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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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1439 | 回复16 | 2015-12-4 22:08:3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海上清风 于 2015-12-5 09:39 编辑

1
    天桥附近有一个大杂院,一点儿也不起眼,和千千万万的大杂院没什么两样儿。这里的人很普通,就是那些吃饱了就不饿,天黑了就想睡觉的老百姓。发生在这里的故事也一点儿不新鲜,说起来都有点儿絮叨,可是我爱说,因为这故事是真实的,有一种活着的滋味。人活着要是没体会过这样的滋味儿,死了都冤!
    讲他们的故事之前,我先介绍一下这些街坊们。
    院子门口的胡同是南北走向,院子在东边,门口朝西开。正屋北房住着老两口子,老头姓金,大伙儿都管他叫“二大爷”,七十多岁,膀大腰圆,据说过去在天桥的跤场里撂过跤。二大爷是旗人,别人都说二大爷过去是皇族,姓爱新觉罗,显赫的身世当然是令人羡慕,可二大爷最不爱听的是这句话。
    皇上都骑马我敢骑(旗)人?”二大爷说。
    二大妈和二大爷比起来正好相反,清瘦矮小,虽然老了,从眉清目秀的样子看,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漂亮媳妇儿。
    二大爷老两口子没有孩子,二大妈一生气就老说:“谁缺了德了呢?怎么到了儿我落了个绝户?”
    二大爷也会说:“天下的老母鸡不是都会下蛋。”
    老两口子没孩子,全院的事都帮忙,加上住在北房,北房为正,又是那么大岁数,这间屋子俨然就是这个院子里的最高指挥部,全院的街坊都仰着头看着这老两口儿。
    西房两间住着两家街坊,一个姓董是个中医大夫,四十多岁是个光棍儿,挨着他住的是一对年轻小两口儿,男的叫柱子是个开出租的,女的叫英子是个超市里的售货员,两人有个孩子叫大熊,二大爷最喜欢,大熊整天除了上托儿所就长在二大爷的屋里。
    东房也是两家,一家街坊是个女人,也是四十多岁,院子里的人都叫她关姐,丈夫死了几年也没再嫁人,有个儿子二十多岁叫二宝,没结婚也没工作,听二大爷的口气说,这孩子不学好。
    另外一家自己买了房子,把房子租了出去,房子不断地更换主人,最近住的这个人叫全院子的人都感觉神秘,租房子的是个姑娘,外地人,没人知道她是干什么的,白天躲在屋里不出门,晚上才出去。院子晚上要插门,等门的事是二大爷干了一辈子的差事。姑娘常常是半夜回家,二大妈特别地不乐意。
    “你成看门儿的了,叫我说这门以后就别插了,凭什么老给她等门?那丫头连句客气话都不会说。”二大妈撅着嘴说。
    “我等门是为了防贼,不插门丢了东西怎么办?”二大爷说。
    “这院子住的都是穷人,有什么可偷的?”二大妈说。
    “不值钱也别丢了,偷了你的裤子你光着眼子上街?”二大爷说。
    “也没见过这样的姑娘,昼伏夜出的怎么跟耗子似地?”二大妈说。
    “甭管人家,一块儿住的街坊,图的是和气。”二大爷说。

2
    “二大妈,大熊昨天晚上有点不合适(有病 )去不了托儿所了,我们那又请不了假,您给我看一天得了。”早晨英子抱着儿子大熊站在二大爷门口说。
    “把他给我抱进来,你走你的!”二大妈迎出门抱过孩子说。
    “这小子又是耍赖不乐意上托儿所对不对?”看着满脸精神的大熊二大爷说。
    大熊五岁,还不到上学的时候,进了屋爬到床上说:“不对,爷爷,我真的发烧了。”
    英子走了,大熊吵着说:“奶奶,我想吃糖葫芦儿。”
    “这是他妈有病吗?糖葫芦退烧是怎么着?”二大爷乐着说。
    “甭废话,赶紧给我孙子买去!”二大妈拿着热毛巾给大熊擦着脸说。
    二大爷坐在靠窗户的八仙桌子上喝着茶,透过窗户院子里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听了二大妈的话站起来说:“你就惯着他吧,我瞧明儿上学怎么办?”
    “你倒是去不去吧?”二大妈听了说。
    “去,我去不得了吗?也不是谁是谁的孙子。”二大爷说着走出了门。
    二大爷出了门,关姐正好买菜回来,看见二大爷说:“我买了点儿芹菜挺好的,您留几根儿吧?”
    二大爷说:“问你大妈去,我不管这个事,我得给大熊买糖葫芦儿去。”
    二大爷出了院子,关姐进了屋。
    “二大妈,这芹菜多新鲜,您留几根儿吧?”关姐说。
    “我这儿摘韭菜呢,中午烙点儿馅儿盒子吃。”二大妈说。
    两人正说着话,东屋那个昼伏夜出的姑娘走了出来。姑娘穿着一件浅蓝色的T恤衫,白色的短裤,脚下一双拖鞋,脚趾甲染成了红色分外地显眼。她手里端着一个盆,里面是红彤彤的草莓。姑娘蹲在水管子跟前,一边洗草莓一边用手撩着挡在眼前松乱的长发。
    “瞧见没有,今儿怎么出门儿了?”关姐看着门外的姑娘说。
    二大妈也跟着看了一眼说:“昨儿晚上又是半夜,她老出去干什么去呢?”二大妈说。
    “我琢磨着没干好事儿,院子里出了这么个街坊可真够烦人的。”关姐说。
    大熊也看见了姑娘说:“奶奶我想吃草莓。”
    “草莓晚上给你吃,这会儿等着爷爷给你买糖葫芦儿去了。”二大妈说。
    关姐提着菜回到自己的屋,大熊跑出了门来到姑娘跟前,二大妈光顾了择韭菜没注意。
    姑娘洗着草莓,抬头看见站在眼前的大熊一笑,露出一排白牙:“你吃吗?”
    大熊看了看草莓又看了看二大爷家的门口没说话。
    “给你,吃吧。”姑娘拿出几个草莓放在大熊的手心儿里说。
    “大熊,回家去,别给阿姨捣乱。”二大妈走出门来拉着大熊说。
    “奶奶,我没要是她给我的。”大熊说。
    “谢谢阿姨吧。”二大妈说完拉着大熊进了屋。

3
    二大爷买回了糖葫芦儿,进屋递给大熊说:“少爷,糖葫芦儿给您买回来了。”
    大熊接过糖葫芦儿笑着学着二大爷的口气:“少爷——嘿嘿!”
    “净等着你赶紧回来看会儿他,我好腾出手儿来烙盒子呢。”二大妈说。
    二大爷喝着茶看着大熊,二大妈在门口的厨房里烙盒子,柱子跑了进来。
    “烙盒子,好啊,我最爱吃这口儿了,我在德胜门就闻见了。”柱子进了屋说。
    “你干这行都委屈,你应该到公安局办案去。”二大爷说。
    “嘿!二大爷,我不就是蹭您俩盒子吃吗,瞧把您冤的。”柱子说。
    “你怎么滚回来了?”二大爷问柱子。
    “大熊不是不合适吗?中午我回来瞧一眼。”柱子说。
    “谁不合适?我不合适是真的,跑了半天给他买糖葫芦儿去了。”二大爷说。
    正说着英子也进了门:“我都闻见盒子的味儿了,真香!”英子说。
    “又来一个鼻子好使的。”二大爷说。
    二大妈端过一盘盒子放在桌子上,英子拿了碗筷醋瓶子,柱子坐在桌子跟前开吃。
    “妈,瞧我这大糖葫芦儿多大?还有草莓。”大熊说。
    “好,爷爷给买的?”英子说。
    “糖葫芦儿是爷爷买的,草莓是阿姨给的。”大熊说。
    “哪来那么个阿姨呀?”英子问。
    “东屋那个丫头在水管子跟前洗草莓,这孩子馋嘴就跑人家跟前儿去了,人家就给了他这么几个。”二大妈说。
    英子听了疑惑地说:“这女的鬼鬼祟祟的,到底是干什么的呢?”
    “小姐,我在后海咖啡街上碰见过她。”柱子吞了一口盒子说。
    “小姐?还太太呢,小姐是干嘛的?”二大妈问。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八成儿你也没少去。”英子警惕地看着柱子。
    “我当然没少去,我得在那拉活儿。”柱子说。
    “我可告诉你,你要让我知道你上那个地方,别怨我跟你翻脸!”英子说。
    二大妈始终就没听明白“小姐”的意思,看见英子跟柱子这样说就说:“拉活儿你不让去,你吃什么?”
    “您不知道,到那地方去的人没好人。”英子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二大妈还是不明白地问。
    “你打听那么多干嘛? 你们俩赶紧吃了饭走人。”二大爷瞪了二大妈一眼说。
    “二大爷,听说咱们这要拆迁了。”柱子说。
    “拆了有什么好儿?天桥就剩下这点破房子了,要是再拆了,往后北京城就没有这个景儿了。”二大爷说。
    “拆了咱们住楼房多好,又干净又体面。二大爷,要是真拆了,我们就买一套三居室,您跟着我们过得了。”英子说。
    “好,有你们这句话我就知足。”二大爷说。
  
4
    街坊跟夫妻和朋友不一样,因为他不能选择,街坊不但不能选择,还不能离开。街坊虽然不是一家子,可他们有的时候要比亲人待的时间长,比朋友离得近,比亲人和朋友还要熟悉。无论你是讨厌他还是喜欢他,你都躲不开他。人是在相处中产生感情的,亲人只不过是多了一层血缘,夫妻则是多了一层责任。俗话说,揭底儿最怕老乡,有事瞒不了街坊。
    这个院子里最数董大夫省事,他一个人从来也不做饭,不是在单位就是在外边吃了回来,二大妈每到董大夫快回来的时候都要坐一壶开水,董大夫回来的时候,二大妈会说:“董大夫,把暖壶拿过来我给你串上,水开了。”无冬历夏从来不间断。
    董大夫言语不多,不爱交往,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到了年近五十没有成家。在这院子里,他也很少跟别人来往说话,只有二大爷家是个例外。他不会跟二大妈客气,有时甚至会到这来坐坐。
    “二大爷,最近血压怎么样?”董大夫拿着空暖壶走进门问。
    “还成,我吃着降压药呢。”二大爷说。
    “您吃一片降压药喝二两白酒,那药就是白吃。”董大夫看着桌子上的酒盅说。
    “这么多年就是好这口酒抽这口烟我也改不了啦?”二大爷说。
    “这死老头子谁也说不了他,电视里都说过了,喝酒对血压高最有害处。”二大妈说。
    “别听电视的,照他们那样说的活着?这不让吃那不让喝,那人活着还有什么劲?过去也没这么多规矩,人活得不也是挺好的。”二大爷说。
    “过去是不知道,中医管这个叫‘虚症’不是没有是不这么叫。”董大夫说。
    二大妈给董大夫灌好了暖壶,董大夫正要往外走,东屋关姐那传来了关姐连哭带闹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董大夫听了问。
    “准是二宝又招他妈生气呢。”二大妈说。
    董大夫是个不好热闹的人,听了转身出门回到自己的屋里去了。
    关姐的屋里的声音越来越大,二大妈坐不住了说:“老头子,你倒是上那瞅瞅去,到底因为什么呀?”  
    “小兔崽子不争气的玩意儿。”二大爷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英子下班已经领走了大熊,屋里就剩下了二大妈一个人。
    二大爷走到关姐的门口,听着屋里的动静,只有关姐的哭闹声并没有二宝的声音。
    “二宝妈,怎么了这是?”二大爷站在门口问。
    关姐开了门,二大爷走了进去,二宝坐在桌子跟前背对着母亲戴着耳机看着电脑,关姐满脸的眼泪哭着。
    “因为什么呀?”二大爷看着关姐说。
    “我这做好了饭等着他,这么晚回来喝得满嘴酒气,我一问他,他还拿话掖我。他那死鬼爸爸撒手走了,把这么个畜类儿子扔给我,我寡妇失业的容易吗?我在外边累了一天,到家还得受他的气?”关姐越说越伤心,索性大哭起来。
    “你上我那屋去,你二大妈在家呢,我问问他。”二大爷说。
    关姐擦着眼泪走了,二大爷坐在椅子上。
    “二宝,你妈说的是真的吗?你在哪跟谁喝的酒?”二大爷问。
    说老实话,二宝从小在这院子里长大,对二大爷是畏惧几分的。平日里不敢直接面对。
    “跟我一朋友。”二宝声音不大,头也不敢回。
    “你二十大几的人了,蹦子儿不挣还六呀九(酒)的,我像你这么大岁数的时候都扛着家了。”二大爷说。
    “我也不不乐意在家呆着,找不着工作我怎么办?”二宝说。
    “你把那玩意儿摘下来,好好听我说话!”二大爷说。
    二宝无奈摘下了耳机,但是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他不敢回过头来看二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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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老歪 | 2015-12-5 06:59:3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海上清风 于 2015-12-5 09:49 编辑

                                           5
    二大爷也看出来,二宝虽然不敢犟嘴,但是态度还是消极抵抗,虽然是看着他长大的,不过到底就是个街坊,说深了浅了都不是,想起这孩子没了父亲心里也是一阵可怜。
    “就是这一回,下次再让我知道你跟你妈怄气我可不饶你。你都这么大了,你爸爸没了你妈拉扯你容易吗?这个岁数了还在服装厂给人家蹬缝纫机,你坐在家里白吃白喝也咽得下去?这么大个北京城,人家外地来的人平地扣饼都能混饱了肚子,你怎么就能坐家里呆着?”二大爷继续说。
    二宝不再说什么,二大爷知道,再说也没什么用站起来说:“你不是坏孩子,我瞧着你长大的我知道,就是这浑身的懒筋伸不开。回头我找找街道的余大妈给你找个差事,不许你不去!”
    “爷爷,我也想干点儿什么,可做买卖我没本钱。”二宝转过身来说。
    “你想做什么买卖?”二大爷问。
    “我想开个‘水果捞’。”二宝说。
    二大爷听了有点晕问:“什么叫水果捞?”
    “就是把水果和冰激凌;点心放一块,做出各式各样的冰点来,卖得可火呢。”二宝说。
    “水果和冰激凌点心掺和一块儿吃,那还不闹肚子?”二大爷说。
    您知道什么呀,这是从香港那边传过来的,年轻的都爱吃。”二宝说。
    “这个我不懂,能赚钱混饱肚子不?”二大爷说。
    “当然能了,我想在商场楼上的小吃城租个排挡。买水果捞外带酒水。”二宝说。
    “你跟你妈说了吗?”
    “我妈不乐意,说她拿不出钱来。”二宝说。
    “得多少钱呢?”
    “一年摊位钱是六万,加上进货等等十万块钱能开张。”二宝说。
    我三块大洋娶的媳妇,你开店就要十万块?”二大爷说。
    “您那都是什么时候了?您跟我妈商量商量,她给我拿点儿,我再去借点儿。”二宝说。
    “疖(借)比疮痒痒,你等着我问问她,你也别满处借去,你要是正经干你妈拿多少以外,剩下的我给你拿。”二大爷说。
    “爷爷,您真借我钱?”二宝听了高兴起来。
    “你得干正经的,你要是把我跟你妈拿的钱打了水漂儿,我把你脑袋拧下来!”二大爷说。
    “您放心,我要是开了这个买卖,一准儿的赚钱,您看我是算你的股份还是给您利息呢?”二宝说。
    “我什么也不要,你自个儿把自个儿混整齐了就成。”二大爷说。
    二大爷走到门口又嘱咐二宝:“等你妈回来给她认个错,让她消消气儿。”
    从关姐的屋里出来,抬头就看见了东屋的姑娘穿戴整齐地往院子外边走,姑娘回头看见二大爷说:“大爷,你今天别给我等门了,我今天不回来了。”
    二大爷本想问她一宿不回了干嘛,转念一想必定是个新街坊,问得太多讨厌,点头答应了回到自己的屋里。
    二大爷回到屋里关姐还在掉眼泪,二大妈在一边劝着:“得啦,跟他怄气有完吗?嚷嚷两声儿就算了。”
    “您说,我一个人熬着这孩子,他这么不争气我得什么时候熬出头儿呢?”关姐说。
    “行了,别难受了,他也这么大了不吃奶了,不是你拉过来照着屁股给两巴掌的时候了。”二大爷说。
    二大爷又把刚才跟二宝说的话跟关姐学了一遍,关姐听了说:“这孩子没星星的秤,他跟我说过,我没敢答应他。这要是把钱打了水漂儿后悔都晚了。再说了,他爸爸连病带死的,我手里也没剩下什么钱哪?”关姐说。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咱们也信他一回,万一要成了呢?你能拿多少?剩下的我给你添上。”二大爷说。
    “您那点退休金,二大妈又没工作,我怎么能要您的钱?”关姐听了不忍地说。
    “我跟你二大妈还有俩棺材本儿,先拿着用,我们先用不着呢”二大爷说。

                                      6
    关姐给二宝拿了钱但是不够,二大爷真的给凑了三万块钱。二宝这几天就租档口,进货,买设备,忙得不亦乐乎。看着二宝进进出出地忙和,关姐心里高兴起来,儿子终于知道忙和生活了,可是心里头还是不踏实,一有功夫就跟二大妈说:

“我还是不放心,这孩子没闯荡过,这么些钱给了他,要真是赔了本儿可怎么办,我还好说,谁让是我亲生自养的,您和二大爷我可怎么对得起?”
    “做买卖有赚就有赔,天下哪有十分把握的事?要是那样不都成了财主了?你别往心里去,赔了只当咱们花了,只要孩子能学好,花多少钱都值当的。”二大妈安慰着关姐说。
    一天傍晚,院子里的人都在外边凉快,大熊在二大爷家门口玩,关姐做饭,英子也在忙着洗衣服,二大爷坐在马扎上扇着扇子看着大熊,二宝满头大汗地进了院子。
    二大爷看见二宝说:“弄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开张呢?”
    “爷爷,快完事了,这两天就开张,到时候请您去。”二宝说。
    “你好好做你的买卖,那地方我可不去,我就喝热茶,回头去吃了你的东西我再买‘痢特灵’吃何苦呢?”二大爷说。
    “二大爷,您也时尚一把,大热天儿的谁还喝热茶?谁不爱吃点凉快的东西痛快?”二宝说。
    “这你就不懂了,中医讲究的是天人合一,人的身体跟自然是合拍的。”董大夫进了院子听了二宝的话说。
    “董大夫,拿暖壶来。”二大妈说。
    董大夫拿过暖壶走过来接着说:“冬天的时候热气在人的里边,夏天的时候热气往外跑。你看那地窖是不是冬暖夏凉呢?地窖就好比你的肚子,你摸摸你的肚子,冬天是热乎的,夏天是凉的这就是这个道理。夏天人最容易受寒,吃多了凉东西就容易脾虚,就爱拉肚子,所以,夏天的时候反而要保暖,少吃凉的东西,二大爷喝热茶是有道理的。”
    “听见没有?这是有学问的话。”二大爷听了觉得自己的热茶理论和中医不谋而合得意起来。
    “那叫您这么一说,夏天吃凉的不对,卖冷饮和凉啤酒的卖谁去?”二宝说。
    “不是不能吃,消暑解热即可,什么东西不能贪。冬天吃点凉的也行啊,还去火呢!”董大夫说。
    “对呀,要不然,老北京冬天为什么要吃卖带着冰碴的柿子呢?”二大爷说。
    “我不管谁拉肚子,我能挣钱就行。”二宝说。
    “你这样做买卖长不了,买卖讲究个‘仁义’二字,为什么买卖家儿要供着关公呢?俗话说得好,孟尝君子店,自有客来投。你这可到好,听着象孙二娘的人肉包子铺,来一个宰一个,谁敢上你那去?”二大爷说。
    “二宝,你买卖开张怎么不张罗请我去呢,我不怕拉肚子。”英子蹲在水管子旁边洗着衣服说。
    “我给你打八折,你随时都可以去。”二宝说。
    “你放屁,打折我用你?白吃我都是给你面子。”英子说。
    “对,英子要去你不能要钱。”关姐说。
    正说着,东屋的姑娘走了进来,大家就跟收音机关了开关一样不说话了。


                                           7
    东屋的姑娘进了院子,大伙儿谁也不说话了,关姐拿着炒菜的铲子看着她,英子只是回了一下头,董大夫不明白大伙儿为什么沉静,拿着灌好水的暖壶站在那发愣,他大概觉得自己的话是不是得罪了谁。二大妈抱过大熊,因为大熊正要往那姑娘走的方向去,他想起了草莓,二宝盯着那姑娘看,因为他看惯了大街上这种时髦的打扮,二大爷则盯着所有的人,正在这个时候,柱子也走进了院子。
    英子看见他问:“干嘛这么早就回来了?”
    柱子听了说:“没法活了,看来你比我们公司都厉害,我早回来会儿都不行啊?”
    英子瞪了柱子一眼说:“平常的时候你没这么早回来过呀?”
    柱子走到二大爷跟前端起他的茶水喝了一顿抹了抹嘴说:“二大爷,您老嗔着我跟她打架,有这样的吗?和着我就得半夜回来她才乐意?”
    二大爷笑了笑说:“她问问你这没什么,你先把我的茶兑上去,我还告诉你,喝茶不是你这样的喝法,喝得光剩下茶叶了,再兑上水就没色儿了。”
    “你吃了没呢?”二大妈问柱子。
   
没吃啊,本来想跑家来吃饭,看这意思英子是不管饭了,我这钱挣的都他妈的冤!”柱子说。
    “谁吃饭了?你扒下来的皮不得我给你洗?”英子站起身来甩着手上的洗衣粉泡沫说。
    “俩人别干架,我屋里头有现成的包子,等会你们吃去。”二大爷说。
    董大夫拿着暖壶回了屋子,大熊跑到英子跟前说:“妈,我吃饱了,爷爷的包子好吃着呢。”
    “爷爷,我也想吃您的包子。”二宝说。
    “去屋里拿去,又不是没有。”二大妈说。
    关姐听了说:“我这做好饭了,你干嘛非得吃二大爷的包子?”
    正说着话,东屋的姑娘换了体恤衫和白短裤端着盆走了出来,英子好像见了鬼似地躲开,姑娘头也不抬的接了水把夹在腋下的衣服放到盆里,倒上洗衣粉蹲在那开始洗衣服。
    柱子已经从二大爷屋里拿出了包子吃着,姑娘蹲在那洗衣服,体恤衫领口开得太低,胸脯子就露了出来,柱子两眼看着姑娘吃着包子。
    “嘿!眼珠子掉出来了!”英子一脸的怒气地看着柱子说。
    柱子如梦方醒地说:“谁的眼珠子掉出来了?”
    “我的!没出息的玩意儿。”英子干脆就朝自己的屋里走去。
    柱子大概是后悔自己的失态勉强撑着脸面说:“二大爷,您瞧这娘们儿,有法儿过吗?不管饭还逮着理似地,我瞧谁了?”
    “吃你的,包子还堵不上你的嘴?”二大妈说。


                                     8
    关姐把二宝叫回家里吃饭,英子生气甩手回了自己的屋子,柱子发了牢骚被二大妈给制止了,院子里忽然就安静了。东屋的姑娘一直低着头洗衣服,夏天的衣服薄好洗,没一会就洗好了。准备倒了盆里的水重新接水的时候发了愁,因为英子把洗衣服的大盆放在了水池子上,接水可以不受影响,倒水就没办法了。院子里对她的态度她不会没有感觉,自从住在这里以后,她一直采取的办法就是视而不见。尽量少地接触街坊们。如果要是一般的人,英子这盆水好处理,不是叫她自己端开就是给她端下来,现在不行,姑娘拿不准把盆端下来的后果,可是衣服洗了不用清水再涮一遍是不行的,她站在水管子跟前左看右看一时不知道怎么好。
    “把你媳妇的洗衣裳盆端下来,哪有放那的,谁倒水不碍事呢?”二大爷看了一个满眼对柱子说。
    柱子走过来端下洗衣服盆,姑娘朝柱子点了点头说:“谢谢大哥!”
    柱子把盆放在地上又回到了二大爷的跟前,他知道,这个时候回家英子不会给他好脸子看。
    柱子站脚未稳英子气哼哼地走过来:“柱子,我越说你越来劲了吧?你干嘛把我的盆端下来?你干脆帮她把衣服洗了得了!”
    原来,姑娘刚才的举动不但是二大爷看见了,英子在屋里一直就盯着这里,所以也是看得一清二楚。
    柱子急得脸红脖子粗刚要说话二大爷说:“我让他端的,你把盆放在那别人怎么倒水?”
    “这您看见了吧?她就是心眼比针鼻儿都小,我招你了吗?”柱子得了救兵似地说。
    “你也少说两句,是接茬儿出车还是回家洗洗看电视去?”二大爷说。
    “我出车,我宁可睡在马路上我也不回来了。”柱子说着出了门。
    “你要回来你都不是人!”英子在后面喊道。
    “得了,好看是怎么着?”二大爷说。
    “我瞧见那女的我的来气,穿得狐狸精似地进进出出,现在倒好,袒胸露背的勾引起人来了。”英子说。
    “我做好热水了,你给大熊洗洗,孩子困了。”二大妈说。
    “一块堆儿住街坊,低头不见抬头见,图的是个和气,老话说的好:但得一寸地,何许不维人,干嘛乌眼儿鸡似地?“二大爷说。
    二大爷这么一说,英子也不说话了。二大妈把大熊拉过来说:“你给他洗洗澡,我去把你的衣服给涮了。”
    “您甭管了,我自己来,我先给大熊洗澡。”英子说。
    二大妈拉过大熊对英子说:“你也是的,望风扑影,男人就得给他留面子,使性子在家里使去,关上门两口子没有高低,外边总得给他留个台阶儿,哪有你这么说话的?”
    英子一边给大熊脱着衣服一边说:“这狐狸精在这住一天,咱们就没好日子过,您看柱子刚才的眼神,都恨不得把那狐狸精吞了,我能不来气吗?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吃着碗儿里的看着盆儿里的。”
    “你小点儿声吧,回头叫你二大爷听见还得说你。你二大爷也是男的。”二大妈说。
    “妈,我也是男的。”大熊光着屁股坐在澡盆里说。
    “不许胡说,你跟着瞎掺合什么?往后你再往她跟前儿跑,我砸折了你的腿!”英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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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清风 | 2015-12-5 09:29:4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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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清风 | 2015-12-5 09:32:49 | 显示全部楼层
字小了,俺上年纪看起来累。建议作者用发稿标准字体——四号宋体字。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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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清风 | 2015-12-5 09:50:3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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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老歪 | 2015-12-9 05:04:3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蓦然回首 于 2016-1-6 12:30 编辑

柱子赌气出了门,已经是九点多钟了,这是北京夏夜最热闹地时候,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柱子还是把车开到了后海的咖啡一条街上,这好等活儿,来这的人不在乎车钱,年轻的为了面子不怕花钱,不年轻的口袋里有钱花不怕,赶上外国人就更合适了,虽然这里停车困难,柱子还是乐意上这来。
  连着拉了几个活,在平日柱子就该回家了,今天想起了在家里怄得气,柱子又回到了后海。后海的人渐渐地少多了,车也好停了,柱子把车在路边上停好,自己坐在车里抽烟。想起今天在家的事一阵心烦。
  英子心眼小,脾气大,柱子从结婚到现在一直是忍耐着。二大妈劝过他,俩人儿吵嘴就非得有一个不言语的不可。
  柱子从小就没了父母,一直跟着哥哥过,哥哥后来结婚搬走了,就剩下他一个人,柱子几乎是跟着二大爷长大的,在柱子眼里,二大爷和二大妈就是他的亲爹亲娘。柱子爱英子,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英子的脾气却让他越来越受不了。女人是现实的,特别是结了婚的女人。很多女人埋怨男人在结婚以后就没有了浪漫和趣味,实际上,这原因还不能全在男人身上,很多的时候是女人首先开了头。她们更注重实际,更看重眼前的生活细节,这样的时候,即使男人再有情趣却没有了用武之地。不知道女人们想过没有,是谁最先或者第一次熄灭了爱情的浪漫之火?
  记得有一次,柱子在英子生日的时候给她买了一束玫瑰花,拿到家里英子劈头第一句话就是:“多少钱?”
  柱子说了价钱以后英子撇着嘴说:“你傻呀,有那钱不如给儿子买袋进口奶粉。”
  英子的脾气柱子起初还能忍受,就是她这个小心眼儿柱子是实在地受不了。自从开了出租,英子一天也要打几个电话,有的时候警察就在眼前,柱子不能接,这也会让英子回来以后盘问许久。柱子非常地苦恼,他有的时候跟关姐念叨,关姐就说:“这是你老婆在乎你。”
  柱子怎么也想不明白,在乎就得把丈夫当贼防着?
  柱子又看了看周围这些人,在这里喝咖啡的待上两个小时花的钱,就够柱子跑一天的车份儿。一小瓶啤酒就是三十块,巴掌大的一块点心也要几十元,一杯咖啡有的能上百,柱子知道人是分三六九等的。
  干这行是经常出入高档的饭店和休闲娱乐场所,柱子也时常感叹人为什么活的不一样,二大爷说得好:“君子无时且耐时,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想到这柱子叹了口气,就是自己听了二大爷的,心平气和地过自己的日子,可是这日子过得并没舒坦哪?
  柱子只顾了想,后面上来一个人关上车门说:“师傅,天桥!”
  柱子闻到一股香水味儿回过头来一看是东屋的那个姑娘,柱子虽然知道她在这里干活,可是只看见过她一次,想不到今天就拉上了她,接着想起了今天在家里的事,就是因为她英子才跟自己怄气,现在拉是不拉呢?要是拉,英子知道了怎么办?不拉吧,别说是街坊,就是生人,开出租的也不能说出“不拉”这俩字来呀?
  东屋的姑娘也看出了是柱子,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好,张了张嘴勉强说出了一句:“哟,大哥,是你呀?”
10
  听见东屋的姑娘跟自己打招呼,柱子也应了一下说:“嘿,这可真是巧了。”
  甭管怎么样地发愁,人还是得拉,柱子开动了车。
  “大哥,这个地方的活一定好拉。”东屋的姑娘搭讪着说。
  “是呀,我就是晚上上这儿来,干我们这行不就是哪人多往哪去嘛。”
  “你每天都这么晚才回家吗?”姑娘问。
  “没辙呀,不拉晚儿就挣不着钱,谁乐意熬夜呢?”柱子说。
  “我瞧着你和大爷都挺好的,我回来得晚,大爷就老给我等门,弄得我心里都不踏实了。”姑娘说。
  “二大爷可是个好人,可这个院子没有不服气他的。”说到二大爷柱子从心里就觉得亲。
  “那个住在靠大门口的西屋的人也不错,从来说话和和气气的。”姑娘说。
  柱子听得出来,姑娘对这几家儿街坊认可了他们三个:“你说的董大夫啊,人家是大夫,当然就有涵养了。”
  “哦——他是大夫呀?”姑娘听了好像若有所思地说。
  “手艺还不错呢,在中医院里有一号,挂他的号也算是专家呢。”柱子说。
  柱子跟姑娘聊着天,忽然就想起了,住了这么长时间,别说是自己,就是满院子的街坊还没谁了解她,干嘛不趁着这个功夫问问呢?这可是全院子的街坊都关心的问题。
  “对了,说了归其(到底)你叫什么呢?”柱子说。
  “我叫袁芳。”姑娘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小,好像不很乐意说似地。
  “这个名字好,又圆又方,圆了扁扁了圆哈哈哈!”柱子乐着说。
  “不好,就是这名字才倒霉呢,袁芳就是远方啊?离家这么远,想回去一趟都难。”袁芳好像说起自己的名字颇有感慨。
  柱子本想问她家是哪的,转念一想,本来街坊对她的态度就让她有紧张,再刨根问底地怕袁芳多心就说:“哦,那叫你小芳行不行呢?”
  “当然行了,可是这院子里的人没人乐意理我。”袁芳说。
  “也不是,你平常不出门儿,也不跟大伙儿说话,大伙儿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往后熟了就好了,我告诉你,这院子的街坊没有坏心眼儿,跟一家子似地,你别老生分就行了。”柱子说。
  “我看你媳妇和二宝他妈对我好像有意见似地,我老在想,我什么地方得罪了她们呢?”袁芳说。
  “关姐也是好人,再有就是我媳妇英子了,她就那样,二百五似地,你别理她,她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往心里去。”柱子说。
  俩人说着话,转眼间就来到了胡同口,袁芳说:“大哥,你就送到这吧,我自己走进去。”
  柱子停了车,袁芳下了车递给柱子车钱,柱子推开她的手说:“这是干嘛,我自己也得回家呀?街里街坊的你这样就见外了。”
  “不行大哥,这我就给你添麻烦了,要是让你媳妇看见了又得跟你生气,你要是再不要钱可不行。”姑娘说着把钱放在车座上走进了胡同。
  柱子看着她的背影想,这像什么话呢?这要是别的街坊,别说不能要钱,要钱也没人给呀?又一想,人家坐车给钱,可是自己没把人家拉到地方,这也不合规矩呀?柱子心里明白,袁芳是考虑到今天下午那一幕,怕给自己找麻烦,看来这个人还不是像英子和关姐说的那样的洪水猛兽。
  柱子开动了车,在大街上又遛了一圈儿,连自己都觉得冤枉,英子拿自己当了贼,自己怎么也做起贼来了呢?柱子自己安慰自己,这样做是为了是让英子少瞎想少怄气,也是为了袁芳想,因为人家替自己想了,自己委屈点儿就委屈点儿吧。
11
  柱子围着马路转了一圈才开到胡同里,把车停在边上一下子想到,自己很少这么晚回家,即使偶尔是这样也要跟英子说,让她给自己等门,他是不敢让二大爷给等门的。可是现在即没跟英子说二大爷也不会等门,自己怎么进去呢?
  走到门跟前果然门是关着的,柱子想了想,小的时候就干过这样的事,由于没有了父母,他有的时候就玩得忘了时间,回来得很晚。就是用铁丝拨开门闩回家的,为的是不叫二大爷知道,如今只好故伎重演了。
  
  门闩就是一根木条插在两扇门之间,找个什么东西从门缝里撬几下就把门闩拨开了。其实,柱子知道,二大爷等门不是为了门闩不管事,既然别人能够拨开门闩,小偷也能,二大爷等门的意思就是防贼,看看到底进来的是谁。
  想到这,柱子从裤腰带上摘下钥匙,低着头从门缝里拨门闩,钥匙太短,这个门是前清的时候的,特别的厚,钥匙够不着门闩,柱子回过头从车里拿出了螺丝刀抬头看见了二大爷站在门口。
  “开出租挣钱还不过瘾,想做贼是怎么着?”二大爷看着柱子说。
  “我怕你睡了没敢叫您。”二大爷的出现把柱子吓了一跳。
  “你刚才怎么不回家?”二大爷说。
  “刚才?”柱子听了有些奇怪,难道二大爷知道自己拉着袁芳回来了?
  “你拉着那姑娘回来一块堆儿进门儿不就得了,干嘛还等会儿?”二大爷问。
  柱子想起了袁芳说的话,二大爷每天都给她等门,这就是说二大爷看见他拉着袁芳回来了。
  “二大爷,我不是成心拉她,是正好赶上。别说是街坊,就是路人我也不能不拉呀?我是干这个的。”柱子说。
  “不做贼就不心虚,你是干这个的,拉谁也没毛病,这毛病是从你心里出的,你甭跟我说,我不管你拉谁,有管你的。”二大爷说。
  “那您说怎么办?英子就那样的小心眼儿,我有什么辙?”柱子可怜巴巴地说。
  “这不赖她赖你,你惯着她,你自己心里没愧你将就她干嘛?”二大爷说。
  “我要是不将就她就剩下打架了。”柱子觉得委屈。
  “人活着得讲究不能将就,该疼的疼该说的就得说 ,怎么她一小心眼儿你就将就她呢?这样时间长了,你就是对了也没用,以后你就是瞎子上山,越走越害怕了。”二大爷说。
  “您尽站着说话不腰疼,英子什么脾气您不知道?我说了她信吗?”柱子说。
  “信不信的全在你,该听的听,不该听的就不听,两口子也是如事(一样)。总有个对错,你要是大大方方地回家,英子说话我给你顶着,你这样你叫我都没法说话。”二大爷说。
  “二大爷,您说包括关姐在内,她们干嘛就跟她过不去?人家谁也没招惹呀?”柱子说。
  “你说的这是个事儿,从古至今一个人一个活法,这不是谁乐意不乐意的事儿,你先回去睡觉,这个事早晚得说明白。”二大爷说。
  正说着话,英子穿着背心裤衩站在门口,看着二大爷和柱子说:“你们不睡觉啊,哎,你不是说你今天不回来了吗?你干嘛又回来了?”
  柱子刚要解释,二大爷说:“我正要劝他别回来呢,他不听我的。”
  英子听了瞪大了眼睛:“二大爷——!”
  二大爷自己走进院子并不理英子朝屋里走去,柱子赶紧跟英子说:“你干嘛,非得等着老头给你来个脆的(难听的)?”
12
这天清晨起来,二大爷像以往一样坐在八仙桌子跟前,透过擦的锃亮的玻璃看着窗外。二大爷是北京人,还是旗人,老北京人特别是旗人有个习惯,清晨起来什么也不干,先要沏一壶茶喝。过去生的是煤球炉子,马上坐一壶水再沏茶等不及,于是北京人发明了一种日常用品“水汆儿”。“水汆儿”其实很简单,甚至简单的惨不忍睹。就是一个高二十公分左右,直径不到十公分的白铁桶,带一个把。打开火盖,水汆儿里放好水直接放在燃烧的煤球上,很快水就开了,用开水沏茶以后,再等着炉火旺了坐水灌暖壶或者做早点之类。
茶有个功能,就是解油腻,这大概是和蒙古人或者旗人生活在游牧地区吃肉多养成的习惯,从元朝到清朝,两度定都的大漠人的习惯久而久之也成了老北京人的习惯。虽然,后来的人已经没有了那么大的油腻要解,按照老北京的调侃说:“叫花子喝茶,穷涮。”但是在北京,无论穷富,早晨起来这壶茶还是一定要
喝的。
好在现在已经不用煤球火了,做饭都用煤气罐,只有取暖才用炉子。好的人家甚至装上了冷暖空调。二大妈沏了茶给二大爷做早点,二大爷盯着窗外的院子里,多少年来,他就是从进进出出的街坊们判定他们。
“嘿,董大夫今天准有事儿,穿戴的这么整齐?”
“二宝妈干嘛去呢,买菜早了点儿呀?”
二大爷一边喝茶一边把看到的在嘴里念叨着,旁边只有一个听众,那就是二大妈。
二大妈把油炒面用水调开,正要用开水冲的时候,大熊的哭声让她拿着开水壶的手停在了原地。
“大熊哭什么?”二大妈问。
“耍赖不爱去托儿所呗,这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二大爷喝了口茶说。
二大妈把油炒面冲好放到桌子上说:“我瞅瞅去。”
“你别去,你一去他就逮住理了,这托儿所就去不成了。”二大爷说。
“不去就不去呗,那也不能大早晨起来的就叫孩子哭啊?”二大妈一边说一边焦急的往柱子屋子的方向看。
“我早就说过,不能由着他的性儿,赶明儿要是上学怎么办,也说不去就不去了?”二大爷说。
柱子早就出了车,英子从屋里走出来,一边拉着大熊,大熊撒泼打滚儿的使劲的哭着,一边哭一边往二大爷这边看。英子怕迟到急了眼,用力照着大熊的屁股打了一巴掌,大熊哭的更凶了。
二大妈忍不住了,刚要出门二大爷瞪起眼睛:“你干嘛去?就是你惯着他,上托儿所有什么不对?你这一出去这孩子这巴掌就白挨了。”
“那也别打他呀?”二大妈说。
“你就在屋里待着,这面茶冲的不成,里面还有疙瘩儿呢!”二大爷说。
因为没让二大妈出门去救大熊,二大妈也生了气说:“爱吃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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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老歪 | 2015-12-9 05:05:54 | 显示全部楼层

RE: 街坊

海上清风 发表于 2015-12-5 09:50
我用标准发稿的格式排版了一下

放多些,可是,我弄了还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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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魂儿 | 2015-12-9 16:10:32 | 显示全部楼层
北京老歪 发表于 2015-12-9 05:05
放多些,可是,我弄了还是这样。

你就只管贴,字小俺拿放大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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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戈个人认证 | 2015-12-9 16:11:3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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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老歪 | 2015-12-10 05:26:2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蓦然回首 于 2016-1-6 12:31 编辑

13
二大妈生了气,二大爷只好端起油炒面喝了一口放下说:“这怎么是兀秃(不烫嘴)的?”
老北京喜欢吃热的东西,饺子要刚出锅的,面条要现捞出来的,俗名叫“锅挑儿”喝茶也要喝烫嘴的,原因是热的东西香气更浓。
“早就跟你说过,暖壶的瓶胆露了气不保温了,给大熊晾凉白开合适,叫你买一个去你就是不动弹,整天坐在那坐歪了屁股垫砖头儿,不热你赖我呀?”二大妈赌气的说。
二大爷见老伴儿生了气也不得不退让一步,勉强喝了油炒面站起身来说:“我去,上商场里买个暖瓶去,咱们也买一个电热压力壶,省得你做开水了。”
“甭买那玩意儿,费电还不说,壶里的水老开着不好,再说了,把壶底下的水碱都抽上来喝了人受的了吗?你就买个暖瓶来就成 。”二大妈说。
二大爷出了家门,片儿警小王走了进来:“您干吗去二大爷?”
“你二大妈让我去买暖瓶去呢,今儿怎么这么闲着?”二大爷问。
“我找您说点儿事呢?”小王说。
“屋里说去。”二大爷说着领着小王回到了屋里,二大妈给沏上茶。
“两件事,第一,快十一了 ,您还得带着前后这几个院子的人在门口值班。第二件,你们这来了家儿街坊,住了多长时间了?怎么没到派出所登记?”
“刚搬进来,还没来得及办手续呢。”二大爷说。
“您是不知道还是瞒着我?她搬这儿来有半年了,怎么是刚搬进来?”小王说。
“回头我告诉她一声儿,叫她去办手续不就得了吗?”二大爷说。
“还有,这个人是干嘛的?”小王说。
“干嘛的,这街面儿上都是挣钱吃饭的,老百姓还能干嘛呢?”二大爷说。
“二大爷,您不知道,你们院子可有人举报了,说这个人是个小姐,这可不成,虽然说是民不举官不究,惹出事来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小王说。
“小姐是干嘛的?”二大妈从那天柱子说了以后就奇怪,听到小王说又想问问。
“你甭插嘴!”二大爷制止了二大妈。
“二大妈,您不知道,小姐过去就是窑子里面的差事。”小王说。
“我的妈呀,这都解放多少年了,也没有窑子了呀?”二大妈听了吃惊的说。
“二大爷,您要是觉得您问着不方便,我去问问?”小王说。
“甭用,你也别听别人瞎说,再说了,租房的就是街坊,我可不能管人家干什么营生,这不是我的差事。”二大爷说。
“没错,这不是您的差事,可是有人举报这就是我的差事了?我先问问您是觉得您能够有个好办法,因为我们也是听了举报没有证据。”小王说。
“你甭管了,我问问她,问明白了我告诉你去。”二大爷说。
小王听了站起身来走了,二大妈说:“我说的二宝妈和英子这么反对她呢,感情这姑娘不干好事,你干嘛还替她瞒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是当窑姐儿咱们管的了吗?谁这么嘴欠(多嘴),她犯法自有人管她,先闹的鸡飞狗跳的有什么好处?”二大爷说。
二大爷重新出了门,二大妈在后面嘱咐道:“就手买点肉和黄酱回来,大熊要吃炸酱面呢。”
二大爷答应着说:“赶明儿把咱家户口本儿的户主改成他得了。”
“赶紧去,哪那么多说的!”二大妈没好气的说。
14
二大爷出了门奔了商场,一路上就在想,这举报的不是英子就是关姐。其实,二大爷最早就看出袁芳的苗头,自己一辈子就生在北京长在天桥,天桥是什么?是北京最穷苦的人聚集的地方,世间的冷酷和生活的艰难,天桥就是个缩影。穷人怎么活着他是最清楚的,这一辈子他看见了多少人间冷暖,悲欢离合,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人这一辈子不知道自己活成什么样儿,但要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活着。可是这个学问哪本书能教给呢?活错了是谁的错?
看来,片警小王这件事是不会罢休的,他既然答应了小王就得有个交代。即使不是小王来找,二大爷也想跟街坊们说说,不然的话,柱子一家子就为这件事闹腾的不可开交,还有一个关姐呢,往后还不知道出什么事呢。二大爷不是不着急,他总是想有个机会。
来到商场,二大爷买了暖壶,忽然想起二宝就在这个商场楼上小吃城开买卖,不如去看看他做的怎么样。
二大爷来到楼上,小吃城占了整整的一层楼,各家的买卖都是卖吃食的,二大爷已经忘了二宝开的买卖叫什么,又觉得问了多余,只好自己找。成都小吃,山西刀削面,陕西羊肉泡馍,朝鲜冷面……二大爷从每个摊位前一路走来。
二大爷手里提着暖壶二宝,买卖家的每个面孔他都打量一下,这让看见他的做买卖的招呼的更欢:
“老爷子,吃点什么呢?尝尝咱们的功夫包子?”
“老先生,来盘四川凉面吧?”
终于,二大爷在尽头的地方找到了二宝,二宝正在忙和,看来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客人并不多,眼前的几张桌子有几个年轻人正坐在那吃东西。二宝戴着一顶小黄帽,白色的上衣下身围着着一个黄色的围裙在招呼着客人并没发现二大爷。二大爷决定找个远离着他的地方坐下,看看他到底生意做的怎么样。
二大爷把暖壶放在塑料的桌子上,发现这椅子是和桌子连在一起的,坐下很别扭,掏出烟卷刚刚点上,一个保安就走了过来。
“老先生,这不能抽烟。”保安说。
“你这不是饭馆吗?”二大爷掐灭了烟卷问。
“这是小吃城不让抽烟,你没看见标志吗?”保安说。
二大爷抬头看了看,的确有个禁止吸烟的标志,既然不让抽烟只好坐在那看着。
二宝招呼完了客人抬头看见了二大爷,与其是说二大爷惹眼,不如说那个放在桌子上的暖瓶。
“爷爷,您怎么来了?”二宝跑过来说。
“瞧瞧你的买卖做的怎么样。”二大爷说。
“不怎么样,赔钱呢。”二宝说。
“没有买卖一开张就挣钱的,你得扛的住。”二大爷说。
“爷爷,您吃点儿什么呢?我这的东西您肯定不爱吃,这有老北京的炸酱面,我给您要一碗?”二宝说。
“炸酱面我可不在外边吃,你奶奶的炸酱北京市里头一份儿。我一会儿卖肉去回家就吃。”二大爷说。
“我给您来碗儿卤煮怎么样,这也有。”二宝说。
“我什么也不吃,我就是想看看你踏实不踏实。”二大爷说。
“我倒是没什么不踏实的,就是老是不挣钱我着急。”二宝说。
“那怎么办,给你把刀抢银行去?就你这个心思就不对,做买卖跟活着一样,你得耐得住性子。”二大爷说。
又有客人来买东西,二宝看了看说:“爷爷,您要是什么都不吃您就回家吧,我这得忙和了。
“行,我就是看看你,踏实点啊!”二大爷说着站起身来走了。
15
二大爷买回了暖瓶、肉和黄酱,走到院子门口看到围着好多人,他紧走了几步,有人看见二大爷说:“二大爷来了。”
人们让开一条路,二大爷急忙走进院子,院子里也有很多人,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在嚷嚷,她跟前站着的就是袁芳。
二大妈看见二大爷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说:“还回来呀,都乱了套了。”
“这怎么茬儿?”二大爷问二大妈。
“你走了没多大功夫儿,那个女人就进来了,还带着这两个小伙子,跟我打听一个叫小红的,咱们这哪儿有小红啊,我说没有,这功夫儿东屋的那个出来倒水,这娘们儿不由分说就走过去揪着头发就打,还张罗这俩小伙子跟着打,我喊了半天没用 ,院子里的街坊都没在家呀,我就站在院子门口喊救人,这不就到了现在。”二大妈一边说一边浑身哆嗦。
听了二大妈的话,二大爷心里想,果然就如小王说的,惹了事了。
二大爷看了看,袁芳站在自己的屋门口,头发蓬乱嘴角上还有血迹,一个陌生的女人站在他旁边,身边还有两个小伙子戴着墨镜。
女人看见二大爷并没在意对旁边的小伙子说:“给我接着打,打这个贱货,以后让她想起男人就哆嗦。”
一个小伙子刚要抬手,二大爷走上前去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干吗?跑家门口打人来了?”
二大爷摔过跤,这一手叫“叼腕子”,小伙子没拿这老头放在眼里,挣了两下没挣动,看了二大爷一眼说:“老头儿,这可跟你没关系,你别管闲事。看你这么大岁数了,我不能跟你动手,你可别上我这儿找棺材本儿来。”
二大爷并没松手说:“老头儿你下不去手,这姑娘你就下的去手?你可是个大老爷们儿!”
另外一个小伙子耐不住性子过来说:“甭跟他废话。”
说着自己走上前去要打袁芳,二大爷一抬手把抓住的小伙子抡出去老远,一把拽住了另外那个小伙子。小伙子抬起手来要打二大爷,二大爷顺势往前一靠,用肩膀把小伙子顶了一个四脚朝天躺在地上,人群里一阵哄笑。
小伙子爬起来要冲过来,人群里有人喊起来:“别打老头儿嘿!”
“说你呢,孙子!”这是胡同里的街坊再喊。
两个小伙子看了看人群知道是惹了众怒,站在那看着女人。
那女人走过来说:“大爷,这贱货是你什么人?”
“街坊。”二大爷说。
“哦,我还当你的孩子呢,你知道她在外边做的缺德事吗?”女人说。
“北京城是有王法的地方,她做错了什么事,自有该管她的地方管她,你们追到家门口儿仨人打一个这算什么呢?”
“她缠着我们家老爷们儿,不打这个狐狸精我还留着她?”女人说。
“一个巴掌拍不响,你有功夫回家跟他理论去,不管怎么不对,我不许你在我这院子里打人!”二大爷说。
正说着,片警小王走了进来。
16
俗话说,有个猫就避鼠,片警小王进了院子所有的人都站那不动了。
“怎么回事?你们是哪的?”小王问。
“警察同志,这小妖精勾搭我爷们儿,我们上这评理这老头还打我们。”女人说。
“老头能打的动你们?”小王说。
被二大爷摔在地上的那个小说子转过身来撅着屁股说:“您瞧瞧呀,把我推一个仰巴跤子(四脚朝天)屁股都摔两瓣儿了,疼的我直不起腰来。”
“你他妈的屁股一直就是两瓣儿的,装什么孙子!”一个胡同里的街坊说到,人群里传来哄笑声。
“都跟我走,到派出所说去。”小王说。
“把这骚货也带着,没她还没这事儿呢。”女人说。
“都去,一个也不能少。”小王说。
二大爷拦住小王说:“什么时候放回来呢?”二大爷说。
“您说谁?”小王不明白的问。
“我这街坊。”二大爷说。
小王看了看二大爷说:“弄清楚了就放,您没事吧?谁跟您动手了,您告诉我我办他。”小王说。
“我没事,你想着放人就成了,打架说打架的事,陈谷子烂芝麻的不用提。”二大爷说。
“我明白了,留着您倒腾吧。”小王说。
袁芳走到二大爷门口二大爷跟二大妈说:“给她条手巾擦擦脸。”
二大妈在对袁芳的态度上是倾向关姐和英子的,听了二大爷的话虽然不情愿,多年的经验告诉她,二大爷是不会错的,特别是关键的时刻不能拗着他。
袁芳根本就没想到二大妈会递给她一个毛巾,看着她眼里有种恐惧的眼神。
“擦擦脸再去。”二大妈说。
“没事姑娘,到那跟小王好好说说他们怎么打你的,不能白打了人,完了事就回来。”二大爷说。
“你跟我走,二大爷说得对,你到那好好把经过说了就成。”小王说。
“哎,狐狸精倒有理了?”女人愤愤不平的说。
“赶紧走,等着我锁上你呢?”小王说完带着几个人出了院子,围观的人也跟着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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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老歪 | 2015-12-10 05:27:00 | 显示全部楼层
幽幽魂儿 发表于 2015-12-9 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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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老歪 | 2015-12-10 05:27:34 | 显示全部楼层
覃戈 发表于 2015-12-9 1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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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老歪 | 2015-12-10 05:27:58 | 显示全部楼层
寒秋 发表于 2015-12-9 16:29
北京风味,非常接地气的小说,有大家庭的感觉。
【北京老歪小说】街坊  已被推至西部文学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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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老歪 | 2015-12-12 17:19:5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蓦然回首 于 2016-1-6 13:02 编辑

17

小王带走了人,直到下午袁芳也没见回来。二大妈说:“不是说去了说清楚就回来吗?怎么还没见回来呢?”
二大爷坐在八仙桌旁喝着茶看着窗外并不说话。
傍晚的时候,街坊们陆续的回来了,关姐在水管子跟前洗菜,英子带着大熊走进院子。大熊向每天一样,不是先回自己的家而是直接朝二大爷这屋跑来。
“奶奶——!炸酱面呢?”大熊一边跑一边喊。
“什么炸酱面?你在托儿所吃一大饱肚子!”英子在后面喊道。
“水做开了,一会儿奶奶给你煮。叫你妈跟你一块儿吃,英子,甭做饭了,大热天儿的。”二大妈搂过大熊说。
“听说了没有,东屋那个女的让派出所给带走了。”关姐把刚才进门的时候听到的说了出来。
英子盛了一大碗面条拌好了坐在二大妈门口的马扎上,听见了说:“真的?你听谁说的?“
“我下班买菜回来走到胡同里大秃子他妈跟我说的,还说来了几个人打了那女的一顿呢。”关姐说。
“二大爷,您老在家,您没听说?”英子问坐在旁边喝茶的二大爷问。
“我没听说。”二大爷说。
“二大妈,您也不知道?”关姐问。
二大妈看了看二大爷,不知道怎么说好,用纸巾给大熊擦着嘴说:“慢点吃儿,还有呢,吃完了奶奶还给盛呢。“
很明显,二大妈不能说不知道,二大爷说没听说她又不能说,只能拿着大熊打岔。
“早就该逮起来,最好别放出来才好呢,别给这院儿添堵。”英子呼噜一声吃了一口面条说。
“这不定是招惹了谁,现在是来人揍她,有一天还得有人捅她一刀呢。照这样下去,咱们这院子算是甭打算踏实了。”关姐说。
二大爷听了站起身来走出了院子。
“老头子,你吃不吃呢?吃我就给你煮面。”二大妈看着二大爷的背影说。
“不吃!”二大爷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院子。
英子觉得奇怪扭头问二大妈:“我二大爷怎么了?从我刚进门儿就不说话。”
“甭理他,跟我犯极其(别扭)呢。”二大妈说。
二大爷出了院子门儿,特意走到派出所跟前,派出所已经下了班,只有值班的人,显得冷冷清清。二大爷知道,小王答应了他袁芳说清楚了就放她,小王不会变卦,可是这人上哪去了呢?这姑娘自从进了这个院子就遭街坊的白眼,再挨这顿揍,她是不是再想不开了?
18
二大爷走在街上,脑子里就开始转圈儿。街坊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看不见哪个心里都闹腾。袁芳的事二大爷明白,他生长在天桥,过去这是个穷人挣命的地方,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干过,穷人只要能吃饭。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这不是一句贬义词,这是对现实的描述。二大爷拉过洋车,做过小买卖,也当过泥瓦匠,最后就是在“五建”退的休,这一辈子尝尽了人间的冷暖和苦辣酸甜。老舍小说《骆驼祥子》里说的德胜门外的白房子,二大爷是见过的,好好的女人谁乐意让人蹂躏?老百姓用拥护共产党,就是因为共产党讲理,要人人平等,可是二大爷怎么也想不到,人人平等的今天会往回走了,抽大烟的,卖淫的,赌博的,怎么人人平等就改成了不公开了呢?换句话说,不公开这难处就没有了?
二大爷想不了那么多,他只觉得,这院子是街坊活着的地方,大家都应该痛快,自己珍惜街坊,大家也应该珍惜,只要是街坊,就要让他人人平等。
“二大爷!”柱子从车里走出来看见二大爷叫了一声。
“怎么又滚回来了?”二大爷说。
“瞧您,我就不能回家了?”柱子说。
“能不能回家我说了不算!”二大爷说。
“得了我的亲爹,我正想回家找您呢。”柱子说。
“你不找你媳妇你找我干吗?”二大爷说。
“您有没有正经的?我这急的什么似的,您还有心思打嚓(开玩笑)?”柱子抹了一下脑门儿上的汗说。
“什么事呢?”
“我瞧见袁芳了。”
二大爷不知道袁芳是谁说:“你瞧见谁了?“
“就是东屋住的那个女的。”
“在哪?”
“我上后海拉活,就瞧见一堆人围着湖边儿,我以为谁又偷着游泳让巡视的给逮找了呢,就过去瞧热闹,这一瞧不要紧,袁芳窝在桥栏杆边上脸色苍白,浑身都是湿的,听旁边的人说,她跳了河叫人给救上来了,大伙儿正找车送医院呢,我就给她拉医院去了,看来没什么事,大夫说再观察观察,我就给您送信儿来了,我怕是不是英子给挤兑的?”柱子说。
“啊?你带我去!”
“哎!”柱子答应着把二大爷扶上了车拉着他朝马路开去。
19
柱子拉着二大爷到了医院,走到急诊观察室,袁芳坐在椅子上,头发还没有干贴在脸上,身上的衣服还有湖里的泥,看见走进来的二大爷和柱子扭过头去。
“小方,二大爷瞧你来了!”柱子说。
袁芳只是扭着头谁也不看,肩膀却在上下抽动着。
二大爷看着她沉默良久叹了口气说:“什么大不了的事?古人说,身之毫发授之父母,谁也没权利糟践,你跳河一闭眼你家大人怎么受得了?”
听到二大爷的话,袁芳哭的更厉害了。二大爷接着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自个儿得挺起腰杆儿来。”
“大爷——我对不起您每天这么给我等门。”袁芳说。
“你要是这样就是对不起我,柱子,问问大夫能不能回家了。”二大爷转过头来对柱子说。
柱子出去一会儿回来说:“大夫说没事了,可以回去了。”
“那咱们就回家。”二大爷说着自己走到前边出了门。
天黑了下来,院子里的人还没散,英子照样是在水管子跟前洗衣服,大熊趴在二大妈后背嚷嚷着要骑马。
英子抬头喊道:“你敢!不许骑你奶奶,等你爸爸回来你骑他。”
关姐笑着说:“英子,这都不像话,奶奶不是马,他爸爸是马?”
董大夫灌了暖壶坐在二大妈旁边听着也跟着乐,二大妈说:“现在的孩子就是祖宗,柱子让他当马骑着,乐的脸上的褶儿都开了,贱骨头吗!”
门口传来汽车的声音,大熊第一个反应过来:“奶奶,我爸爸回来了。”说着朝门口跑去。
二大爷柱子和袁芳走进院子,全院子的人都呆在了那。
20
袁芳叫派出所抓走了还叫人打了一顿,这全院子的人都知道了,当然除了董大夫。但是除了二大妈以外谁也不知道详情,现在,她突然的出现在院子里,特别还有二大爷和柱子,大家就闹不明白了,董大夫虽然不知道内情,但是凭借袁芳的脸色和狼狈相以及这三个人的出现觉得好像也不正常。关姐则更不用说,一脸的疑惑,英子除了纳闷还有一种愤怒,当然是对柱子。
现在,除了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董大夫,二大妈都不知道该站在谁的一头。像其他街坊那样站那不动?这和老伴儿的做法不合拍,二大妈一辈子也没做过和二大爷不合拍的事,如果迎上去打招呼,她又觉得关姐和英子的看法不能不考虑,只有大熊什么也不顾及拉着柱子说:“你让我骑马。”
“给她弄点热水。”二大爷这句话救了二大妈,她连忙站起身来走进屋去。
失魂落魄的袁芳此时也不知道是该回到自己的屋里,还是听二大爷的吩咐,她已经没时间去看关姐和英子那两双敌视的眼神,站在那愣愣的看这二大爷。
“进屋洗洗脸去。”二大爷回头对袁芳说。
袁芳还在犹豫柱子捅了她一下,袁芳跟着二大爷走进了屋子。
院子里就剩下柱子,关姐,英子和一头雾水的董大夫。
“怎么回事呀?”英子翻着眼睛问柱子。
这主要是在平常,不用英子问,柱子会主动的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现在,看见英子的表情,柱子明白这关又是个难过。早在他把袁芳送到医院以后柱子就开始为这个事发愁,这几天的事让柱子心里烦躁异常,二大爷说的对,毛病都出在自己的心里,明明是个磊落的事到了英子跟前要百般的解释,想到这心里一阵怒火。
英子不知道柱子的心里,看见柱子不说话又问了一句:“我问你话呢!“
“你们仨怎么跑一块儿去了。”关姐在旁边找补了一句说。
“什么怎么回事?你问二大爷,我得走了!”柱子说往院子外边走去。
“你给我回来!”英子看见柱子要走就追了上去。
董大夫一把拉住英子说:“干嘛,又打是怎么着,这两天你们老是半夜半夜的打架,弄的我都睡不好觉,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董大夫对柱子和英子吵架非常的反感,因为他们两家只隔着一堵墙,他经常吵的睡不着觉。
“您不知道,这里头一定有毛病。”英子说。
“有毛病吃药。”董大夫说完这句话,提这暖壶进了自己的屋。
院子里剩下英子和关姐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给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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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老歪 | 2015-12-12 17:20:30 | 显示全部楼层
徐玉虎 发表于 2015-12-11 10:11
浓郁的生活气息,鲜活的人物形象是小说的最大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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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老歪 | 2015-12-15 18:34:2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蓦然回首 于 2016-1-6 13:03 编辑

21
袁芳跟着二大爷走进屋里,站在那愣神儿,二大妈拿起暖壶往脸盆里倒了热水递过毛巾说:“洗洗脸姑娘 。”
袁芳站在脸盆跟前,低下头洗脸,二大妈说:“老头子,你先出去 ,让她把脖子上的泥洗洗。”
英子看见二大爷从屋里走出来,迫不及待的走过去问:二大爷,您干吗让她上你屋里去?“
“你怎么上我的屋里去呢?”二大爷问。
“瞧您,干吗说话就横着出来?”英子本来对柱子一肚子火儿,听了二大爷的话觉得不痛快。
“二大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关姐问。
“那姑娘跳了后海了,让人给救上来,柱子正好赶上在那拉活就给送了医院。”二大爷说。‘
“哟!后海最深的地方也就两米,能淹死人吗?想自杀找深的地方去呀!”英子撇着嘴说。
“再说了,后海那么多人,谁也不能瞪着眼儿看着她淹死呀?吓唬谁呢?”关姐也说。
“你们俩能不能有点疼苦(同情 )人的心眼儿?她把你们谁的孩子扔井里了是怎么着?”二大爷瞪了二人一眼说。
“二大爷,我就不明白了,您干吗心疼她,她是什么人?”英子说。
“一个院儿住的街坊,你说她是什么人?”二大爷说。
两个人看这二大爷的态度都不说话了,但是心里不服气。
“咱们闹不明白,这世界现在太乱乎了,我脑子不够使的了。”关姐说着转身走进屋里。
英子拉着大熊也回了家。
二大爷抽了一颗烟,转身回到屋里,二大妈变戏法似地用葱花倒炝锅给袁芳煮了一碗面还卧了一个鸡蛋。
二大爷走进屋里,袁芳坐在八仙桌子的另一边。
“吃吧姑娘,有什么事也得吃饭。”二大妈递过筷子说。
袁芳看着这碗鸡蛋面一个劲儿的掉眼泪。从早晨到现在,她一点东西没吃,她也想不到二大爷和二大妈能这么对待她。
二大妈见袁芳不动筷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劝,用眼睛看着二大爷。
“姑娘,人得活着,活着就得吃饭,趁热儿吃了,从现在开始,这个院子的街坊谁也不许瞧不起谁!”二大爷说。
22
二大爷的话就像打开了袁芳的闸门,她索性放声大哭起来。袁芳这一哭,二大妈慌了手脚,赶紧走过来搂着袁芳说:“好孩子,别哭,大妈可受不了这个,你有委屈有难处你就说,都是街坊不能不管。”
袁芳哪里止得住,犹自哭着,二大爷看着二大妈说:“哭会儿吧,哭哭心里就痛快。”
二大妈好说歹劝算是让袁芳止住了哭声,二大爷说:“姑娘,现在让你吃这碗面是不能了,等会儿让你二大妈再给你弄点儿,你为什么想不开呢?”
原来,袁芳是陕西米脂人,家里父亲常年关节炎下不了地,母亲是青光眼几乎半瞎,有个弟弟是哑巴,家道艰难。
村里有人出去打工,就有个表姐在北京,回家的时候穿戴讲究大包小包的往家带东西,村里的人都以为她在哪发了财。袁芳就很羡慕,提起要跟她到北京来打工挣钱,表姐说在北京做化妆品的生意,问袁芳乐意不乐意,袁芳只知道挣钱哪还计较,告别的父母家人跟着表姐来到北京。
到了北京和表姐住在一起,表姐在北京靠了一个人,开始只说是搞的对象,后来袁芳才知道,那男人有家有妻。表姐也不做什么化妆品,却是在歌厅里干活。
“什么叫歌厅呢?”袁芳问表姐。
“就是陪着客人喝喝酒唱唱歌,这个活轻巧来钱还快,赶上出手大方的客人,一晚上能挣二三百。”表姐说。
米脂地方偏远,袁芳家里离县城又远,她并不知道歌厅是干什么的,听了表姐一说就问:“陪着谁呢?”
“当然是陪着男的,城里的男人有的是闲钱,没地方花去就在这消费”表姐说。
袁芳虽然不知道歌厅,但是听了表姐的话也犹豫起来说:“那怎么好意思?”
“你出来干什么来了?谁跟钱有仇?”表姐说。
“我在家里看见过喝酒多了的,喝完了可没德行呢,万一……”袁芳没敢说的太深。
“ 你听不听我的?不听我的买张车票你回去吧 !”表姐生气的说。
23
回家是不能够了,自己来的时候的车票都是借的钱,难道再借钱买回去的车票,一分钱没挣反倒该了账?想起了家里的情况袁芳犹豫起来。
表姐给袁芳置办了几件衣服,袁芳跟着她去上班。这表姐却是这里小姐的领班,俗称“妈咪”,原来也是坐台的出身。开歌厅的老板是个东北人,家有妻室却常年在北京厮混,属于黑白两道的人,表姐靠的就是他。
“妈咪“虽然不能代表替人“点台”却可以把她们推荐给客人。也就是说,有了她的照顾,做这行挣钱的机会就多。
袁芳跟着表姐走进了歌厅,先来到一个房间,转圈儿的沙发上做着很多描眉画眼儿的女人,看见表姐都打着招呼,其中有几个人还叼着烟卷。屋里光线不是很亮,加上那些人都浓妆艳抹,袁芳看着她们长的好像都一样。
“给大家介绍一下,新来的一个姐们儿,叫小红。”表姐跟大家说。
表姐的话把袁芳吓了一跳,她不知道小红是谁?后来她才知道,这是表姐给她起了个名字,在这里没有人用真名字。
人们听了没什么反映,有的在聊天竟然头也不回。
“你找个地方坐下,有了活就叫你。”表姐说完走了出去。
看来这里的人对新来人这种事习惯了,没设么人对她有兴趣。
“这几天没生意,不好干。” 一个人说。
“那个姓韩的来了没有呢?”另外一个人问她。
“别提了,不来最好,真他妈的恶心,一个糟老头子,以为自己是啥情种你呢,我特别恶心他,他还总爱点我的台。”那个人说。
“还是老顾好,就知道往死了喝,喝了就啥事也不知道了。”又有人说。
“我这两天可喝不了啦,喝的我喝水都吐,什么也吃不了。”有人说。
袁芳只顾听着她们聊天儿,坐在旁边的人问她:“新来的?”
袁芳扭过头看了看,是个大高个儿的女人,上身一件毛茸茸的衣服像一张兽皮,领口开的特别的底,下身一条短皮裙,一双长靴子,裙边和靴子之间露出白的耀眼的两截大腿。特别是那眉毛是假睫毛,长的让人看不见她的眼珠子。浑身散发出一股刺鼻子的香水味儿。
“嗯!”袁芳答应道。
“以前在哪做过?”
“没有。”
“没有?谁信呢,这身衣服穿的挺内行,你敢说你没做过?”女人上下打量着袁芳说。
“这不是我买的,是我表姐给我买的。”
“你表姐是谁?”
“刚才带我进来的那个呀?”
“啊——有来头,怪不得还隆重的跟我们介绍一下呢。嘿!你们听见了没有,咱们这来了个干部家属!”
长睫毛的女人一句话,大伙儿都把头转了过来。
24
人们听见高个子女人的话转过头,数双眼睛盯着袁芳看,把袁芳看的六神无主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完蛋!又来一个不排队的,这地方就没法干!”有个瘦瘦的大眼睛的女人说。
原来,小姐们即使把自己豁出去,挣这样的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社会的歧视,安全没有保障,出了事不敢报警(实际上也没人保护她们),如果你想多赔客人,点台是个关键,你跟领班的混的好,她就可以一有活就叫你,混的不好想多出台就要贿赂她,加上歌厅也要从她们的收入里拿出百分之十的利润,到了她们手里的也就是剩下一半儿。这些放弃了底线和尊严的人们尤其痛恨的是领班和老板,当然,没有德性的客人也是痛恨的一类。
“啥家属呢?”大眼睛瘦瘦的女个人问。
“凤头儿是她表姐。”高个子女人说。
“那就是老板的小姨子呗?”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人群里轰然笑了起来。
“靠,管她是谁,大不了就是出几次台,让人家多祸害几回。”刚才那个大眼睛瘦瘦的女人说。
“阿兰不怕挡道,你最有客人缘,客人点你凤头也没办法。”又人说。
“我老了,干不过这个新来的小姑娘了,细皮嫩肉的。老牛是都喜欢吃嫩草地!”高个子女人阿兰一边说一边看着袁芳。
袁芳此时像个被人拖上岸的鱼,光张嘴说不出话来。
“阿兰、小红!跟我走。”表姐打开门一只手拉着门把说。
阿兰和袁芳走了出去,门内传出一阵肮脏的话,都是骂人的。
楼道里的灯光远比屋里要亮堂的多,两侧站着一溜小伙子,都是服务生。包间里传出鬼哭狼嚎一样的歌声和叫声,不时有男人拿着手机走出来接电话。
表姐走在前头,阿兰第二,袁芳走在后面,她此时晕头转向,就好像驾云一样。
上了楼走到了高档包间门口,表姐说:“仔细着,曹哥来了,小红是新手,你带带她,别出事。”
阿兰一脸的不在乎,袁芳则根本就不知道表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门打开了,一个硕大的包间出现在她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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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老歪 | 2015-12-26 06:30:1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蓦然回首 于 2016-1-6 13:03 编辑

25
两个人进了屋,一个上身穿紫色衬衫白裤子的人坐在沙发上,样子有四十多岁,浓眉大眼的看着倒也精神。旁边是一个深眼窝紫脑门头发稀疏的老头。阿兰一改刚才表情麻木的脸色,就像个刚上了发条撒了手的玩具,一下子冲到曹哥跟前:“我就知道是你,怎么这么多日子没看见你,死哪去了?”说着抓起桌子上的中华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点着。
“我是应酬不得以,没事我上这干嘛来呢?”曹哥自己拿出一颗烟,烟还没放在嘴上,阿兰“咔嚓!”一下点着了打火机举在他的眼前。
“曹哥夜夜做新郎,不定有几个二奶呢,拿这儿不就是打短儿吗?”阿兰说。
袁芳看见阿兰坐在曹哥身边也顺着坐在阿兰身边,单把那个老头扔在一边。
“哎,你别坐这呀,曹哥,这妹妹是新来的,连坐哪都不懂呢。这个有意思,这么着,今天就让她跟着你,我跟这位大哥?”阿兰说。
曹哥转过脸去看了看那个老头说:“怎么样大哥,这个阿兰可是他们这的头牌,一准你满意。”
老头看来喝了不少酒,光点头不说话,没等曹哥再说什么,阿兰已经走了过去坐在老头跟前。
“就喝这个酒呀,曹哥,这多掉价儿?服务生!”阿兰看着酒瓶子大喊道。
服务生应声而入,阿兰说:“拿一瓶十四年的芝华士。”
服务生转身出去,曹哥说:“要说你就是够狠的,我喝芝华士跑你这儿喝来?这有真的吗?白酒兑可乐你当我不知道?你们点了酒水提成你还跟我玩儿这套?”
“曹哥,这你可是把我的好心当了驴肝肺了,这么着,我请你喝这瓶芝华士怎么样?”阿兰说。
“是呀,你喝二十块钱一瓶儿,我喝就是四百哈哈哈!”曹哥说完笑了起来。
正说着,老板走了进来:“曹哥,阿兰说的对,这瓶酒是应该请你的,我请你,保证是真的,你是吃过见过的人,不会喝不出真假来,再说我蒙谁也不能蒙你。”
袁芳从老家到了北京,一直就是跟着表姐和这个老板住在一起,老板是个两居室,袁芳自己住一个房间。从见面那天起,老板就很少跟她说话,今天看见老板春风满面连她都觉得陌生。老板亲自出马,看来这个曹哥是这的大主顾。
正说着服务生拿着酒走了进来,老板看了看他说:“不要这个,上我办公室里拿去,把这果盘也换了。”
不大工夫服务生走了进来,端着一个脸盆大小的果盘,拿着一瓶酒。老板打开酒给曹哥和那个老头斟满说:“曹哥,玩的尽兴,我先敬你一杯,对了,这是我的表妹叫小红,刚从家里来的,你好好照顾照顾,你看看我是不是对你是真心的?”
“得了连贵,你的情我领了,不过说话得靠谱,你表妹你往这领?哈哈哈!”曹哥说完笑了起来。
“甭管是不是真的,你看看怎么样,要哪有哪,陕西米脂人,俗话说,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这是有说道儿的,那可是出美女的地方。”老板说。
“哈哈哈!这我没听说过,我就知道那出过一个李自成。得啦,你忙你的。”
三个人喝了酒,老板走出了房门。
26
老板走了,屋里就剩下四个人。阿兰给大家倒上酒说:“两位大哥,喝一杯!”
众人端起了酒杯,袁芳没有端。曹哥奇怪的看着她问:“怎么了?”
“大哥,我不会喝酒,你们喝吧。”由于是外行,这句在平常说起来一点儿也没毛病的话,袁芳说的很自然。
“不会喝酒像话吗?你干的是什么呢?”那个老头操着一口河北口音说。
“不会喝不见得就不能喝,她刚来的,还不知道喝酒的好处呢,小红,你喝一口先看看,能不能从嗓子眼儿顺下去,二位大哥别挑她,一会儿没准比你们还能喝呢。来,我先敬二位大哥一杯。”阿兰说。
老头本来喝了不少,加上阿兰左一杯右一杯,说话的舌头就不听自己使唤了。手脚也就不闲着了,阿兰神色不慌的既不表示反抗,也不就范,老头的手所到之处虽然没有扑空,就是不能尽兴,阿拉一会儿朝老头脸蛋子上嘬一口,一会儿叫老头唱歌,一会又给老头倒酒,身子就像一条鱼,游走于老头两只急切的手之间,语言亲热的好像是个老相识,把老头整的神魂颠倒,早已落入了阿兰的掌握之中。
曹哥却始终坐在那,既不张罗喝酒也不张罗唱歌,两只眼睛只是盯着袁芳。袁芳也觉得这样下去好像不行,说:“曹哥,我给你倒上酒。”
袁芳给曹哥倒上酒,自己并没倒,好像完成了一项任务似地又坐在那,曹哥看了看袁芳没说话,自己喝了一杯。
“小红,你也倒上,喝不了一杯喝一口,曹哥这个人心眼儿最好,他不会难为你,曹哥,你得教教她这个本事,今天晚上你费点事,把这个徒弟带出来。”阿兰对付着老头,眼睛却没离开袁芳这边。
袁芳实在是推脱不过,给自己倒了酒勉强的喝了一口,由于洋酒就是葡萄酒,有点甜味,袁芳没觉得有什么难喝。
“怎么样?什么味儿?”曹哥问袁芳。
“甜的。”袁芳说。
“哈哈哈哈!”曹哥看着袁芳端着酒杯一脸的视死如归的表情笑了起来。
酒味儿烟味儿 ,老头狼嚎一般的歌声,阿兰的调笑声,袁芳不知道后来又喝了几杯,一时间已经觉得天旋地转。
她记得曹哥好像问了她的家乡等等情况,袁芳一下子委屈起来,把家里的穷苦合盘托出,又说了很多自己心里的郁闷。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袁芳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27
袁芳被阿兰推醒的时候,屋里已经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我睡着了?”袁芳揉了揉眼睛说。
“不是你睡着了还是我”阿兰撇着嘴说。
袁芳低头一看,自己的上衣扣子都被解开了。表姐给她买的这件衣服袁芳就觉得别扭,是一件连肚脐眼都盖不住的短款黑色的上衣,从肩膀到胸部是一个半圆的弧形,胸部以下紧绷绷的,有一排闪闪发光的小扣子。袁芳曾经站在镜子跟前看过这件衣服,羞的红了脸,这要是在自己的家乡,穿这样的衣服如同光着屁股,不定得遭到多少白眼,可是表姐非要她穿。
看见衣服扣子被解开袁芳吃了一惊问阿兰:“谁把我衣服的扣子解开了?”
“你睡的跟死猪似地,把你扒光了你也不知道。是那个死老头子,老色鬼,临走的时候腿都迈不开步了,还凑到你跟前解你的扣子,我把他拉走了,这是你的。”阿兰说完递过二百块钱给袁芳。
从到了北京,袁芳第一次看见钱,而且一下子就是二百块,这对袁芳来说是一笔巨款。
“谢谢阿兰姐照顾我。”袁芳接过钱说。
“都在一起混饭吃,再说了,谁让你是干部家属呢,我是拍你表姐的马屁。”阿兰说完走了出去。
袁芳低头把扣子系上,站起身来走出房门,路过吧台的时候,柜台的姑娘喊了她一声:“把台费交了!”
阿兰也在吧台那站着回头看见袁芳说:“给他们二十块钱。”
袁芳交了钱问阿兰:“怎么还给他们钱?”
“人家凭什么让你在这挣钱呢?你跟老板在一起他没告诉过你?是他要的这个钱。”阿兰说。
袁芳跟着阿兰回到原来第一次进来的屋里,屋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有的出了台有的看着不会有生意回了家。
阿兰坐下点上一颗烟,袁芳坐在那只觉得口干舌燥,可是转着圈也找不到喝水的地方。
“阿兰姐,我喝了多少酒?”袁芳问。
“剩下的那半瓶洋酒都让你喝了,我还看见你连哭带说的,快把你们家的家谱都告诉曹哥了。”阿兰说。
“真的?我怎么那么丢人?”听了阿兰的话袁芳脸都红了。
“到这来还说什么丢人?不过我倒要嘱咐你,别什么都跟他们说,他们是什么,都是他妈的混蛋,你指望他们同情你?在我的眼里,他们就是钞票!”阿兰说。
阿兰说完站起身来,从包里掏出衣服换好说:“你走不走呢?天都快亮了。”
“我等会儿我表姐吧。”袁芳说。
“你表姐?你表姐跟老板在被窝了做梦呢。”阿兰。
“她怎么不等着我?”袁芳说。
“你是谁?你真以为你是干部家属呢?”阿兰说完转身出了门,袁芳也慌忙跟了出去。
28
袁芳出了歌厅的门,天已经蒙蒙亮。阿兰一边走一边说:“平常这一宿怎么也坐三个台,老板的哥们跟那老色鬼整整的耗了我一宿,今天算是赔了。”
路边停着几辆出租车,阿兰打开车门对袁芳说:“我走了,你怎么走?”
“我到马路对过去坐公交车。”袁芳说。
“你从月球上来?这个时候有车吗?”阿兰说。
“我等等,现在几点了?”袁芳说。
“你连块手表都没有?去大街的地摊上二十块钱就能买一块,走的还挺准的。打个车吧,现在才五点多,别跟自己过不去,能挣就得能花,早点儿回去睡觉比什么都强,我可困了。”阿兰说完打了个哈欠钻进车里。
袁芳站在那想了半天,二百块钱没动地方就剩下一百八,再打个车她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在家里,几十里地都走过,何况城里又是一马平川的马路。想到这袁芳转身朝表姐家走去。
袁芳走回表姐家天已经大亮,她敲了半天的门表姐才开门,表姐穿着一件睡衣,前边敞着里面竟然一丝不挂,袁芳看了吓了一跳。
“怎么才回来?”表姐用手捂着嘴打着哈欠问。
“没车,我走着回来的。”袁芳说。
“走着?你从那走回来的?”表姐听了瞪着眼睛问。
“是呀,不算太远。”袁芳说。
“你可真行,怎么样呢?”表姐问。
“喝多了酒,现在头还疼呢。”袁芳说。
门厅里摆着没收拾的麻将桌,沙发前的茶几上狼藉着吃剩下的饭菜,袁芳开始收拾。
“你坐了几个台?”表姐问。
“就一个。”
“就一个? 那俩人待了一宿?”
“嗯,我喝多了还睡着了。”袁芳说。
“这可不行,干这个得长三只眼,你睡着了把你抬走你都不知道。”表姐说。
“我没喝过酒呀,一喝就晕了。”
“哪有傻喝的?你得想着法子让他们喝,阿兰没喝醉吧?”表姐埋怨着说。
“还亏了她了,不是她把我叫醒了,我还睡呢。”袁芳说。
“我叫你跟她一起就是让你跟她学学,那家伙是个老油子了。”表姐说。
“那个曹哥是谁?看着你们挺拿他当回事。”袁芳一边干活一边说。
“马路对面派出所的。”表姐说。
“警察?”袁芳听了看着表姐问。
“新鲜吗?没有他们开个屁歌厅。”表姐说。
“快睡觉吧,瞎嘚嘚啥?”屋里传出老板不耐烦地声音。
“收拾收拾快睡去吧。”表姐说完转身走进屋里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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