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腊河畔的青春》十三
本帖最后由 海上清风 于 2014-11-28 18:42 编辑由于没有承重的桥梁,汽车不能直接开上工地,所以工程所需的水泥、黄沙和石子只能堆放在南腊河对岸的工地上,全靠战士们从公路上肩扛背驮地从河对面的公路上经过架设在南腊河上的简易竹桥,一包一包地搬运到河这边的水利建设工地,工程上所用的混凝土也全部都是靠人工拌制。对于这一群十七、八岁的、正在长骨头的男女青年来说,这施工的劳动强度可想而知。由于劳动强度的增大,每个人的饭量也随之大增,像振安赵杰志刚他们这些小伙,一顿吃上两三盆米饭 ( 每盆四两)还不是觉得十分饱。计划供应的粮食开始显得十分紧张,每人每月四十斤定量明显不够。再加上那时候油、蛋、肉、糖等付食品都属于计划商品,实在是少的可怜。 本来连里还自己喂养些的猪和鸡的,但在前些日子都已经垫补进去了。只有生产班的蔬菜还可以勉强供应,可是菜里几乎看不到一丁点儿的油星,白菜、茄子、冬瓜、佛手瓜等蔬菜好像在开水中煮熟了似的。米饭加上缺荤少油的蔬菜下肚,在工地上干活不超过两个小时,战士们就早已饥肠辘辘。
头两年的施工工段土方多,所以劳动强度也不怎么大,粮食消耗也少些。再加上初建水利B团,除了计划供应的副食品外,逢年过节或是每隔个把月的,连里总会杀头大肥猪。然后切成小块放在行军锅里,肉啊油啊的混在一起熬上一锅。每天炒菜的时候,连油带肉的加上几大勺,这菜就成了半荤半素。连长、指导员偶尔也会去山里点打点野味,像野鸡啊野兔啊什么的,运气好的话还能打上一头麂子、野猪的。指导员的枪法特好,打野鸡时喜欢打野鸡的脖子,一打一个准。问他鸡的身体目标大,好打,为啥不打鸡的身体打鸡脖子,指导员说打脖子等于杀鸡放血,这样的鸡肉好吃。打得野鸡后就由炊事班把鸡肉掺进下一顿的蔬菜里。虽然一个人分不到一块,但这菜的味道好了许多。连长喜欢进山打猎,常常带上一个战士晚上进山。用他的话说,打十个小的不如打一个大的。记得有一次连长和那个战士半夜三更吃力地从后山拖下个百来斤重的大马鹿时,全连战士都高兴地从床上爬起来,拥到连部,你一下我一下地摸着马鹿的身体,又摸摸马鹿那分了四个岔的、那长长的鹿角。此时连长叼着烟,美滋滋地望着战士们,露出一副得意样。晚上连长打了个大马鹿,第二大伙儿干活的劲也提高了不少,或许这就是物质刺激吧。除此以外,平时也不多见有荤腥。特别是水沟工地大面积施工开始后,轰隆隆的炸炮声吓跑了野兽,近来已极少打得到了。
除此之外外,在团里、营里和连里任职的部队和地方干部们,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地方干部们利用县里方方面面的关系,从供应紧张的计划之外为自己的连队弄来些咸蛋、猪头肉和干咸菜,可千万别小看了那干咸菜,里面放了许多的油炸花生米,油炸核桃肉,特好吃。有时,部队的干部还会通过在部队的的关系,从商店弄到一些上海的梅林牌午餐肉罐头和猪头肉罐头。所以还不显得缺荤少油。但俗话说人无一世好,花无百日香,时间一长,到后来这样的关系和后门逐渐的失去了作用,再想开个后门弄点紧缺物资实在是太难太难了,毕竟那个年代物资匮乏,供应太紧张了。由于长时间的缺荤少油,干部和战士们都明显感觉到体力严重的不支,有的,甚至已经出现了营养不良的症兆,大伙儿的身体明显消瘦了不少。
原来,跟家里通信时一直报喜不报忧的连队姑娘小伙们,不得不向远在上海的父母、亲人求援,希望家里能够帮忙想想办法。上海的父母、亲人在接到求援信后,他们就从自己的从牙齿缝里省下了每月一人一斤的计划供应的肉、糖等,或熬成猪油或购买咸肉,从上海邮寄到远在云南勐腊水利B团的儿女手中。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知青们收到包裹后,绝不会一个人独自享用,他们会悄悄地叫上几个最要好的同乡朋友一道尝尝鲜。当然也不会一次就吃完,他们会把咸鱼咸肉分成几份,一次一份,慢慢地享用。用上海话讲,不会吃在一段肚肠里。吃的时候吃煞,饿的时候饿煞的傻事他们是不会做的。
后来,曾经看到过不少当年云南水利兵团知青的回忆文章,其中印象最深、最让人感动的,还是要数水利B团十六连的一位战友在回上海后多年后写的一篇回忆录《难忘的咸肉面 》了 ,《难忘的咸肉面》语言十分朴实,但用情之深厚让曾经的水利兵团战友们感慨万分。作者在《难忘的咸肉面》中这样写道:
" 收到家中寄来 5斤重的咸肉包裹后,好不容易盼到连队的休息日。早上十点左右,悄悄的叫上连里的五个同乡,拿上锅碗,特意躲到离连队二百多米开外的南腊河边,找了三块菱形石头,拣好柴火支好铁锅,点火烧水,把隔夜已经割好的一斤半左右的咸肉放入锅中烧开,先出出水去去盐洗干净,然后用小刀切成一片片长约五公分,厚约三毫米的咸肉片,重新放入锅内煮。随着水的沸腾,热气透过锅盖边的空隙在四周弥漫开来,咸肉香味越来越浓。大约十分钟后,估摸着肉已熟透,理所当然 的由我打开锅盖。我用筷子夹起一小块咸肉,呼呼地吹了吹热气送入嘴里慢慢咀嚼着,尝试咸肉是否已熟透。这时,只见五人同时望着我,十只眼睛一眨也不眨,嘴里拼命咽着唾沫。得到我咸肉已熟的肯定,我们把四斤卷面泻入锅内。不一会儿,白色的卷面慢慢变黄,刚才还在锅里汤面上漂浮着的油花消失了,而面条却泛着油光散着肉香,不由得让人垂涎三尺。我们将面条均匀地分在六个大碗中,把咸肉数着片分好,把汤倒入面碗里。我们六个人端着大碗,狼吞虎咽,不一会儿,咸肉面条连汤带水吃得个精光。我们六个人抚摸着略见突出的肚子,流露出心满意足、十二分过瘾的神色。那一天的咸肉面真的特别好吃,而我在这难忘的咸肉面中又感悟到了父母亲深深的挚爱。"这就是当初真实的写照,也是当初真情的流露。不只是十六连,而是水利B团每个连队都有这种感人的场景。
这天,周杰也接到了上海老家寄来的一个包裹。打开一看,是一块三斤多的咸肉,还有七八条咸橡皮鱼。周杰从来没对家里讲过水利二团的困难,更没向家里要过过东西。是父母亲见到了别人家父母在向云南的子女寄东西,才知道的。于是,他们也弄了些咸鱼咸肉,给周杰寄了过来。
周杰看到这来自上海的鱼肉,眼晴顿时模糊起来。五十多岁的父母,还有两个年幼的弟弟,他们把计划供应的肉给了我,可是他们……。晚饭后,周杰分下一斤左右的咸肉,又拿了两条咸鱼,用旧报纸包好,来到卫生室。他知道,陈颖家在农村,计划供应的副食品比周杰他们这些镇上居民更少,加上她父母都是农民,身体也比较差,家庭经济条件不好,按陈颖的脾气,自己即使再困难,也不会开口向家里要东西。周杰便匀了些给陈颖。
"我当卫生员不怎么累,你劳动强度大,还是你留着吃吧。"陈颖望着周杰放在桌上的纸包,又看着周杰显得有些疲惫憔悴的脸,不无心疼地说: "看你这些天都瘦成啥样了。"
" 我没事,体质原来就好。我休息去了,明天还要早起。"
陈颖望着周杰留下的纸包,心里暖暖的。
星期天下午,周杰把剩下的鱼肉分成两份,取了其中的一份,把鱼、肉烧熟了切成小块,加上从伙房打上来那不见油花的蔬菜,和全班一起,叫上了振安,小小的会餐了一回。二周后,全班又这样聚了聚。
阿平和志刚的家里都寄来过咸鱼、咸肉,振安家也寄来过咸肉、猪油、白糖,知青们就象回忆录中写的那样,约上同乡好友几个人,一同悄悄分享,下咸肉面条的有之,咸肉炒青菜的有之,白糖大家分着泡水喝,猪油拌进伙房煮的蔬菜中。而米饭,女班的姑娘们往往会省下一些来,端给饿狼一样的男班小伙,同时连里还利用休息天组织人员上山,在副指导员的带领下,挖来了不少木薯、山药,叫炊事班煮熟了让战士们充充饥。生产班除了保证全连的蔬菜供应,还在隔壁的荒坡上开地种上了苞谷,想尽一切办法来弥补粮食的短缺。虽然说生活条件十分的艰苦,但是施工工期没变,工程的进度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工程已经全面进入开挖沟渠的工序,南腊河引水工程一九七三年年底通水也进入了倒记时。
星期天,照例休息,用连长的那句不脱口的老话,是"磨刀不误砍柴工",休息一天是为了更好的恢复体力。
礼拜天休息还是老规矩,炊事班开二餐,早九晚四。毕竟是小青年,体力恢复得快,早上醒来,一个个又生龙活虎的。吃过早中饭后,振安、赵杰、阿平、国林和小中他们几个就约好,出去转转。当然不是去二十多公里外的县城,也不是去七、八公里外的团部,是去后山。在大树脚生活了快四年了,他们对附近的山水树木早已十分熟悉,不会再像当初刚到版纳时那么莽撞,进山就权当游山玩水,何况眼下正是山中野生水果成熟季节,去山里转转,既饱眼福又饱口福,何乐而不为?于是,他们几人沿着清泉叮咚的山涧,听着清脆悦耳的鸟鸣,一路说笑着向后山走去,十分惬意。
"快看,芒果!"小中眼尖,指着不远处的山坡。
大家随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绿坡中隐隐约约露出点点金黄,好大一棵野芒果树,上面挂满了熟透的芒果,散发出阵阵芒果特有的清香。谁都知道西双版纳的野芒果虽然个小肉少核大,但野芒果成熟以后比家芒果味更香,汁更浓,甜多酸少。
大家一看到芒果,仿佛是发现了新大陆,一阵欢呼。于是加快脚步来到树下,见了芒果伸手就摘,剥了皮儿就往嘴里塞。一口咬去,哇——满嘴都是那香香的,甜甜的,略带微酸的汁儿 ,还不住地沿着嘴角往下淌,那舌尖上的感觉……
西双版纳的热带雨林中蚊子特多,而且这蚊子的个儿也特大。版纳当地有句俗话说,"云南十八怪,三个蚊子一盘菜。"实际上,这蚊子并不如俗话形容的这么大,可要比上海的蚊子不知道要大多少。炒上一盘菜的话,也总得要好几十个蚊子吧。那些个蚊子特精,见振安赵杰他们吃得来劲,也忙着过来凑热闹,冷不丁地落在谁的脸上,脖子上,手臂上咬上一口,没一会儿,几个脸上脖子上都被咬出好多包来。想拍蚊子吧,两手都沾着黄色的芒果汁,只能赶,这蚊子看到只赶不打,越发胆大,后来干脆大大方方地在人身上叮咬起来。只是芒果太好吃了,谁还顾得上蚊子?还是国林边吃边跳,还随口吟出诗来:
蚊子诚可贵,
芒果价更高。
有了芒果吃,
蚊子算什么?
自己吃饱了,当然不能忘了连里的战友,得把芒果带回连去,让大家尝尝。可是,望着眼前的芒果,大家为难了,没东西装芒果呀!
还是赵杰动脑快,他脱下长裤,又抽出解放胶鞋的鞋带把两个裤脚管扎紧,摘下芒果就往里装。装满后用皮带把裤腰扎紧,往脖子上一架,其他人一看,乐了,竖起拇指直夸这办法好,于是依样画葫芦,把裤子当口袋,一人一袋把芒果架在脖子上驮回连里,二个班一袋。
望着大家吃芒果的高兴劲儿,振安赵杰他们也跟着一起乐,当大家伙吃完芒果,振安赵杰他们要穿长裤时,傻眼了——有的芒果挤破了,那芒果汁儿把裤子也染成一块块黄色的,这芒果的颜色,咋洗也洗不掉。要知道,那年代做条裤子有多不易,除了钞票,还要十分紧张的布票哇!
还是赵杰动脑快,他脱下长裤,又抽出解放胶鞋的鞋带把两个裤脚管扎紧,摘下芒果就往里装。装满后用皮带把裤腰扎紧,往脖子上一架,其他人一看,乐了,竖起拇指直夸这办法好,于是依样画葫芦,把裤子当口袋,一人一袋把芒果架在脖子上驮回连里,二个班一袋。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