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ishuai 发表于 2015-10-3 11:17:02

魏帅 小说 二十四格底片连载2

薛胖子正在案板上剔猪排上的肉,一旁择菜的年轻媳妇说,“你掌柜的来了!”薛胖子的媳妇爱云正推着卸苹果的车车,向薛胖子走来。昏黄的头发挂在额头和耳朵上,脸上尽显疲惫。爱云“哐啷!”一声,放下车车朝薛胖子走来,一脸埋怨的说道,“把钥匙给我!”一旁择菜的媳妇私语到,脸掉的跟丝瓜一样。薛胖子在围裙上揩了揩手问,“你咋了?!”爱云一把夺过钥匙说:“早就说赶紧卖早酥梨,你不听,现在价钱变成五毛了。”薛胖子不耐烦的说:“掉了就掉了,咱也没多少,不就是一二百元么?”爱云正准备推着车车走,回过身用手指头在薛胖子的额头上狠狠的戳着说:“你×嘴一天光能得很!一二百元不是钱,光知道等价涨,哈说好说你听不进去。一旁的年轻媳妇故意说,“就是!你看又把一二百元给收梨的了。”薛胖子“啪!”的一声把刀剁在案板上嚷道:“我这两天有时间么?!×叨叨,×叨叨,卸个梨把啥罪犯了”许世宽也凑上来插话,“这狗日的,就是欠拾掇,你媳妇人说的对,早两天还是八毛钱。”几个年轻媳妇也跟着世宽在一旁附和着挑拨。爱云骂道:“没一二百元,你拿啥给你碎爷交学费!”眼见两人的手已经搅在一起,世宽赶紧拉开说:“今我多说了一句,怪我!怪我!都少说一句------”择菜的媳妇往盆里放了几样素菜,往爱云的怀里给。爱云推脱不要,薛胖子一把夺过。爱云骂着:“你羞你先人!自己挣不下钱,在婆娘跟前耍你能行!”爱云走后,薛胖子愤愤的提起刀在肉上较劲。世宽说:“婆娘家说几句就完了,咱是帮忙来了,你这一打,让人看笑话。”薛胖子说,你×嘴能说很!两边都让你说了,都是你在这搅合。几个择菜的媳妇被薛胖子一说逗笑了。按照村子里办葬礼的程序,在成完孝之后。所有的孝子都要列队,在乐队和司仪的带领下沿村转一圈,然后前往坟地拜祭。而后再去村口迎接亲戚拿来的花圈,纸活。整个过程都配有摄像机全程拍摄。这在村子里被称为“迎转”。可是在纸棍刚运回来准备列队出行时。一个中年女人异常激动的跑到灵前祭拜,一阵嚎啕大哭,也不知是个什么身份。众人都忙往上抢着去拉,拉了一阵,中年女人仍是痛苦不止。可是迎转是讲究时辰的,若是误了时间对死者和家里的人都是有忌讳的。众人劝说不下,拉将不起。刘老七有些焦躁的握着拳头自语道,“这不敢耽搁了!”许世宽拉了司仪吴发现,刘老七也跟进了房门。一番盘问之后,刘老七说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远亲。“这可咋办,哭的稀里哗啦,也不好强拉。”许世宽的头一摆,“我就不信爱哭,爱哭就让哭个够,谁都不要拉!”没有人理睬灵前的中年女人,在许世宽的指挥下,所有人都听着司仪的号令。先是拜祭灵前,然后上香,一番琐碎的仪式进行过程中。中年妇女的哭声渐渐弱了,她的行为与其他人都格格不入。其他人也好像自动避开了她的哭声。就像一大堆人和一个人在同一个世界,彼此听不见对方,也看不见对方。但是都在用各自的习惯与性格表述着自己在这一时刻的心情。对待悲伤,我们到底是选择适可而止的风俗习惯,还是遵守一个人内心的真实感受。中年妇女似乎感到自己的不合适,摸着眼泪自动把自己塞进队伍当中。到底是她接纳了迎转的传统风俗,还是传统风俗接纳了她------迎转开始后,所有人都似乎有意识的耷拉着头,不知道那里面是哀悼多于形式,还是形式多余哀悼。而村巷里的人都站在自己门前持观望状态,有时伸着手相互在议论,有时冲着队伍里笑着闲聊。乐队又换了曲子,曲子不是哀乐,而是一首凤凰传奇的流行乐,天蓝蓝---地宽宽----这让人不禁联想到庄子,老婆死了,自己在家翘着盆,很高兴。这不像是葬礼,更像是一件非常值得炫耀的事情,就算不是,也应该是喜丧。小孩子握着手里的白纸棍在后面追着,时不时的撞入某个成年孝子的怀里,又或者顽皮的踢着路上的石子笑。女人谈论着自家的不愉快,男人说着自己做事的不容易。这并不像一支参加葬礼的队伍,他更像是一个歌舞团,一个任由各自表情发挥的场景,一个演绎着太多戏剧化东西的群体。在迎接花圈的时候,按照风俗,必须有哭声。好多年长的老人都被年轻人搀扶着,在老人的叮咛中,被要求哭。可是这些年轻的人却哭不出来。老人便面带难堪与责备的神情,自己哭的很伤心。有些人粗壮的哭声中,却没发现一滴眼泪。不知道这是对死者一个人的,还是掺着更多别的东西。如果仅仅是哭,那哭的到底是什么,是一个人的离开,还是生者对死者的心,还是在某种教条东西压制下,不得不哭,可哭的却是那样的蹩脚。前往坟地的路上,全是土路,两边都栽着苹果树。有一辆大卡车横在前面,乐队使劲的吹着,仿佛要喝退车轱辘,司机从车上跳了下来,脸上写满了碰到晦气的色彩。乐队不管不顾继续聒噪。刘老七端着祭奠的木盘,冲着司机发了一根烟,两个人象聋子与瞎子,在那里交流。司机烦躁的挥挥手,刘老七面露难色的冲着稀稀落落的人群望了一眼。本来车是可以退回去,等孝队过去,可是后面又跟了一辆车。刘老七率领众人,像是越野部队从树林里穿过。有些人的孝衫被挂开,有些人的孝布被长长撩起,大家躬着身小心翼翼的前行。钻过树枝,头磕着待摘的苹果,像是绕了一个月牙形。回到祭奠的路上,车已经背身驶过老远,不知道是谁冲撞了谁,它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刘老七解释道,可能是我妈想去地里吃个苹果,这是天意。许多人又摘了些苹果放在木盘里,重新整装。到达坟前,在新掘的墓土里停住脚步,大家都跪下来。墓穴里的施工人员也爬了上来,刘老七把事先准备好的副食,烟酒,逐个递给工头,工头的发丝里和脸上都带着黄泥的颜色,他们几个人悻悻的笑着,不知道是因为有东西吃的缘故,还是可以上来喘一口气。他们拍了拍身上的土,拿了撅头,铁锨,还有草帽,抽着烟,背着手朝大路走去。坟前刮起了一阵风,把纸票都吹走了。刘老七赶忙在墓前划了一个大圈,把纸票重新放回。在村里有个习俗,焚烧纸钱的时候,要划上圈,才不被别的小鬼拿走。祭拜仪式开始了,乐队又换了一个欢快的曲子,俯首叩拜的人在司仪的招呼中,把头磕的不慌不慢。小孩子去树地摘苹果,青年男女笑着朝四周张望,乐队吹了一阵,都吸着烟,往地上吐唾沫,这像是祭奠,可又像是休息----天色已暗下,孝子随着摄影和司仪,在小路上走着,漫天的星光灿灿的映着潮气,枝叶上已经泛起露水,白色的孝衣在月光中沾着黄土,闻着草腥味,听着蛐蛐的叫声,扣着指头蛋不知道在嘀咕什么,有时脚面蹦出一之蚂蚱,小孩子聊着孝布抽打蚂蚱,被成年孝子遗忘在乡间陌路上,新掘的墓土也渐行渐远,被氤氲的湿气渐渐描摹的朦胧------许世宽握着酽茶缸子,正和礼房的先生谈论着随礼情况。礼房里抽的乌烟瘴气,许世宽喝了一口茶,抿着嘴翻看着礼薄。蛮有见解的评论道:“老七这事不硬不软,看的过去。”听见号队的声响,刘老七望了一眼,看见刘老七端着刘老母的照片,还有后面的几个孝子,正严阵以待的对着摄像镜头。许世宽说道:“头仰的跟公鸡一样,瞅啥瞅,那里面是能上电视么?!”礼房的老头都哈哈的笑了起来。灵前施行过跪拜之礼,吴发现喊道:“乐队入席,孝子咬一口馍,灵前守候!”刘老七跑了一天,也累了,跪在装麦秸杆的蛇皮袋子上抽着烟。他此时觉得有些滑稽,“自家办事,别人吃饭,让我们主家守候,这是他妈的什么规矩。”看着那些帮忙的,还有乐队,他觉的他们把自己的饭吃了。快开饭的时候择菜的媳妇往盆里拿了些素菜,正收拾围裙准备拿回家。拿回家倒不是自己吃,而是自己的老母亲走不动路,又不能来坐席吃。可是薛胖子却说,放下,这可是过事用的,你家随了礼,来这咋吃我不管,但不能拿。择菜的媳妇强行要拿走,薛胖子一把夺过。两个人挣扯起来,一大堆碟子碗被打翻,踩碎。刘老七看见摔在地上的七零八落,心里虽有计较,可脸上还是保持着笑。刘老七对薛胖子说,“算了”择菜的媳妇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脸气愤。刘老七重新装了一盆菜递过去,可择菜的媳妇死活不接。薛胖子故意把菜板剁的生响。刘老七陪着笑对择菜的媳妇说,“咱过这事,还没有你吃的,拿也是应当的。这出席的事情还要靠你,可不敢给咱撂挑子。”择菜的媳妇埋头可劲的择菜叶,薛胖子却不管,仍是切菜。刘老七说:“一会菜炒好了,给摇上一盆,屋里都有老人么?”薛胖子没有言语。刘老七打心眼里感激薛胖子能把住关,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随便拿别人东西。许世宽摸着油亮的嘴唇,询问刘老七:“你把放电影的钱给了么?”刘老七一阵恍惚,他把晚上放电影的事情忘到脑后了(在村里死人都要放电影)。许世宽镇定的抽着烟说,“电影已经叫了,银幕都搭起来了。你把钱的事情给你的亲戚一摊,人家晚上演完就走了。”许世宽慌忙在灵棚外找姊妹商量,最后由几个外甥出钱解决。许世宽回到灵前,他盘算着唱戏的事情,这钱可咋办。自乐班与台子都打起来了,现在说不演,岂不是叫人笑话。刘老七后悔自己不该打肿脸充胖子。那个不知名的中年妇女,完全没有了死去活来的面色,他朝刘老七走来说,老七,这叫戏的钱我想出,你看咋样。刘老七正在犯难之际,听到这句话,他就像久旱逢甘霖,不仅雷声大,而且雨点也大。中年妇女自称和母亲是发小,一个村里长大的,她念及小时候的感情。刘老七眼窝湿润的说不出话,在经济上他的家一直匮乏,生前母亲也没有享过福。现在对姊妹开不了口,别人要出钱,他要挡住不让演,那就是自己不对了。 刘老七用孝衫擦了擦眼睛,一阵唏嘘心酸之后,他到有些困,可肚子一叫唤,他觉得饿了。他瞅见正在安排吃饭的许世宽,他的心里又多了一份恨,他恨自己没有本事,没有壳子,不能给自己的事情做主。要是其他人主事他不会,因为村里都是请别人主事,可是唯独许世宽钻不进他的眼。许世宽就好像是他的克星,啥事都压他一头,房比他盖的高,丈人比他丈人有钱,事比他过的洋火,还总是说他能球。他比我好到哪了,占便宜不比他差。可是他再能行,只有一个女子,长得跟煤球一样,可是我刘老七有个儿子,这是他许世宽没有的。想到这,他看着自己的儿子正在嚼蒸馍,他方才心里泛起的一点平衡,现在又不平衡了。牵着儿子的手走到薛胖子跟前说,给娃摇一碗菜。刘老七心里越想越不得劲,他妈的×!别人都往回端,咱自己还吃不成,啥球讲究。吴发现叼着烟锅看见许世宽的儿子端着碗正美美的吃着,故意说:“碎崽娃子还吃小灶?!”刘老七蹬了吴发现一眼。吴发现也不怒,去通知人准备晚上的奠酒仪式。

顺其自然 发表于 2015-10-3 15:5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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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清风 发表于 2015-10-3 16:27:19

欣赏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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