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竹园品茗 于 2015-7-21 11:11 编辑
时光总是任性，不仅放肆它的忧伤、它的明媚，更轻快它的脚步，不知不觉间自己都快成奔50的人了。有时候真有古人“恨不得挂长绳于青天，系此西飞之白日”的感叹。光阴一天天催人老，越到老了，情感却变得异常的脆弱，对过去，特别是小时候的事情即如陈年的老酒，越发醇厚和留恋。昨日，小学同学黑子打来电话，不经意聊起小学的岁月，导致彻夜未眠，小学校园和小学岁月，浮现于眼前，历历在目，难以挥去。 我的小学是在本村楼子塬小学度过的。楼子塬村听老人讲原名“芦苇塬”，因遍地生长芦苇而得名，后来音叫转了，就成了“楼子塬”。我们的学校位于村子中间，是解放初没收一富户人家的花园改建而成的。校园大约有两亩地左右，自然分成三个区域，西面是操场，操场的北面留了一小块耕地，是我们勤工俭学的场地，主要种些蓖麻、红花等经济作物，空闲时间，老师就带领学生下种、除草、收获，做为农村小孩，对这种简单的劳动并不陌生，但时间一长，便培养了我们热爱劳动的习惯。东面是教学区，南北各两栋工字房，分别是我们的教室，东边一排厦房是老师的办公室。教室外面墙上用红色和黄色油漆刷了两幅很大的标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字是一个、一个逐渐认识的，火红和金黄的颜色，像太阳、像黄土地，也许那就是我最初梦幻的开始吧，黄土的气息，火一样的激情，构成了我们梦的底色，带着我们一步步走向外面的世界，走上了人生的大舞台。 教学区北面有一颗一抱多粗的大杏树，老师不在时就成了我们争相攀爬的对象，旁边还有一个地道，据说是主人存放杂物的地窖，成了学生们做迷藏、玩游戏的好地方。校园里有杏树、枣树、槐树等10多种树木。春天满院繁花似锦、香气扑鼻；夏秋季节果实挂满枝头、惹人嘴馋；冬天招来鸟儿在落雪的树枝上栖栖，正上课时喜鹊嘎嘎的叫声打破了校园里的宁静，惹得同学们情不自禁地转过头去观望，真是一个美丽而令人难以忘怀的乐园，盛满了我们少年时代无数的欢乐和幸福， 学校的门是朝南开的，卯了大铁钉的大木门，对于村民普通的树枝栅栏木板门比起来已经是很气派的了。那时的我觉得校园很大，现在想想真是小的可怜，对于没有走出过小乡村的我们来说，也许当时眼里比自己家的院子大的都应该叫大，可就是它，开启了我们童稚的求知之门。 当时村上没有幼儿园，孩子们总是在巷道里、涝池边、田野里，自由自在的尽情玩到8岁左右，才开始入学，我就是8岁上的学。启蒙老师是本家一个姑姑，她儿子比我大一岁，是亲密无间的小伙伴。记得入学前在他家玩，姑姑问我会写自己的名字吗？并且开玩笑说不会写就不让上学，我顺手捡了一颗小石头，撅着屁股在她家铺着方砖的地上，认认真真而又歪歪扭扭地写了自己的名字，此后的几十年里，不知写了多少遍自己的名字，那次算是最用心和最认真的，现在回忆起当时的憨像都觉得好笑。 那个时候农村的经济状况很差，尽管书本费、学杂费都是村里来负担，但是还有个别家长不让孩子去上学。学校的设施相当简陋，课桌是从村民家里捐献来的，还有用泥坯子做的，爬在上面弄得满袖子都是灰。老师的讲台是用砖撑着一块石碑做的，碑石上刻着一幅竹子，当时谁也不知道它的文物价值，只知道夏天石碑很凉快，午休时就都争着睡在上面，享受那份难得的惬意。我们用的铅笔和本子质量都很差，记得刚上小学一年级时，第一篇课文是：毛主席万岁！第二篇课文是：中国共产党万岁！“党”字笔画最多，反复练了很多遍，折断了好几节铅笔才会写。 冬天教室没有取暖设备，下了课同学们就挤墙角、单腿斗鸡，时常把谁的棉衣撕破了，谁的鞋后跟被踩烂了，惹得大家笑成一片。家庭条件好的孩子有棉鞋，双手带个套袖，显得很奢侈。多数同学没有贴身的衬衣，一个冬天就穿一件破棉袄，洗澡是不可能的，所以惹虱子是见怪不怪的事，上课时痒得实在难受，就有调皮的男孩手插进棉衣里，顺着衣缝不费劲就摸出几个胖乎乎的虱子，放在课桌上看虱子赛跑，发现老师进教室了，用指甲盖使劲一捻，虱子的血和肉就留在了课桌上，时间长了课桌上就留下了一块一块的血斑，现在的孩子压根也想象不到这些事情。 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每天早晨朗朗的读书声，中午体育课时老师铿锵有力的叫队声音都会传遍整个村子，每当放学，我们站着歪歪扭扭的队伍走在村道时，都会个个趾高气扬地接受大人们的检阅。操场只是一片空旷的泥土地，间或有些生命力顽强的杂草点缀着，散发着生命的气息。体育器材好像只有几根跳绳和一只篮球，只有在上体育课的时候或许会让学生们碰一碰，但操场上总是很热闹，有三五成群地玩自己用废旧的自行车胎剪成的皮筋的，有玩抓石子的，有滚铁环的，有玩玻璃球的，有玩老鹰抓小鸡的…… 谝电影是我们津津乐道的事情，即使很早以前看的电影，课间大家都会靠在操场西边的墙角，就着早晨的太阳，你一句他一句复述着电影里的情节，有人还会绘声绘色地模仿其中的人物表情，几个口才好的同学会惟妙惟肖地把《平原游击队》、《渡江侦察记》、《地雷战》里面的台词大段大段地背诵出来，我们班有个人称大谝的同学讲话多了唾沫总是沾满了嘴角，显得十分滑稽，但大家都就爱听他谝电影，后来爱谝的和爱听的几个同学作文都写的不错，看来那时的电影，对我们人生观、价值观和个人爱好都起到了一定的启蒙作用。 那时候课程远远没有现在小孩的课程重，玩的时间很充裕，学习反而成了一种调剂。我们这所学校是初小建制，共有三个年级、40多个学生，两名老师，一个是我的那位姑姑，她教一年级。一个是党长安老师，教二、三年级，村里人说他本来是教初中的，因为个性强，跟领导关系处的不好，才委屈到我们这所初小来任教。党老师是一个比较严厉的人，授课很认真，学生都怕他，也很尊敬他。每天中午放学时，他都会领着大家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学习雷锋好榜样》，完了就给大家念报纸上有关国家大事的新闻，有时候会给大家讲雷锋、董存瑞、黄继光等英雄的故事，教育大家树立远大理想，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才，有时候会对几个表现不好的同学进行严厉批评，总之每个同学德智体的发展都倾注了两位老师的心血和汗水，他们用自己的身体力行为我们诠释了“园丁”的意义。我们那帮同学，现在大多走出了乡村，在不同的工作岗位各展其能，与两位启蒙老师的培养不无关系。 村里人对两个老师十分尊敬，党老师家离学校较远，按村上的安排，他在村里吃派饭，每家人都是做了最好的饭菜来招待他。上世纪70年代初期，农村生活比较艰苦，但是党老师却得到了村里人最高的礼遇。快轮到谁家管饭时，大人就会问前面一家做的啥饭，目的是第二天不能重复，而且要比上一家好。吃饭时只有家里的家长陪同，孩子呢？只能是前后小心翼翼地端饭沏茶，生怕做错了啥事，调皮的孩子害怕党老师向家长提起他在学校的劣迹，所以在党老师去他家吃派饭的前几天表现得格外老实。记得有一次老师去一位同学家吃派饭，同学由于过分紧张，结果误把她爷爷抽的旱烟当茶叶，导致老师拉肚子，还去医院打了吊针，第二天同学们把她臭骂了一顿。可以说老师教好书，受尊敬，是那个年代我们村人的恪守。也体现了人们对知识的尊崇和希望儿女成才的心愿。 我们班当时就十多个学生，男女生人数差不多，都是从出生就在一起玩大的小伙伴，关系处的都很好，从家里到学校虽然只有几百米，但每次上学，都会从这家到那家吆喝上几个同学，三三两两地说着笑着一起去学校。这样谁家新买了个收音机，谁家那天吃了肉，谁家和邻居为误收了一个鸡蛋吵架了，孩子们都清清楚楚。当时每家的日子都不宽裕，但即就这样，同学间谁有了好吃的都会彼此分享，那怕一粒水果糖、一颗花生都会共同分享。尽管当时年龄都很小，还不算劳力，但谁家有困难，都会大人似的去帮忙。记得上小学二年级时的一个星期天，一个女同学不小心掉入水池，一个叫张军的同学，奋不顾身跳下去就把女同学救了上来。所谓从小看大，他后来当兵转业后留到西安从商，生意做的很大，算是我们同学里的佼佼者。 十年、二十年、三十多年过去了，那些和我从小玩到大的同学们在上学这条路上就像小猴子的玉米棒子，一路走一路丢，有的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到初中毕业就只剩那么几个人。就是这样艰苦的环境下，在此后的几十年里，从这所学校里走出了军官、走出了教授、走出了政府官员、走出了企业家、走出了务农能手。2000年前后，蒲城县31个乡镇，同时有3个乡镇长是从这所学校走出来的，让周围村子的人羡慕不已。 小学的记忆是难忘的，直到现在，同学们彼此仍旧牵挂和关心着，我们家虽然1990年就搬到了县城，但跟这个乡村和那帮同学的来往到现在也没有间断，因为我们都是楼子塬小学的同学，这种记忆沉淀在那里，任何时候任何环境都抹不过去。 现在村里人因为种植冬枣、核桃受益颇丰，加上几个乡党的努力，村中的道路、自来水都通了，环境很优美。但还是有很多人进城务工，导致生源不足，楼子塬小学早已经撤销，昔日热闹的学校已经废弃，留下的只是残破的围墙，斑驳的校门，但那火红的气息和金黄的色彩仍在，它在哪里？在我们童年时的梦里，在我们成长的路上。 面对残破的校园，看着仅存的几棵直穿云霄、挺拔伟岸的白杨树，回想自己走过的路，我不禁感叹：这所学校培养了我们质朴、勤奋和善良的好品性，但外面的世界好大，每一个想进步、想成长的楼塬学子，就需要时常省悟和改正自己的缺陷和不足。就像这些迎风挺立的白杨树一样，尽管需要不间断的修剪树上的枝桠，但总是要把正直向上的品性永远作为根本！这也许就是我们农民子弟的理念，更是清风舞动的楼子塬的塬风。 农历2013年冬于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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