塞之一。之各层均由青砖包砌，台顶外侧砖砌约2米高的垛口，垛口上部设有瞭望口，垛口内四周相通。第一层周围有屋宇环列，乃当年守台将卒营房，至今基座尚存。紧依台北下方建有方形小砖城，名款贡城，是当年蒙汉官员接待洽谈及举行献纳贡品仪式的场所。每层有石台阶可登，台依山据险，巍峨挺拔。站在镇北台之巅远眺，金沙蓝天、碧澄水库、逶迤长城、绿色林带和欣欣向荣的城郊建设风貌相辉映，构成了无比绚丽的彩色画卷。台是明长城遗址中最为宏大、气势磅礴的建筑之一，是我国古代劳动人民的聪明才智和坚强毅力的结晶。它给人以怀旧之情和古朴之美，与山海关、嘉峪关、居庸关并峙齐名为“三关一台”，雄居于榆林城北的的红山之巅，巍峨壮观！ 跟许多家乡人一样，镇北台在我眼里很神奇，充满着极大的诱惑和好奇，多想登上去看看。但它过去属军事管制区，我不能心想事成，处在一种“怀念一个地方没去过的”情怀中。直到后来台为旅游景点，我才心满意足地登上去一次。位于我工作的乡中学背后的那个土墩墩我最为衷情，登过多次。本没有好心绪的我，站在土敦敦上，方圆几十里尽收眼底。由近及远，我出神地眺望荒远僻野的云里山村，还有那浮云似的远山……当我发现，每登一次，有土坷拉滴溜溜地往下掉，就再也没登。常常是，背靠土墩墩，一会儿仰望蓝天，一会儿俯视蓬勃于山野、为大千世界铺垫着青春底色、为我绽放着温馨和希冀的青青草，想自己耿耿于怀的心事…… 我走过独木小桥，也走过阳关大道；有过对无奈际遇的奋力抗争，也有过人生得意须尽欢的狂喜；有过山重水复，也有过柳暗花明。我低头回首审视，感到很沉重。我常常平心静气地扪心自问，能不能向前看呢？我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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