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拓书生小说】三奶奶死后的事

显示全部楼层 · 2015-10-20 15:21:01

北风冷冽的早晨，历经九十多年风霜雪雨的三奶奶，在众多孙子孙女的期盼眼神中，咽下了人生的最后一口气——她老人家的眼睛却还睁得大大的，断气前曾大呼：“六儿——你……”带着一丝不舍，离开人世。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后，九男七女争先恐后地扑在三奶奶余温尚存的尸体上，放开嗓门鬼哭狼嚎起来。
　　明眼的人只要细心一看，便会发现他们脸上没有一点悲戚之色，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时不时转上一圈，闪着精明的光芒。声音尖而细长地嚷道：“奶奶啊——奶奶，你怎么不睁开眼睛看看我们一眼……”我实在看不下去了，穿着拖鞋，啪啪地回自个家中。其他邻居同我一样，纷纷回了自己家里。
　　我在家里约摸坐了半个小时，突然间听到隔壁三奶奶家大院子里响起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奶奶啊，你怎么不等等六儿，六儿给你老人家请大夫回来了……”我不用出门看，光听声音，就可知道是我小学同学王六儿回来了。只是，有些想不到，五大三粗、长相貌似李逵的老同学哭起来竟是如此的让人揪心！
　　按照村里的习俗，凡是哪户人家有家人不在了的话，午后就会有人上门吊丧。三奶奶育有四男二女，但子女都已在她之前病故多年了。她老人家晚年跟最孝顺她的六儿过日子，住着祖屋。村里的人也就自然而然的到六儿家里吊丧。
　　可是，村里众人走进六儿家院子里一刻，都不由得愣住了。只见院子墙边摆着十几张四方形木桌，六儿的堂哥、堂姐、堂弟、堂妹们坐在桌边，双眼一直盯着院子大门口看，犹如一条条饥渴的恶狼。众人面面相觑之际，听见大堂哥说：“父老乡亲们，你把礼金交到我这里来，以后你们哪个家里也有人不在了，我到时一定带双倍的钱上门吊丧……”
　　 “众位叔伯、婶姨，我最近想买一辆货车，还缺些钱，你们把礼金交给我，以后我买了货车，你们谁家要是想拉个东西，我随传随到……”二堂兄不甘落后，双手插腰嚷着，就差手中还缺个铜锣，不然，还真有点像电视剧里走江湖卖艺的“好汉子”了。
　　当中最绝的是，六儿的四堂姐，她忽地站到桌子上，向村里众人抱拳行礼后，大声说道：“乡亲们，我家妞妞大三了，还差大四一年的学费，你们把礼金交给我。以后我家妞妞毕业在城里工作了，你们想办个啥事，找我准成！”
　　 ……
　　村里众人听得糊里糊涂，看见六儿满脸悲戚的从堂屋里出来，顿时想起他堂兄弟姐妹们不肯出钱救治三奶奶的劣迹。村里众人连忙争先恐后地把手中的礼金交给六儿，并且嘱咐他要好生安葬三奶奶。
　　六儿红着眼睛，频频点头。恍惚间，听到他六岁的儿子对他说道：“ 爸爸，以后你和妈妈老了，我也经常找医生阿姨给你们看病，你们不要怕打针！”我身躯猛然颤抖起来，从那双童真的眼里隐隐看到一丝人性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