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屋的长篇小说]家的春秋 第一章(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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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569 | 回复3 | 2015-11-6 22:22:0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末伏天一过,早晚天气的温度逐渐地变凉了,只是半上午至半下午的太阳依然很热,蝉还叫得很欢,似提醒着人们,还有秋天。长工李三领人所踩的炕坯已经干了,他已经将其小心地从地面上搬起,又互相撑起,以使其彻底风干,就可存放了或者可以使用了。
而我的曾祖母最着急的是,没有能盘炕的胡砌坯,而现在打,也是不可能的。村西头一户人家有拆了房子的旧胡砌坯,我的曾祖母不想用,因为,这是给小儿子结婚而盘炕用的,她要一切都是新的。
    好不容才从南湾堡子打听来了,路家的一户人家有春天建完房未用完的新胡砌坯,一百三十个,也正好够盘个炕用的。我的曾袓父说要买,但因和路家人熟,人家死活都说不卖,你拉走就行,明年春天还回来就行。
    盘炕的胡砌坯和炕坯都有了,我的曾袓父和曾祖母决定,想在收秋前这段不太忙的时间里,给我的爷爷收拾一下后屋东侧的一间房子,把此间隔开,留出多一半来,盘个从外边燃火的土炕,做为我爷爷结婚用的新房。
    从中湾堡子请来的泥瓦匠,再加上李三和另外一个年纪大的长工,和草泥,搬胡砌坯和炕坯,整整儿忙了两天,才隔砌好了墙,盘了炕,重新用和好的稀泥,抹平了墙,再在墙上架了五六根短椽子,篷上六张用芦苇杆编织好的芦席,这样,等墙面一干,再刷上白灰泡好的水,一个新房间就搞成了。
    又过了三天,从阿岔村请来的一老一少的宋家木匠进了门,准备开始打制柜箱凳子椅子了。
    他们先把一个水桶粗六尺长的在渠里沤过的已干了的椿木,绑在了街上的一个太白杨树上,父子俩一人一边,开始用力拉一把很宽又长的大锯子了。一拉一送,一伸一推,悠悠缓缓,文文刍刍地拉着,粗灰的锯末随着锯子的伸拉向下掉落着。这时,一对儿花喜鹊落到了树顶的枝上,叽叽喳喳了几声,当发现大树底下有人忙活时,它们似乎感到了危险和不安,随即飞走了。
    村子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汉,一个白发长白胡子,引着三四岁的小孙子闲逛。一个头发灰白,胡子疏稀,很瘦小,嘴里噙个一尺长的烟袋锅。另一个头发灰白但山羊胡子还黑着,则趿拉着已前有破洞的布鞋,啍着秦腔音调走了过来。他们仨个人在大白杨树下相遇了。
   “谁家干啥呢?”引孙子的高个子白胡子老汉问正拉锯的匠人。
   “厦家解板给娃做箱子柜子呢。”拉大锯的小伙子一边拉,一边说。
   “做箱子柜子干啥?”长白胡子老汉又问。
   “看把你浆水的,一定是给娃娃娶媳妇呢。”那个瘦小的山羊胡子的老汉说道。
   “厦家的三儿子吧?我知道前两个儿子早都有娃娃了。”长白胡子老汉又说。
   “三儿子才多大?胡子都没长出来,懂个屁。”瘦小的山羊胡子老汉说。
   “你俩知道个毬,厦家现在地多了,长工多了,家大了,人手欠,锅灶上缺人手。”一直没言语的那个老头开了腔。
    另两个老头也再不言语,至此,全西湾堡子的十几户人家和中湾堡子的部分人家都知道了,厦家要给小儿子娶亲了。
    工匠们忙着解板拉锯,而我十三岁的爷爷此时则正在当屋的八仙桌子上练写毛笔字。他在一张很粗糙的麻纸上写着,桌上放置一碇浓黑细长的方砚和一台四方的砚盘,内有研磨好的墨水。字的内容是《大学》中,“齐家治国” 的一段话:
    一家仁,一国兴仁; 一家沚, 一国兴证; 一人贪戾, 一国作乱. 其机如此。此谓一言偾亊,一人定国。
    这段话是夲学期开学时,中湾堡子在任家祠堂教书的路先生刚刚教的。不但要八九个学生背过,复讲其内容及含意,而且还要抄写,并要会默写的。不然,板子愿意打那儿就打那儿。
    在我的曾祖父和曾祖母给我爷爷定下终南镇的这门亲事后,我的曾祖母在春天就将我的爷爷送到了中湾堡子的任家祠堂。为此事,她不但找了任家的大掌柜,而且花了九块袁大头(银元)。可这银元花得值,她认为,人家郭家女子已上了四五年私熟了,她家的三儿子不上学识字是不行的。她对我的曾祖父不让小儿子上学一亊很是不快,她觉得自己的男人眼光短,小气,做亊倒不像条汉子。去年腊月天,她曾在镇上的集市上,听一个老先生说过:“读书之人,方明事理。”,还听一个白胡子的老先生说过:“三辈人不读书,不如一窝猪。”这些话语常在她的脑海中转圈圈,她有时似品出了些味,但又讲不出来。直至给小儿子定了亲,方才明白过来。终南镇的郭掌柜有眼力有学问,不是一般人,难怪人家的生益做大了。和这样的人结亲,真是三生有幸了。但她可惜让小儿子上学晚了,不然,他准能识好多字呢。为此,她常督促小儿子背书写字,纠正其贪玩的天性。还好,小儿子还能背诵不少文章,写好多字呢。
    在任家祠堂教书的路先生,三十三四,高个子,脸方,浓眉大眼,留着一条又粗又长合绞在一起的麻花辫子,穿灰色长衫,圆囗的黑帮白底布鞋,未留胡子,不抽旱烟锅,但常爱端上一个酱红色的紫砂小壶,里面泡着汉中的毛尖茶叶,味不浓,淡雅悠长。听别人讲,茶叶是他同门的一个堂兄在汉中的紫阳县做了县令后,年前腊月十九回来时专门给他捎回了二斤。紫砂壶是他的一个做了官的同学,从浙江宜兴专门带给他的。就这么一个壶,再泡上茶,路先生一端,儒雅高贵的学究气就有了。所以,难怪中湾堡子的任家上下五六十号以至三湾村的所有人崇拜他,尊敬他。他熟读四书五经,能分析解透,分清缘由,抛端引玉。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民国的,大清的诸亊,他都能解释得头头是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有一手好字,自小就临颜真卿的碑贴,承其“行以篆籀之笔,化瘦硬为丰腴雄浑,结体宽博而气势恢宏,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之韵势。终南镇及至周水县不少官宦商贾人家,都前往终南镇西头的路先生家的老屋索要其字。当然,非朋友旧交同学,礼是不能少的,但轻重皆行,他从来不拒。
    路先生天天有早起读诵,午后小憩后练字的习惯。所以,书法功力不减。他也把习字看成一种修练,一种磨砺,更是一种愉悦了。可敎书是没有专门教材的,他则按他的思路和喜好教育学生,所以,所教知识就比较庞杂。当然,道家及儒家的经典是最多的。
    因此,我的爷爷今春在任家祠堂读私熟后,除了背诵外,写字则成了最大的亊。今年春天的头一个月,我的爷爷就因没写完字数,让路先生用一尺多长的戒尺打肿了双手,他疼得直哭,上茅房不能解裤子尿尿,吃饭端不起瓷碗,握不住筷子。把我的曾祖母心疼得直掉泪,我的曾祖父提出不让小儿子上任家祠堂去了,让曾祖母挡住了。
    我的爷爷有了这次刻骨铭心的教训后,再也不敢偷懒了,放学回家后就先背课文,然后才写毛笔字。我的曾祖母则常常很高兴地看着儿子用功,慢慢地,我爷爷的字就写得方方正正,有模有样了,有时,路先生还在个别写得好的字上打上红色的圆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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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山 | 2015-11-7 08:04:51 | 显示全部楼层
{:soso_e142:}精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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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戈个人认证 | 2015-11-7 09:04:06 | 显示全部楼层
{:soso_e163:}{:soso_e163:}{:soso_e163:}{:soso_e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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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邻 | 2015-11-7 15:14:18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事很有吸引力。继续!{:soso_e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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