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春布谷 发表于 2015-10-27 09:54:49

榆林人 发表于 2015-10-27 09:02
谢谢文友的特别关注,问好祝福!

:handshake:lol继续关注学习!

榆林人 发表于 2015-10-30 21:35:34

知春布谷 发表于 2015-10-27 09:54
继续关注学习!

谢谢,以后多联系,多交流!

知春布谷 发表于 2015-10-30 21:37:09

榆林人 发表于 2015-10-30 21:35
谢谢,以后多联系,多交流!

嗯,好的。问候榆林人老师!:handshake:)

妖怪山 发表于 2015-10-31 09:41:54

期待精彩继续。长篇,好花精力的。首先就要佩服这毅力。

榆林人 发表于 2015-10-31 20:54:09

妖怪山 发表于 2015-10-31 09:41
期待精彩继续。长篇,好花精力的。首先就要佩服这毅力。

文友说得对!
谢谢文友的特别关注,问好祝福!

榆林人 发表于 2015-10-31 20:54:55

道昇嘉9 发表于 2015-10-31 12:00
谢了.学习中,先顶




谢谢文友的特别关注,以后多交流!

榆林人 发表于 2015-11-3 17:31:51

第25章 书中自有黄金屋(1) 春暖花开的日子在逼近。乡村的空气湿润润的,充满了土地解冻后的气息。尽管阳光并不很晃眼,不是温暖地照耀着大地,眼看着一个世界要焕发生机,村里的树不知不觉地抽出了绿丝,向阳山坡上那青草的芽顶破潮润的土地准备出头露面了,带给人一种盅然的生机。耕种开始了。高家峁又恢复了素有的生活秩序。每天天露明人们就赶着牲畜驮着沉重的粪肥出发,迈着不慌不急的步子,悠然地撒落在村子周围那缺少植被的黄土坡地上。灰蒙蒙的天空下,到处有人耕种,不时响起人们的喊声——像有人形容的进行着牛马般的劳动。文娟牵着牛。她爹文双奎扶着一具古老的木犁,在地上开出一条深深的犁沟,新鲜的湿土气息便从犁华底下慢慢潮溢起来了。她娘杭秋兰把种子撒进去,踩踏那翻卷着的泥土……好一幅“田园牧歌”!黄昏悄然而至,一天结束了。一家人看一眼刚刚播下种子的土地,心中有说不出的快乐。他们扛起农具,拖着疲倦的身体牵着牛回家。村庄里炊烟缭绕上升。他们添饱肚子,把熬累了一天的身子放在炕上,就感到了一种再好不过的舒服了。越是从事繁重体力劳动的人,幸福指数就越高,其中的奥秘就在于他们的生活就这么简单不过多地想前前后后。也有不喜欢这么简单的人。晚饭后,他们三三两两聚一搭里,聊一些家长里短,聊个灰黄段子,大家乐上一乐……末了,总要进入一天中的最后一个程序,回家睡大觉。村里都是山坡地,农民早已养成了靠天吃饭的习惯。今年雨水多,地里的庄稼不怎么营务,也会一天比一天高,长得绿油油的喜人。地里的活暂时搁一边了——这个农闲时节,许多年轻后生在家里闲不住,邻近乡村逢集赶会的,就少不了他们。不逢集赶会时也想进城里逛逛,看看那些新鲜热闹景致。他们感到,而今当个农民挺好,不像过去,人都在笼子里关着,脖子上也有绳子牵着。现在都自由了,想干啥就干啥,谁也不管,多自由啊!实行责任制几年以来,农民的生活确实产生了一种飞跃,有那么一两年甚至过得比城里人还好。城里工厂突然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困境,产品滞销,工资停发,今天减员、明天下岗的消息一波一波传来,闹得人心惶惶,干啥都没劲。可不干啥就没钱,吃啥喝啥?农民却不愁,他们已经初步改变了以往那极度贫困的生活状况,每年下来吃饭的问题就不大了。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啊!但新政策的优越性不可能在短时期内把所有的农民都变成大富翁。对于大多数农民来说,钱和以往一样缺。人们都巴不得有个来钱处哩。大集体时,许多事情不用自己瞎操磨,倒也让人少了些愁肠和熬煎。现在可没人管罗!你愁钱?你自己想办法吧!不想办法,那你穷着吧!唉,山里人穷怕了。有些男子汉不满足地里的收获颇丰,对自己发家致富的方式产生了怀疑,觉得老这么在地里爬来爬去、前刨后蹬的也不是个事儿。挖地三尺,也挖不出金子来呀。脑瓜子一转,把婆姨留在家里持节守志、撑立门户、抚慰儿女,自己干脆屁股一拍,向城镇和外地流去。反正现在政策松宽了,咱又不是去偷去抢!跑出去的大部分人是靠力气挣钱,也有人靠的是手艺。还有人做起了小买卖。对于一辈子安身立命的农民来说,敢出去“闯”的人大都属于有能耐的家伙。川道里自然条件的优越决定了生活条件要好些,跑出去打工的人有,但比山里人要迟缓些,少些。过去“闹革命” ,较富裕的地方往往先按兵不动,往往是从最贫困落后的山区开始。穷则思变嘛!

榆林人 发表于 2015-11-3 17:32:25

文娟哪里也不想去,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她无法长时间忍受寂寞的生活。白天里,总有些杂七杂八的活要干。晚上,整个村子像死了一样,只有一桩事可以做——睡觉。文娟睡不着,她不由得想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臂如,人为什么活啦,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啦,人活着究竟为什么啦……得不到满意答案。一种无名的伤感、叹息袭上心头。伤感、叹息后,她也不敢想着改变自己农民的身份。当农民就当农民,这没什么好说的。无数像她这样的返乡青年,不都是在当农民跟土地较劲吗?但她跟许多年轻人一样,渴望独立地寻找自己的生活。何况她有一个心愿……文娟的心愿就是当老师。她的这桩夙愿的实际可能性的确存在,无论看她初中读书时的学习成绩,尤其是她那刻苦认真的学习态度,一旦当了老师,也许还会是出类拔萃的老师。但现实不容乐观——不是说你想当老师就当得上。想当老师并不单是说她奢望改变自己的处境。她的这个心愿读小学时就产生了。人小时候的心愿往往会伴随一生。也许是小时候确实坚信心愿会实现的,一旦确定了,就难以改变。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生活的变迁,人的内心的这种愿望会表现得更为强烈了。她常常想,只要有一天能当上老师,哪怕比当农民更苦,她也心甘情愿。年前她娘为她当老师的事去求村支书高有富,碰了一鼻子灰。但并没有让她死心丧气,只是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美好而又痛苦的向往和回忆。她愈来愈明晰,只有实践她当老师的心愿,才能解除她的痛苦。她又想到的是去找王老师,看他有没有办法。一天,娘让她去乡上赶集,要给家里买些用的。初中毕业已半年多了,她很少去乡上。到乡上赶集就等于逛县城,或者说等于城里人去逛省城。当下是商品社会,实行的是市场经济,谁想买啥就卖啥,谁出的价高就给谁卖,这是一个五六岁孩子都搞明白了的事儿。乡里的集市上卖什么的都有,跟城里比较,只是档次低点,档次高的精品摆在那里也难卖……文娟临起身时,她娘给她安顿了要买的东西。可是,还没到乡上,买什么啦她给忘得干干净净了。回到家里,娘没骂她一句,只说她神不守舍,要她以后不管干什么得精神集中。其实神不守舍和精神集中是一码事。文娟之所以会把买什么东西给忘了,是因为她虽说是去乡上赶集,却是先去了乡中学。学校没变,在此她度过了三年时光,对这地方熟悉得就像自己的身体一样。虽说她离开这里回到村里劳动,但这里的一切都让她念念不忘,有时会出现在她的睡梦中。文娟来学校没见到王老师,见了正在补习的同学张梅和李小菊。她们对文娟不补习都感到遗憾。李小菊问:“你为甚不补习?”又说,“你补习的话今年一定能考上小中专的。”又说,“你可以当老师,你当老师,一定是个好老师。”文娟冷冷地回答:“我当不上。”一旁的张梅天真地说:“找找王老师,他现在是教育专干。”文娟愣了一下。回过了神,就感到她又有希望当老师了。她什么都没买,匆匆忙忙往回走。这天晚上,文娟就给娘说王老师当上了教育专干。娘想了想,说:“你找一找王老师,跟他说一说你想当老师的事。”文娟胆怯地说:“我是学生咋好意思跟王老师开口哩。”杭秋兰说:“王老师是个好人,你去跟他怎么说,他都不会烦你的。”又一天,文娟去乡上,到乡政府去找王老师。敲了半天办公室的门没人理会。文娟侧耳静听,里面好像很热闹。估计人很多,就想离开。可她一想到自己当老师的事,就感到无可奈何了。她重重价敲了两下门,门吱的一声开了,屋里的确人很多,床上椅子上凳子上都坐满了人。农村实现了责任制以来,乡上的干部们就一反常态,没多少工作可做,常常蹴在机关里不下乡蹲点了,不是在宿舍里闲撇,就是下象棋……王三平看到文娟,走过来问:“文娟,有事吗?”所有人的目光一起投向了她。当这么多人面,文娟没说明自己的来意,反问:“王老师,你忙不忙?”王三平摇了摇头,给她倒了一杯水,说:“喝点水吧!”文娟笨拙地说:“我不喝!”王三平笑了笑,说:“那我这杯水算是给你白倒了!”文娟意识到这是一句玩笑话,却使她更拘束了,竟然脸红了,无言以对。王三平感到,不是她没有话要说而是不想当着众人的面说,就对她说,“咱们出去说。”站在院子里,文娟真的不再像以前学校里那样,羞羞答答的,也不再是一个劲地洗耳恭听。王老师说话时,她也插嘴说了一点回村里的生活、感想。说罢这些她心绪不宁,这让王三平一眼就看出来了。他说:“你来找我一定有事吧,你说吧。”她才说了自己想当代课老师的事情。

榆林人 发表于 2015-11-6 17:05:45

   第26章 书中自有黄金屋(2) 王三平担任教育专干后,不像有些浅薄势利之人,眼里只有他的领导,领导待他好自个就掂不来轻重也沉不住气了,骚情得恨不能长出个尾巴来摇。他恪守一条,尊敬领导还要善待教师。屋里那些人当中就有几个是村小学来乡上办事的教师。他说话倒是改了样子,过去当教师时说话,都是竹筒倒豆子,直来直去,现在他说话跟许多领导一样,舌头开始打弯了。他耐心地听文娟说完,就说她当老师的事情主要由村里拿意见。“王老师。”文娟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说不出并不是没什么可说的,而是不知从何说起。王三平见文娟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就晓得文娟对当老师抱着很大的希望,但他无能为力,就有意岔开话题,恨铁不成钢地说了几句关心她的话,让她千万不要放弃读书,读书是一种享受,虽然现在看来有些贬值,可将来一定会用上,生怕过几年再见到她的时候,她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在心智崩溃的边缘,文娟听了王老师劝她读书的话语,感到很温暖。心里也就亮闪了出两个字:读书。过去人们就常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嘛。李老师的那句话“知识改变命运”至今言犹在耳。她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从书中学到的东西就像王老师说的那样,将来说不准还用得上哩。更何况,眼下没有当老师的机会,读书可以弥补她精神上的空缺。文娟走了。办公室里那些闲撇的人也走了。王三平刚静下心来,拿起一本书看,中心小学教导主任的苗丰就快走了进来。他满脸都是灿烂的笑容,说:“王老师,难得你办公室这会没人了。”王三平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就没搭话,等着他往下说:“王老师呀,您上任快一年了,我苗丰是认认真真给您工作的。今后,我会更加努力地工作,您指到哪里,我苗丰就干到哪里。为了您,我不敢说上刀山,下火海,但我可以说,我苗丰是跟定您了,您甩都甩不调?”王三平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制止:“苗老师,快闭嘴不要说这些了。”文娟来到集市,走着看着,看到了一个书摊,她蹴下来,翻了好半天,挑了三本书,其中一本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她问摊主多少钱。摊主看看书价,摁了几下计算器,一共8元4角。文娟说:“我有13元,再买一本。”摊主随便拿起一本说:“一共是13元8角,收你13元。”文娟从口袋里掏出钱,一张一张递给摊主,把书三本装在包里后,边走边翻看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前面有棵树,文娟她人没撞在树上,手中的书撞在了树上,才把这本书也装在包里。不是说她怕再往树上撞,而是怕碰到熟人,怕人家笑话她,说她猪八戒照镜子冒充知识分子。回到家里,文娟便开始如饥似渴地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是前苏联作家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所著的一部长篇小说。讲述了保尔·柯察金从一个不懂事的少年到成为一个忠于革命的布尔什维克战士,再到双目失明却坚强不屈地创作小说,成为一块坚强“钢铁”的故事。它赞扬了在绝望的命运中仍坚强不屈,向命运挑战的精神,鞭鞑了那些只会作威作福的资本家与资本主义社会的丑陋,表现出了作者所代表的当时无产阶级对受压迫命运的抗争精神。书中有这么一段话: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对于我们只有一次。一个人的生命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几天来,文娟被书里的主人公——保尔·柯察金的事迹深深地感动了。

榆林人 发表于 2015-11-6 17:06:06

文娟又读的一本书中有这么一段话——时间是一种怪东西,你摸不着,看不到,可以任你随意摆布。你干这事那事,它一样过去;你干多干少,也一样过去。区别是,在它过去以后,你干这些事,心里好受;干那些事,心里不好受;你干得多,心里踏实;你什么不干,心里空虚。可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文娟觉得这段话意味深长的话,很富有哲理,就记在了李老师送给她的那个笔记本上。文娟后来又读的一本书中有这样一段话——世界上最长而又最短、最快而又最慢、最平凡而又最珍贵、最容易被人忽视而又最令人后悔的东西是时间。时间的确是最平凡而又最珍贵的东西。人生一世,一天天、一年年,似乎时间很长,人们也就不把它当回事。但突然有一日,回头一看,几十年的时间一下子都过去了,而事业却无成,这时大家会深切地感到时间的宝贵。这段话文娟也记在了李老师送给她的那个笔记本上。她还拧紧眉头,专心致志,像是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思考……打这以后,文娟一旦有了闲,就不想让宝贵的青春时光白白溜掉,抱着美好的想法,尽力使自己静下心来多读书。首先她感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有些东西是从课本上学不到的。后来,她从一本书中看到——新的信念鼓舞着自己采取新的行动,当改变了自己的信念,也就改变了自己的行为。就很受启发。她的行为再不同于以往,再也不是见天想着当老师了。她觉得眼下最要紧的是抓紧时间读书,用知识来武装自己的头脑,一旦有一天真的当上了老师,这将有助于自己当个好老师。书上说,流水为什么潺潺……书上说,百闻为什么不如一见……书上说,戎马为什么倥偬……书上说,华光为什么璀璨……书上说,不入虎穴为什么焉得虎子……书上说,民为什么以食为天……书上说,玩物为什么丧志……书上说,八面为什么玲珑……书上说,虚无为什么缥缈……书上说,瞎猫为什么碰上死耗子……书上说,不学为什么无术……书上说,乐此为什么不彼……书上说,岁月为什么峥嵘……书上说,出尔为什么反尔……书上说,画龙为什么点睛……书上说,大逆为什么不道……书上说,画饼为什么充饥……书上说,望梅为什么止渴……书上说,不经风雨为什么难见彩虹……看到这些意味深长的话语,文娟就都记了下来。她读书常常贪婪到书从手中失落为止。一次,娘进来要给她说事,她不知不觉,还目不转睛地看,娘抓起书,她受了惊,问娘干嘛?娘说有事。她没好气地说,有事就说,不要抓我的书。又一次,娘把米倒锅里,添好水让她看着,然后打猪食去了。文娟头也不抬地答应了娘,却照样看书。她的思路完全沉浸在书中,饭糊了都没有闻到。等娘打完猪食回来,一锅米饭一半已烧成了黑炭。杭秋兰虽然没骂女子,却因此反感女子读书——一个农民,见天跟土地打交道,读书有甚用哩!又想到了女子苦闷,只说了女子一句:“见了书比见了亲娘还亲”。以后看见文娟读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读就读吧!后来杭秋兰发现女子读完了自己买的书,又跟村子里人也借。还发现,女子读什么书没个准,随心所欲,拿来就读,像一个慢无目标的孩子在书的山野里奔跑……读书在文娟的心中重若千斤。她读了很多书,每读一本,都能从中受到启发。臂如,她看了《居里夫人》这本书,就记住了一个词“信念”。永远地记住了,居里夫人之所以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归根结底就是有了一个坚定的信念。信念是驱使一个人为了达到既定的目的而始终不渝的向往、追求和行动的力量。一个人如同居里夫人一样,一旦确定了坚定的信念,他就会产生坚忍不拔的毅力和无穷的力量。读书也让文娟领悟到一些新的、有用的东西,感到这些东西能让她开阔眼界,明白了许多人生道理。臂如,她读了《陈景润传》,就感到每一位取得成就的人都和陈景润一样,是怀揣着理想信念和激情义无反顾的上路者。一个人一旦有了理想和追求,志存高远,就有了目标和向往,也就有了精神支柱,他们会把职业当作事业去干,工作状态和激情自然就发生了变化,自己就真正有了动力源,即使自己生活状况和工作环境如同陈景润那时候一样的艰苦,也会始终保持一种积极向上的精神状态,对未来充满信心。读书还使文娟熬过了那艰难而寂寞的日子。文娟读书越来越投入,读到激动之处,便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就走到院子里那颗白杨树下平静一会儿……晚上,头顶上那个那个透着昏黄光线的灯泡发出的光暗淡到有两人面对面说话时,一方难觉察出对方的脸色变化。这么暗淡的灯光下她还在读书。那天文娟读着读着,电灯突然灭了,家里黑黝黝的。她爹文双奎说:“毬的,灭吧,闭上眼睛都是个黑!”文娟想读书,点了家里的小煤油灯,小小的灯火光映照在书上比那电灯还亮。这之后,晚上读书时,她就把电灯灭了在小小煤油灯下读,半宿半夜的读书,把脸熏得像个小鬼似的,抠抠鼻子眼儿,都是一指头黑烟。这期间,文娟读的书多是小说。小说是虚构的,却吸引她。那小说中的人物常常走出来似的,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像《青春之歌》、《林海雪原》、《烈火金刚》,还有《爱丽丝漫游奇境记》《鲁滨逊漂流记》《居里夫人》……借到啥看啥,而且越厚越好。她读了一章就想读第二章,甚至于从早晨读到夜晚,从夜晚读到天亮,要把它一口气读完了才觉得痛快。她读的孜孜不倦,津津有味。                                                            

榆林人 发表于 2015-11-6 17:06:25

第27章 书中自有黄金屋(3)有时候,她停住,又回头把刚刚读过的文字看上一遍,便拧紧眉头,专心致志,像是进入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思考……就这样,文娟把一本本书的内容都装进了自己的脑海里。真的是,“只要虚心学,而且不间断,农民不出村,能知万里”。尽管她对书中所讲的许多东西不能全部理解,但所有的书无疑都在她精神上产生了影响。无论从哪个角度上讲,她一个农村回乡青年能这样读书,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这倒不是说她有多大的理想与抱负,哪怕仅仅是为当个代课老师,想在知识上为自己做做储备,或者说充充电,也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当下的乡村,不要说普通的农民,即便是那些村长、乡长们,不知见天在忙什么,能够坐下来读书的人,说一个没有可能有点偏激,但说少的可怜一点都不夸张……文娟老觉得自己的日子要这样度过,除了在土地上卖命,再就是读书。读书使她觉得人活着还是十分有意义的,使她的精神得到一些安慰,唤起她对自己未来生活的某种美好的向往。读书乏困了,她档不住不断袭来的疲惫,睡下,却睡不着,就不想让那美妙的时光悄然溜走,眼睛里闪着灵动的神采,由自己的思想任意驰骋,由自己的情绪任意流泻,由自己的思绪随着那跳动的火焰不住地闪烁。那些闪烁着崇高的思想异彩的幸福时光,之后她常常怀恋着。读书还使她渐渐地感到,这些书中的东西在一个人的日常生活当中,也许要比以往课本中的知识更为有用。书给了她生活的信心,带来幸福,从中她懂得了许多原来不明白的道理,增长了不少见识,视野开阔,注目于更广阔的生活空间。她一边接受着书籍的教育,一边以一个幸福的人的眼睛预视着自己的未来……青年,青年!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挫折,都要咬着牙挺过去,因为你还有机会投奔新的生活。新的生活不是说什么大富大贵,或给你画饼充饥,而是说只要你有了“柳暗花明”的心境,有了可以原谅世界的胸怀,来面对那些挫折,那么每一次挫折就只不过是你走向新生活的一块绊脚石而已了……不必指责一个回乡青年会有着如此的思想境界。尽管文娟平时灰头土脸地跟土地较劲,但因为她读了许多书,而且是在她人生的关键时期读了许多书,所以她又有多少外人所不了解的丰富的内心世界和心理情感哩。在这期间,文娟还想了些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不过,每当她读完一本自己喜欢的书后,就像进行了一次精神的沐浴,心情格外地好。渐渐地,她那黯淡的日子有了光彩,对人生有了较高层次的悟觉。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爹娘给的,这个命是天定的。一旦生而为人,就要坚强地活下去,这叫“认命”。至于说,如何使自己的生命有意义,找到一条适合自己走的路,为自己找一个适合位置,便是“知命”。过去她想念小中专、上重点高中,想当老师,便是“知命”,但都未能如愿以偿。尽管她一想起这些往事就觉得自己可悲,感情上疙疙瘩瘩,心里总不舒服。但还因了她对生活的信心和热情,就不悲观不失望,依然开心地面对眼前的一切。算是知命吧。文娟还喜欢上了吹口琴。她原来喜欢听收音机,收音机就是她老同学刘强给的那个。打开一听,或是新闻,或是广告,跟她没一点关系。她偶尔听听音乐。后来因为读书入了迷,常常错过了听音乐的时段,就喜欢上了吹口琴。每天晚饭后,关起门来吹。她有一副认真劲,悟性也好,似乎还有点儿音乐细胞,不久就吹的像模像样了。起先是吹学校里老师教过的歌曲,后来喜吹民歌。闭目养神的文双奎嫌有时她烦。

榆林人 发表于 2015-11-6 17:07:18

那天,文娟站在院子里对着家里的那些猪呀、羊呀、鸡呀吹,它们高兴就竖起耳朵听,不想听时扭头跑了,文娟也不跟它们计较。对着驴吹时,驴竖起耳朵先听得很认真,听了一会就感到烦,不想听了,驴头摆了摆后,见她还吹,就突然惊叫了起来,文娟怕了一跳。后来,文娟就站在那颗白杨树下对着山野吹。先吹《我的祖国》,再吹《爱的奉献》,然后吹《赶牲灵》。琴声同拂过山坡的风一样,在夜空里悠悠飘荡……文双奎在窑里听得入神。吹罢《赶牲灵》,文娟感到身后有了动静,以为是娘出来叫她回去,便说:“我再吹一首曲子就回去。”话音一落,身后又想起“吭吭”地咳嗽声,这咳嗽声非常熟悉,文娟扭过头看去,目光刺破黑暗,看到了爹的那颗一边咳一边真颤动的头。文双奎不咳嗽了,他一本正经地说:“这个曲子要慢悠些才好听。”文娟怔了怔,又忘情地吹了一遍,显然很慢悠了。文双奎也怔了怔,说:“进窑里吹吧,外面凉!”文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慢慢地渡回了窑。她再吹一遍时,把她爹的情绪都振奋起来,振奋中忽而不由得哼唱起来了——走头头的那个骡子呦/三盏盏的那个灯/啊呀带上了那个铃儿呦噢/哇哇得的那个声/白脖子的那个哈叭呦/朝南得的那个哟/啊呀赶牲灵的那个人儿呦噢/过呀来了/你若是我的哥哥呦/你招一招的那个手/啊呀你不是我那哥哥呦噢/走你的那个路这之后,文双奎一见到女子傻坐时,就让她吹一段。按她的吹奏水平是可以登台表演的,但只能在台下吹,没有登台的机会。文娟最喜欢吹的就是《让我们荡起双浆》,吹得如醉如痴,那美妙动人的旋律像风一样径直吹进她的生命里,裹挟着她的情感,让她的心灵得到滋养,让她的情操得到陶冶,把烦恼暂时放下,宁静和喜悦充满她的身心,人就和先前两样了。心里一片晴空万里,脸抬高起来,目光变得温暖起来,气昂昂的,深深地体验着生命之欢乐的源泉所在。天气不冷了,户外的阳光有了一种暖烘烘的感觉。树叶子长出来了,刚刚出来的叶子是碧绿的,颜色很鲜,还带有淡淡的透明。一天,春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文娟想,每一滴雨不都滋润着一个新的生命吗?春雨过后,天空升起了一轮红日,放出万道光芒。瓦蓝瓦蓝的天空像被冲洗过似的,蓝得鲜艳。空气像虑过似的格外清新。湿漉漉的泥土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地上雨水形成了一个个水洼,被太阳一照,亮堂的清澈透明,如一面被人擦得干干净净的镜子。这样的大好时光会使人不由得生出莫名的激动来。文娟走在村路上,踩着脚下的雨水,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就有了登村小学后面的那座大山的想法。站在大山的巅峰处,方圆十几里景色尽收眼底。由近及远,出神地眺望荒远僻野的云里山村,还有那浮云似的远山……仰望蓝天,在蓝宝石一样的天空中,飘浮着雪一样的云。它们在天空中,无忧无虑地飘动,或浓或淡,还不时地变换形态,好像在向人们显示它的一切“化身”似的。白云时儿像羽毛,轻轻地飘浮在空中;时儿像羊群,缓缓地移动着;时儿像一只小白兔,在向前奔跑,好像有人在追它,不一会儿,便融入云群中了;时儿像从远处翩翩飞来的一只白蝴蝶,它一点一点地扩大,变成了一片大云朵…… 俯视蓬勃于山野、为大千世界铺垫着青春底色、绽放着温馨和希冀的青青草……想自己耿耿于怀的心事……天气暖了。一天,文娟又站在村小学后面的那座大山的巅峰处,耳边时不时听见远处山梁上传来一阵飘忽的信天游——是哪个拦羊汉,还是其他什么人在唱……她突然幻想,未来的某一天,她被破格录用为教师,终于站在了三尺讲台上……幻觉消失了,她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从她这边走来——她认出是娘,来这里叫她回家吃饭哩。村子里的绿一层层变深,村庄被树染绿了。又一天,文娟去乡上赶集。她先来到乡政府找王老师,没找着。在集上,文娟买了些吃的用的,往回赶。回到家里,见娘出去挑水,就说:“我去挑。”娘说:“你走累了,回家歇着。”文娟不容分说地去挑水,挑了两担水,水缸还有大半是空着的,但她的身子绵软得像一摊稀泥,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只想睡觉。文娟有心事,不停地纠缠着她,难以入睡。今天她见到了同学刘强,刘强跟他爹在那里摆个售衣服摊子忙碌着。刘强也看到她了,就要跟她打招呼,她却急走几步躲开了。躲开之后她感到不安,觉得对不住刘强,同学一场怎么说该有个见面之情呀!又一想,跟他站一搭,他询问起她的情况,甚至胆大妄为地跟她说每日提亲的事,她说什么哩?这么一想,过一会儿她就睡着了。杭秋兰气喘吁吁地跑来,轻轻地叫了几声,见她还未醒,就往醒推她。她眼睁开,杭秋兰说:“你都睡了好半天了。”说罢,想起了什么,就急忙出去了。又回来,手里就捏着的一封信,说:“我这死人咋忘了你的信了!”文娟接过信一看地址,是城里一中的人给她寄来的。她马上想到是谁。                                                          

古剑侠 发表于 2015-11-8 08:37:07

一部描写教师生活的长篇小说,贴近生活,描写一个乡村女教师成长历程。
期待精彩不断!因为本人就是教师,而且也正想写一部关中教师的作品,幸好友人写的是陕北教师,开先河给我以启示!!

榆林人 发表于 2015-11-17 22:27:10

古剑侠 发表于 2015-11-8 08:37
一部描写教师生活的长篇小说,贴近生活,描写一个乡村女教师成长历程。
期待精彩不断!因为本人就是教师, ...

期待你的大作!

榆林人 发表于 2015-11-17 22:30:06

第28章 那支钢笔的‘真相’!

果然是孙玉树。他在信中开宗明义,头一句话就让人心惊肉跳。
孙玉树写道——
我是调动了十二分的勇气给你写信的。
再往下看——
你知道,几年前丢钢笔的恶作剧出自谁手?我。是我看到了王秀秀丢在地上的钢笔,一刹时脑筋给搭错了,把对你的嫉妒化作了恶念,将那支钢笔放在了你的桌斗里。万万没想到,我的一念之差会稼祸于你。虽说王老师没有兴师动众,和风细雨地不了了之,才没有给你造成更大的伤害。但我却是有了心病,灵魂一直不得安宁。
我害了你,对不起你,自责不经意间就像一条条毛毛虫啃嚼我的心灵。我常想,有一天要向你说明真相,却搁在心口,一直没有勇气说。我怕,怕如实说来,你怨恨我,刻骨铭记。这可能的,我本来是“无心插柳”,可一语道破,“无心”变成“有心”,“无意”变成“刻意”。那时候我想,一定要找机会补救。不过,这话只能烂在肚子里,跟你不能说,跟谁都不能说,说出来就假了。真的东西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
有一天,我鼓起勇气,给你桌斗里放了一张纸条,表达我的心意和将要负出的努力,接下来就寻找和等待这样的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
文娟一时不明白,孙玉树说的机会是什么?她继续往下看。
那天,恰巧看见刘强将一只蛤蟆放在你的桌斗里,我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心想,这小子的心残着哩,存心想吓你一跳,给你难堪!我略踌躇了一下,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记得的,我当时乘他不备,将那只蛤蟆从你的桌斗里拎起来放在了他的桌斗里,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找难堪。现在想起这件往事,实在是值得开怀大笑的。
这件事你不明白吧!
过后,我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心里想:我与你的恩怨算扯平了,便觉得轻松起来,甚至有点儿高兴。
后来我考上了重点高中而你没有考上,我又自责。当初我不搞那恶作剧,兴许你的学习成绩永远位列我之前,不至于你考不上高中而回村里当农民。当农民的滋味我很清楚,当下许多农民往城里跑,就为了不当农民,更为了子孙后代不当农民。
文娟,离开农村进城吧,城里用人的地方很多,有困难我帮扶你。
我在城里等你!
两页信纸读了半天才读完。文娟愣了,她来不及思索信中所谈的“丢钢笔”这件事本身,却再一次被生活的曲折复杂而强烈地震撼了!如果不是孙玉树亲笔所写,她绝对不会相信。不是不相信当初陷害她的人是孙玉树,而是现在孙玉树将陷害她的的事竟然还写信原原本本地告诉她。她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心痛。以前真是瞎了眼没看出来他这个人模狗样的家伙。些许平静后,孙玉树的影子在她眼前闪动着,她的眼泪一滴滴地落在信纸上……
文娟忧伤地起床下地,起脚出门。站在院子里,抬头望天,陷入到了往事中去——那一切似乎都已经很遥远了。
初中毕业半年多了,文娟几乎把孙玉树忘到了脑后,所有的同学都忘到脑后了,那时发生的许多事都忘到脑后了。“丢钢笔”一事她当时也懵懵懂懂。不管当时这件事有多么重大,还是被王老师轻描淡写地遮掩过去了,她并没有完全陷入到痛苦的悲哀中,却是给她留下了阴影。后来她一直都没有弄清楚搞恶作剧的这个人姓甚名谁。想了许久,也想不出。她想到过孙玉树。“丢钢笔”的第二天她与孙玉树擦肩而过时,目光忽然相遇了,她的心里刷地一跳。过后她想,学习上孙玉树一直跟她暗中较劲,是嫉妒吧。嫉妒心人皆有之,可有嫉妒心就不见得干那么个勾当。究竟是谁呢?一次,她做梦梦见了这人,但这人飘忽而来飘忽而去,梦醒就不知这人是谁了。直到毕业她都没想出。
生活!你为什么总要这样令人费解,令人难以想象?
孙玉树信中提说了刘强往她桌斗里放蛤蟆的事,她那时皮毛不知。也许是因为刘强未能得逞而没有给她造成一点伤害,现在一点都恨不起来。倘若孙玉树说的是事实,她知道刘强那次三一回五一回地给自己递纸条问答案,她却不给他回复,心里不恨她才怪哩!令她感到欣慰的是,毕业分别时,刘强竟然莫名其妙地送给了她一个小收音机。毕业后,刘强真有出息,没在村子里当农民,做生意去了。
突然,文娟又想到了刘强家托媒人提亲的事,就有一个想法袭上心头,也就禁不住恐慌起来。还是早些找机会向刘强讲明了好,时间拖的越长越麻烦,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她搭不起这份人情。不是说一个小小的收音机就让她这么恐慌,而是说刘强如果再三一回五一回地送给她东西,她就被套住了。不然的话就有骗子之嫌。
现在“丢钢笔”一事真相大白,文娟心里泛上来一股顶怪的滋味,心想,好你个孙玉树,我只不过是在班里考了个第一,你就往死里嫉妒。呸呸呸!你也太图虚荣了,竟然还把脑筋给搭错了,干那号蠢事。幸亏事态很快平息了,否则你让我当时就无脸见人,说不准会寻短见。你现在才晓得忏悔了,“对不起”有用吗?
事情虽说没闹腾大,你也害苦了我,心灵上的创伤不说,学习开始退步,最终没有考上重点高中而回村里当了农民。你呢?到了另一个世界——在城里的学校追梦,将来要上大学远走高飞!
哼!文娟心里对孙玉树充满了说不出的怨愤,把手里的信揉成一团, 欲随手扔掉,却没扔,不能这么便宜了这个昔日的“同学”。泪流满面的她心里突然萌生了报复的念头——给他回信,狠狠挖苦给她制造痛苦制造灾难的小人。
文娟起身找出纸笔,立刻伏桌写起来。她将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的恶毒的挖苦言辞全部写到了纸上。每写一句,她就要骂一句,写了个痛快,骂了个痛快后,笔却再没有落到信纸上。
晚上,文娟睡在炕上,心情才平静了,思维出现了逆转。
孙玉树这人还是厚道。厚道不是说他现在给她承认错误表示悔意,而是事情过去三年多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她也一点都不知道,孙玉树竟然毫无私心杂念地旧事重提。再想下去,就觉得孙玉树当时也是一念之差呀,何况事情没在班里掀起轩然大波,后来他写纸条安慰,暗中保护,用行动践行自己的诺言。至于说他给自己的伤害,造成学习退步,而是自己心重了,想多了,不能全怪他的。她开始想老人们常常说的命运这个词,就觉着自己就这命,该认命。这么一想,她的情绪就不再消沉,开始感动着他为她写这么长的文字,感叹他能够如此坦诚地表白自己的心迹,油然生出一种温暖和感动的心情。
此后,孙玉树回到了文娟的记忆中。她觉得不能蔑视和嘲弄他的一片心意,还想着诚恳地给他写一封回信。
那种一个好朋友写给另一个好朋友的信。
这天晚上,文娟将笔提起又放下,反复斟酌后,才写了一封信。信中她没有写“丢钢笔”那件事。不是说不想写,而是关于“丢钢笔”之事,根根叶叶说起来太复杂,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她这样一笔带过:我现在一点没怪罪你的意思,当时都是小孩子,一时糊涂而为之……
一张纸写了不到一半,文娟觉得无话可说了。想了很久,才继续写道:你要专心学习,争取考上有名气的大学。至于我自己,并不想一辈子当农民,永远要翻来覆去折腾脚下的泥土,在土地上扒吃喝,但进城的事而今不想。
写完后,文娟读了一遍,还想把没有当上代课老师的心酸写一写。犹豫了半天,还是将已经写了的几句也划掉了。觉得如果那样写,就太无趣了。
倒在炕上,她盯着窑洞顶上的灯泡发呆。
第二天,文娟就到村口,手里捏着信,等那个两三天来一趟的邮递员。
信寄出以后,文娟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一种强烈的愿望不断地从她内心升起——不甘心就这样悄悄地生活在村里。她老是感觉城里有一种东西在向她招唤。有时候她又想,还是生活在家里安稳些,进了城等待她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难以想象。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生活将无比艰辛!
经过内心的不断斗争,文娟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了。觉得眼下还是应该呆在家里边劳动边看书。
若不是文娟她娘杭秋兰收到一封信的话,文娟也许会在村里一直呆下去。
杭秋兰收到这封信,看后就高兴得眉开眼笑,心里亮闪了——生活似乎再一次被太阳照亮了。
   
      
                                             第29章 文娟的坚持


信是杭秋兰一个远房亲戚常如莲写的。
杭秋兰一直叫她如莲姐,文娟该叫姨。常如莲在城里的县医院当护士长。常如莲和杭秋兰沾上了一点根本就扯不上的亲,也就是所谓的远房亲戚。但在此之前却常往来着。说是往来,其实是杭秋兰每次进城时,都会去常如莲家里,手从未空过,不是提些鸡蛋,就是拿些杂粮豆豆,或背些土豆红薯。
有好多年了。
常如莲很有良心,知道杭秋兰给她送这送那的很不容易。乡里本来就穷嘛。对杭秋兰的一副热心肠,常如莲也不能不回应一下了,就常想着感谢杭秋兰。不是说她要给杭秋兰办什么大事情,她一个医院的护士长,就是想办也办不了。她曾经对杭秋兰说,文娟现在还小,过几年要给文娟在城里瞅个合适的人家。常如莲的话让杭秋兰存了一点希望,所以杭秋兰就多次回绝了乡里人的提亲。就连生意人刘家提亲,她也是婉言谢绝了。
常如莲后来感到这事说来容易做起来来难。城里的大多数男孩子找对象总要找个城里的,即使找个乡里出身的,女孩子必须要有工作。在城里没有个正式工作,就意味着什么也没有。虽说现在的男孩子们开化了,但婚姻问题上“工作”这个起码的条件却不想采取无所谓的态度。因此,要给一个乡下的女孩子在城里找个如意的对象,等于水中捞月。即便有城里的男孩子找了乡下女孩子,但这些人不是没职业过日子都难,就是身体有残疾的,她不忍心把这样的人家介绍给文娟。这些情况她给杭秋兰说过的。
常如莲给文娟在城里瞅不到个合适的人家,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又想为文娟找点事做,挣点钱,为自己将来出嫁准备嫁妆。得知医院招收护工的消息后,她就赶紧给杭秋兰写信,叫她也赶紧带文娟来医院报名。
杭秋兰是这天早上收到信。看罢,一时兴奋得有些晕头转向,在地上转了两个圈子,信都掉地下了,才醒过了神。她感到天地一下子变得非常明亮,心情也像春天里雨后的树叶,舒展开了。女子要在城里的大医院上班,成为一个城里人,咋不高兴哩。高兴过后,就捏着信推开女子小屋的门,见女子还在炕上呼呼地酣睡。她的眉头不由地皱了皱,拿手推了推酣睡的女子:“文娟,你醒醒,你快醒醒!”文娟身子动了动,没睁开紧闭的眼,仍然在酣睡,看样子昨晚看书又通宵达旦了。杭秋兰有些生气了,又使劲推了一下,大喊:“文娟,快起来,都几点了,你还睡觉。”
文娟眼睁开了,看着娘站在跟前,说:“娘,喊我干什么?我还没睡够哩!”说罢一翻身又要睡去。杭秋兰把手里捏着的信递到她跟前,说:“不起来就不起来吧,你给我看看信。”
文娟看了信很高兴,心里装满了对新生活的向往。
晚上,杭秋兰还激动得不行,想来想去,有些把持不住自己了,心说,反正现在是由春向夏过渡的日子,是农闲时间,闲着也是闲着,早一天进城就早一天上班,迟了怕旁人顶占了位子。她对文娟说:“最好是明天就进城里!”
文娟心事重重,问娘:“我进城里上了班,地里的活怎办?”杭秋兰说:“我和你爹商量过了,你的前程重要,家里的地你不用愁我和你爹还能动弹;家里的猪呀羊呀,我们也能喂得过来,你也不用愁。”说了两个不用愁又说,“你就放心地在城里上班吧。”好像文娟已经在城里上班了似的。
文娟心里不乐意,说:“能不能迟几天进城里?”杭秋兰说:“不能迟!迟了会耽搁事的。”文娟想了想说:“你先进城里找姨问一下。”杭秋兰说:“问什么?”
文娟瞧了娘一眼,埋下了头。杭秋兰说:“你什么都不要想了,今天早点睡觉,明天一大早就跟娘进城。”
话说到这份上,文娟无话可说了。可是,明天就要离开自己的家去城里——也许以后要永远在城里工作、生活,她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完全不是个滋味。从出生到现在,除了在乡中学读书的那三年,一直生活在家里,家里的窑洞、院子,院子里那颗白杨树,她都满怀着亲切的感情。现在要离开了,心中空落落的……
第二天一大早娘俩一起喂了猪羊,就先步行往乡上走。由于前几天下过雨,土路面半湿,牛羊走过的那花瓣蹄印和骡马毛驴的半圆蹄印,与人走过的脚印叠合,清晰可见。
一路上,人迹罕见,听见几声狗叫,不见狗的形和影,文娟紧紧地扯住娘的衣角,双腿快速挪动。
前面路上卧两只狗,目光炯炯地盯着文娟和她娘。娘愣了一下,站着不动了。文娟打了个喷嚏后,从地上抓起来两块疙瘩,甩手扔过去,一只狗怕得耳躲了躲,她又一甩手,另一只狗怕得躲一下,两只狗都躲得远远的。文娟又捡起一块土疙瘩撵过去,一甩手,两只狗跑得无影无踪。
文娟对娘说:“走吧!”
来到乡上,看见一辆开往城里的班车停在公路边上,车上有空位,她们一上车,还没坐稳车子就开动了。
车子在两山夹峙的公路上前行着,路面坎坷不平,把车子颠来簸去。车子还更经过险要路段。这里一边是悬崖峭壁,另一边就是万丈深渊。山里人看惯了大山,坐车里不感到提心吊胆。没怎么上过险路的外地人,坐车在这样的路上行走,免不了一路大呼小叫。但司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路面。
车子每路过一个村子都要停,上几个人,或者下几个人。停了老半天,好不容易开车了,还不稳,“咣当”一家伙把站着的人操得似扭秧歌,坐着的人前仰后合。司机猛地又踩一脚刹车,车子猛地蹦了个高儿,差点要把车里的人给颠翻了。乡里人都习惯了这种有惊无险的晃动,搁在偶尔乡下走亲戚的城里人身上,得有相当大的耐心和涵养才不至于气死!
上了国道,道路显然平直宽阔了,车子便飞一样往城里奔。
县城仅有两条交叉街道,那十字路口便是繁华商业区。县医院就在这里,邮局,银行在这里,百货大楼也在这里——四层楼,建起有两年多。
十字路以南称南大街,直通汽车站。
文娟跟着娘从拥挤的汽车站出来,走在了好久未见的南大街。杭秋兰站住,文娟也站住。杭秋兰跺了跺脚面上的土,文娟也跺了跺脚面上的土。俩人相跟着往前走。
没走几步,一个中年妇女横在了她们面前。尽管中年妇女的穿戴也还可以,但可能是个农民——城关农民的穿戴当然不像山里人一样破烂。中年妇女问她们:“住不住店?”杭秋兰说:“不住不住。”中年妇女纠缠:“是家庭小旅馆。”听杭秋兰说:“我们走亲戚。”见文娟提着行李在前面催,杭秋兰匆匆赶上去,才不纠缠了。
街道上四轮车、自行车,还有其它车辆,拥挤着一起往前奔。
街道两边卖什么的都有,铁锅、鞋刷子、老鼠药、水果……各种刺耳的声音夹杂一起,纷至沓来。
再往前走,街上过往的人多了,店铺也多,一个挨着一个。店铺门面上都正正经经悬着长方木匾,这个昌,那个祥;这个盛,那个兴;这个喜,那个堂……种种吉祥字号一家连一家。
文娟以前跟她娘进过几次城,但此刻呈现在眼前的一切,仍感新鲜。杭秋兰领她进了一个服装店,想给她买一身新衣服。文娟摇摇头,说她不想买。
杭秋兰说:“城里这鬼地方以衣帽取人,你穿这衣服丢人现眼不说,还会坏事。”硬给女子买了一身新衣服——她原来的衣服只适合在农村穿,现在进了城就得穿新衣服。
从服装店里出来,她们就直奔常如莲工作的医院。
跟常如莲见面是在护士值班室里。文娟跟在娘屁股后头先去了护士长办公室,看没人就去护士值班室。
护士值班室的门敞开着,常如莲正跟几个护士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抬眼看见门口站着杭秋兰,就往出来走。
文娟没忘记娘在路上的嘱咐,一见常如莲就精神有点紧张地问姨好。常如莲很高兴,带她们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进了门,杭秋兰就想跟常如莲询问招收护工一事,却没有。不是说她改变注意不想问了,而是她又一想,觉得先随随便便聊几句再问也不迟。常如莲听说她们刚刚进了城直奔而来,就忙着招呼她们喝水,要领她们去医院大灶上吃饭,杭秋兰不肯。常如莲就开门见山地把医院招收护工的基本情况说了个清。
文娟对常如莲说的每一句话都非常留心地听,听说护工要见天打扫厕所,就愣了。她原来就猜想,在医院里“工作”会又苦又累,她不怕吃苦受累,但她无法想象居然会是这样的“工作”——打扫厕所的地步!她心里一沉,那种愉快的情绪顿时消失了。
杭秋兰也愣了,但她很快醒过了神,就对文娟说:“当下活脏点,以后慢慢调整。”文娟却不这么想,一脸不高兴。常如莲似乎看出了她们娘俩的心事,知道她们对这工作不满意,但她觉得这工作也不是谁想干就能干得上。常如莲想了想,她想让她们娘俩考虑考虑商量好再说。就离开了办公室,去忙了。
杭秋兰奇怪地看了文娟一眼,依然按自己的想法对文娟说:“先试火干一阵。”又说,“城里人不干的事你都干,才能在城里站得住脚哩……”
文娟边听娘说边想,想了娘以往的操劳。但最后还是没想着让娘高兴,等娘说罢了,还是把嘴一撅,说:“我不想干。”
杭秋兰对女子的态度大吃一惊,对一向随和的女子,在这时却表现出了让她咤异的不大随和,十分恼火,就斥责:“这工作想干的人多着哩,你还挑肥拣瘦?”文娟不言传。
杭秋兰火了:“你究竟想不想干?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有?你倒还是吭个气呀……”文娟的脚在动,嘴唇在动,舌头却不动。
杭秋兰有点伤心了,才感到女子大了,主意也大了,大的不听话了。但她还是不死心,就焦急地问:“你倒究想不想干?”文娟从牙缝里挤出的是一个字:“不。”
杭秋兰火了,生硬地说:“好呀,你敢不听我的话?”文娟说:“娘,不是我不听你的话。”
杭秋兰想问问为什么却没有问。想当初给女子取名儿的时候就指望着女子能文静点听她的话,结果天不遂人愿。眼下她看女子依然是一副丝毫不改变的神情,铁了心肠,就明白女子表面上是乖乖女,骨子里比谁都倔,再硬来跟女子闹得太对立不仅于事无补反而坏事,态度便软了下来,将文娟按到了凳子上坐下,说:“这好歹端公家饭碗子,城里人多,工作这么难找。”又说,“咱们进城里找工作的事在村里扬开了,回去怎见人?”杭秋兰又再三说让她干,好像她不干就会辜负了姨似的。
文娟见娘的脸色灰灰的,理解娘的心情,但她还是不为所动,语气仍然沉重铁硬:“我不回去了。”杭秋兰说:“你不回去干甚?城里瞎逛什么?”
文娟说:“我不逛,我要在城里找点事干!”杭秋兰说:“你还小哩!城里人生地不熟,我和你爹怎能放心?”又问,“你咋猛然想起自己在城里找点事干哩?”
文娟一时难以给娘说清楚自己的心事,只说:“我回去呆在家里不痛快,就想在城里……”杭秋兰平息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把语气放平稳了些,说:“我想来哩。你初中毕业回家劳动,心里就难过。可有什么办法哩。”又说,“世事就是这样。你呆在城里会有甚好事情干,还不是要吃苦受罪?”又说,“遇上个甚事,谁帮扶你?”
文娟说:“娘,你不要操心,我十大几的人了,能照顾好自己,你放心罢。”杭秋兰一时想不明白,女子为什么不回家要呆在城里,但她猛然感到女子已经长大成人了,已经不能再像过去一样管教她了。这样也好。一茬又一茬的孩子就是这样长大成人的。女子能对自己负责任了,这也是好事哩。
但她还是感到一阵柔弱,眼里涌出了两颗泪珠,伤心地说:“这好歹在于你,你自己作主吧。”又说,“娘还是怕你有个闪失。”说罢从兜里摸出一卷钱,指头醮醮口水,除过留够一张返回乡里的车票钱外,把剩下的钱往文娟手里递,有一百多快吧。
文娟在城里花费大——本来杭秋兰想多留点,但再拿不出手了。她说,“文娟,你在城里有花销的。”文娟很感动,只接了五十元,说:“家里也需要钱。”又说,“你不要生气。”
杭秋兰,说:“不生气是假的,反正你要照顾好自己。”她又把钱往文娟手里递,文娟不接。
常如莲二返身回到办公室,见杭秋兰脸色如灰的样子,就明白了一二。刚想问一句,杭秋兰却是哈着腰,贴着笑脸说:“文娟小,不懂事,不理解大人的苦心。”虽然常如莲跟院长费了不少口舌为文娟谋得一份护工工作,文娟现在却不想干,她也一时三刻给文娟讲不清楚干与不干的利弊好坏。她又想起一件事,就对杭秋兰说:“我们医院里的眼科主任要我帮忙找一个女孩子到他家去带小孩,衣食住行全包之外,每月纯工资一百元。”杭秋兰觉得这也好着哩,就转过头给文娟说:“你姨又给你找了这么个好工作。”她心里还觉得女子给医院里的主任带孩子,从早到晚都在跟人家学培养孩子的方法,将来自己培养孩子就有好经验了。
可文娟不这么想,她摇了摇头。杭秋兰说:“要懂事!”文娟还是只摇头,不言传一句。杭秋兰只好又对常如莲说:“工作的事你就不要给她操心费神了。”常如莲用不解的目光看着文娟,感到这女子是个倔人,真没见过,就说:“也好。”
文娟和她娘离开了医院。
分手时,文娟晓得娘会千叮嘱万嘱咐,无非是让她不要挑肥拣瘦。文娟也就顺水推舟地说,看情况吧。这个“看情况”是大有深意的,它暗含了一个决心。只要有事干,有个吃住的地方,哪怕先不赚钱都可以。
文娟为什么不想干那打扫厕所的工作?为什么不想给人家当保姆?她自己也说不清,反正是不想干。
其实文娟不是为了图虚荣,而是不愿意遭受那些无言的耻笑。这时候她已经初中毕业了,一个新的人生阶段开始了。何况她又读了那么多的书,有了很强烈的独立意识,就感到凭靠自己也能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而在以前,她总觉得自己是个孩子,什么也得依靠大人,对大人的话是言听计从,总认为娘说的话都是对的。现在就不那么认为了。她已经有了她自己的生活观——尽管这才是刚刚开始。她的这种批判性的意识不仅仅是在心里,而且表现在了行动上。
想干的事是她小时候就有了的那个梦想——当一个教师。
                                                   

榆林人 发表于 2015-11-17 22:31:42

                                                          第30章 昔日的同学                                                                                             杭秋兰走后,文娟来到大街上蹒跚地走着,边走边看哪些地方招聘人员。结果令她很失望,有几家门市的窗户上明明贴着招聘启示,进去一问,现在不要了。又有几家她去问,人家却要求高中以上文化的。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该吃晚饭了,可又一个问题冒出来了,晚上去什么地方住呢?首先她想到了去姨家,但很快就否定了。姨现在一定还生她的气,她不识好歹。还可以去住旅社——身上有娘留下的钱,旅社很容易找到,她却舍不得花钱。再一想,就想到了老同学孙玉树和王秀秀。他们都在一中念书。王秀秀过去跟她一直别扭着,现在她想起王秀秀还觉得别扭着。倒是她记得孙玉树前一段时间给她来信说,进了城有困难就来找他。好,现在就去找他。文娟打问了一中的去处,就一直往北走。一中学生已经放学了。在校门口,文娟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门房老头见她不戴校徽,不让她进去。她急了,好说歹说,老头才开了恩,扬了下手,让她进去了。文娟见人就打问一个叫孙玉树的学生。她说不出来他是哪一个班的,只知道他是高中一年级学生。孙玉树从宿舍楼下来,往学生大灶走,远远看到了文娟,喜出望外。他热情地向她摇了摇手后,就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喊了她的名字。文娟没听清楚是谁在喊,东张西望一阵后,才看见正是她要找的老同学孙玉树在喊她,高兴自不必说。孙玉树走近文娟,问:“你什么时候进城的?”文娟答:“今天。”孙玉树问:“找下工作没有?”文娟把今天进城到县医院找工作的前前后后给孙玉树说了一遍。孙玉树安慰她:“你不要急,城里用人的地方多。”又说,“吃饭你不要愁,用我的饭票,住的地方嘛,你就先在我们班女生宿舍里凑合一下。”说罢往宿舍楼走,文娟也跟了去。想不到,他们上了四层竟然在楼道里与老同学王秀秀碰了个面对面。
   王秀秀去年凭靠成绩上高中不行,她的班主任王三平清楚,她爹王顺也明白。王秀秀作为乡中学学习成绩二十名以外的学生,不要说考入一中,就是要考入二中,那也根本是不可能的。除非有什么奇迹发生。说起自己的宝贝女子,王顺真是又爱又恨。女子长脑好使,身材苗条才十七岁,就已经是一米六八的个头儿。这一点很让王顺高兴,女子继承了他婆姨的优点。可是女子就是不爱学习。从念初中开始,他就重视了利用关系她送到城里教学条件最好的一中又选一个最好的班级,实指望通过三年的初中学习,取得好的成绩。可是事与愿违,女子念了几天不适应,又哭闹着要回乡里的中学念书,气得发了一阵火,埋怨了一阵子后,只好将王秀秀转到了乡中学。临毕业时,王顺来找王三平。王三平对他说:“王秀秀上高中凭靠成绩不行,得找关系,还要花钱。”花钱的事王顺不愁,他有的是钱。当年最早进城里干建筑行业,包工程的都算顺应了风水,虽不像做证券股票那样一夜暴发,但也不过五六年功夫,就基本上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王顺有了钱,他多年来赖一支撑的精神支柱——苦中作乐的豁达乐观信念便轰然坍塌了。他首先想到的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便在城里购置了一院地方,还要大把的钱投资到了工程上。继之感到现在这世事,光是有钱还不行。钱可不是女人。叫她生儿子就生儿子,叫她生女子就是女子。还得有关系。关系的深浅主要是看感情。什么是感情?感情其实在官场上就是权力,有权力就有了感情基础,有感情基础就有了权钱受易。有了这一渴念之后,上他这条船的政府部门的正副局长越来越多,因为他这条船上都是钱,并且他很快跟这些城里的几个正副局长成为了酒肉朋友……这其实是不少初发达起来农民的一种心态。一方面,现在社会上不管办什么事,因为机制僵化,他们这些灰头土脸的农民和哪个部门交涉,门难近、脸难看、事难办,要碰一鼻子灰又一鼻子灰。难怪有人说,在中国,官场就是生意场,两个场其实是一个场,说白了,这两个场是互通的。你想在生意场混出个名堂,离不开官场朋友的支持。如果缺乏了官场朋友的支持,你发不粗长不大,成不了气候是铁的事实。反之,你想在官场上升转得快,也需要生意场的朋友给你抬轿子,特别是像王顺这样没文化没关系进城的农民,他们要想在社会上长期地“混”下去,总是要利用各种场合,利用各种机会,结交几个要害部门的正副局长。当今社会说来也怪,一反常态,不看你钱是咋得到的,而是看你得到没得到钱;没钱的时候你要到处装孙子,有了钱你不想装都是大爷。白猫黑猫逮住老鼠就是好猫嘛!他们深知当今满社会人都乱糟糟的,可以无视许多一般官员领导,但这些要害部门的正副局长绝不能小瞧,还要经常巴结。他们感到这些正副局长的半个屁股比他们的整个脸面还顶用,可以给他们撑棚架屋,使他们左右逢圆,路路皆通,在城里大显身手。另一方面,他们这些原本跟土地较劲的农民,长期感到自己的社会地位低下,而改革了开放了搞活了又使他们不甘心寂寞无闻,产生了强烈的出人头的欲望。用什么来比喻他们这些人施展的智慧呢?有人想到了攀官结慧,不大准确;也有人想到了投机钻营,也不妥;还有人想到了唯利是图,还是不妥。要找一个恰如其分的词来形容他们的智慧,还真不容易。反正他们长着一颗智慧的头颅。王顺的酒肉朋友中,就有一个是教育局副局长赵长水。赵长水自小在农村长大,高中毕业后回乡务农。招生制度改革那年,他苦苦地复习了三个月,终于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地区师范。毕业后没有一点门路关系的他只有到农村学校教书。看着同一批毕业的那些教师和后来毕业分配到农村学校的教师,一个个很快调到城里的学校工作,他恨自己没门路没关系。从此他发奋读书,考上了专科函授。当时跟他一起读专科函授的就有个城里二中的校长柳民,他绞尽脑汁博得了柳民的喜欢。拿到文凭后,在柳民的帮助下他被调到二中当教师。又在柳民的载陪下,他从教导副主任干到副校长。柳民升任教育局副局长时,他接任校长。如今,又干上了教育局副局长。想想自己的奋斗来,在心中不免有几分得意,也有几分辛酸。当上了副局长后,首先是他的身材发生了显著变化……大腹便便,那双清澈的明目洞察一切,还有那不可思议的说道。的确,他非常健谈,而且说话喜欢一边比划动作,一会儿耸肩,一会儿摊手,谢了顶的头上盘踞着的那一绺头发也摇来摆去,跟老外似的,是教育领域出了名的精能人。王顺找到赵长水说了好半天客套话,才吞吞吐吐地说:“赵局长,我有个急人事,想对你说一说……”赵长水满口满应,说:“小事一桩!”王顺高兴的不得了。当王顺又具体地讲了女子今年高中没考上成绩很低时,赵长水却手一摊,做诚恳状,说:“成绩这么低的学生念二中一句话就可以办到,可要念一中就不顺畅,得去疏通那些疙疙瘩瘩的环节。”说得一点都不错。在城里念书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学校竟都跟菜市场似的,也兴挑肥拣瘦,成绩好的都争着抢着要,成绩差的都推。也难怪学校,现在上上下下都不分青红皂白地讲究升学率,所以无论哪一所学校,都不想给自己找包袱。像一中这样的重点中学,县长介绍去的学生校长一个也不敢顶碰,其他人就难了。有些人即使官位子很高,但跟学校屁不相干,校长也不放在眼里。赵长水现在这么说,就是怕王顺去了碰钉子。王顺原是个农民,没念几年书,却是个灵人。改革开放头几年,农民仍然很穷,身无分文,心忧天下,被热情蒙蔽了眼睛,一心扑在土地上卖命,没有人想撰钱,也不懂赚钱之道,想发财致富的只有王顺这样一干子人。他现在已经在江湖上磕磕碰碰多年了,对官场上的道道好像比谁都懂。他起先进城办事时请客送礼,心里总有点七上八下很不踏实。后来他渐渐价明白,你不这样做甚事都难办哩!王顺很快开了窍——办事时请客送礼这是一种“互惠”的生意!既然人家领导不怕犯错误,咱一个农民怕甚哩!事实上,一些从农村来到城里的农民看起来土头土脑,却是因为某些领导干部的贪赃枉法行为,打开了一个个为他们办事的缺口……现在,王顺听出赵长水话里有话,禁不住心里一惊。赵长水所说的那些疙疙瘩瘩环节是什么?他心里明白着哩!一蛮不像那些文人,遇到了这样的问题,就呆头呆脑琢磨不出事儿来。社会上很多极为复杂的事用他那号思维方法一想,就会得出简单的一目了然的结论,问题迎刃而解。他清楚的太了,那些疙疙瘩瘩的环节,就是鼓起来的一张又一张的嘴,你把票子往进去一塞,嘴就都闭上了……                                                                  

寒冬腊梅 发表于 2015-11-24 02:57:56

怎么看不到续集?

榆林人 发表于 2015-11-24 20:21:03

寒冬腊梅 发表于 2015-11-24 02:57
怎么看不到续集?

谢谢文友的特别关注,问好祝福!
文章已经完稿,正在修改,边修改边上传!

榆林人 发表于 2015-11-24 22:57:48

               第31章 巧妙脱身
后来王顺又见王三平就讲,他已经找过赵长水局长了,将女子念高中的事办妥了。王三平是个有头脑的人,一听就心里一惊。从王顺的口气里听出,他跟赵局长关系绝非一般,就跃跃欲试地生出野心。于是,他笑吟吟价对王顺说:“我有一件事要求你哩!”王顺盯着他好一会,突然问:“甚事?”王三平好半天不说。王顺又说:‘说吧,只要我能办,那还有甚说的哩。”王三平说:“我想进步。”王顺半懂不懂,说:“你甚意思?”王三平说:“后半年教育专干要调走,由校长接任,副校长接任校长,主任接任副校长……”讲的是老套的循序渐进原则。王顺一听就反感,打断:”你不要兜圈子,千言万语你就把它化成一句话,有甚想法直接往出说。”王三平才直截了当:“我想当教导副主任,你给赵局长说说。”王顺满不在乎价说:“干脆就给你弄个教育专干吧。”王三平说:“我的历练不够。”王顺说:“什么历练不历练的。”又冲动起来狂妄地说,“共产党的官谁都能当。”王三平以往听别人说过这话,没觉得这话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眼下王顺这么说,心里就有一股怪怪的滋味。他眨了眨眼,想了想后说:“我也想当教育专干。”王顺稍做沉思,说:“赵局长不知能不能办得了这事。”不是说王顺反悔自食其言,而是他们这些人到哪里都喜欢说大话,往往说话一点余地都不留。可到了关键时刻动了脑子,话就得谨慎了,要给自己留有余地。王三平有些发急,问:“咋办不了?”王顺平静地说:“他是副的。”王三平说:“我听说他和柳局长关系硬实,他说话柳局长听。”王顺心里实打实地想给王三平帮忙。不是说王顺和他一家一户,论起来王顺是他叔,并且这几年他对王顺女子王秀秀不错,挺关心照顾,现在不帮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或王三平跟他一家一户该帮这个忙,而是王顺想把个自己人弄上来,以后办事就方便些。于是,他就再也不好意思托词推卸,就充当一次说客的角色。但他也不想大包大揽,就对王三平说:“我先跟你讲,我可以引荐你,剩下的事我不管。”又说,“而今办事你也明白吧,得拿钱铺!”王三平沉默了一会,说:“我知道。”又问:“得铺多少?”王顺漫不经心地笑笑,说:“这号事情我以前没弄过,说不来,你自己掂量着铺吧,反正是少了不行。你如果心想事成,咱们就乘热打铁,我今日进城里就找赵局长给你接茬。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以后就不要麻缠我了,你直接去缠赵局长吧。”他的话一出口就是一串一串的,听起来让王三平感觉还是挺舒服的。王三平说:“我就是不晓得要铺多少?”王顺说:“这号事我以前也没弄过。”他也理解王三平一个仅看那点儿死工资生活的人,干甚都扣得很,是既想办事,又舍不得多花一分钱的吝啬鬼。他摸了摸后脑勺子说:“你干脆先拿一万块伙一下。”按说,王三平是个有水平又敬业的好教师,应该在教师岗位上默默无闻地奉献自己的青春年华才对。可是,没当过教师的人不知道,当过教师的人却是太了解人民教师的艰辛和伟大了。见天跟那些单纯幼稚、活蹦乱跳、惹是生非的孩子们在一起,是有欢乐的一面,也有成就感,可也有着没完没了的烦恼。所以有些教师,即使是人见人夸的好教师也动不动就说不想干了,一有机会就想“跳槽”的大有人在。王三平就属于这种情况。王三平按照王顺的吩咐来到城里,找到赵长水家。他在门口喊了一声:“赵局长在家吗?”赵长水的妻子惠晓兰闻声出来,见王三平提着烟酒,心里有些高兴,但还是没有叫王三平回家里坐坐的意思。王三平提说了王顺叫他来的。惠晓兰便不看僧面看佛面似的,笑嘻嘻价连忙把他请到家里,还要到卧室里打电话喊赵长水回来,被王三平拦挡住了。王三平把提来的烟酒放下后,说自己找赵局长有点小事,赵局长若不在,就不麻烦了。惠晓兰不好意思地说,赵局长去地区开会昨天才回来,今天吃过饭刚刚出去。王三平一听茶也不让沏,起身就要告辞。惠晓兰送他出门时一再说,赵局长回来后,她一定给说你来过了。过几天,王三平来到教育局,走进赵长水办公室,首先报了自己的名字。赵长水没有冷落他,之前有王顺给他通融过了,惠晓兰也把他给汇报过了。赵长水向王三平了解了一些情况后,就说他这年轻人很不错,让他好好干。王三平受宠若惊。当他把一个装有一万元现金的牛皮纸“信封”放在赵长水办公桌上的时候,心里忐忑不安,甚至战战兢兢。王三平跟头一次弄这号事的人一样,总觉得自己卑微也有点儿胆怯吧!他生怕赵长水不接受那就尴尬了。其实,他多虑了。当官的不打送礼的嘛。果然,赵长水伸手抓起办公桌上的那个“信封”,似习惯性地掂了掂轻重,就往抽屉里一撂,又轻巧地把抽屉一推,然后双手合十,很气派地把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笑着对他说“我会考虑的。”王三平心里急,过几天又去找赵长水打探消息。赵长水说:“你的条件现在还不成熟。”王三平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离开教育局,他又去找王顺请教。王顺说:“赵局长的意思是说,你送那一万块还没到位,要乘热打铁,你再送一万块,试火一下。”王三平不言传。王顺问他咋了,是不是后悔了。王三平说:“我仅有的一万块已经送了,现在没钱了。”王顺哀叹一声,说:“好吧,我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借给你一万块,一个月以后你就是偷抢也要还我。”第二天,王三平又将装有一万块的信封递到赵长水手里时,就想,赵局长虽说工资收入高,平时也有不少外快,但这一万块加上前面已经奉送的一万块,足可以让他心动了。果然,赵长水心动了,还习惯性地掂了掂分量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看得出,这笑容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没有一点虚假的成分。王三平告辞时,赵长水说了一句叫他把心放在肚子里的话:“等好消息吧!”不久教育局发出的文件,便证实了赵长水那天说的话。王三平如愿以偿地被任命为庙沟乡教育专干……这都是王三平以前的事了。这哪里像他干的事?这号事如果让很尊敬他的学生知道了,恐怕会小瞧他。不过,后来王三平渐渐价也不稀罕这个职务。学校作为一个教学单位,教学水平高就是最大的职务。无冕之王。这是后话。我们还是接着说王秀秀。王秀秀进城里念书不到一年,受城里一些女同学的影响,开始精心打扮起自己。洗发膏、头油、洗面奶,甚至口红之类的一些有名堂的化妆品,都出现在了她那个小木箱中。她的穿着打扮,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城里人。这种爱美之心是无可指责的,因为这不仅仅是使她们自己变得美丽,而且她们的美丽已经成为了生活中最动人的现象。问题是,王秀秀学起高中课程很吃力,难一点的内容根本就弄不明白,就明白自己不是上大学的料,一天都不想学习上瞎用功了,有点儿时间就想上街逛逛。乡中学的那段生活在她的心目中也早已变得遥远而模糊了,过去跟文娟的别扭她早已经淡忘了。没想到,半年多过去了,她跟文娟在一中楼道里碰上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嘿嘿笑了。王秀秀笑吟吟价问:“文娟,你什么时候进城的?”文娟见王秀秀主动问候她,就对王秀秀有了好感——不管过去两人怎样别扭,今天说今天。她也笑吟吟价回答:“今天。”但脸上飞红,显得有些慌乱。王秀秀又转过头问站在一旁的孙玉树:“你们吃了没?”孙玉树摇摇头答:“还没。”王秀秀说:“我也没吃。”孙玉树说:“那咱们就赶紧到大灶上去吃,再迟就关门了。”王秀秀说:“干脆到街上吃吧。”又热情洋溢价说,“我请客。”文娟来一中是找孙玉树,连见王秀秀的意思都没有,却是偶然遇到了王秀秀。王秀秀一见面就对她这么热情,心里一热,想起过去错怪了王秀秀。这时候,她觉得过去同过学的人不管当时关系怎样,往后遇到一块是多么叫人感到亲切!但很快她又有另外一种感觉,觉得在这个出手大方的同学面前,自己有点像一个叫花子向她讨吃来了。文娟站在那里不动也没言传一句。孙玉树也站着没动。他家里不富裕,不想请别人,也不想让别人请,进城快一年了,几乎不在街上的饭馆里吃饭。王秀秀看出了他的心思,就亲切地用手碰了碰他的胳膊,说:“你别愣了,快走吧。”又说,“请你吃饭,又不是鸿门宴。”孙玉树心里觉得不是个滋味,看了文娟一眼,还是跟着王秀秀走了,文娟也走。王秀秀领他们来到了一个快餐店,临窗而坐。王秀秀问文娟:“想吃什么?”文娟说:“你们看吧。”孙玉树提议:“吃拌面吧,早点吃罢我请你们看录像。”当时的小县城里,看一场录像是人们很开心向往的事情。这当然合王秀秀的心意。文娟心里高兴自不必说。吃饭时,孙玉树不断地询问文娟的情况。王秀秀对他们的话不感兴趣。吃罢饭,他们赶紧往录像厅走。前面是一个水果摊子,摊贩不住口地叫卖:“新鲜水果,新鲜水果。”孙玉树说:“我去买水果。”说罢一扭身往水果摊走。王秀秀和文娟仍往录像厅走。远远看见,那里已经闪烁起了灯火,并且聚集起一大片熙熙攘攘的人群。前面不远处围一疙瘩人。她们好奇地走近一看,一个 “魔术师”在表演:将一颗大豆放在其中一个碗里,叫人猜,猜中奖钱。一个年轻后生上去押了钱,一下子就猜中了,拿到了奖钱。一旁的另一个年轻后生跃跃欲试,他明明价看见“魔术师”将豆子放在右边的一个碗里,打开却是空的,豆子在左边的碗里。文娟拉了王秀秀一把,说:“走吧。”她边走边对王秀秀说:“那是个蒙人骗钱的,前面那个后生是他的托。”这话说的是她的感觉,这感觉不错,那样的表演在外行人看来是没有一点破绽,在内里虽说不是漏洞百出,却也是曲径通幽的,就像我们平常所见,法网恢恢疏而有漏,有徇私舞弊的后门可走,有不少犯罪分子逃之夭夭。前面站一群年轻人,怪异地打扮自己,男子头发留长了,女子头发留短了,乍一看一群人都不男不女,那叫一壮观。再往前,横着俩小混混,正想法寻点儿开心。他俩一胖一瘦,瘦子用手捅捅胖子,坏笑着说:“看呀,来了俩村姑,一大一小,咱一人一个。”胖子奸笑着说:“好的。”说罢手一挥,俩人晃晃悠悠地往前走。王秀秀看到俩个小混混像是冲她们来的,小声嘀咕:“咱们遇到流氓了,赶紧跑吧。”文娟不甘示弱,嘀咕:“咱们前面跑,他们后边追来怎办?”这倒是个问题,王秀秀没想到,她问文娟:“你说怎办?”文娟说:“先看看他们怎办?”胖子嬉皮笑脸地伸出手,手里的票晃了晃对她们说:“哎哟,俩漂亮妹妹,没票吧,我多两张票出手。”王秀秀紧张的不敢言传,文娟扭头朝后看,孙玉树没来,却看到远处正有六七个年轻人嘻嘻哈哈说笑着往过来走,脑瓜一转,机灵劲儿就来了。她扫了他俩一眼,轻轻地说:“两张不够。”胖子愣了愣,瘦子像没听清楚文娟的话,问:“你说甚?”文娟一脸不屑,手指一指走过来的那伙人,对俩小混混撒谎:“你看看,那么多人,两张票够吗?”王秀秀忍不住要笑,又不能笑,还是忍了。这个脱身之计不错!好,就是要看看那俩小混混的了。俩小混混一看,有点吃不准了,真的以为那些人跟文娟她们是一伙的,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不再纠缠了。胖子对瘦子坏笑了笑,说:“她们也是狼多肉少呀。”说罢俩人溜了。王秀秀和文娟毫发无损。孙玉树提着一塑料袋萍果跑来了。给她俩一人一个苹果,自己也拿一个吃起来,就一起往前走。录像厅门口的一个大红油漆木牌上面写着《西安事变》。孙玉树走到售票口买了票,他们就赶紧往录像厅里走。王秀秀对《西安事变》这个片子并不感兴趣,她对刚刚发生的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倒是兴味十足,对文娟的出奇制胜本领忍不住啧啧称奇。她给孙玉树说起那有惊无险的事,还心有余悸地感叹,危难之时还是文娟有办法。孙玉树说:“啊,是这样,这也算是个办法啊。”又说,“你们为什么不喊我过来。”“那是两个流氓,你有什么办法对付?”王秀秀吃吃地笑着说。她觉得文娟又勇敢又有智慧,是她从前没有想到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已经开映了。录像厅里,黑灯瞎火的,还有几个迟到的观众跟他们一样,找座位,一片大呼小叫。《西安事变》电影文娟看过,眼前的录像色彩不像电影那么鲜艳,镜头也摇摇晃晃的,她看了半天才感到除了演员,很多内容跟以前也不一样。其中的张学良扮演者,演得形神相似,入木三分,既有大将风度,又有平民心态,很有真实感。坐在他们后面的一个人对旁边的人说:“这部录像是新拍摄的。”回到一中,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王秀秀宿舍里恰有一个同学回家了,空出一个床位,文娟酸腰困腿往床上一放,一觉大睡过去。



榆林人 发表于 2015-11-24 23:03:36

第32章 第一份工作带来的泪(1)…… 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早晨,阳光从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透进来,在墙壁上画出一道明亮的视线。一个个教室里传出来朗朗的书声,连续不断地校园里回荡。躺在床上的文娟,环视房间,只有她一人。王秀秀和宿舍里的其她同学都匆匆忙忙去教室上课了。文娟赶紧穿了衣服,拿了行李就走。来到校门口,文娟想,是不是等王秀秀和孙玉树下了课,打一声招乎再走呢?又一想,她不知他们是高一年级几班,就下课那十分钟,说不准找不见他们就上课了。还是等找下工作再回头找说吧。来到大街上,文娟边走边想。昨天去过的地方就不去了,其它地方只要人家店里贴招聘启事的,就得去问问,不光要腿勤,嘴也要勤。她把头扭来扭去地东看看,西看看,看到哪家店里有招聘启事,就进去问,碰了一鼻子灰又一鼻子灰。有的根本就不用人,有的老板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没看上她。也有的说可以试用一段时间,时间多长没说,只说试用期间没工资。哼,零工资就业!她吃什么?喝什么?上午已过,中午已逝。眼看今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唉,要是找不下“工作”怎办?斜阳西下,映着半天的晚霞,整个大地一片血红。文娟还没找到打工之处。唉,总以为脚长在自己身上,迈开了就是路。现在才感到,不那么回事。她仍然怀着渺茫的企盼,两只脚替换着向前迈,已成了机械动作,严酷的现实摆在面前,她既没有出社会的经验,又没有谋生的技能,仅仅凭着的是一股勇气……文娟一面前行,一面心里拿定了主意:“要是今天找不到工作,我可就再也不去找了,打道回府。”突然眼前一亮,她看到一家不起眼的杂货店窗户上贴着一张招聘启示,就急忙走过去,喜滋滋地进了门,见一个年龄和自己相仿、扎着俩小辫的女孩。她问:“老板在不在?”女孩斜起眼睛看了一眼她,说:“在!”又好奇的问,“你找老板有甚事?”“我来打工的。”“你打工的?”女孩愣了一秒,眼球在眼睛里面很快地转动了几圈,然后手向里一指。老板姓冯,约莫四十来岁,有人说他胖得跟头驴似的,难听!也有人说他壮得跟头牛似的,也不好听。反正他看上去整个人就一堆肉,肚子往前拱起,裤子快挂不住了,腿则因脂肪过多而互相排斥,根本靠不拢;脸色灰暗,络腮胡子黑森森围了一圈;脑子里弯弯多,精明得谁都哄不了。他竟然以胖为自豪,认识他的人都叫他冯胖。冯胖看到文娟,往过来走几步,走路时摆来摆去,晃得厉害。他好眼力,一眼相中了文娟,几句话把工资待遇给文娟交待得清清楚楚。他说话时眼睛都不眨一下。说罢就问文娟愿意不愿意。文娟正走投无路,等于天上掉下个馅饼,她乐了,哪有不愿意的,心跳得快要蹦出来了。却尽量克制住高兴的心情,脸上微笑着,说不出话来了,点了点头。“有男朋友没有?”冯胖问了这么一句。“没有。”文娟不知所以然地眨了眨眼。她感到奇怪,心里想老板真有意思,找个打工的,还得问问人家有没有男朋友。但为什么要那么问,老板没说,她也没问,估计问了,老板也不会回答她。不管怎样,打工的事就算谈妥了。第二天,文娟从姨家把铺盖卷拿到杂货店,就算上了班,开始了一段不同于乡下的生活。文娟一口家乡话,顾客难听明白,老板说怕耽误生意,就叫她在店里干扫地、抹桌、搬货、送货等活。活并不是一直有,没活的时候,想看书却不能。她过去养成的读书习惯在这里已经戛然而止,找到工作后的欢悦情绪也渐渐价低落了。心里烦闷无着的时候,就不由得抬头看墙上的大钟,钟上的指针就好像是从来不动似的。每天她像个小媳妇似的,低眉顺眼地过日子,累得两脚不离地,说话不敢高声,走路像贼一样,轻声轻脚。不是说文娟一下子变胆小如鼠,而是因为她不想回村里,并且初出茅庐的她感到找个打工之处很难。现在给人的印像只有一个,总低着头,有活就干,连那眼神儿都是小心翼翼的。唉,日子过的太苦了。她觉得干活儿再累,也比找不着活儿强。每天见了老板冯胖,不知为什么总有点害怕。这点倒被冯胖看出来了。一天,冯胖站她跟前,看了半天,突然问:“文娟,你整天在店里,脑子里想些甚?”这也是文娟怕冯胖的地方,问起话来,话题都是突如其来,所问的问题都是你事先没有想到的。文娟愣在那里想了半天,才回答没想什么。冯胖说:“你不说实话,人在东的时候,都在想西。”算冯胖说着了。文娟自己感到很累的时候,会想起同样在店里打工的霞子。霞子是冯胖的亲戚,大不一样,帮老板接待顾客、销货,有滋有味,一点苦也不受。她觉得自己矮了半头。一样的人,怎么就……一天。两天。三天。她的心情灰暗。第四天她就想开了。既来之则安之吧!多出点力应该的,何况自己有力气。村里大人们常说,人比人气死人。能跟人家比吗?自己什么人,人家什么人,不能比的。文娟常这么想,只有把别人不干的事都干了,才能站稳脚跟。但她眼睛也会发一会儿直,心里不舒服。不舒服也没办法,强忍着挺了过来。后来发生了一件她忍不下去的事。是个晌午,店里来了一个粗眉胖脸的壮汉,一见文娟眼睛就直了,看得文娟涨红了脸才收住目光。他要了一箱啤酒和一些食品,对老板说,另加二十元,让文娟给他往家里送啤酒。冯胖盯着眼前这个财大气粗的人,一副热情不高的样子,不悦地皱皱眉。壮汉递给冯胖一根纸烟。冯胖点着,吃了一口,就笑了,却笑得很不自然,明显是挤出来的。他又吃了一口,对文娟说:“你去吧。”文娟不情愿给这个壮汉送。然而,她是一个打工的,没有理由和老板的生意别扭。一箱啤酒不重也不轻,文娟提着没走多远,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差点儿扑倒在地,啤酒箱却落了地。她站在那里定了定神,再提啤酒箱时,那壮汉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跟前,笑咪咪地说:“啤酒重,我来拿,你提这食品袋吧。”文娟摇头。那壮汉竟然不管不顾地伸手,提起就走。文娟心说,遇上了好心人。没想到,她正往这个好心人的枪口上撞呢。壮汉提着啤酒箱前边走,文娟提着食品袋在后面随,壮汉走东,她走东,壮汉走西,她走西,好像影子一样随在壮汉后面。来到壮汉家里,文娟没看一眼室内的陈设,食品袋往桌子上一放,不打一声招乎,返身就要离开。想不到,壮汉赶紧掩了门,咔嗒一声拴了门关,心里喜滋滋的。但他很快发觉事情并不美妙。他从兜里摸出一百块钱,笑容可掬地看着文娟。她被看得很不自在,埋下头去。壮汉色迷迷地快步往文娟跟前走。她看那架势,即向后退,退到了墙根。她想说什么,壮汉不由分说,上前把钱往她手里一塞,胳膊一伸就粗暴地搂住了她脖子,那两条又粗又壮的腿将她紧紧地夹住要接吻。她躲无处躲,藏无处藏。不知所措之际,壮汉的红唇又俯下来,往文娟的嘴上贴来。她挣扎不脱,只有左右晃动,头往后仰的份儿。壮汉两眼一鼓,一动不动地盯住她,大言不惭:“毬的啦么,身子碰一碰,又不损失甚,你打工不就为赚钱嘛。”说罢腾出一手摸她胸乳。她像被电了一样,感到身体一阵酥麻,软不拉蹋的,连眼睛也紧紧闭上了。受辱发怒,和沉着制怒,这两种感情在文娟的心中搏斗了有两分钟后,她想到眼下不斗智光斗勇斗气是徒劳无益。这么一想,眼前便浮现出了她最不堪回首的一件事——小时候村里一个小混蛋把她按在村前的沟头子里的情景。以往一想起,感到羞愧难当,恨不能一头扎地底下去。眼下一想起,就想到了化险为夷。她眉头一皱,故伎重演,猛喊一声:“有人来了!”壮汉猝不及防,松了手扭头看去。文娟趁机奋力挣脱,拉开门拴,拔腿就跑。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文娟回到店里的时候已经半湿了,像丢了魂一样,无法找到一个完整的自己。虽然没有让那壮汉得手,但她心里已经算经过了一遍。不但经过了这一遍,连同以后再给个什么人送货将要发生的情景,在她心里也一并经历了。那样的情景不能再经历了。于是,她缓过神来,就央告:“老板,不要让我去给人家送货了。”又说,“再叫我干什么都行。”说罢忙去了。冯胖狐疑,晃晃悠悠走近,端祥了她,问:“你怎了?”文娟说不出话来。她看看外面,雨下大了,雷打得轰隆隆的。霞子说:“要送我俩一起送。”冯胖扭头说:“毬的,你好好忙你的,她的事你少管。”头转过来又很同情地对文娟说,“好吧,以后不用你送了。”话是这么说,但他心里却不露声色地想,“再叫你干什么都行”。文娟很感动,她眼里漂出了泪花,心里轻松了不少,认为冯胖才是好心人。可是,这看法她很快就改变了。当晚店门关得比平日里早一些,老板娘回了家,霞子也有事出去了,文娟在那里来来回回地拖地。冯胖让她停一停,晃晃悠悠地走到她跟前,身子俯过来,表情很讨好地说:“文娟,我说的话你听吗?”文娟犹豫了一下,说:“听!”冯胖没来得及为文娟的回答而高兴。文娟又反问:“干什么?”冯胖说:“跟我跳舞去。”用嘴巴咬着文娟的耳朵说的,热气哈在她的耳朵上。按说,老板要求文娟的事,她都应该言听计从。但现在老板叫她去跳舞,她不由得一阵阵心跳耳热,的确有点恐慌为难了。不是说她不想去跳舞,在乡下时她就听人说过,城里人这几年简直疯了,喜欢看录像……在家里偷偷地放黄色录像,黄色录像上的镜头竟是男女一起干那号事。看客尽都是老头和姑娘小伙子,中年人不看。不是说中年人不稀罕,而是忙。年轻人不光喜欢看录像,还爱跳舞。文娟也想去跳舞,却不想跟冯胖去。她犹豫了半天,还拿不定主意。一直到冯胖又提说,她才难为地摇了摇头。“为甚?”冯胖瞪起眼问罢,就点了一支烟,吃了几口。文娟眨了眨眼,说:“我不会跳。”冯胖略显尴尬,又吃了几口纸烟,就露出笑颜,说:“那多简单呀,跟走路一样,音乐一响走几步就会了。”说罢哈哈大笑,笑得身子都弓起了。文娟还是不从,但她不知该怎么说,就手搓着手,埋头不语,心里七上八下地翻腾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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