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帅小说 榔头 扳手(三)
老商见槐芳的身子已经不能为自己生孩子,脾气开始就变了,变的极为焦躁,动不动就朝槐芳发脾气,槐芳气不过,坐在地上闹,拽着老商的衣领撒泼。槐芳其实想告诉老商;不能生孩子不是老商一个人难受,她自己也难受,她也不想这样。可是老商心里牢牢的锁定槐芳才是源头,槐芳的父亲是个大鬼头,让他老商家要断了香火。老商还找到了丈人家,和丈人理论,要求作出赔偿。丈人不但不赔偿,反而说,说不定是老商有毛病。老商心里憋屈,可是面对槐芳娘家的七嘴八舌,他的心里就想踏入了一片沼泽地,他愤力诉说自己的委屈,但没有人能体会他的无助与无奈。理论未果,老商开始给槐芳施压,一张床上盖两套被子,下地干完活故意在饭菜里挑毛病,不是面汤热,就面条煮的太硬。槐芳知道老商在娘家吃了一鼻子灰,心里泼烦,也就任他使性子,他想过一段时间,也许就没事了。以前面对老商,她会和邻居的妇女诉说她的不如意,可现在她什么也不说,也不大和人来往了。 宋五明去医院还车子前,拿了菜油把链条全部抹了一遍,甚至还穿了一件新衣裳。他对着镜子照了照,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一点不假。宋五明的脚踩的极慢,握车把的时候先按了几声铃,就跟出发前的特别的仪式一样。宋五明走下坡路时,他总是提前多踩几圈,在下坡的路上他就能听着链条“滋玲玲”的声响,如潺潺溪水一般,非常悦耳。就在宋五明自信满满的享受这一美好时光时,他突然觉得车座咯的慌,就像是被土疙瘩垫着车圈,一颠一颠,很别扭。他前后仔细打量,车胎瘪了。他的手在车胎上转着摸,摸见一个生锈钉子的屁股,宋五明的两只指头镊子一般拔出了钉子。他懊恼自己刚才飘飘然,没有注意路上的东西,他不能就这样把车子还给院长,他得去镇上先把车胎补好。 宋五明的心里有两种东西在作怪,一面心疼车子被扎破了,一面又庆幸自己可以更多的推着车子在路上走,等到镇上的时候,他全身的血液循环逼迫他庄重的装束需要喘息,他解开了衣领下的第一枚口子,脖子长时间的拘束感还原到畅快的状态。自行车摊上是一个老头子,戴着暗红色的眼睛,正在用唾沫湿润钉子,随后他把套在钢模上的皮鞋用手揩了揩,卸下来递给旁边修鞋的人。宋五明没有说明来意,而是出自本能的好奇,没经过老头子的同意,就翻看那些木盒子里的零件,有车条,半截钢锯条,锥子,螺丝钉,钉子,搓,废旧的麦乳精盒子里放着一些零钞,接着他直接把螺丝刀,扳手,錾子,钳子,一一细细打量过。老头的脸上不悦,口气带着生硬的语气问:“你乱翻啥!?”宋五明嘿嘿的笑着说:“叔!补个胎多少钱?!”老头子把修鞋的绳子用牙咬断说:“这是你的车子?!”宋五明拿着扳手在手上掂量说:“借的?”“这车子补好,一块钱”宋五明拍了拍手说:“叔,我自己修,用你的材料,五毛钱咋样。”老头子装了一袋烟说:“你要是自己能修,我今不收钱,咋样?!”宋五明顿时提起了十二分精神说:“这是你说的。”老头嘴上冒出浓密旱烟说:“咱可说好,修坏了,我可不负责。”宋五明在大腿上拍了一把:“就照你说的,修不好,我找你一块钱呢?绝不怪你!”宋五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激动,好像要证明自己的本事有多大。 宋五明的动作轻车熟路,卸下气门嘴,用手揣摩着车胎,待车胎变的松弛,一只手把螺丝刀小心的戳进轮胎逢,避免伤到内胎,再拿起修鞋的两指宽的钢板把外胎彻底划开。宋五明紧接着取内胎。老头子一步跨上来指着说:“小心气门!”宋五明对于老头的指点心里很是欢喜,摸了摸头上汗,笑着说:“我看着呢?”红如鸡蛋壳子的内胎象一截肠子,被宋五明的手指翻弄了出来,亮在太阳中。而他看见老头已经把胶水和补丁准备好,正端着一盆水给他试车胎的破口。可宋五明却胸有成竹的说:“我用手一摸就知道在哪,不用水试。”老头带着欣赏的笑意问道:“哎呀,没看的出,你这手艺还不一般!后生可畏啊!”宋五明搓下一些橡胶沫子,涂好胶水,用螺丝刀的手柄小心的砸着,使车胎与补丁能更好的粘合在一起。老头子又说:“晾一会,咱俩谝一时”老头子反复询问宋五明是否跟谁学过补胎,宋五明直言自己只不过喜欢,经常琢磨,今个有机会想尝试一下。老头会心的点点头说:“你有这手艺,自己咋不摆个摊,一天不少挣钱。”宋五明的心像是火柴划过,被老头这么一说,倒真激起了修车的念头。可自己什么工具都没有,怎么摆摊。老头子看出了宋五明的顾虑说,你要不嫌弃,咱两搭个伙,我修鞋,你补胎。有需要,工具你就拿着。宋五明顿时说不出话,他做梦也想不到碰上这么好的事。原来老头的儿子在台湾,女儿得了病死得早,剩下一个人,才出来摆摊,其实也不是为了挣多少钱,只是不想一个人呆在家里。宋五明握着老头的手说:“叔,我真想不到碰上你这么好一个人。”老头摆摆手:“我也就一个人,两个人也是个伴,主要还是你肯用心,换别人我还不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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