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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道 幽谷罗兰
小豹子阿道夫两年前出生在这片茂密的丛林里。母亲是勇敢的捕猎能手,无论走到哪里都把它带在身边,因此它从母亲那里学到了很多高超的捕猎技巧。 阿道夫已经两岁半了,它长的比母亲还要高大强壮,身上的豹纹匀称醒目,这通体华丽的纹饰,粗壮有力的豹尾,锋利的剑齿,窥一斑足以看出造物主的苦心孤诣。它喜欢站在高高的土丘上,迎着阳光,威严姿态,透露出王者的风范。 它应该亲自捕猎了。母亲带领它走进了茂密的丛林。它们谨慎的迈着猫步,敏锐的目光在茂盛的灌木丛中搜索着猎物。所到之处许多小动物惊慌失措的四下逃窜,它们并不急着出击,而是要寻找更大的目标。一群狒狒敏捷地窜上树逃散,一只肥胖的母狒狒拖着笨重的身体,进入了视野。母亲命令阿道夫出击,它迅速的蹿了出去。母狒狒还没来得及爬上树,就被阿道夫的利爪按住。母狒狒拼命地挣扎,这反倒激起了捕猎者的野性,阿道夫用锋利的犬齿咬住了母狒狒的脖颈,一股温热的血流入了它的嘴里。阿道夫兴奋地拖着奄奄一息的母狒狒,来到了观战的母亲身边。母亲安静地坐在原地,看着它如何处置首次战利品。阿道夫判定狒狒已经断气了,便松了口。它望着母亲,等着母亲一同来享用一顿丰盛的晚餐,或者希望得到母亲的赞许。 母亲不急不缓地走过来,它对儿子的首战信心满满,因此才会如此淡定从容。它相信阿道夫迟早会成为这片丛林里的王者。 阿道夫用前爪拨弄着死去的母狒狒,它希望母亲检验它捕猎的技能是否有待提高,猎物致死的要害部位是否有偏差。突然,母狒狒的胸前动了一下,它惊讶地看到母狒狒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一只羸弱的幼崽,看似刚刚出生不久的样子。阿道夫跟随母亲捕猎,从未遇到过这种状况,它不知所措地看着母亲,母亲命令它杀死幼狒狒,它回头看着那个幼崽瞪着无知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它。阿道夫犹豫了片刻,当母亲再次斥责它要遵守猎豹的生存法则,它突然做出了惊人之举。 不知什么力量促动了阿道夫的恻隐之心,它叼起幼狒狒飞快地爬上了大树,把幼狒狒放到了粗壮的横逸树干上。母亲震惊地看着它这反常举动,完全没有想到阿道夫会如此的叛经离道。 母亲在树下怒斥阿道夫的违规行为,可是阿道夫根本顾不得母亲的威严。那只幼狒狒在树干上乱爬,几次险些跌下去,幸亏阿道夫敏捷,它一次次迅速地拉回爬走的幼狒狒。母亲在树下转了一圈,无奈地离开了。 这一夜,阿道夫不停地用爪子护着幼崽,饥饿的幼崽在寒冷的秋风中瑟瑟发抖。阿道夫累了,它趴在树干上,把幼狒狒揽在怀里。快天亮时,幼狒狒无力再爬,安静地闭上眼睛,阿道夫也安心地打了个盹。凌晨醒来,它发现幼狒狒已经死去。 阿道夫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幼崽,沮丧地跳下树干,它不能确定此时回到母亲身边会不会获得原谅。 它慢慢地绕过母亲休息的土丘,还没有靠近,母亲就对它发出了警告,它知道,母亲是真的生气了。它绕着土丘转了一圈,来到母亲的正对面,母亲静卧着没有动。阿道夫试探着靠近些,母亲突然暴怒地露出了利齿。它知道母亲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它的背叛了。它乖乖地坐在地上,羞怯地看着母亲愤怒的表情,母亲没完没了的向它暴露凶相。阿道夫无可奈何,最后深情地看了一眼养育它的母亲,迫不得已转身离开。 阿道夫在荒野里四处游荡,它不知道该在哪里落脚。走到荒原和丛林的交界地带,它看到了一群野牛悠闲地觅食。几天没有吃东西了,饥肠辘辘,迫使它谨慎的向野牛靠近。荒草在秋风的梳理下,显得更加稀疏。野牛也许是看到了隐蔽在稀落灌丛中的阿道夫,突然惊慌失措地逃散,它迅猛地发起攻击,几次差点抓到体魄壮硕的野牛,但最终还是因为体力无法与之较量而错失良机。它想起母亲的忠告,强食弱肉,是动物生存法则。不想饿肚子,单打独斗就只能攻击弱小,于是它放弃壮牛开始追捕一只掉队的小野牛。它奋力扑上去,按倒小野牛,野牛努力挣脱,踉跄着向前跑了几步,阿道夫腾空跃起,一个优美的滚翻将小野牛再次按倒在地,它将利齿狠狠地插进了野牛的喉咙。小野牛四脚朝天,挣扎了一会不动了。阿道夫谨慎地松了口,它试探了下,感觉野牛的确是没了气息,于是开始放心大胆的撕咬野牛肉吃。这是它第一次成功的单独扑食猎物,吃饱后伸出舌头舔舐血腥的嘴唇。它懒洋洋地躺在太阳底下打盹,眯着眼睛回味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感觉和妈妈每次捕到猎物的味道有很多的不同。它眯着眼在野牛的残骸附近躺着,这一次惊心动魄的经历,让它更深切的体会到了食物的来之不易,因此它要守护着吃剩的猎物。 几天后,它几乎啃光了野牛的肉。腐臭的味道引来了无数的苍蝇在空中飞舞,同时也引来了一只饥饿的狮子和凶残的狼群。它躲到附近那棵粗壮的刺榆树上,静静地看着这些入侵者相互撕咬。凶猛的狮子,终于抵不过群狼的攻击,伤痕累累地躲到附近的灌丛中喘息。头狼以胜利者的姿态,号召狼群抢食阿道夫剩下的野牛腐臭内脏。 太阳快要下山了,饱食后的狼群迎着如血的残阳散去。狮子舔了舔干裂的嘴角,爬了起来,试探地走到了阿道夫遗弃的野牛腐尸旁,朝狼群离去的方向望了望,然后安心地舔食狼群残余的骨骸。 饥饿在这荒凉的交界地带蔓延,多日没有捕到猎物的狮子,皮毛比荒草还凌乱。阿道夫谨慎地观察着狮子的一举一动,它正在酝酿着一个合作计划。看到了狮子被狼群攻击的惨像,促使阿道夫不得不想办法和狮子联手。 它谨慎地靠近狮子,饿了多日的狮子有气无力的看了一眼阿道夫,然后警觉地站了起来,露出凶残的牙齿。阿道夫通过狼群和狮子的争斗,已经领教了狮子的本事,它知道,狮子此刻已经饿得没有力气和它拼杀,不过是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防守而已。 它慢慢地靠近了狮子,努力地向狮子传递友好的信息。狮子看不出豹子有任何攻击自己的倾向,因此收敛了自己的暴虐形象。它们很快达成共识,因为彼此都清楚,如果不联手防御,就算阿道夫会爬树,能够躲过残忍的狼群,可是它没办法逃避饥饿。 狮子俯首帖耳地跟在阿道夫的身后,因为它的日子要比年轻力壮的阿道夫难熬得多。狮子知道,跟着阿道夫,至少可以活命。它们两个在空旷的荒野上寻找猎物,走了很久,只看到蔚蓝的天空上,饥饿得苍鹰也在不停地盘旋。饥渴难耐的阿道夫决定先找到水源。 它们翻过一个荒丘,看到了一条河流逶迤伸向远方。它们高兴地向水源跑去。自从离开丛林,很久没有喝道如此清澈的水了。阿道夫跳到水里,喝了个够,在水中翻了几个滚,然后上了岸。狮子也上了岸,拼命地抖落身上的水。它们看上去精神了很多。突然,阿道夫看到远处河对面有几只野牛正在喝水。它兴奋地领着狮子隐蔽在灌丛中,然后慢慢的向河对岸的野牛靠拢。 豹子的机敏和出击速度让狮子感到震惊,但是狮子天生是较力能手,它们以迅雷不及的动作结果了一只肥壮野牛的生命。惊慌逃走的几只野牛不敢回头看它们的同伴死的有多惨烈,只看到河水被血水染成了红色。 它们首战告捷,在河边共同分享着战果,饱饱的美餐了一顿。吃饱后它们趴在河边休息,狮子眯着眼睛想睡觉。阿道夫警觉的竖起耳朵,好像听到了远方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声,它确定狼群来了。 狮子睁开眼睛,仿佛也听到了狼的叫声,它曾经吃过亏,立刻站起来想临阵脱逃。阿道夫看出了狮子的动机,一跃而起,拦住了它的去路。毁约只有死路一条,寡不敌众,这一点彼此都心知肚明。 狼群围上来了,狮子没有后路可以退,只好和阿道夫共同应敌。狼群窥视着鲜红的野牛肉,它们也不敢轻易向两只猛兽发起进攻。就这样对峙到黑夜,饥饿得狼群终于忍不住了。头狼嚣张的命令手下先发起进攻,它们想赶走狮子和豹子,这样就可以安心的享用免费的晚餐了。可是它们打错了如意算盘,这个世界上,无论谁奢望得到任何东西,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那么这群狼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如愿以偿呢? 阿道夫和狮子在狼群中厮杀,为了捍卫主权,它们宁愿战死。几个回合过后,阿道夫感觉体力不足,狮子也气喘吁吁。就在狼群发起另一次进攻时,阿道夫机敏地跳出了包围圈,它想起母亲的忠告,不能蛮干要智取。阿道夫扑倒了在外围观战指挥的头狼,它狠狠地将牙齿嵌入了头狼的颈骨。一声惨烈的哀嚎,使拼杀的狼群立刻静止,时间仿佛凝固了,任凭头狼在阿道夫的口中发出呜咽,直到渐渐断了气息,没有一只狼敢上前来解救。 头狼死了,狼群都作鸟兽散。狮子看到局势就这样被阿道夫改变,它更加畏惧阿道夫。这初步的胜利,不仅为狮子上次的惨败雪耻,更增强了狮子的合作信心,增加了联盟的诚意。 阿道夫命令狮子准备迎接下一轮的攻击,狮子有些半信半疑。半夜里,灌木丛中冒出一对对绿色的光亮。阿道夫叫醒了熟睡的狮子,准备好迎接狼群的反攻。那一对对莹莹绿光慢慢地从四面八方向包围过来。阿道夫和狮子已经做好了分工,当狼群再次冲上来时,狮子在内应对,阿道夫仍然扼制新当选的头狼。在狮子和那些绿光滚成一团时,阿道夫跳到外围的一双绿眼睛前,狠狠地用粗壮的尾巴横扫过去,新头狼机警的逃过了一劫,阿道夫找准了敌人的方向,闪身扑倒了狼群的新头领。进攻的狼群听到了新头领的惨叫,停止了战斗。狮子看到阿道夫的计谋又一次成功,它兴奋地叫嚷,让阿道夫杀死新头领。 阿道夫没有听狮子的建议,它一直用脚爪按着受伤的新头狼,其实它一口就可以结果了那只狼的性命,可是它知道,死了一只还会有无数只新当选的头领出现。这样僵持下去,最后输赢难定。阿道夫叼起那只受伤的头狼向狼群走去,所有的狼都慢慢地向后退却。阿道夫终于明白,为什么狼群能在这荒原繁衍生息,连狮王都会被群狼围攻。因为弱势群体的狼族想要生存,只有团结一致才能所向无敌。 阿道夫坚持不松口,终于降服了新头狼。放下新头领,命令它向狼群发出指令,它要看到狼群归顺的诚意。受伤的头狼命令狼群后退,阿道夫看到了权力的力量胜过武力。它想武力既然不是万能的,就应该用自己的智慧来战胜一切力量,让一切持权者都归顺到它的旗下,将它拥戴为王,那时它将永远不再担心被敌人袭击。那将是一幅动人的画面,年轻的阿道夫坐在高高的土丘上,以王者的威严迎接着百兽朝拜。 为了奖励头狼的臣服,阿道夫让它去饱吃了一顿野牛肉,得到了甜头,自然会对阿道夫惟命是从。头狼吃饱后,阿道夫又命令头狼让狼群有序的去吃肉。狮子还没明白阿道夫的想法,阿道夫已经顺利的完成了权力的移接。 一切都是那样的顺利,阿道夫终于如愿以偿。在这片土地上,它成为了不折不扣的王者。它不仅不必担心被围攻,而且会以王者的威仪和智慧,指挥狼群和狮子到处捕杀猎物。它的权利范围在不断地扩大,就连空中盘旋的鹰隼都为了那一点点可怜的食物,而放弃了高傲的自尊,宁愿做空中的侦查员,多少食草动物的死亡都是它们通风报信的结果。雀鸟就更不用说有多卑贱,宁愿为狮子和豹子洗刷牙齿,只为了那一点点残留在齿缝里的腐肉。狮子安心地做着辅臣,因为食物充足,狮子的皮毛越来越有光泽,肚子也越来越鼓胀,只要离开阿道夫的视线,它走起路来,时常也是摆出一副王者的威严,在警觉的林立待命的狼群里,常耍狮王的威风。最可怜的也最可恨的是那些归顺了的狼,不但它们自己心甘情愿的为了填饱肚子卖命,还介绍自己的近亲野狗们来做警卫。每一只狼都以元老的资格自居,它们自认为手眼通天,否则怎么可能为亲戚谋求这样好的职务,那可是近水楼台的肥缺。 狮子巡视了一圈,大摇大摆地回到刺榆树下躺着,陪着阿道夫晒太阳。阿道夫似睡非睡地眯着眼睛,它看似放松了心情,无忧无虑的过着富足的生活,可实际上它一直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它非常理智地记得母亲说过的话,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它深深的明白,如果有一天它老了,再也没有追捧和利用的价值,那些可恶的家伙,一定会向蚕食其它动物一样,将它的皮肉一口口吃掉。 它想得开,这是必然,强食弱肉,这是自然界里万物生存的法则,没有谁能改变和违背。那些愚蠢的善良行为,犹如自己当年救助狒狒的幼崽一样可笑。想到这里,它突然感到一阵悲凉,说不清是孤独的内心对生命的诠释令它伤感,还是对未来的隐忧令它感到无望。总之,它最近没什么胃口,无论那些下属们进贡来什么山珍野味,它都感到索然无味。任何事物都无法激发它的兴趣,渐渐地它也开始懒于梳理那些闲杂事物,一切都交付心腹狮子管理。 空闲时间越多,它想的问题越多。它想也许自己该有个伴侣了,不为别的,只为自己将来不会死的太惨,也要找个伴,生个小豹子,它会把小豹子培养成超越自己的真正儒雅的王者。它的儿子可以不必像自己一样去打拼,就可以坐拥威望,因为它已经为它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它要让那些动物们看到它的儿子,就像看到威猛的自己一样发抖,甚至多年以后,当看到它死去的墓冢,仍然对它肃严起敬。它希望它的威严能够一代代地传承。想到这里,它做了个决定,要回到出生的丛林里,去看看它离散多年的母亲,说不定还可以有一段奇妙的姻缘浪漫地出现。 阿道夫在狮子的陪同下,秘密地回到了曾熟悉的丛林地带。它不知道母亲已经死去很长时间了。在出生地转了很久没有看到母亲的踪影,也没有什么巧妙地偶遇,于是遗憾地返回了自己的领地。 它回来后看到的是一副安静的景象,这里仿佛从没有过血腥的杀戮,野牛的骨骸都被流沙掩埋,它的世界已经快要被沙漠占据。 一只因为流沙而失去家园的年轻母豹子途径阿道夫的领地,它们一见钟情。母豹子在阿道夫的盛情之下,羞涩地留了下了,并且做了它的新娘。 新婚燕尔,总能消磨王者的抑制力。那些甜蜜而忧伤的恋情,在岁月的绞杀中很快就消失殆尽。随着大批逃难动物的入境,这片乐土变成了避难营,阿道夫的爱情难以保持宗贞不渝,幸好一年后它们的儿子出生了,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件令阿道夫深感安慰的事情。它的愿望就要实现了,很快它就可以将它的权利移交给自己的儿子了。 它渐渐地老了,眼睛也不再那么明亮,牙齿也开始松动了,肌肉也因长期缺乏锻炼,变的松懈,皮毛莫名生出了太多的褶皱。它开始变得疑神疑鬼,幻听幻觉。它总是怀疑狮子和妻子有染,于是它下令让狼群们处置了老态龙钟的狮子。处死了狮子,又怀疑起狼子野心来,被狐狸的花言巧语蒙骗,它又任命狐狸做了宠臣。由于听信了狐狸的谗言,阿道夫用巨大的利益试探那些见利忘义的野狼们,那些卑鄙的家伙果真开始相互撕咬相互出卖,这个世上还有什么能比手足相残更可悲?流沙上到处横飞狼的血肉。那些野狗和鹰隼趁乱坐收渔利。同祖同宗不能同心同德,这正是狼的本性,为了蜗角蝇头利,便相互猜忌,相互嗜杀。阿道夫看着黄沙上的腐败尸体,一将成名万骨枯,它幡然醒悟,但为时已晚。它原以为在临终前为儿子扫平心腹之患,这样才可以瞑目,谁知欲望和野心促使梦想的楼阁坍塌,加快了覆灭的速度。 就在阿道夫奄奄一息的时候,狐狸勾结野狗杀死了毫无防御能力的妻儿。望着天边那如血的残阳,和满目黄沙,它逐渐模糊的视线里已经找不到归西的王道。 2011-11-6凌晨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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