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戈小说】活着如狗6
(11)
绿化带上种植着一株又一株樱花,六月樱花并未凋谢,一树又一树仍然开得妖娆妩媚。有风吹过,凌乱的花瓣别有一种情趣。王月拿出手机拍了几张便兴趣索然,她对陈城说,“花虽好看,终究还是要调谢。”
“时间不早了。李教授还等着你的黄焖鸡呢”。
“没事,老头子一旦开始工作就没有时间观念,晚一个小时都没事。”王月话说的漫不经心,陈城也只好耐下性子陪着她逶迤而行。
“我爱你爱得无法自拔了,非常痛苦。”
“情欲之火熊熊燃烧,相信我,很快它就会熄灭的,别担心。”
他们走进常春藤架下,鲜绿的叶子编织的幕帐并不严密,光斑落在阴影之中,各种影子演绎着一副人间万象,就像是清明上河图似的,又是一个古怪的故事。
陈城默默地搂住她吻了起来,他并不担心被人发现,这地方很偏僻,即便是有人来,也是匆匆而过的学生,他们对此多抱以善意的理解,可他忘了他并不是学生。王月略显不安,她飞快的和陈城嘴唇想接,她毕竟还在这个校园工作,做不到无所顾忌。分开之后,王月抓着陈城的手,两人坐在常春藤下的椅子上。陈城望着王月的眼睛,她的双手紧握着他,温度炙热,他有些吃惊,女人的渴望清晰的传递在他的脑海中。枯燥无味的时间突然之间并不那么无聊,他忽然有些感谢这个工作。凭借这种静静流动过来的温度,陈城燥热的身体更加波涛汹涌,世间的一切开始融化,它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态势将他推向某个顶端,即便是深冬的寒冰都要化成滚水。
“现在不行,”王月突然说。她看着远处主干道上渐渐稠密的人流,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抬起头用她那双桃花眼盯着陈城的眼睛,无奈地说:“下次吧。”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也许明天,也许后天。”王月说。她站起身,“我们得走了。”
陈城跟着她从斑驳树荫里走过,他没有上前和她齐头并进,手心残留的温度让陈城有些沮丧。一片绿色的枫叶从树枝上落下,打着旋儿落在水泥地上,陈城的脚踩在叶子上面,发出一声闷响,枝枝叶叶变成绿色的液体。王月从一教学楼拐过去,进了实验楼玻璃制成的旋转门,消失了。王城没有即可进去,他一直从后面看着王月走进去。他站在门口,背靠着一棵银杏树。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火,狠狠的抽了一根,随即走到附近的垃圾桶旁边,将香烟盒和打火机扔进去,一声清脆的撞击声随即而来。
回到实验室,李教授刚吃过饭在实验室指导王月,陈城不方便打扰,于是出了实验室的门,给王静发了条短信,问了安好。等他回来时,李教授已从实验室出来,他在隔壁正喝着茶。透过明亮的玻璃他伸出手招呼陈城过去坐坐。
一个月来已经见了五次面,李教授已经很熟悉陈城,所以他们之间不再像第一次那么客套。陈城从来没有将自己当做一个监督者,在实验室甚至会主动陪伴着一些研究生做实验。对于不懂得事情,他只是做了记录,从不指指点点多说一句话,这让李教授非常满意,甚至有时候对陈城都有一丝敬畏。(此处有一典故,大概在余秋雨的《山居笔记》里,说有一大才子来访,皇帝却安排了一个大字不识的莽夫相陪,莽夫无才,故而才子与其说话,常沉默不语,才子不知其深浅,惶恐而不敢恃才傲物。忘了,查了之后再补上)
“陈经理,这些天辛苦了,在这里可还习惯?”李教授说。陈城向李教授表达了感谢,并不多说什么。见陈城话不多,李教授也失去套近乎的兴致,他开始说起了研究工作的进展,陈城认真的听,甚至拿出一个牛皮日记本将李教授的话一丝不苟的写进日记。他一边记一边在心里想“今后如果你这样痛快的告诉我,咱俩都可以过的轻松一点。”
随后李教授又指点了王月和其他几个研究生一会,就离开了。看着今日和王月没有什么可能,待着无趣,反倒徒增烦恼,陈城也离开了实验室。
时间尚早,他也不知道要去哪。后来他在校园内的一家咖啡厅坐下。地方很偏僻,若不是上次王月带他来过一次,他还不知道陕北大学有这样一处妙地。他明白自己实际上是不想回家,并不是王静让他有多讨厌,而是他自己的状态还没有调整过来,也许喝一杯咖啡,那种醇醇的苦涩会让他从新变回一个好丈夫。这是一个很奇怪的过程,他的内心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游刃有余,夹在两个女人中间他多少有点担心,他不愿意被王静发现。他很想找个人谈谈自己现在遇到的事情,哪怕编个故事骗骗别人廉价的同情也好,但他知道无论他怎么编,对方只要稍稍有点头脑,总会猜到这是他的故事,他忽然羡慕起天主教徒可以在忏悔室对上帝说出自己的罪恶,祈求宽恕,落个心安。他很想立马找个教堂,可他很快就想起同样是十字架的教堂,还有基督教, 而基督教堂没有忏悔室。 他根本就分不清这两个教派有什么区别!
(12)
陈城望着窗外的林阴道。这条路的两边种满了法国二球梧桐,一时不知从何而来的雅兴从口中而来:
十年叶成秋,
北风还做旧,
云起三千里,
轮心亡魂铸。
这是友谊路的一家普通的饭店,陈城和王静告了假,匆匆开车来到这里。他的下属张军约了他在这里见面,此刻张军还未到。有女人带着孩子从他的身边走过,孩子调皮,不知是想要什么没有满足,哭泣不止。他看了一会,女人歉意的向他点了点头。
不久他就看见张军匆匆走来。张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叫了服务员。他们很快点了菜,张军这才开口说话。
“陈哥,你觉得我这个怎么样?”张军看着陈城,直勾勾的。这让陈城感觉很不好,他避开他的眼睛,喝了一口啤酒。这是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一个人是好是坏评判的标准自有不同,说什么都不见得会讨喜。
“你很不错!”既然不能光明正大的评判,陈城只好浑水摸鱼,打出了一张万金油牌。张军的眼神暗淡了下去,他说:“看来,经理你还是把我当外人!”
“你这话说的,我可是把你当兄弟的!”
“兄弟?”张军声音微变,“是啊,我也是把你当兄弟。”
菜上齐了,他们一人一碗米饭。都说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一顿饭吃的就没滋没味。
“其实,我是看不上我自己。”张军忽然开口,“你看,我也比你小不了几岁,生活却是一塌糊涂,要女人没女人,要钱没钱……”陈城一时有点措手不及,他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想和自己说什么,他给他以尊重,他却急着和他说心里话,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像张军想象中的那么好。张军如此絮絮叨叨的说了十几分钟,陈城只好放下筷子陪他喝酒。他们要的是九度,绿色的玻璃瓶。期间,女人带小孩去过一趟卫生间。孩子走过他们时盯着张军看了一眼,嘟嘟囔囔的嘀咕:“大人真麻烦!”
“经理,你看我在公司也有三年了,三年来,你看我有什么成就?大学交的女朋友也丢了,至今还拿着一个月两千多工资,住民房,冬天没有暖气,夏天热的要死,眼看就三十岁的人了……”他说着说着竟然泪眼婆娑,似乎动了真感情。陈城有心开导他,张开嘴动了动却不知从那里安慰。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喝了一口。“我不知道怎么样和你说,但日子总是认真才能过,说一千道一万,再不顺心的生活都应该仔仔细细的过好。你自怨自囹,说心里话,我觉得毫无道理。”张军吃惊的看着他,不是说诉苦之后应该得到是安慰吗?他说:“你说什么?”陈城给他倒了一杯酒,只说“喝酒。”
此刻陈城看见对面的书店门前,有女人转来转去似乎在等人,他站起来,凑近厚重的玻璃,眼睛都趴在上面。那个女人似乎是王月,他哈出的热气很快就遮挡了他的视线,他伸出手擦了擦,女人已经消失不见了。他坐下来,静坐了一会,轻笑了一声,继续吃饭。
“没事吧?”张军收起了寻求安慰的心思,他着实找错了人。
“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一句话。”
“什么?”
“你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是你自己,如果有人跟你说是别人,他们都很虚伪。 ”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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