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园小说《天堂梦》（三）

显示全部楼层 · 2015-8-24 09:12:20

（三）
　　一年后，蹦蹦带着月儿回了清水湾。刚回来的月儿整天都吵着要妈妈，哭着喊着，蹦蹦没有别的办法，先是恐吓，恐吓怎能将孩子吓住呢？她那么小，那么不懂事儿，蹦蹦使了绝招——打。孩子一哭，蹦蹦便打，孩子更哭得更凶、更伤心、更无助、更绝望。瞎大娘心痛死了，夜晚将响杆敲得更响了，骂蹦蹦你这猪啊，就不知道动动脑子，让孩子安静一会儿，还让不让人睡觉，还让不让人活啊？其实瞎大娘夜晚没啥觉，这么多年了，她习惯了清静，习惯了想自己事儿，开心或不开心的，在脑子里慢慢地反复过滤，如牛反刍样，细细地品，品坏人，坏透了顶；品好人，对她两娘母没恶意、帮助他们。白天吃饭或闲时唠叨，让儿子记住，要感恩报答。蝈蝈满口答应，可实际只有鬼才知道。院子里邻居生了孩子，孩子一哭，娘便将孩子抱起，在怀里拍呀拍、摇呀摇，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如还没解决，那可能是孩子病了，立马送独眼卿医生那儿。夜里偶尔传来孩子哭声，就象音乐中小号样，给人以振奋、激扬的感觉。可月儿无休止哭，然后便是蹦蹦的恐吓声、啪啪打声，简直让人快疯。蹦蹦很无助，嚷道，“婶，我咋办？”“你这个猪头，喂点东西嘛。”“刚喂了，还哭啊。”“你摸额头没有？”接着传来蹦蹦惊慌的声音，“婶，烫着了，发烧啦。”“那你还打个屁，真是个猪啊，想谋财害命啊？快去独眼龙卿老师那儿呀。”“这么晚了，人家都睡了。”“睡个屁，当医生的，自古以来救死扶伤，再晚都会开门看病的，快去哦，别让月儿烧坏了。”
　　独眼龙卿老师看到月儿烧得脸通红，赶紧看病，这孩子出痘子，开了药，嘱咐了许多注意事项，看着蹦蹦消失在夜里，睡意全无，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怜啊，当父母的真是造孽！月儿全身烧得滚烫，睡在床上，小脸儿通红通红。瞎大娘知道后，也嘱咐了许多，然后眯着眼想着，竟然睡了一个安稳觉，天亮了都没醒来，直到菊菊叫吃饭才醒来。不然每天早晨都会听到吼菊菊的声音：菊傻婆，你这个懒婆娘，还不快起来？还在摸逑啊？想饿死猪啊？地里的庄稼还种不种啊？狗日的懒东西，你妈咋生你这么懒的人哟。吃了饭，瞎大娘径直到蹦蹦家里，关心问道：“月儿咋样？”“还在睡，还烧着呢。”“让我摸摸。”瞎大娘摸后高兴说：“你这个蹦蹦，就知道打，月儿出痘子都不晓得，造孽啊，真是造孽，早晚这条命都要让你收了。”“谢谢婶婶，幸好你提醒，不然就麻烦了。”“知道就好，打嘛，打死好收尸，没心没肺的东西。”“婶这话可不对了，我不收留她，她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况且我咋知道出痘子呢。”“蹦蹦，记到哦，小孩子不装病，那儿不舒服，她又说不出来，除了哭，还能干啥，以后再这么哭闹，留心点，别真成了蹦蹦，好好养着，以后老了好有人照顾你，明白不？”“谢谢婶子，我晓得了。”“吃了饭将月儿送我那儿来，这几天跟我睡，行不？”“太好了，我给闹得没合过眼，真是太感谢婶婶了。”
　　药很见效，方法得当，月儿很快便好了。好了的月儿在地上爬来爬去，偶尔喊妈妈，蹦蹦听了便喝斥，不准喊，月儿还是喊，蹦蹦便打，一打月儿便哭。瞎大娘吼道：“蹦蹦，你是个猪啊！小孩儿能这么打的嘛？”“不打她要喊呀。”“你让她喊不就得了。”“那不乱套了吗？”“乱什么套啊？”“她喊我侄媳妇妈妈，这不是乱套吗？”月儿吃了侄媳妇的奶，就喊侄媳妇为妈，以前喊，那是没法，现在还喊，这咋行呢？“蹦蹦啊，真是个蹦蹦，小孩子懂啥？她要喊，让她喊，喊到没人应，自己就不再喊了，这么小的娃娃，禁得住你那双猪手打吗？小孩子的话几个人能当真？人家娘都不要的人，这么可怜，喊几声又碍着你啥事了？”后来月儿喊娘，蹦蹦不再打她，好几次喊得瞎大娘心里发慌，便生生地应，可月儿见瞎大娘那刻满皱纹的脸，瞎了的眼睛，花白的头发，本能地反应不是，但还是爬到瞎大娘的身旁，瞎大娘抱起来，用嘴在脸上拱，边拱边笑。慢慢地月儿能走路了，瞎大娘心里非常高兴，这小孩儿能走路，便不会再走她以前死去儿子的路了。瞎大娘满心地欢喜，农忙的时候叫蹦蹦给月儿拴了根绳子，不要跑丢了。
　　“蹦蹦，你又打人家干嘛？”月儿哭着，蹦蹦哄着，见哄没用，便又打。听到瞎大娘吼问，蹦蹦说“她去抢华华东西。”“小孩子抢东西很正常，你打她有啥用呢？”“她抢东西还不该打？你不是教我‘从小看大，三岁看老’吗？这么小就抢东西，长大了还不知道干出啥事，更何况她还推了华华嘞！”“小孩子拉拉扯扯有啥大不了的，给她买不就完了。”“这样买、那样买，我哪儿有钱，她又是啥人哟，值得吗？”“以后不要她给你养老了？”“那是以后的事儿。”“蹦蹦，不是婶说你，你娃娃拿出对矮胖婆娘一半心思照顾月儿，婶就放心了。”“婶，我还咋了？矮胖女人是我老婆，月儿是我抱来的，这能比吗？”“我问你，矮胖女人呢？”“走了。”“月儿呢？”“在这儿得嘛。”“谁给你养老送终？”“当然是月儿呀。”“那你咋就不能对她好点，光知道打，打能管用吗？”蹦蹦给瞎大娘绕晕了头，有点儿糊涂，可婶说得对呀，我还靠她养老送终呢！
　　至那以后，月儿很少挨打了，但训斥、威协、恐吓是免不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