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永远红梅 于 2015-5-29 19:09 编辑
遗忘(六) 红梅
(六)
在云雾飘渺的天堂里,我的灵魂在四处游荡。远远的,我望见了久别不见的爹娘和姑姑,他们笑盈盈地拉着我的手。慈祥的目光望着我,我的心情格外舒畅和快乐!我轻飘飘地飞过云端,却有点割舍不下吴明,偷偷往尘世看去,却看到吴明哭得红红的眼睛瞪着我,两只手拚命地抓住我,嘴里念叨着:“燕,你不能走,不能走,你答应过我的,守我一辈子!”
是的,我答应过吴明守他一生的。可是,谁又知道我的痛苦。我对吴明摇摇头,吴明看不到,只是抱着我痛哭。这时候,一位中年女医生走了进来,轻拍吴明的肩膀,小声说道:“我们检查了,她怀孕了,我怀疑你妻子有严重的心理疾病,简单说就是抑郁症,从而导致她精神上的极度不稳定。幸亏你发现得及时,不然,母子两人都保不住。你要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否则,这次你救了她,下次不会有这么幸运的。”
猛然,我从云端掉了下来,“我有孩子了吗?”我的手指动了一下,努力地睁开昏睡的眼睛,看到吴明那张因睡眠不足而疲倦的脸庞,那关切的眼睛里满是红红的血丝。吴明看到我醒来,惊喜地拉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脸上,泪水滑落在我的手上:“燕,这是为什么啊?你有孩子了,为什么还要干傻事呢?”我的脑子陷入更加混乱的境地,原来我没有死。是吴明救了我,也是我肚子中的小生命把我从死亡线上拉了下来。我什么也说不出,只是泪流满面地望着吴明,吴明轻轻为我盖好被子。默默守着我,吴明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充满着疑惑和不解,如同行走在沙漠里的人看到了海市蜃楼一样迷茫。那眼神让我想起那一场火海,我无处藏身,找不到出路。偷偷闭上眼睛,任由翻江倒海的思绪淹没我,我又要面临新一轮的内心挣扎与纠结。那无形的折磨更让我深陷在这苦海!
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吴明向单位请了假,天天守在我的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我的身体慢慢恢复了,我暂时忘记了痛苦,也不愿再想起,我自欺欺人地活在吴明的关爱中。这段时间,我变得更加依赖吴明,他一会不在,我便心乱如麻。只要他在,我的心中会安稳许多。再过几天,就要出院了。那天,阳光灿烂地照进病房,花园里传来小孩的哭声,我坐起身来,看着窗外,一位年轻的母亲抱起跌倒的孩子。一边轻揉孩子的小腿,一边在孩子耳边温柔地哄着。小孩不哭了,又开始在花园里玩耍起来。我轻轻笑了,吴明扶我躺下,用他宽厚的手轻抚我的肚子,把头伏在我的腹部:“燕,你听,孩子在叫我呢!”吴明朝我坏笑着,然后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说:“从现在起,你要好好保胎,生一个健康聪明的宝宝。明白了吗?”我被动地点点头。 吴明拿起桌上的苹果,用水果刀熟练地削起苹果皮来,那苹果皮一层层地掉了下去,如同冬天的雪花,一层层飘在我的心中。吴明把削好的苹果递到我的手里,我正准备吃,就看到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我又看到那个让我不寒而栗的人,手中的苹果滑落在地。吴明一看是姑父,先接过姑父手中的礼品袋,热情地招呼姑父坐下。我望着地上的苹果发愣,浑身莫名其妙地发抖着。吴明拾起地上的苹果,又拿上暖水瓶,向姑父解释道:“姑父,您先坐,燕有了身孕,一直精神不太好,住了好长时间了,还是没有好利索,我去接开水给您泡茶。”说完,转身出了病房。
姑父看吴明出去了,伸手在我的脸上拧了一把,皮笑肉不笑低声道;“你怀孕了,是我的种吧!”“你无耻!”我气急,用手挥向姑父,姑父一把抓住我的手,在我耳边吹风:“小骚货,我看你还是把孩子生下来,不然,你怎么给吴明交待,承认你偷人,还是说你怀的是我的种。只要他不问,就当他的孩子养吧!反正这顶绿帽子你给吴明戴定了。”我狠狠地瞪着姑父:“你休想,我就是死,也不会生你的孩子。”姑父更是得意地笑了:“你现在怀着我的孩子,你死了,更说不清了。吴明会相信你吗?吴明会认为你是以死赎罪!我看你,还是乖乖把孩子生下来,我所有的财产都会留给这个孩子,好好过你的日子。”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恨不得将他得意的笑容一巴掌打落下来。恨不得将他从楼顶上推下去,所有的假想都在我的脑海里穿过。
这时,吴明提着暖水瓶走了进来。忙碌着给姑父沏茶,姑父用虚伪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对吴明道:“燕子身体不舒服,就多休息几个月,我帮燕子请了假。吴明,你要多照顾燕子,怀了孩子的人和正常人不一样,情绪容易激动,会做傻事。”吴明点着头,他很尊敬姑父。我呆呆看着姑父在那里演戏,那滔滔不绝的话语如同一个陌生的假面人。那卑劣的演技犹如舞台上高级小丑一样滑稽可笑。那张可笑至极的嘴里说的不是人话,犹如画皮下的恶鬼般可怕。
出院后,我更不知所措,偷偷算了日子,这个孩子不是吴明的。因为,那一个月吴明出差了。这个孩子生与不生又开始缠绕着我,我没有初为人母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恐慌和害怕。我一步步的错下来,走到今天这个局面,生不成,死不成。每当吴明上班走后,我便以泪洗面。而吴明怕我有意外,每天一下班就赶回来,寸步不离地守着我。给我做饭,洗衣服,逗我开心。吴明越是这样,我越是无法面对他。我甚至有过偷偷打掉孩子的想法,但对吴明,我又怎么说呢?白天吴明不在的时候,我偷偷从床上、椅子上、或者高高台阶上跳下,甚至故意从一楼跑到六楼,提着水桶在家里走来走去。有时候,我会在公路上一直疯跑,直到筋疲力尽为止。我想把孩子流掉,但没想到,这个孩子如同顽强的树藤一样,丝毫没有任何损伤。这一天一天的心理折磨,使我快疯了,这场独角戏我不想演下去了。每天夜晚,看着吴明熟睡的脸庞,都有一个声音对我说,把一切都说了吧,这样活着太累了!
我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已经四个多月了。吴明满怀欣喜的等着做爸爸,兴奋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茫。我没有亲人,没有要好的朋友,我不知向谁诉说?在医院的一次孕前检查中,我对女医生说:“我要做流产手术。”那位女医生惊讶地看着我:“为什么啊?都四个月了,孩子发育得很好,你回去和你老公再商量一下,再做决定。”我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时间一天天流失,我明白再不做决定,将会错得更加离谱。到时候,如果吴明知道真相,我不敢想象那是怎样的结果。第二天,我独自来到另外一家医院,坚决做流产手术,医生问我决定了。我点点头,不一会儿,我被推进手术室。当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吴明正焦急的打着电话寻问我的去处,我一声不吭躺在床上,虚脱的身体犹如狂风中的小草,吴明问我什么,我都摇头,什么也不想说。吴明看到我虚弱的样子,没有逼我,我睡着了,这一觉睡的时间好长啊!我终于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
阳光温柔地照在我的脸上,我梦见自己在家乡的小河边,那一丛丛,一簇簇,一团团盛开的野花在我的脚下快乐的吟唱,鸟儿也在枝头跳跃着,吴明拉着我的手在河岸边散步。猛然间,一只老鹰从我们头顶飞过,从老鹰的爪子上扑下一张大网,我感觉喘不过气来,脖子上有一条绳子勒着我,我两只手拼命去抓,不对,这不是梦,我睁开眼睛,看到吴明的怒火在他的眼中燃烧,铁青的脸上凝结着寒霜,他两只手死死地卡住我的喉咙:“为什么打掉孩子,你这个毒辣的女人,我要掐死你,我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这样对我,你是个恶毒的女人!”
我看到床上的病历,我明白,吴明知道了。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我闭上眼睛,死在他的手里我也心甘情愿。泪水从眼角缓缓流下,吴明突然把我拉起,好像想起什么来,飞快地从抽屉里拉出一封信和我的日记本,摔在我的脸上,气急败坏地怒吼道:“你还有脸哭,你和这个叫李晓的人是什么关系,是不是为了他,你不肯生我们的孩子!原来你想死,也是为了他吧!你给我说清楚,不然,我去杀了李晓。你知道的,我不是没有杀过人!”吴明的眼中是寒冬般冰冷,眼眸里有一股杀气腾腾的凶光。我不知道吴明什么时候偷看了我的日记本和李晓的那封信,从高中开始,到我上班的几年间,李晓是我的精神支柱。我将所有的感情都写进日记。
我一把抱住吴明,哭喊着:“不要,不要,不是他,他是好人。我求你了!”吴明冷冷地推开我,那一道剑眉下是喷火的油井,我明白,他早就怀疑我了,早就背着我偷看我的日记本。如果再不说,他会对李晓下手。我擦干眼泪,面对吴明:“我都告诉你,但你不能伤害李晓,这里没有半点李晓的事。你答应我,我全部说。”吴明用手抬起我的脸:“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惨然一笑:“死过一回的人,能骗你什么?”
墙上的钟表犹如忠诚的卫士一样不知疲倦地走着,我看着窗外,窗外那棵白杨树静静的耸立在院子里,粗壮的树身上是满眼的黑色疤痕,犹如一只只眼睛看透人世的风风雨雨,我的回忆是一场揭开伤疤的历程,所有的时间仿佛都在静止,沉寂的空气里只有我纷飞的泪水与伤感的诉说……
当昏暗的夜晚来临的时候,我终于说完了一切,心理轻松了许多,我沉静了下来,堵在我心头上的大石头终于被移走了。昏暗的屋子里,吴明始终低着头,刚开始坐在沙发上,到最后整个人滑向地板。他用双臂抱着脑袋,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蹲在地板上,慢慢地他躺在地板上。惨白的脸扭曲着,我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感到那一刻,他如孩子般无助,他那孤零零的后背写满痛苦。我又一次把痛苦加到他的身上,他的世界再一次天崩地裂,他像个刺猬一样紧紧缩成一个球,他的怒火,他的仇恨都变成一根根带血的尖刺,我能感受他身上的电磁波,那是一个强大的电磁场。把所有的东西都能吸进他的身体。猛然,吴明从地板上站起来,拉开房门,冲向黑暗的夜色中……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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