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次疟疾
|文大漠鹰歌第七次疟疾队长,来救我.咋了?你快说。该死的疟疾,每次都在我累得要爬下的时候来凑热闹。这是运输队队长武文刚接到司机董文生的第一次求助电话,亟不可待地问:你现在在哪儿?你这是第七次疟疾啊。疟疾不能小视,董文生这次出车正赶上雨季,他一个人出车正常情况下最多八天返回。这都过去半个月了,武文刚知道董文生正在疲劳返程的途中。放下电话就赶紧就拨罗安达工地医院,工地医院马上派小车带一个黑人士兵去接,小车司机也是医生。 运输队人手少,基本是一司机一车,董文生是运输班长,他一个人顶几个人用。这次是板车拖运挖掘机从万博送往卢埃纳,两座城市相距1300公里,路途遥远不说,路况极差,途经沙漠、沟壑、丘陵。越是地势险要的地方路面越窄,且凹凸不平。雨季,董文生带的馍发霉,咸菜也坏了。大雨如注,已经两天没做饭的董文生想烧口开水喝,都找不到个避雨的地方,铁皮桶炉子被雨淋的湿漉漉的,木炭放驾驶室却是不要紧。董文生边开车边环顾周围,渴望发现村庄。虽说是柏油马路,可破烂不堪的公路环绕着沙漠,沙漠覆盖路面,只是一条窄窄的沙沟沟。这条路他跑过多次,所以很熟。运输途中遇到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他已经习惯了。车缓缓前行,他不紧不慢地踩着油门,调节车速。与其说他调节倒不如说老天在控制档位。前面是沙坡,车像蜗牛般爬行。雨不停地下,雨刮器不停摆动,路还是模糊不清。天地浑浊不清,灰蒙蒙的一片。空旷寂寥,星星点点奇形怪状的黑影是仙人掌。除此之外再看不见一个活物。浩瀚沙漠哪来人烟?上去再说吧。董文生心里想。天色渐行渐暗,仍然找不到能避雨生火的地方。夜幕降临,董文生彻底绝望了,他放弃喝热水的念头,摸一下车窗上放着的塑料袋,袋里还有一包方便面,他想翻过这条沟,把车停在宽敞的地方,吃完可以睡了。车灯照着路面,车外边,渺茫的有些凄凉、有点恐怖。他手扭动在方向盘,脑子就像一台电视机,储存着很多频道。他摁到第一频道,想起半个月前和妻子通电话,妻子怪怨他不接电话,不知道关心老婆,也不关心孩子。他很生气,心里狡辩着,我还不负责任?我拼命挣钱给你换了新房子,你还不满足?至于孩子考学,考到哪儿就在哪儿上呗,我又不知道城里有几个学校,那个离家近,你呲拉我管用吗?还有老师也烦,非要让儿子在父亲节采访父亲,写作文《我的父亲》。我在路上,哪有时间接受采访啊,儿子就瞎写:有一天,我家来了个人陌生人敲门,打开门一看,把我们吓了一跳,我和妈妈都不认识,以为是强盗……老师让让儿子读,引起全班哄堂大笑。老师批评儿子敷衍了事,说:你不认识你爸,你妈也不认识吗?你就没给你爸打电话吧?为此还叫了家长。我一个月有二十几天上路上,哪有信号啊?这不是诚心给我找事儿嘛。不想她,董文生给自己换了个频道,换到二频道,想自己的爹娘。还是爹娘好,我爹我娘就舍不得怪怨我。我爹病成那样都没说我不关心他,一接电话就说:你开车小心,不要操心我,我不要紧,能等上你回来。唉,董文生叹口气,满腔愧疚,自言自语道:爹,我要不是为了挣那昂贵的医疗费,我肯定会回去守你身边的。咱不是穷嘛,没有一点积蓄,我打电话,你接了,哪怕咳嗽一声,我心里就踏实了。想着,好好挣钱,让你接受最好的治疗,你一定能好起来的。直到那天,姐姐说你睡着了,我预感不测,过了一小时又打,姐姐说你上厕所。我哭了,听到哭声,姐姐也哭了。爹,你咋就不等我呢?他忽然想大哭一场,眼泪就跟着扑簌簌地流下。爹说过: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爹很满足,董文生两年的工资都用来给爹付了医药费,手术、化疗都是董文生的妻子陪伴。爹当然不会责怪他,可爹临死没见儿子一面,这是董文生一生的心痛。死一样的寂静路上,只有雨声和车的轰鸣声作伴,要哭就哭个痛快,董文生放声大哭起来。车缓慢下坡,车灯打开照着路面,仍是大雨倾盆,隐隐约约沟底有一个亮点蠕动,模模糊糊的。走到近处才发现,原来是一辆小车,这时踩刹车已经来不及了,董文生急中生智赶紧打转向,巨大的冲力和下坡的惯性把董文生从主驾驶甩到副驾驶座上,车也熄火停住了。一声咳嗽伴随着一阵剧烈疼痛,董文生醒过来,感觉一块东西卡在喉咙里,口腔里一股血腥味,这是怎么回事?他定了定神,想起来,是车祸。我还活着!我没死!他心里呼叫。董文生心中大喜。他试着抬起双臂托着车窗坐立,唾出嘴里的粘稠物,又咳嗽一声唾出卡在喉咙里东西,腹腔锥心地疼通,并伴随胸闷气短。他想:是把牙撞掉了?舌头围绕着牙龈绕了一圈,牙齿好像没有空隙,这血是哪来的呢?放下玻璃向外唾出嘴里腥味,腹腔激烈疼矫正他的猜想,是撞坏五脏六腑?那就满腔是血,我要死了?我得求救。电话,电话呢?董文生伸手摸电话,一弯腰,气短,疼痛得又要窒息。他多么渴望现在有人给他打个电话。少动,或许内脏会少出血。董文生又向窗外唾了几口,粘稠的东西唾完了,肚子里再没有反上腥味。疼痛还是没有减轻。肋骨断了?他摸摸两肋,也摸不出什么。他倚着车窗想:爹在天堂保佑,我命不该绝。虚幻缥缈中,仿佛看到爹穿着那件灰色布衫,双手交叉在衣袖里踱着步,微笑着看着自己不说话,可那慈祥的眼神在说:儿子小心啊!多悬呢!莫怕,莫怕,没事了。爹若隐若现,董文生情不自禁地喊:爹,你放心,我一定活着回去。手机?我要求助。他双手托着座位撑起身体,咬着牙移动想移到主驾驶的位置。腹腔剧痛导致呼吸困难,他又慢慢坐下,用脚踢踢脚底,碰到杯子。杯里只有一些茶梗,是两天前泡的。他对付着疼痛弯腰捡起杯子,伸出窗外接半杯雨水喝下去,顿感清凉,肚子咕噜噜地叫。茶叶进了嘴里,他舍不得吐出去。他嚼着,原来茶叶很香,比小时候吃的红薯叶、香葱叶都香。他忽然想起茶叶也有消炎清除口臭的作用,他又伸出窗外接了半杯雨水,把茶叶涮得都倒嘴里,咽一口虽然费劲,但安顿好了肚子,它不折腾了。现在几点了?我不会死吧?困倦袭来,董文生自己问自己。雨似乎累了,下得慢了。董文生开始迷糊。迷迷糊糊好像做了个梦,梦见什么也记不清了,一觉醒来,雨停了,天已大亮。浑身还疼,但不气短了。他找到手机,手机没电。糟糕!他骂了一句,把手机甩下,跳下车一看,车头与车尾 “接吻”,车上的挖掘机完好无损。他爬上车,打火启动车,旋转方向盘,哈哈,车还能开。他把车头扭正,开上路面。想提下大铁皮炉子生火,可一伸胳膊腹腔就疼的不好喘气。那么重的炉子,此刻是提不下来了。走吧。握着方向盘向前行驶有一公里,停下了,找到那包方便面,掰成两半,吃了一半。正常情况,还有十小时的路程,可这是雨季,老天总是捉摸不透,不知道啥时发脾气,车上能吃的也只有这包方便面了。趁雨停,他加大油门,争取按时到达。雨天,沙漠的路还算上等好路。 老天总会眷顾好人的,天逐渐放晴,董文生想:赶紧赶路。到下午四点到达卢埃纳。 一到卢埃纳,队长就说:武队长这几天打了有五十次电话了,我们联系不上你,急得团团转。你赶紧回电话。董文生拨通武队长电话,想说车出事的事儿。听到武队长焦虑地问:路上没事吧?你辛苦了。咱车队人手紧张,没办法接你,你好着不?武队长的牵挂,疼痛骤然减轻了许多。堵在喉咙的话又咽了下去。说出来武队长会更担心。还是不说好。董文生连连回答:我没事,没事,下雨,走得慢。武队长好像松了口气说: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辛苦了,好好休息。卢埃纳这边的队长赶紧招呼灶上给他做饭,吃完饭洗了个澡。他悄悄和队长说了路上的事儿,队长马上派维修工维修板车,队长亲自驾车带他去医院,做了各项检查,就是肌肉拉伤,再没啥大问题,需要休息,配些舒筋活血的药。
从医院回来已经是晚上十点了,队长说:你休息几天吧,不着急走。
这一觉睡得特别扎实,醒来已经大天亮。吃完早饭,已经七点了,看看天空,湛蓝清凌。安哥拉的气候就像狗脸说变就变,天一放晴热浪如潮,席卷而来。
总比雨天行驶的速度快。医生都说了,没什么大问题,在路上养着吧,那边的路段还急需钢轨。董文生心里琢磨着。
我还是走吧,他给队长说。队长和其他工友都劝他休息几天,他执意要走。灶上准备了馒头,咸菜,他计划着:如果老天给脸的话,最多三天就回去了。他装了十几个馒头,一包咸菜,给武文刚打了个电话。发动车,往回返。
烈日似火,沙漠上雾气腾腾。远处仿佛有海市蜃楼,如潮涌动、如雨淅淅沥沥、如云翻滚……近处,雨水滋养,不远不近的仙人掌蜕下灰白色的表皮,换上翠绿的新装,棕红色的沙子闪着耀眼的金光。
那金光特别晃眼,董文生带上眼睛,眼前还是金花四溅,紧接着头晕眼花,还有些发冷。他关掉空调。看看手机,下午三点多。是饿了,这肚子咋不闹腾了?也没有食欲。他取一个馒头,强迫自己咬了一口,咽下去有点恶心。再咬一口,还没咽下去,肚子里的东西就往上翻。且愈来愈冷。
他从车窗的盒子里取出体温计含嘴里。取出一看39°。他皱着眉头思索:咋会发烧?有炎症?返回去吧,已经走了8个小时的路程。坚持不能返回。他吃了两片消炎药。继续赶路。
昏昏沉沉得又开了一个小时,眼皮直打架,想睡,头疼得要裂开似得。浑身全是鸡皮疙瘩。手脚也往一块抽搐。他把体温计再一次含嘴里,体温飚41°。
该死的疟疾。他找退烧药,只有消炎药,没有退烧药,他喝了口杯子里的水,冷得直打哆嗦。骨缝像针扎一样疼痛。眼睛都睁不开。必须找到退烧药,他知道前面50公里处有一个小镇,小镇有诊所。
半醒半睡开到小镇。下车差点晕倒,他跌跌幢幢走入诊所院子,扶着诊所墙进了诊所门。虽然浑身滚烫,但还颤抖着。黑人医生没量体温就说:你发高烧,是疟疾,开车危险,会死的。
董文生用不太流利的葡语问:有退烧药吗?
黑人医生说:没有好药,只有安乃近。给董文生两片。
董文生吃了药,双臂不由得抱紧胸脯猫着腰走出去。爬上车,他把车开到一个宽敞的地方,让开路。外面的气温40度,他的体温41°,气温比体温低,把他冻得牙齿磕得噔噔响。他给武文刚打求救电话:队长,来救我,我不行了。
武文刚说:挺住,你六次都挺过去了,这是第七次疟疾……
我记不清几次了,董文生含含糊糊地回答。爬进车床,捂着厚厚的军用被,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局医院派小车,带一个黑人士兵火速救援。小车走到600公里处,黑人士兵超越自己的管辖范围,他的枪被扣留,人也被关起来。
救援的小车赶来,已是早晨六点。
叫醒董文生,被褥全被汗水湿透。司机给董文生打了退烧针,吃了治疗疟疾的药。让董文生驾驶小车,小车司机驾驶板车往回赶。
走到扣押黑人士兵的地方,董文生去解救黑人士兵。他的葡语还算不错,就是说得有气无力。黑人不放,他实在没力气多说,就随便说了一句,他是来救我的,不放他,连我也关起来吧。说着,往后退了几步想靠墙歇一下。没想到又晕倒了。黑人赶紧扶起他,让他坐凳子上。把黑人士兵放出来。士兵背着他大叫:送医院。
黑人医院里打了退烧针,他醒过来还不知道咋来医院的,黑人士兵说:你晕过去了,这都挂了两瓶水了。现在感觉咋样?
头还疼得要炸。他坐起来,看看接近尾声的液体瓶子,抹把脸说:挂完,你开车,回项目部吧。
回到罗安达工地医院,武队长已经在医院门口焦急的等待。一看车来,就跑过去说:这次必须住院彻底治疗,你一个月得一次疟疾,这是第七次了。
是啊,董文生来安哥拉这么多年,还没因身体不舒服求救过,可第七次疟疾出其不意来势凶猛,比前几次都严重,把身高一米八五,体重125公斤,壮得像牛似得他击倒,他还是第一次住院。
住了四天医院。董文生又奔波在安哥拉1344公里的铁路线上
哪位版主帮我编辑一下格式,请帮我移到散文版块 这是什么啊? 中国人在安哥拉,我好些工友也在那边,那边的疟疾就是很厉害。问好作者,问好在国外工作的人。 天蓝海蓝 发表于 2015-12-2 21:49
中国人在安哥拉,我好些工友也在那边,那边的疟疾就是很厉害。问好作者,问好在国外工作的人。
谢谢老师。真实故事,我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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