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雨短篇小说集】瓦罐的女人

显示全部楼层 · 2014-11-16 13:12:45

本帖最后由洛沙于 2014-11-16 13:53 编辑

                                                                              瓦罐的女人
   正在埋头吃饭的时候，肩膀被谁轻轻的拍了一下。抬起头，一个风姿卓越的女人对我嫣然一笑就向着门口走去了，我还在诧异的时候，她已经从被推开的玻璃门中间走了出去。上车的时候，她仍然不忘向着我挥手作别。凯迪拉克在那个高个子男孩的驾驭下，以高出城市很多的姿态飞驰而去了。目瞪口呆的我却像不知道何去何从的面条，在记忆的的抖动下，想努力的保持原来的清醒。
她是谁呢？怎么会认得我！宽大的，SUV的轮胎彻底碾碎了饭菜的味道和我继续坐下去的勇气，一碗面条，一盘土豆丝已经被突如其来的轻触搅得一塌糊涂。我不想再吃下去了。
  “服务员，结帐！”我站起来，冲着柜台招招手。随后我开始在口袋里摸钱。
  ”先生，已经有人替您结帐了。“抬起头，那个一直坐在柜台里面的经理模样的女子端着一个盘子站在我的面前，笑着对我说；“这条烟是刚才那位女士让我们还给您的。”
  盘子里是一条芙蓉王，肯定是刚才那个女人。她是谁呢？从被别人拉开的高大的，厚重的玻璃门走出来。这扇门我进来的时候是我自己费力的推开的。她怎么会还给我一条这样的烟呢？

她到底是谁啊？巴掌大的县城快要走完了，我还在云遮雾绕的对号入座每一个我记忆里出现过的女性。谁曾经许诺给我这样一条烟呢！对于经济并不怎么发达的这个地方来说，这种烟绝对是高档烟了。她双眼皮的大眼睛，圆圆的白皙的脸，额前微微卷起来的妩媚。终于让我想起了十几年前的她——瓦罐家的女人；梅梅。
应该是她了，我记得我从对瓦罐说过；等这件事办成了，你给我买一条芙蓉王吧！但是，那件事还没有办成，瓦罐就死了啊！

  十几年前，我也曾经是一个瓦罐。只是他们不敢这样叫我，因为那时候我还只有二十几岁，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再说了，煤矿的潜规矩就是；拳头就是老天爷。但我确实也和瓦罐没有什么区别。每次站在罐笼里从地面消失之后，瓦罐就会哼哼唧唧的说；瓦罐不离井口破，只要你来的次数多。那时候，我和瓦罐一样都是下井挖煤的。
  这是一家私人的小煤窑，我们一班有六个人，我的年龄最小，是班长。瓦罐快四十了。其他几个人比瓦罐大一些。之所以让我做班长，那就是，我曾经一个人打倒了三个人，而且还有一个被拧断了胳膊。
瓦罐对钱有着无法比拟的热情，工作面我是不会让他去的，他少一根筋，这根筋是男人最基本的必需品。工作面的活很危险也很讲究，对于瓦罐这样的人，我们只能让他在工作面外面退矿车。这也是最累的活。但是出于对钱的热情，瓦罐一个人就足以应付了。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我们常常会几个把瓦罐按倒在地上，然后轮流去摸他的那个东西，可是，任凭我们怎么拨弄那个软软的东西，它就是男人不起来。但瓦罐却有一个漂亮的女人。那个叫梅梅的女人，每到月底发工资的时候就会来领瓦罐的工资。那是一个瓷娃娃一样的女人。她怎么就会嫁给瓦罐这样不能用的男人呢？而且还有一个小男孩。
瓦罐其实原来很男人的，只是在十八岁的时候，因为在玉米地里抱过村里的一个小媳妇，所以就让村里的人狠狠的打了一顿，不知道是谁在瓦罐的裆部狠命的踩了一脚。结果好多天以后，已经肿的不能走路的瓦罐才被送到了医院。于是瓦罐就被手术刀剥夺了男人的功能。但他竟然娶了那样一个女人。
瓦罐，这个月工资我不要了，就让我帮你干点活吧！就一晚，怎么样？睡在黑暗的巷道里，这句话几乎每天被他们几个老家伙轮流着说。瓦罐只是嘿嘿的笑，能听见他不在乎的笑声。也许他知道我们都是没钱的主，谁舍得把这样挣来的钱给别人呀！
  瓦罐，你傻小子每晚在井下挣钱，梅梅在炕上挣你邻居的钱，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呀？这样的话也经常被提起来。只是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瓦罐就不再吭声了。我听他们说过，有一年瓦罐的邻居把麦子种到了瓦罐家的地里，梅梅去找他理论，结果被他打的满脸是血，而瓦罐竟然在一旁只是傻傻的看着。等人家打够了，瓦罐才用架子车拉着梅梅去了医院。瓦罐家里就他一个，他娘在瓦罐十八岁是就气死了。但是关于晚上有人趁瓦罐不在家时，翻墙去瓦罐家却是真的。瓦罐曾经悄悄对我说过。瓦罐家我也去过，他家就在我家对面的山上，一个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我是在下班后去给他家送一只小狗崽的，那是我家的大狼狗生的一只小狗，我挑了一只最厉害的送给他。在瓦罐家的院子里，我清楚的看见那个被溜光的豁口。对于我的到来，梅梅杀了一只鸡，还端着酒壶不知道向谁家借了一壶酒。其实，梅梅是一个很善良的女人。
“要不，你也去我们煤矿上班吧！和瓦罐上一个班次。我给队长说说，让大家给你两在矿上整理一个小房间，你们就带着孩子住在矿上吧！”看着他家的光景，我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这样最少能躲开那个无赖的纠缠吧！
队长倒是爽快的答应了，于是我们班的所有人就把我们的换衣房腾了出来。大家一起用心的清理打扫，而且从队长那里要来旧报纸。把那些被煤烟熏的乌黑的墙壁裱的焕然一新。第二天，梅梅就来上班了，队长让她在灯房分发矿灯。

  我们班从此就拿最亮的矿灯，我们班慢慢变得活泼和睦起来。产量也直线上升了。我也变成了全矿最能干的班长。上班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经常有人迟到了，只要一走进瓦罐的小屋，他们准蹲在小板凳上和梅梅聊天呢，虽然那些老家伙也经常开一些酸酸的玩笑。但是梅梅也只是红着脸笑一笑。她知道，这些人只是说说而已。有时候，大家拿高产了，也会集资买一些肉，抱几箱啤酒去梅梅那里聚餐。慢慢的梅梅和我们熟悉起来，接触中，我知道梅梅不是那样水性杨花的女人，问题就出在瓦罐身上。他不仅没有女人需要的器官，更没有能让女人依靠的气质。甚至某些时候，梅梅还要去保护他。
梅梅的娘家离得很远，她是被家里赶出来的。为了嫁给那个孩子的父亲，她以为生米做成熟饭就行了，可没想到家里真的就把他赶来出来。于是梅梅和那个敢把天戳个窟窿的他头也不回的走了。为了不让梅梅受到流氓的欺负，他打残了一个人，于是就判了十几年。瓦罐是梅梅故意找的丈夫。原来以为瓦罐至少还是一个能保护自己的男人。没想到，瓦罐真的是泥做的。其实，梅梅比我还小，其实梅梅也喝酒，只是跟我一起喝。
  这样愉快的日子在一个月之后的一个后半夜被打破了。那夜，一直都能雪亮到下班的矿灯竟然不亮了。没有灯就和瞎子差不多了，工作面是没有电灯的，我只好升井去换矿灯了。四点钟的凌晨，应该是梅梅睡觉的时候，虽然也在灯房，但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再去那里了，她可以锁好门安心的睡觉了。
灯还亮着，我走近那个狭小的窗口。却听见了沉重的喘息和床板不堪重负的咯吱声。透过报纸被腐蚀出来的洞口，我看到一个男人和她木讷的表情，圆圆的双眼空洞的看着我的方向。像是盼望着谁能来解救自己。看到她痛苦的样子，我本能的拍拍窗子，然后迅速离开了。在井台上晃荡几十分钟之后，还是下井去了。黑暗中，摸着通往工作面的铁道，我终于在巷道里遇见了瓦罐。听我说完看见的一切，瓦罐什么也不说，迟疑了一会儿竟然推着一矿车煤，牛一样慢慢向外爬去。
不出半个月，这件事还是在煤矿上传开了，那个男人就是我们的队长，井口的人告诉瓦罐，他已经不止一次去梅梅那里了，有时候在灯房，有时候就在瓦罐的小房子里。

  ”想不想治治他的毛病呀？“大家问瓦罐。在黑暗的世界里，我们什么都可以说的。
  ”怎么治呀！“瓦罐胆怯的疑问。
  “队长不是有时候会来咱们工作面视察吗，在那个陡坡下，他都会向着坡上大声的喊叫不让放车下去吗？”我问大家。
  “是啊，就是只要看见下面灯光在晃动，听见他在喊叫，你就把那矿车推下去，这样就算他长了八十条腿，也会被压成肉泥了，看他还敢糟践梅梅。”一个很聪明的人一下子就猜透了我的意图。
  “这不是杀人吗？”瓦罐惊恐的直摇头。
  “他要是有这样的胆量，梅梅也不会遭这样的罪了。”我看着被大家的灯光照的无处躲藏的瓦罐说。
  “你咋不早点死了呢！最好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死了，着样矿上还能赔给梅梅五十万。梅梅就再也不会窝囊啦！”那个人恶狠狠的骂道。在这个连说话都要讲究吉利的环境中，这样的语言算是最恶毒了。
  瓦罐失神的看着我们，仿佛我们就是他的依靠和希望。我们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会歪着脑袋细细的想大半天。
“要不这样办，我托井口的哥们给你留意，要是梅梅被他叫到你的房间里去了，他就给咱们发信号。我们就全部上去，在你的房间里狠狠的揍他一顿，要揍的恨一点，让他躺半年。要不就告他强奸。你想，在你的房间里。他还能说什么呀！到时候，我们用灯照他的眼睛，你放开了打。我们护着你。”我觉得这样的勇气瓦罐应该有吧！
  “这能行吗！咱们打了他，他还会让咱们再干下去吗？”瓦罐担心的问。
  “你赶紧去死吧！是钱重要还是梅梅重要呀！”我也气得骂起来。
  “我要是打不过他怎么办呀？”瓦罐依旧不敢答应。
我站起来，一脚踹到了他的脸上。“你他妈的白白糟蹋了梅梅的饭，还不如我家的那条狗。放心，你要是打不过他，我们替你揍他。“我拍着胸脯说，其他人也跟着这样说。
”那就这样吧，谢谢你们了。“瓦罐几乎躺在我的脚下哭起来。
”好了，起来吧，等事成了，让梅梅给我们买条芙蓉王，请我们和顿酒就行了。“我安慰他说。

第二天去领矿灯的时候，梅梅在窗子里面对我说；”算啦，我知道你们对我好，只怪我命不好。别连累大家了，也别逼他，他也是个好人呀！“
看着她苍白的脸，安于现实的无奈，我扯掉她脖子上的围巾，指着她脖子上一道清晰的牙印问道；“疼吗，如果你觉得不疼，而且还很享受，那我们就不管了。”
  她不再说什么，眼泪却流了下来。我走开很远以后，依旧看见她流着眼泪，挺着被咬过的脖子，机械的，麻木的继续着自己的工作，任凭那些来领矿灯的人指指点点。看着她，我想起了草原上那些被狮子咬在嘴里的美丽的小鹿或者羚羊。不管怎么样，我决定怂恿瓦罐我打队长，就是逼，也要逼着他去，只要他迈过这一关，梅梅以后的日子也许就好过了。
  但我们却没有等到这一天，瓦罐十几天之后就碎了，就碎在那个队长经常要大声喊叫的陡坡下，他被我们用风包布裹着从井下弄了上来，就在梅梅的眼前，被矿车碾成两段的瓦罐被扔进了面包车，然后拉到了他那个曾经的家，那个企图躲避而离开的家。
  梅梅拿到了三十七万块钱的命价后再也没有来上班，我们也陆续离开了那个小煤窑。一个月后，听别人说，梅梅另外找了一个男人，也是下煤窑的。不过这个男人虽然喝酒不要命，但是却是个真正的男人。一年以后，我从青岛回来过春节的时候，瓦罐的接任者也死在了小煤窑，这次赔了梅梅四十多万。但是人们还是称呼她是瓦罐家的女人。

以后就不再有她的消息了。她就像消失一样。这次要不是这条芙蓉王，我怎么能想起她呀！那个曾经是瓦罐的女人的梅梅。十几年过去了，那个敢把天戳个窟窿的男人也该出狱了吧！

洛沙 · 2014-11-16 14:39:21

【蝶雨短篇小说集】瓦罐的女人已经推至西部文学网首页头条。

柳芽儿 · 2014-11-16 14:51:11

赏读美文，恭贺进入西部文学网首页头条！

阿谈 · 2014-11-16 18:35:27

学习精华作品！

蝶雨 · 2014-11-16 18:57:26

阿谈发表于 2014-11-16 18:35
学习精华作品！

欢迎朋友,谢谢赏阅!

蝶雨 · 2014-11-16 19:01:49

徐玉虎发表于 2014-11-16 15:17
这篇小说写得恻隐凄凉，也很动人。但题目叫《瓦罐的女人》，可是，这个女人形象的塑造却没有多少笔墨，而瓦 ...

谢谢老师的指导，这个女人就是瓦罐的全部，瓦罐的残缺便是这个女人痛苦的根源，我原本想用瓦罐的无能来彰显现实的不公。只是尺寸把捏的有些欠缺吧！

蝶雨 · 2014-11-16 19:02:53

柳芽儿发表于 2014-11-16 14:51
赏读美文，恭贺进入西部文学网首页头条！

欢迎老师，谢谢赏阅！

蝶雨 · 2014-11-16 19:03:36

洛沙发表于 2014-11-16 14:39
【蝶雨短篇小说集】瓦罐的女人已经推至西部文学网首页头条。

欢迎老师，谢谢推荐！

杭盖 · 2014-11-16 22:19:54

。她就像消失一样。这次要不是这条芙蓉王，我怎么能想起她呀！那个曾经是瓦罐的女人的梅梅。十几年过去了，那个敢把天戳个窟窿的男人也该出狱了吧！

蝶雨 · 2014-11-17 11:38:36

徐玉虎发表于 2014-11-16 21:09
如果把瓦罐的女人的个性能写得再深刻些，挖掘得更深些，人物形象就很鲜明了

谢谢老师的悉心指导，是这样的！不知道能不能另外编辑呀！我也想另外修改一下！

蝶雨 · 2014-11-17 11:39:12

杭盖发表于 2014-11-16 22:19
。她就像消失一样。这次要不是这条芙蓉王，我怎么能想起她呀！那个曾经是瓦罐的女人的梅梅。十几年过去 ...

欢迎老师，谢谢赏析。问候！

蝶雨 · 2014-11-17 18:57:24

徐玉虎发表于 2014-11-17 18:15
你可以重心修改一下。发表。

可是在这里却没有办法从新编辑了！

柳芽儿 · 2014-11-18 14:42:25

再来学习，遥握！

蝶雨 · 2014-11-18 19:21:43

柳芽儿发表于 2014-11-18 14:42
再来学习，遥握！

再次热烈欢迎！晚上好！

蓦然回首 · 2015-3-25 09:02:31

欣赏蝶雨文字，问候！{:soso_e100:}

飘飘 · 2015-3-26 01:56:12

纯小说式的语言很值得学习，欣赏！

蝶雨 · 2015-3-26 09:18:53

飘飘发表于 2015-3-26 01:56
纯小说式的语言很值得学习，欣赏！

欢迎朋友！

蝶雨 · 2015-3-26 09:19:10

wcr 发表于 2015-3-25 12:06

欢迎朋友！

天蓝海蓝 · 2015-4-2 15:33:18

很凄凉，无奈。想起一句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我觉得这个瓦罐虽然用墨不多却给人一种朦胧的美与忧伤。

蝶雨 · 2015-4-2 19:00:58

天蓝海蓝发表于 2015-4-2 15:33
很凄凉，无奈。想起一句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我觉得这个瓦罐虽然用墨不多却给人一种朦胧的美与忧伤。

欢迎朋友，谢谢阅读！

【蝶雨短篇小说集】 瓦罐的女人

【蝶雨短篇小说集】瓦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