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铭小说】彼岸流年

显示全部楼层 · 2015-5-15 15:55:14

　　彼岸流年
　　
　　总有一些人，想念在生命里，却消失在生活里。
　　——题记
　　
　　暮色四合。她关掉音乐，走出房门。斜阳下，芳草萋萋，牵牛花正肆意开放，大朵大朵的深紫，浅红，淡白，总让她想起那些浓妆艳抹的妇人。风吹过，几片黄叶飘零。记忆里还是仲夏，怎么会有落叶了？夕阳金黄，丝丝缕缕的热气又让她感到了这个夏天的炙热。
　　俯身拾起一片黄叶，叶面残缺不堪，斑斑点点的脉纹，被虫蚁蛀出了一个个大大小小残缺不齐的洞口。她的泪忽然就涌了出来，抬头，阳光从树梢斜射过来，眼前的世界是一片混沌的玫瑰红。
　　此时的太阳，鲜红鲜红的，它的光像是被谁掠去了似的，不再耀人眼目，而是十分柔和明亮。它缓缓向西退着，像个俏丽的少女一般温柔、恬静。渐渐地，夕阳收敛起它最后的光芒，来不及说一声再见，便垂下头，合上双眼，沉沉睡去。天空中一下子变得十分的肃穆而安静。
　　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坐下，风吹过来，一丝丝的清凉。远远的天边，悄悄地泛出几颗星星，好久没有这样安静的坐在院子里。
　　她呆呆地望着他灰暗的头像，他已经有一百三十天没有联系她，如果说得更准确一点，是一百三十天十七个小时二十八分。她记得在一本书上看过，说是一个人如果持续思念一个人超过一百天，那就说明她爱上他了，那么持续一百天不联系的思念呢？
　　夜色渐浓。她握着手里的平板电脑，登陆了他们常去的网站，很遗憾，他不在线，个人空间里，更新记录还停留在一百三十天之前。难道他真的就此消失，永远地退出网络？
　　她记得他们最后一次的交谈。他说，胡蝶，给我们一百天的时间。如果一百天之后，彼此心中还有着对方，那么我们就去民政局。
　　她笑着答应了。不要说是一百天，就是一百年，她也会念着他。因为在她的心中，她早已把当他作她的唯一，是她一生中最爱的那个人。
　　三年前的那个夏天，那个百无聊赖的午后，她在网络里神游，不知怎么就遇见了他。或许这就是她人生注定的劫，是逃不离的。
　　他叫凌风，这是一个让人充满幻想的名字。她的脑海里立即构画出一个面若冠玉，唇红齿白，玉树临风的翩翩美少年形象。从最初的魔兽世界，穿越火线，以及现在的盛世三国，他们一路拼杀，是网友们堪称最完美的“神经虾侣”。她望着物品库里的那些装备，脸上现出柔和的神色，那是他们共同拼博的见证。
　　她想，他所谓的一百天之后联系，也许只是他离开她的一个借口。时间早过了一百天，只有她还这样傻傻的念着他，或许他就早把她忘记了。一行清冷的泪，终于从她的眼角划过，她最期待的爱情，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夭折了。
　　月亮不知什么钻出云层，清淡的光辉静静地照在她的脸庞，恬静而幽美。朦胧中，她看见他捧着一大束玫瑰花，踏着月色，向她奔来。他的眼睛就像天上的寒星，那么的深遂，那么的明亮；他的笑容就像荷叶上的露珠，那么的晶莹，那么的醉人！
　　他说，一百三十天了，我还是不能忘记你，所以我来找你。
　　我也是，我也是。她只是拼命的点头，幸福得直掉流泪。他跟她想象中样子一样，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蝶儿，怎么在这里睡着了。进屋吧，外面凉着。”
　　睁开眼，没有玫瑰，没有少年，只有母亲亲切关怀的目光。多甜蜜的梦啊，为什么就不能长久一点儿？她幽怨的望了一眼母亲，转身进屋。
　　第二天，她给母亲留下一张纸条，离开了这座城市，这个她生活了二十三年的城市。她的掌心里，是一张南下江城的车票。
　　六十七个小时之后，她踏上他的城市。
　　城市中央广场上方，巨大的液晶显示屏上，正播放着一支老歌，是陈明的《等你爱我》：“等你爱我，哪怕只有一次也就足够；等你爱我，也许只有一次才能永久……”她的嘴角又开始划起了弧线，与其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跳上一辆出租车，她把手里的地址交给司机，笑着说：“送我去这个地方。”司机接过纸条，很是诧异的望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开着车。
　　望着窗外飞快后退的景物，她开始想象着他看到她时的情景，是惊喜若狂还是漠然无视？无论是哪种结局，她都能承受，爱过就没有后悔，就像是扑火的飞蛾，明知道扑下去的后果是什么，仍然义无反顾。
　　车驶出城区，向郊外飞去。近黄昏，厚厚重重的云雾盘踞在天空，夕阳透过一点点的空隙，迸射一条条绛色霞彩，宛如沉沉大海中的游鱼，偶然翻滚着金色的鳞光。车子在层层叠云的山边停下，司机望着她，指着山边小路，做了一个到了的手势。
　　这里？她下了车，顺着山边的小路，走了一段石阶，尽处是一处公墓。高高低低的坟头在大山里延绵起伏着。谁他妈这么缺德，竟然给我一个公墓的地址。她心里开始诅咒其那个给他提供凌风地址的网友。
　　最后一丝夕阳落入山间，大地上呈现出一片肃穆的黑色。她顾不上害怕，便跌跌撞撞的往回走。忽然脚底一滑，她从山坡上滚了下来，滚了两三米，幸得一棵小树阻住。等她站起来的时候，眼前赫然是一座新坟。
　　墓碑上刻着：“凌风，1987.10.7——2010.5.10”。
　　凌风，凌风的墓碑？墓碑上方的照片，年轻的男孩，低眉浅笑，目光温柔。
　　

宋小铭 · 2015-5-15 15:55:46

　　她叫胡蝶。一个人如其名的美丽的女子。没想到第一次的网恋就以这样的结尾而收场。从江城回来，她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决定，辞职离开了这个她生活了二十三年的城市，一个人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江城。
　　那是他的城市，那里有关他的一切。这时候胡蝶才知道，自己爱凌风已经入骨。她终于明白，爱上一座城，是因为城里住着某个人。为了这个人，她决心去这座城里。
　　江城，很诗情画意的名字。位于长江流域的一座临水城市。唐代诗人崔湜路过此处，留下“江城秋气早，旭旦坐南闱”诗句，从而给江城蒙上文化的外衣。
　　房东是个有着百岁高龄的老太太，穿着一件旧代旗袍，兰底白花，周边都被洗得发白，卷毛。这衣服跟她的岁数一样，很有些年头。老太太虽然年事已高，但精神却很好。
　　“奶奶您好，我叫胡蝶，是这次为您服务的义工。以后您的饮食起居，就由我来照顾。”老太太低头转动着手里的佛珠，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似乎并没有听胡蝶的问话。
　　无奈，胡蝶只得大声再重复了一遍，这次老太太微微睁开眼，斜视了一眼她，淡淡的回了句“以后同样的话，说一遍就可以了。”说完，指了指西边的厢房，冲她摆摆手。
　　西厢房里收拾得雅静，看来这里不久前有人住过。她整理好床铺，坐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笑了。
　　凌风，我来了，在你生活的城市里，体验一回你的生活，真的很好。老太太和她的房子我都见到了。是的，老太太看起来是有些怪异，可是我竟然一点儿都不感觉到害怕。你说，她是清朝一位格格。她真的像一位格格么？可是她怎么会离京这么远，嫁到一个边远小城里来？
　　她上网查了查，原来还真有一位亲王的格格流落到民间。袁世凯称帝之后，满清破落。但是眼前的老太太是不是那个亲王家的格格，无从证实。胡蝶只记得凌风曾说过，这位百岁高龄的老太太是个可怜的妇人，一直孤零零的生活在这里，身边一个亲戚好友都没有。
　　第二天，胡蝶起了个大早，屋前屋后忙活了一阵，才将这座大院清扫干净。凌风说，这座院子比老太太的年纪还老，是江城里最具特色最古老的建筑。庭院很大，雕龙画凤完全可以看出旧时的辉煌，但如今却荒废着，一些不知名的野草杂花，在这个夏日炎炎的季节里，不知疲倦的生长着。
　　老太太喜静，每天就呆在屋里念阿弥托佛。有时候，她让胡蝶将她扶到院子里的竹椅上，抱着一只纯白的小猫，看着胡蝶在院子里做事。那是一只金吉拉猫，温驯的倚在她的怀里，眯着眼睛，打着盹儿。
　　老太太房里却有着一台旧式的老唱片机，这东西，胡蝶只有在电视或电影中看过，而现实真切呈现在她的眼前里，她感觉恍然如梦。金色的花冠，早已锈蚀斑斑，像是很久没有人用过。她试了一下，居然发出了声响，没想到这唱片机还能用啊。
　　吃晚饭的时候，老太太叫住她，说：“胡蝶，以后不能随便动我房间里的任何东西。”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却让人感到一种不寒而战的颤栗和威严。
　　寒露过后，天渐渐地变冷了。不知不觉，胡蝶在这个城市里呆了三个多月了。院子里许多的树木开始落叶了，老太太不再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而是喜欢让胡蝶陪她在院子里散步。
　　院子里这时候显得特别萧条。石榴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枣树的叶子也全落了，前几些天还花开满枝的菊花也开始凋谢了。风吹过，发出呼呼的响声，给这个古老庭院里平添了几分诡谲气息。
　　江城的冬天是温情的。老太太在竹椅上晒太阳的时候，胡蝶在翻阅着一本网上正红的小说，是唐七公子的《三生三世十里桃花》，讲述是狐仙白浅和太子夜华浪漫悱恻的爱情故事。故事写得惊涛骇浪，胡蝶也看得如痴如醉。
　　书上说：“世上有忘川，也有记川。想起他的时候，便想到了永远。”胡蝶泪无声无息的落下，她想到凌风，那个相爱三年却不曾谋面的凌风。都说岁月是朵两生花，涉江而过，花开千朵，惊回眸，哪一朵才是我爱你！
　　老太太的话忽然多了起来，似乎更沉浸在一个人的自言自语。胡蝶抽出更多的时间，去陪着老太太。冬天对于老人来说，似乎是一个劫难。老太太也不例外，她的情况变得时好时坏，有时清醒有时糊涂。幸好胡蝶是学医的，而且凌风之前讲过老太太的一些情况，不然胡蝶真不敢相信自己可以坚持下去。
　　老太太心情好的时候，喜欢向胡蝶讲述一些好年轻时代的故事。她叫乌雅•佛库伦，是庆贞亲王最小的女儿。她十八那年，留洋回来船上，认识了她的先生，当时是那条海船上的水手。他们的故事很浪漫，是另一个版本的泰坦尼克，不同的是，她跟他幸福的结婚了。
　　她讲故事的时候眼睛特别的明亮，这哪里像是一个百岁老人，分明是一个怀春少女应有的羞涩和美丽。可是婚后第三天，他被安排出海了，而一去，就再也没有归来。
　　那年，她十八岁。可转眼之间，她就步入耄耋之年。胡蝶感于这位老人的坚持，这么多年的坚守，不离不弃，在现代这个社会真的是难得可贵啊。胡蝶开始想起她的凌风，她觉得她该去她的墓前看看了。
　　凌风的墓在郊区，荒郊野外。胡蝶把鲜花放在他的墓前，想到自己活到现在，从来没有人给自己送给花，而自己却把人生的第一束鲜花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网友，而且还是逝去的死人。
　　胡蝶想想，自己在别人眼里，也是个另类。她笑了笑，望着墓碑照片的那个笑意盈然男孩，低声道：“凌风，你的城市真的很温暖，满清的格格也很可爱。你的说萝卜饺子，我尝了，味道真的不错，五一广场的音乐喷泉很壮观，只是摆渡上的江火，我还没有来得及去看……”
　　转眼就是十二月，天气越来越冷了。他们在院子里，老太太开始絮絮叨叨叙说那些陈年往事，胡蝶也有很多的时间怀念网络里的那段生活。
　　凌风：我曾见过最绮丽风景，你轻轻一笑的回眸。
　　暮晚：我经历过最流离烽火，无助放开你的手。
　　凌风：情深缘难留，相思字已成灰。
　　暮晚：万千山河付一笑，失散的绝句，谁在为我轻轻唱。
　　暮晚是胡蝶网络里的游戏名，取自“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和“停车坐爱枫林晚”。快乐总是很短，遗忘却很长。只是这样的日子终不再有，这样想来，胡蝶的心里不免黯然。
　　第二年春天，老太太含笑而逝。胡蝶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到北方，回到那个生她养他的城市。走出老房子的时候，正是傍晚，灯光次弟点亮的时刻。
　　胡蝶忽然想到凌风说过，他说：“晚上，我会带你坐轮渡。那个时候，对岸的灯会亮起来，从这边看过去，就像童话里的城堡。”
　　离开江城，或许今生不再回来。在离开之前，她想去江边看看，看看凌风口中那个童话的城堡。天色暗了下去。轮渡上的人很多，而且很嘈杂。胡蝶看着对岸一片片地亮起来，瞬间金碧辉煌，心里竟会忍不住难过。
　　胡蝶慢慢地走到轮渡的最后，江风一阵一阵的吹过来，打在脸上，冰冷冰冷。凌风，这个城市，没有你，终于有些孤单。
　　胡蝶黯然，最后望了一眼两岸披离的灯火。回头，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抬头，“凌风——”她脱口而出。
　　

宋小铭 · 2015-5-15 15:56:43

　　胡蝶决定暂时不走了，她要继续留在这个城市。
　　那天在轮渡上，她看见了凌风，真的是凌风，清瘦，丰逸，俊郎的凌风。只是她来不及跟他打招呼，便被拥挤的人群冲散了。
　　胡蝶在离轮渡最近的超市里找了份收银员的工作。每天下班之后，她都要去轮渡上坐坐，从江北坐到江南，然后从江南坐回江北，如此的周而复始，一直到轮渡收船。她盲目的坚持，认为这样可以再次遇到凌风，可是几年月过去了，她也也没有看到他。或许那天，真的是自己眼花了，产生幻影？
　　胡蝶就是这样一个偏执而倔强的女孩。她依然穿梭在这个城市里的大街小巷，她依然在寻找着关于凌风的一切蛛丝马迹，只是她的目光开始变得忧郁，迷茫。她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但她只知道她要一直坚持。
　　江城的夏天终于来了。
　　这是胡蝶在这个城市里渡过的第一个夏天，较之北方的天空，这里似乎更炎热一些。太阳像个巨大的火炉，烤得大地就要生烟了。走在路上，迎面的风，似热浪扑来。她所居住的小房间，三面密封，一面只开着一个很小的窗子，人在房间，犹如坐在蒸笼里一般。
　　这个时候，她开始想念远在北方的家，离家大半年了，也不知道家里情况怎么样？电话拔通了，是母亲。听到母亲声音的那一刻，她的泪汹涌而出。
　　蝶儿，南方好吗？过得习惯吗？……
　　我很好。她不敢多说，匆忙挂掉电话，然后毫无顾及的在房间里大哭。
　　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
　　日子一天比一天单调。
　　轮渡的人还是很多，很嘈杂。可是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只是静静的坐在轮渡上，默默地注视着每一个来来往往的过客。
　　如果一个人真正去做些什么的时候，往往也是很多事都无法回头的时候。在胡蝶的心里，她始终相信这世界上，有些人有些事有些爱，遇见一次就注定要羁绊一生，就注定像一棵树一样，生长在心里，生生世世。
　　转眼就是秋天了。沿江大道两旁的梧桐树开始落叶了，大片大片的枯叶从枝头飘落，像一只只美丽的蝴蝶在空气中飞舞。胡蝶已经没有耐心在这个城市里呆下去了，感觉自己终究只是一个异乡人。
　　“一吻天荒，永远不会凋谢的花，一转眼忘了时间……”对面的游戏厅里，传来胡歌温柔深情的声音。有多久没有进游戏厅了，胡蝶信步就迈了进去。
　　一进门口，她的脚步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停住了。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浑身散发着淡淡青葱气息的男孩背光而站。他低着头，碎碎的刘海盖下来，遮住了眉目。
　　“凌风……”她大叫一声，激动得有些忘乎所以。
　　男孩慢慢地转过身。在午后的阳光下，没有丝毫红晕，清秀的脸上只显出了一种病态的苍白。
　　四目相对。
　　我不是凌风。他的声音像梦幻一般飘渺。
　　我知道。胡蝶向前拥住他，紧紧的。不管他是不是凌风，总之，这一次她是不会放过他的。
　　男孩有些尴尬，想极力挣脱，脸顿时红了，低声道：“我真的不是凌风。”
　　我知道。可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呢？胡蝶没有做声，她只是紧紧的拥着他，生怕一放手，关于凌风和凌风的故事就永远不会知道了。凌风，这一次，说什么我都不会放手的。
　　男孩轻嘘了一口气，望向胡蝶，淡淡的皱着眉头，好看的样子让人心疼。胡蝶的心莫名被扎了一下，有点疼，但是她很快乐。
　　“你就是暮晚吧。”男孩终于开口了。他说，他是凌风的同胞兄弟，叫凌云。而凌风是在去年参加一次越野赛车时发生意外走了。
　　江北的岸边，灯火通透。
　　那天，胡蝶和凌云坐在岸堤上，聊到很晚很晚。俩人虽是初相遇，却像是旧相识。不知不觉之间，东方的天空已经泛白。
　　胡蝶回到房间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坐在窗前，她一点儿倦意都没有。凌风果然没有负我。
　　凌云说，凌风的意外绝对不是意外，怀疑有人动了手脚，不然刹车怎么会忽然失灵，以致于赛车偏离跑道，跌入山谷。所以这些天来，他一直在寻求证据，可终一无所获。
　　如果不是意外？是什么人要害凌风？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置凌风于死地？
　　凌风，我一定要帮你查出凶手，不能让你死不瞑目，查出真相。
　　胡蝶看似表面柔弱，却是个性情刚烈的女孩子。她决定跟凌云一起查找凌风的死亡真相。要查找真相，第一步就得打入凌风车队的内部。
　　凌风所在的飓风车队是江城里最具名气一家车队，曾在多次国家级或国际赛车比赛中获得较好的成绩，凌风也曾是车队最具实力的主力队员。而在凌风出事之后，车队也似乎也没有以前风光了。
　　胡蝶的父亲是当地赛车俱乐部的主席，从小她跟着父亲参加过各种赛车活动，且胡蝶的赛车技术在俱乐部里也数一数二的。胡蝶找到凌风车队教练，过三关斩六将，最终也成为飓风车队的一名车手。
　　车队共有六名车手，都是身经百战，顶呱呱的一等一的好手。但对于自己的车技，胡蝶向来是很自信的。果然没过多久，胡蝶就成了队里最有前途和实力新生力量，不仅仅是队友，教练对她也是刮目相看。
　　不知不觉之间，胡蝶在车队已呆了两月有余。这些天里，她白天在车队里训练，晚上跟凌云在一起，寻找凌风案件的疑点。
　　凌云是个忧郁的男孩子，不忍心看到胡蝶这么辛苦，晚上在车队训练，白天还四处查找证据。很多次都劝她放弃，他说，也许凌风的意外真的只是一个意外，他查了那么久，一点线索也没有，也许是自己多疑了。
　　但是胡蝶却坚持说，即使是意外，她也要查个水落石出，这样才对得起凌风的在天之灵。车队里，凌风有个最好的朋友，叫寒铁。有人怀疑，凌风的死跟他有关系。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那么在这个世界上，谁还敢相信友谊？
　　这以后，胡蝶对寒铁的日常行为，不由得多了个心眼。可是，寒铁表现得跟平常无异，看不出任何的破绽。半年下来，基本上是一无所获。看着胡蝶日益消瘦的身体，凌云心里隐隐作疼，再一次求胡蝶放手。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估计越到后面，查证越困难，越是没有结果。
　　胡蝶偏偏是个认死理的女孩子，不到最后，她是绝不会放弃的。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总有它的破绽，之所以没有发现，只是下的功夫还不够。这种盲目的坚持，真的是胡蝶的致命伤，不然她也不会从北方来到南方，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呆这么久。
　　圣诞节过后，江城里下了近十年来的第一场雪。望着这些飘飘扬扬的雪花，胡蝶又想到她北方的家。凌云似乎很兴奋，像个孩子似的奔跑在雪夜里。跟他相处这么长时间，胡蝶第一次看到他的笑，那么的开心，那么的清澈。
　　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胡蝶发现自己已无可救药的爱上他，凌云。当然，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仅仅是一闪而过，立即羞得面红耳赤，怎么可以这样水性杨花，自己爱的人明明是他哥凌风啊？
　　有凌云陪伴的冬天，比任何一个冬天都要温暖。春节过后，胡蝶代表车队去参赛一场全国性的赛车比赛，同行的还有凌风旧搭档兼好友寒铁。寒铁并不是像他的名字一样，让人难以接近，而是一个热情四溢，阳光可爱的大男孩。
　　在车队里，寒铁对胡蝶很好，他也向胡蝶讲述过关于凌风的许多事情，凌风是他们车队最酷最帅的男孩，车技也是最好的。只可惜，好人总是不长命的，大概是天妒英才吧。寒铁说这话时，一脸的黯然，你完全可以相信他的真诚。
　　比赛的日子定在那一年的4月10日，这正是凌风的祭日。凌云提议，在比赛的前一天，俩人一起去凌风的墓前拜祭，保佑比赛顺利。胡蝶本不信这些，但对于凌云的这个提议，她还是很赞同。
　　凌风，我们又来看你了。俩人将一束鲜花放在凌风的墓前，坐在凌风的墓前，望着远处的城市，灯火通明。因为有你，我来到这个城市，也因为有你，我要离开这个城市。在胡蝶的心里，他已经打算好了，这次比赛之后，无论能不能找出凌风的死亡真相，她都选择离开这个城市，因为她不敢再继续呆下去了。
　　凌云的脸色很苍白，低着头，不发一言，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凌云，想什么呢？
　　胡蝶，可以不参加明天的比赛？
　　胡蝶摇摇头。这并不是我一个人参加比赛，也代表着凌风，我要代替凌风夺回他的冠军。
　　不要再说凌风了，凌风已经死了。你该为自己活着。
　　胡蝶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她要参加比赛。
　　凌云忽然站起来，指着凌风的坟墓，大声的咆哮道：“凌风，你听到了吗？这就是你爱的女孩子，为你吃了多苦，你知道吗？你怎么可以还要让她继续为你冒险呢？”
　　不，这不怪凌风，为他做任何事，我都是心甘情愿的。真的，我从来不后悔我做过的任何事。
　　你真傻，胡蝶，你是我见过最傻最笨的女孩子。凌风不值得你这样的……
　　别说了，凌云……
　　俩人忽然间泪流满面。
　　胡蝶终于没能参加比赛，那天晚上，她病了，41度的高烧，昏迷了一天一夜。等她醒来的时候，比赛已经进行了。凌云守在她的床前，寸步不离的照顾着她。
　　也幸亏她没有参加这次赛车比赛，她所要参加比赛的那辆赛车，在比赛途中，再一次出现异常，赛车偏离跑道，撞上一旁的建筑，赛车手当场死亡。联想到上一次的意外，这次省里特派了专员来调查此事。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赛车是有人动了手脚，那个人就是寒铁。
　　听到这个消息，胡蝶再也忍不住，跳起来，拥抱着凌云，喜极而泣。凌风，你终于可以瞑目了，那个陷害你的坏蛋已经伏法。
　　凌云。胡蝶的头仰了上去。
　　胡蝶。凌云的嘴巴印了下来。那一刻，胡蝶几乎晕眩，那是幸福的晕眩，所有甘如蜜甜似醇的感觉从五脏六肺里飘了上来。
　　

宋小铭 · 2015-5-15 15:57:11

　　那晚之后，胡蝶就再也没有见过凌云了。
　　原以为凌云只是工作繁忙，没有多想。可是，整整一个夏天过去了，凌云就好像从这个世界上忽然消失了。
　　胡蝶这才杯具的发现，自己跟凌云交往这么长的时间，从来都是凌风主动来找自己的，而自己竟然从来都没有问过他的电话号码，更不知道凌风家住何方，在哪里工作？而现在，凌云离开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
　　怎么可以笨成这样？胡蝶在心里暗暗的责怪自己。胡蝶常常一个人坐在屋檐下发呆，想象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就是做着一个梦。凌云，凌风就像是一个魔咒，不断地纠缠着自己。难道自己上辈子欠了他们兄弟俩，这辈子上天才安排他们兄弟俩来轮流折磨我？凌云，你在哪里？
　　摆渡，游戏厅，沿江大道，仍然是人来车往，可是如今走在这里，却是形影孤单的一个人。凌云，你在哪里？为什么不辞而别？
　　秋天的江城是美丽的。梧桐树已经落叶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叶，瘦骨嶙峋的，像一枚枚倒戈的剑。天空明净而悠远，轻风吹拂，丝丝缕缕的桂花香气，盈香入鼻。大朵大曲的黄菊花在阳光下，温暖而凌冽。
　　胡蝶坐在江堤上，任凉爽的江风吹起她的长发和衣袂。原来这个世界，真的很小，小到一个转身，从此不再相见。
　　如果故事就这样结束了，那么胡蝶就不是胡蝶了。凌云，凌风，你们两兄弟，胡蝶这一生，跟你们没完。
　　这个冬天，无疑是胡蝶有生以来，最为寒冷最为无助的冬天。阳光很温和的照着大地，街道两旁的桂花树，枝叶披离间，竟然冒出点点金黄。原来，桂花在冬天也可以开花的，这个胡蝶的家乡，是很难见到的。
　　凌风的家乡位于城北。那里正在搞开发，挖土机，工程车，各种大型重工设备，进进出出，蜂蜂鸣鸣，热门非凡。胡蝶好容易打听到凌云所在家的地址，城北路123号，可走近一看，还好没拆，只有一些建筑工人忙忙碌碌。
　　“师傅，向您打听个事，这里原来的住户搬到那里去了。”
　　摇头，摇头，又是摇头。
　　下午5点，胡蝶终于在一个破旧的修理场里见到了凌风的父母。
　　对于这个忽然出现的女子，两位老人显然有些惊愕。
　　修理场位于城北边缘，是一幢两层两间的小楼。小楼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产物，斑驳的水泥墙面已经残缺不堪。室内似乎粉刷不久，墙壁洁白，收拾得还也干净、利落。
　　两位老人也许年龄并不大，但两人的两鬓均已花白。凌父高大魁伟，凌母娇小玲珑，提到凌风，凌父是重重的一声叹息，凌母则在一旁垂泪。
　　当问及凌云时，俩位老人大吃一惊，望着胡蝶，确认没有听错，才道：“我们只有一个儿子。”
　　只有一个儿子？
　　只有一个儿子。
　　闻言，胡蝶几乎摇摇欲坠。
　　凌风，凌云。
　　凌云，凌风。
　　淡定，淡定！胡蝶强迫自己安静下来，只有凌风，那么凌云是谁？为什么俩个人长得那么相像？这竟然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产生了幻觉，或许这世上跟本就没有凌云这个人？
　　胡蝶再次病倒了，而且病得很重。远在异地他乡，身边没有一个亲人，胡蝶感觉这次自己真的完了。死，对于胡蝶来说，并不畏惧，只让她遗憾的是，没能好好报答父母。这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好好的回报过父母，想着自己一声不响的离开家，她的泪就忍不住的落下来。
　　都说江城的冬天是暖和的，可在胡蝶看来，比北方的寒风还在凛冽。风吹屋檐下吹过来，丝丝缕缕，如剔骨的尖刀，寒入骨髓。此时，胡蝶终于体会到独到异乡为异客的滋味，心底对家的怀念也是越来越热烈了。
　　看着病房里其他病友，都有亲人家属陪伴着，而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要多心酸就有多心酸。等出院了，立即回家。这个城市终究不属于自己，凌风也好，凌云也罢，终只是我梦中的一个幻影罢了。
　　江城，终成了她生命中的另一个驿站。胡蝶望着窗外，暮冬的江城，是一团祥气，灯火明亮的街道上，是团团氲生的雾气。
　　有人进来，在胡蝶的病床前站住。
　　凌云还是凌风？胡蝶笑了，望着眼前的这个人，眼泪流出来了，多少天的日思暮盼，可在这一刻，却只有甜蜜。凌云也好，凌风也罢，你们都是我生命中最爱的人。
　　对不起。他的手还是那样的温柔，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亲切。
　　她握着他的手，紧紧的，感受着彼此手心里的暖。
　　希望这一刻，就是永恒。
　　夜，静谧无声，连窗外的树枝都是那般的小心翼翼，生怕一点的风吹草动，就惊醒了这对恋人最恬静的梦。
　　风，轻轻地，轻轻地……
　　胡蝶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她环顾四周，病房里安静如许，另一床的病人已经昨天中午出院了，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床头柜上大朵大朵的玫瑰花，红艳艳的，像一团燃烧的红，开得正艳。
　　他真的来过了。胡蝶微微一笑，一丝暗暗的忧郁爬上她的眉梢。有一种幸福，不是曾经拥有，也不是天长地久，而是心心相知。认识你，此生足矣，胡蝶望向窗外，一滴泪，潸然而下……
　　三天之后，胡蝶踏上回家的飞机。飞机在天空中平缓的飞行着，透过飞机上那小窗户看外面的样子，是白花花的一片。胡蝶想起第一次跟凌风在网上相遇的情景，而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六年就过去了。
　　当她想完这些事时候，飞机突然出现颤抖，而且越来越严重。
　　“女士们，先生们：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由于飞机引擎故障导致飞机失去控制，很抱歉飞机将紧急降落……”
　　听到这个广播，胡蝶竟然没有害怕，也许生与死之间，仅仅只是一线之隔。乘务员开始从第一排开始发笔、纸和信封，每发到一个人都会说一句：旅途愉快。每个乘客都很有礼貌的回了一个笑脸和一句谢谢，也许大家都知道，既然是无法改变的命运，既然老天安排了，只能服从。
　　胡蝶微笑着接过笔和纸，在纸上写下这些文字：
　　凌风，凌云，我来了，我们终于可以相聚了。胡蝶。
　　

海上清风 · 2015-5-15 16:54:52

好小说，欣赏了，先高亮荐读。问作者好

妖怪山 · 2015-5-15 18:01:55

本帖最后由妖怪山于 2015-5-15 18:03 编辑

故事一波三折,徐徐道来,结局意想不到,留有余味.欣赏.

水菱 · 2015-5-15 20:35:39

您的此篇佳作已被《西部文学》官方微信公众平台（西部文学微杂志）第298期采编，手机“扫一扫”，分享您的作品。

(, 下载次数: 89)

水菱 · 2015-5-15 20:38:25

欣赏小铭好小说，精华鼓励。

厦屋 · 2015-5-15 21:35:23

编排有致，刻画细腻，一篇佳作

宋小铭 · 2015-5-16 08:13:41

海上清风发表于 2015-5-15 16:54
好小说，欣赏了，先高亮荐读。问作者好

问好清风老师，周末问好

宋小铭 · 2015-5-16 08:14:18

妖怪山发表于 2015-5-15 18:01
故事一波三折,徐徐道来,结局意想不到,留有余味.欣赏.

嘿嘿，问好山斑，多多指教

宋小铭 · 2015-5-16 08:14:42

寒秋发表于 2015-5-15 20:13
老师好！
【宋小铭小说】彼岸流年已被推至西部文学微博

感谢寒秋老师，周末快乐

宋小铭 · 2015-5-16 08:15:10

水菱发表于 2015-5-15 20:35
您的此篇佳作已被《西部文学》官方微信公众平台（西部文学微杂志）第298期采编，手机“扫一扫”，分享您的 ...

感谢水斑，周末快乐

宋小铭 · 2015-5-16 08:15:41

水菱发表于 2015-5-15 20:38
欣赏小铭好小说，精华鼓励。

宋小铭 · 2015-5-16 08:16:04

厦屋发表于 2015-5-15 21:35
编排有致，刻画细腻，一篇佳作

谢斑斑鼓励。多多批正

宋小铭 · 2015-5-16 08:16:25

徐玉虎发表于 2015-5-16 07:13
小铭的小说总有那么一股传奇的味道。真的不错，情节引人入胜，爱不释手；文笔流畅俊丽，好小说。

感谢徐老师一直的鼓励，问好

蓦然回首 · 2015-5-16 21:25:34

清新的笔墨，凄婉的爱情，喜欢、欣赏！{:soso_e100:}

蓝禾禾 · 2015-5-17 00:49:47

流年花开，彼岸芬芳。流年荼靡，彼岸悲凉。胡蝶寻找爱的归途，也许它在此岸的痛楚之中，也许它在彼岸的一念天堂。

蓝禾禾 · 2015-5-17 00:50:03

问好，{:soso_e175:}

周默 · 2015-5-18 15:51:31

总有一些人，想念在生命里，却消失在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