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保散文】一九八三年洪水的记忆

显示全部楼层 · 2015-7-11 11:22:27

本帖最后由徐三保于 2015-7-11 11:23 编辑

   在我有生之年，记忆最深刻的还是故乡一九八三年遭遇的洪水。当时正值初夏的梅雨季节，倾盆大雨像是从天上倒下来似的，一口气连续下了几天几夜，丝毫没有停下来歇一歇的意思，像一位集攒了一辈子委屈的怨妇，终于找到无拘无束倾述的机会，不管不顾地痛哭。几天过后，老天大概是哭累了，终于停止了下雨。

   老家的村庄坐落在一个地势较高的山坡上，但我家住在村边，后屋离村口的一汪池塘不远，池塘通过沟渠连着河道。这时池塘和旁边的石子路以及周围的农田被洪水连成一片，田里的庄稼早已被淹没。放眼望去，我们的村庄像一座孤岛，四周只剩下白茫茫汪洋一片，偶尔还能看见漂浮的木质家具和动物的尸体，池塘堤岸上的柳树像是临时插在水中的树棍一样，被汹涌的阵阵洪水冲得东倒西歪。

   远处村庄里的房屋像是汪洋大海中漂浮的一只只火柴盒，一会儿一处房屋像泡化了的橡皮泥倒塌了，接着另一处房屋像积木一样轰然倾斜坍塌了。远处水中的黑点渐渐清晰起来，传来阵阵哭泣声，小木船上坐着面容愁苦的几个人，乡亲们自发地配合临时救助站人员，将小木船拖到岸边。下了木船，大人相互搀扶着，小孩有的背在肩上，有的骑在父母的脖子上，惊恐地一边哭泣一边看着周围。乡亲们接过男人和女人肩上驮着一只或大或小的布包或麻袋。男人表情木然地看着乡成立的临时救助站人员得接待，女人大都满眼泪水，耷拉着脑袋，嘴里哀叹这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哟！

   那时奶奶还在世，焦急地等待住在地势较低、水乡的姑姑一家安危，一遍遍地催促父亲和几个叔叔到村口张望。那时没有电话，年近八旬的奶奶看着他们一次次失望而归，终于忍不住了，不顾家人的竭力劝阻，拄着拐棍，小脚蹒跚地艰难地走到村口，浑浊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滔滔的水面，用没剩下几颗牙的嘴一边埋怨鬼天气，一边念叨姑姑到现在还没回来，被父亲和叔叔好说歹说劝回家。到了傍晚，姑姑带了家中几个小孩划着一只采菱角的小木盆慢慢地进入了我们的视线。父亲激动过后，惊问姑父怎么没有来。姑姑难过地说：“几个小孩太小，家中仅有一只小木盆，他来小孩就上不了！”姑姑安慰我们姑父在家已经找好了一根准备用来做屋梁的木料，如果水再大，他就抱住木料游过来，而且姑父的水性很好！我们只好领着姑姑和表弟表妹回家。

   后来才知道，姑父家门前的洪水已经淹没了大门门槛，姑父怕房屋倒塌，抱着木料爬上了门口的老槐树上，正犹豫走不走，洪水却渐渐地退下去了。

   那场洪水之前，我家乡农村的房屋大都是是用土块砌成的，在洪水中倒塌和被水泡蚀的的房屋不计其数，农田里的庄稼大面积受灾，在水灾中死去的人也不在少数。洪水泛滥造成的伤害，是我们那一代人永远抹不去的灰色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