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李永春 于 2015-7-2 11:00 编辑
黑河镇背山面水,湖光山色,风景秀美,自古就是一个繁华富庶之地,位于苏鲁豫皖交界,四省通衢,京沪铁路贯穿南北,206国道、303省道横亘东西。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神州大地,火车低沉悠长的汽笛声经久不息。黑河火车站货场堆得满满的,既有东北的大米,也有新疆的哈密瓜;既有本地的焦炭,又有苏联的化肥。货场装卸班老板任德夏,指挥着任家班干得更欢了。国道省道的汽车越来越多,街道两旁的小饭馆、杂货铺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就连省城的服装鞋帽商场也在黑河有了分店。安徽牌照的、江苏牌照的、河南牌照的、山东牌照的大货车、小汽车撒着欢儿从镇上穿街而过。 一年春暖花开,江苏省南京市地质研究所的工程师,镇东头的赵家大儿子在阔别家乡二十多年后回家省亲。酒饱饭足后,赵家三儿子赵部柱陪大哥上山赏景。习惯了城市平坦宽阔柏油路面的赵家大儿子,油光锃亮的黑皮鞋被山脚的一块遗弃的石头硌了一下,恼怒的赵家大儿子欲抓起石头狠狠的扔向远方。就在拿起石头的一刹那,赵家大儿子两眼发直、眼冒金光。凭着职业的敏感,他断定这坚硬的石头,就是许多人苦苦寻找的铁路道砟原料。 精明的赵部柱,背着一麻袋大大小小的石头,随大哥坐上火车,到了南京,走进地质研究所。经过化验,赵家大儿子的说法得到了最权威的验证。黑河镇南边大良山的石头,是上好的铁路路基道砟原料。站在地质研究所大门前的赵部柱,一手拿着检验报告,一手拿着石头,左望望、右看看,右手中的石头就像一张张人民币一样在眼前晃荡。刚刚过上温饱生活的乡下农民赵部柱,手舞足蹈,一路狂奔而去。 当时的中国百废待兴,铁路建设蓬勃发展。在大哥的指点下,赵部柱背着石头,手拿检验报告,穿梭于各地铁路局,成功的签下了一批订单。 回到家乡,赵部柱马不停蹄的带着两条香江牌香烟,走进了镇西头火车站货场老板任德夏的家中。稍事寒暄过后,赵部柱直奔主题,请求任老板能看在多年的街坊邻居份上,出让一小块站台货场给自己。铁路道砟的订单拿下了,可公路运输的成本太高,且铁路有许多地段建在崎岖不平的山地间,不便于公路运输;通过铁路运输既经济又便捷。眼见口中的肥肉被别人抢去,任德夏苦涩着脸拒绝了赵部柱合作的请求。家大业大的任德夏要独自拿下这个肥差。“你凭什么与我合作?凭钱,你有吗?凭势,你有后台吗?我拿一个庞大的家业与你合作,门都没有。”任德夏心中暗想。 不甘心的赵部柱,一次次手拎香江牌香烟老牌老村长酒,敲响黑河镇领导、黑河火车站站长的大门。终于某一天,火车站站长的大门被敲开。在火车站货场的角落里有了赵部柱的一席之地。 赵部柱又如法炮制,敲开了黑河镇信用社主任的大门,贷了几万元贷款,添置了磕石机,购买了几台农用小四轮,白天黑夜的把大良山上的石子一车一车的拉到火车站货场。 眼瞅着自家的货场越来越小,任家子侄沉不住气了,纷纷请缨修理赵家。同样焦头烂额的任德夏无计可施,但也总想着借一个机会修理修理赵家。 经过数年的打拼,赵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大良山到火车站货场仅仅三四华里远,只要把石子拉到货场,那就是钱啊!所以,赵家就成了远近闻名的暴发户。有了钱,赵家在镇上最繁华的十字街头建了一家在城市也算豪华的聚龙大酒店。 每当有尊贵的客人下乡,镇领导就把客人安排在赵家的聚龙大酒店食宿。聚龙大酒店不光有餐饮、食宿,还有高档的洗浴中心。附近的生意人,也以能在聚龙大酒店吃饭住宿为荣。一时间,聚龙大酒店车水马龙,生意火爆。同样的,也让赵部柱赵老板结识了许多的达官贵人。这里面既有公安局长、法院院长,也有市县政府领导。 镇东头赵家越来越兴旺,而镇西头任家却越来越衰落。原先依附于任家的,逐渐改换了山头,转而投奔了赵家。 7月临近高考的一天,几辆大客车载满进城赶考的高中生,不急不缓的行驶在宽阔的省道上。突然,前方的省道上躺满了横七竖八的意杨树。看到路被堵住了,带队的校长顿时心就慌了,要耽误了几百名高中生的高考,可是会影响几百个家庭的。校长慌忙下车央求伐树工人停止伐树,把路暂时让一让。正巧,那天是赵家在伐树,骄横的赵家子侄就是不让。车上调皮的学生,把头伸向车窗外,调侃了赵家子侄。赵家子侄上到车上,狠狠的揍了几个调皮的学生。眼看着天色已暗,被逼无奈的校长只好向教育局长汇报求援。教育局长打了几通电话,才疏通关系,把学生放行。临了,赵家侄儿还威胁着要打断学生的腿。 平日里,有了争执纠纷,乡里乡亲都请赵家帮忙调解。鱼龙混杂的赵家子侄,大多没经过大风大浪,每每应承帮李家打官司、帮王家拿项目,大多靠了势力,经常招致冤家对头的微词。闲言碎语传到耳朵里时,赵部柱虽然秉性宽厚,但由于这几年发财了,上层人物认识得多了,社交场面大了,不愿也不想管这许多小事,也就由了下面的这些小子们。 黑河镇一日比一日繁华起来,原先的街道越发显得泥泞狭窄。镇政府征到一块土地,兴建一条新街道。日渐没落的任家,看到了希望,拿出全部家底,疏通了各个方面的关系,争得了这一项目。不知是谁走露了风声,就在新街道开工的前夜,赵家子侄们硬逼迫着镇政府与任家解除了合约,把新建街道的工程抢了去。 街上的猪肉摊是所有摊位最挣钱的。原先猪肉摊大多是任家亲戚经营的。后来,赵家兴旺以后,又增添了好几处赵家猪肉摊,挤兑得任家猪肉摊生意越来越难做。偏偏这时,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赵家猪肉摊小贩勾引了任家猪肉摊小贩的妻子被发现,捉奸在床。赵家小贩仗着势力大,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大白天两人就在任家小贩家中厮混。在某一赶集日,任家小贩看到妻子与赵家小贩在肉摊前当众亲热时,忍无可忍,扬言要杀了赵家小贩。敢太岁头上动土,那还了得,怎么敢丢了赵家颜面。赵家小贩拿起杀猪刀,就像杀猪一样把任家小贩当街杀死了。 财大气粗、有权有势的赵家子侄,早已把法律、道德看得一文不值,偷偷把杀人小贩掩护着送往他乡躲避。并且通过警界的暗线,一次又一次的躲过了缉捕。 火车站货场上,任家的货场越来越小,生意越来越萧条。而赵家的地盘在逐步扩大,货场越来越大。甚至,赵家放出狠话,要把任家从货场赶出去。一天,同在货场装卸货物的任家赵家相遇。因为一句牢骚,引爆了两家数年的恩怨。赵家班抽出暗藏的棍棒大刀,任家班匆忙迎战。只见偌大的货场里,棍棒乱飞,鲜血飞溅。刹那间,鬼哭狼嚎,哀叫声声传数里,赵家班有胳膊被打断的,有腿被砍没的,当场重伤的就达十数人。赶来增援的赵家子侄,见到自家落败,顿时火起,恶向胆边生,拿出打猎用的散弹枪,朝着任家班连发数枪。砰砰几声枪响过后,现场一片寂静,像世界末日样的静,时间像凝固了似的。不大一会儿,更大更多更凄惨更悲凉的声音再次从货场响起,人们开始四散奔逃。 接到报告的公安部副部长庆田竹拍桌大怒,责令严查。当大队警察包围聚龙大酒店缉拿凶犯时,赵家内外慌作一团。稍事调整,赵家子侄仗着众多白道后台、黑道兄弟,几欲负隅顽抗。从日悬头顶到日薄西山,包围的刑警顾忌酒店内的无辜群众,迟迟不敢强行突破进店抓捕。端坐大堂太师椅的的赵部柱一直纹丝不动、沉默不语,任由任何人的呼唤。 过去就如同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在赵部柱眼前闪过。赵家虽不是诗书世家,祖辈倒也都没断过读书识字。到了自己这一辈,父亲家规甚严,偶尔兄弟们在外面与小伙伴吵了嘴打了架,不论有理没理,父亲都是家法伺候,不容辩解。及至成家立业,自己也是给子女们立下温良恭俭让的家规。刚卖石头发财的前几年,在街上每每见到父老乡亲,自己都是亲热的打招呼问候。只是后来,一门心思想壮大家业,走上层路线逐渐脱离了乡亲,对晚辈们的管教也就放松了。直至后来发生恶性事件,自己的势力大了,没有自己办不成的事,开始包庇晚辈,纵容晚辈,致使骄横在一大家子中间蔓延,及至酿成今日局面。 想到此,赵部柱泪如雨下、满面涕零。一阵悲怆凄凉顷刻蔓延到大堂的角角落落,有人已经开始想哭却不敢大声哭而强忍着在哽咽。忽然,刑警的高音喇叭在外面大声喊叫了起来,督促赵家走出家门投案自首。平日里骄横跋扈惯的小儿,早已忍耐不住,猛的拽出双管猎枪,口里叫嚣着“打死一个赚一个,打死两个赚一双”,就要往外冲。赵部柱伸手按下枪管,仔细端详了儿子一番,继而面向大家,一字一顿的说道“孩子们啊!今天的这一切都是我们太膨胀惹的祸。要告诫下一代,人做事不要太满,做事要留一步给自己。”当刚才还嚣张不已的小子们都在低头琢磨老爷子的话时,赵部柱身手敏捷的从儿子手中夺过猎枪,朝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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