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弥漫(三)
六就在我埋头看第二封信的时候,陈四平校长偎着围巾从校长办公室走出来。他戴着一顶俄罗斯式的裘皮帽,细细的绒毛活泼地在寒气中拂动,他的敦实的身材使他显得斯文里带着端庄。他的这顶帽子是他半年前从一个留学俄罗斯的同学那里要来的。他结交一些知心的部下时总是神秘庄重地说当年留学的名额是给他的,但那时父母不准地走,他是独苗。虽然有人认为他是在利用场合邀买人心,但转念一想,下级能有上级做知心朋友并没有什么害处,也就都乐意听他讲这帽子的伤感,伤感最打动人心,因而本应书记是书记,校长是校长的,到如今书记是校长,校长也就是书记了。我并不是说陈四千校长或者陈四平书记是个工于心计狡猾的人,这与上面的提法也有关系,起先是党组织领导下的校长负责制,后来是有条件的学校实行校长负责制,陈校长当然认为乡办中学同样是在有条件之列的,后来又强调党的领导,书记就说一党专政的社会主义中国是永不变色的,后来又是校长负责制,要求书记要开明,但书记只懂得开放,不懂开明,他就开放了自己,跑到深圳,到他一个同学建筑公司里谋了个副总经理的职位。
校长出门一是通知开会,二是找人谈心,三是上厕所。他走在雪地里,显得肥胖矮小像只小企鹅。他手里拿着一份市教委的“三育人”积极分子的填报表,脸上带着自信和宽囿的微笑。当他看见范礼靠在教室的门边上,正冷冷地看他时,他倏然地把微笑飞扬起来,黑黑的两颊堆起两坨厚肉,像烤焦的面色。他简直害怕范礼要求调动的无穷尽的纠缠,害怕范礼不知高低,不明究里,不懂分寸的胡言乱语。学校里就有许多铁定的议论和风传,说校长如何赶走书记,说校长如何拿公款与招生办公室的人吃吃喝喝,如何提着中专招生的名额招摇索贿,如何给市教委的头头们送鱼送肉送西瓜,如何把学校变成市教委接管就是能使他提高干部级别等。
其实范礼是个不操这些闲心的人,但他一经人家怂恿,就以为确有其事了,认为确有其事的人讲出其事来,就特真诚,特有煽动性,学校里的安定团结的局面就会遭到破坏。
校长有好多次找范礼谈心不要闹调动,范礼总是受宠若惊的一副温驯样,但后来他就用手在空中乱搅,并且声明:“下周我就得病,明天我就不上班了。”从前许多人都是这么闹走的。缺英语老师,有人说:我行。结果一年到头,学生还把abc念成啊玻嗤。人身上有许多内脏、器官,汗毛孔窍不是?有人今天得胃病,明天得肝病,这星期鼻塞,那星期喉疼。一个班没有参加劳动,校长在早集合时进行批评,班主任一声令下:“向后转!目标,教室,起步走!”学生听班主任的,校长干瞪眼。
老师们认为范礼很单纯幼稚,调到好一些的学校后,他的妻子就不会和他离婚了吗?尽管如此,还是有些人看戏不怕台高地巴不得他闹一闹。但范礼很难做出这一步来,他相信组织,相信组织正考虑他的迫在眉睫的实际问题。他找过市教委的人事科,很多人给他出谋划策,人事科也还是学校里的一句话,所以他还是找学校校长。虽然他可以到他同学所在的医院里开一打病假单,但他还是总是上班,并且力争不迟到。再说他教初二的物理课,不能影响学生们的前途,他中考成绩的牌子不能因此砸了。所以他在监考物理测验时,很是负责,只是他略一回头时,就给校长造成了冷冷的感觉。
陈校长看着范礼脸上冷冷的,他本想把这份积极分子的填报表递给范礼的,便只好逃般地跨了几步嗑嗑绊绊地踅进了被雪花堆得有些肥厚的厕所,他捡着没有被尿渍浸黄的地方踏上了茅坑,解开裤子吭吭了几声,结果只空放了一阵屁。
“刘老师,刘老师”就在我聚精会神地看第二封信时,一个学生隔着商子叫我。
我踱到窗子边,恼怒地瞪着玻璃上的那个压扁的小鼻子。那个小鼻子吞了一下口水,呼出的热气挤进窗来,飘到我的旧呢大衣上,迅速地结了一层霜。
“刘老师,有粉笔头吗?”小鼻子问。
我转身找来两根粉笔从破窗户洞里递过去。那小鼻子把粉笔放到手心,滚动着,似乎还有所求的样子。我便又递过两根彩色粉笔与他。他高兴得一下跳起来,忘记了道谢,就呼地一下奔向了银色的操场。
我循着那孩子奔去的方向,发现那个被范礼踹倒的雪人,又被学生们立了起来,那个奔去的孩子把两根粉笔插入雪人眼睛的位置,左右晃着脑袋,高兴地把双脚踹到空中。
在雪人的背后的天幕上,我看见一只雀样的东西在雪帘中移动。似乎艰难,却很自在。可能是刚才被孩子们惊跑的那个乌鸦似的东西吧。它可能很冷也可能很饿,要不它就可能和人类一样在温饱之后,想想心事了。我知道它是不想心事的别类,想心事的一类可能比它还艰难呢!要不人类怎么总发出“象鸟儿一样,在天空中自由飞翔”的诗句呢?
那个把粉笔插到雪人眼睛上的孩子,带着另外两个学生又转到了窗下。
“没有了,没有了。”我没带好声气地对他们说。不是要爱惜公物吗?粉笔也是公的。
他们相互望了一下,也不言语,只是循着我的眼光看那白纸样的天空。
“啊,飞机。”一个学生指着那雀样的黑点说。于是他们都齐齐地望向白纸样的天空。
“刘老师,什么叫公理呀?”先前的那个孩子觉得天上没有什么希望,就转过头来问我。
“课堂上,你的耳朵到烧腊馆去了吗?”我学着他的声音问,他们相互望一下,窃窃地笑。他们可能不知道烧腊馆是什么。
“是不是两条平行的直线永不相交就是公理呀?”
“是的,这是一条公理。”我耐着性子说。
我想,无论如何对他们也说不清楚的。他们不懂公理体系。
“你就把它当作公理吧。到天边也不相交。”我微笑着说。
他们怏怏地走后,从窗洞里忽然灌出一阵凉风,我打了个冷颤,产生了尿迫感,我便急急地赶往厕所。
大雪覆盖着通往厕所的小路上的坑坑洼洼和一些渍水泥汤,我仍旧像以往那样用避开坑洼和泥水的方式,蹦蹦跳跳地向厕所走去,我眼里没有积雪,没有天空像白纸般以及白纸上有个雀样的黑点,我的精神专注于膀胱,我的念头变成一根单一的箭头,直指厕所。
我和校长一样跳过被尿水浸过的黄渍,一步跨上了茅坑。当我的膀胱松驰下来时,我才发现校长蹲在我的旁边。
校长说:“嘿嘿。”
我回道:“嘿嘿。”
校长说:“思达,你说这‘三育人’积极分子的填报表给谁好呢?”
我想校长正与我搞民主呢,我一兴奋,囫囵一下就泄得彻底干净了。又一想,校长蹲着,我站着,这哪里是好呢?于是解开腰带,退下裤子也蹲下来。
粪堂里寒风回窜,专舔光秃秃的东西,结果我就无屎放起空屁来。
校长干事十分认真,他正憋得满脸通红地等着我的回答。
我说:“给魏静或者范礼吧。”
校长憋足劲,呔地一声过后,才说:“魏静工作认真踏实,似是城府,却欠内瓤和心机,也没有搞到教学的点子上去。范礼吧,这几年工作成绩没得话说,但说话处事还显稚嫩,加上闹调动,我看这个积极份子给了他就不具有严肃性和积极性了。”
我不知道校长到底想给谁。便只好把脸也憋得通红,等他给我答案后,我才呔一声。
校长说:“这些年了,我发现我们学校德才兼备的人还是有的。你这个人就相当不错,有头脑有主见,从不斤斤计较,对工作认真负责,对人对事不多言少语,你的调动的理由比范礼要充分得多。没结婚,没房子,有才华有单位要,但你却热爱这个边远学校的教育事业,从不给组织提困难。连随父亲到海南你也不肯,不赶这个时髦,这是成熟呀!这是深厚诚挚的爱呀!这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三育人’的典型吗?”
还不等我呔一声,校长又说:“除教育教学外,你还坚持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做贡献,你在报上写的一些小品文就很有味道的。听说你读师范时,文章和演讲很有杀气的,被人称为红杀手,是吗?毕业时,你不是想要你父亲出面帮你分到报社吗?但没去成是不是?屈了才华是不是?不过是黄金在哪里都发光是不是?我们那时,留学生的名额下到学校里后,我是学校的尖子,尖子懂吗?所谓尖子就是最尖的一个,结果呢?……”
我蹲在那里一动不动,上下都不出气了。
校长又说:“你这人杀气太重。”说完就提了裤子,走出了厕所。
我觉得再蹲下去就没有趣了。就摸出纸来,一看却是刚才没有看完的信,我就顺便看信,然后就用信纸象征性地揩了揩屁股。
七
第二封信是这样写的:
思达君:
事已办妥,接信后务必到敝舍一谈,切切。
又及,我社拟办篝火晚会,地点老地方,时间待你来后商定。
真是场难得的大雪啊!
家杰
亲爱的思达:你好!
云云乎,昏昏然。说不清楚为什么写信与你,这次绝非求爱,也就心胸坦然。
惺忪潮湿的大地,恬淡朗阔的天空,毫无生气的村舍,木制的矮栅栏,杂乱的狗尾巴草。好一个耶鲁撒冷!你和蔼地凝望着微笑,昂头擎天,天空中并没有宗教的企求。注意:生命的膏脂不应在于弥撒。你酷爱思考,你酷爱自由,你不想得到物质的丰裕、精神的愉悦吗?注意:生命的原土不能总是寂静。
是的,人们的思想原是在循环圈中的,有时喜欢吃淡味的面饼,有时喜欢吃辛辣的汤物。平静是一时的慰安,奋进才是人生的永趣。在淡灰色的云幕下,谁不喜抚心琴的和谐,注意:在淡灰色的云幕后,还有霹劣的强暴,闪电的冲击。谁不希望求得丽日、皎月和灿烂的穹苍。固然你想在冲破这层淡灰色的云幕前的片刻里,滞留沉静于朦胧淡漠的期待里。注意:你激动奋越的生命之火焰呢?
最后的落款是“爱你的期期”。
期期便是我父亲来信中提到的小田,她是我大学时的同学。那么家杰是谁呢?肯定是我和期期都认识的人。要不他们怎么一个象法官,一个象警察似的在同一信笺上给我写信呢?篝火晚会倒是有些熟悉的,也许就是我在大学里经常组织的那种吧。热气、冷风、白的广宇、红的世界,留声机上,一张破唱片旋转着“啤酒桶波尔卡”。
那时的篝火晚会上,我常像总统一样被一群病毒般的小青年簇拥着。他们极为崇拜我曲折坎坷的经历,崇拜我提过泥灰桶,扛过麻袋,在臭猪皮上刮过猪油、在阴沟里淘过剩饭。其实在我的身世中,有些是我添油加醋的,我说我扒火车到过大兴安岭,蹲过监狱,后来又通过顽强的自学考上了师范学校。学校也积极地捧我,院报以“昔日流浪汉,当今弄潮儿”为题报道我如何成长的光辉历程,也许是混沌初开吧,我那时智慧之火腾跃,思想之光突现。除了我到处被邀演讲外,我还组织诗社、评论小组什么的。抨评时事,探索人生,把整个学校闹得沸沸扬扬的。有人说我有诗人的气质,哲学家的睿智,将军的胆略,总之我是个了不起的天才。那时我还真与鲁迅列宁拿破仑什么的挂上了钩。后来,有几个大专院校学生会的代表慕名而来,与我商量要求办份《大学生论坛》报。那时,我们还没有想到办报赚钱之类,只想弄出点影响来。我领着代表闯到市政府,拍着一位长官爷爷的肩膀说:“给个批条吧。”一天三次,一连几天,我都没有对这位长官爷爷说出:“你是我父亲的学生,不看僧面看佛面”之类的话。那时我也压根儿没有想到这位眼睑皮饱满得有如猕猴桃的长官爷爷就是我父亲的农学院的学生小文。虽然这位小文爷爷没有给出下文,但我却更受人崇拜了。
田期期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她是个充满了奇警的哲理和浪漫的幻想,带着忧患意识的小姑娘。她总爱梳一只独角辫子,后脑勺上的发丝整齐光亮,从拉紧的发丝的缝隙里露出的皮肤白皙惹目。她爱穿一身娃娃装,双目顾盼流离却又目不斜视,走起路来,昂头挺胸,脚不沾地一般。每听完我激烈昂扬的演讲,她总要激动良久,最后还用一句格言来抒发胸臆,什么“谁若游戏人生,他就一事无成,谁不能主宰自己,谁就永远是个奴隶”,“被同一块石头绊倒过两次是一种耻辱”等等。我知道在一帆风顺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都通常有一些忧郁和不满。譬如要问一问,过去和未来姓什么,叫什么,太阳在哪里,上帝在哪里。他们先是做诗,后来就开始学哲学。他们想从俗恶中超脱,在离开地球表面的地方寻找真善美。他们找不到真善美的时候,就发出啸叫,就神经质,就乱崇拜人。
我就是这样成为天才的,但与什么家杰有何相干呢?我琢磨着“事已办妥”和“老地方”这些话,我觉得我是不是无意中陷入了什么黑帮中了,又一想,象是在做笔什么交易吧,这些话很像生意中的暗语。我与人做过什么生意呢?是钢材还是汽车?钢材和汽车的生意我都热火朝天地做过的,就象我读书时热火朝天地写评论和演讲一样。我跑断了腿以为钞票会像我的汗珠一样滚滚而来,但我连钢材汽车和钞票一样都没摸着。我觉得我做生意和以后父亲要我下海南一样,都是不适合我的。我的脑子里和骨髓里欠缺做开创外部世界的起码要素。脑子里可以加进一些观念呀思想呀,但骨髓里就不好加进一些什么了,若想些方法还能减少一些,但听说抽了脊骨髓的人,常把手甩成顺边,我就最好也不减少骨髓里的东西了。
篝火晚会倒使我涌上激情,但现在是什么年月了,什么人还想玩一玩十八世纪的东西呢!可能是自以为了不起而实则又是些穷酸小人的那些人吧,要不就是傣族朋友,可我没有傣族朋友呀。我想可能还是那些了不起的穷酸小人。这些人中,我只认识一个朋友,但他叫胡克不叫家杰,不过这些人往往有很多名字,就像大亨们有很多住处一样。一定是胡克。对,一定是他。
我毕业前那阵,由于我的天才的影响,有好多家单位点名要我,我只相中了一家报社。但被胡克这个平时根本不起眼但却老谋深算的家伙捷足先登了。我们那时还是很鄙视送礼拉关系这类事的,但胡克有远见,他预见到了送礼拉关系这种事是社会发展趋势和人之常情,他提着两网兜苹果怀揣着报上发过的两篇豆腐干的文章径直走进了报社主编室,那主编正在报纸上练字儿,头也不抬一下,就闻到了苹果的香味。
胡克到了报社后,就常约我写一些关于道德信仰、人生变化与时代关系一类的小文章。分配后,有许多同学到我这里来聚时,就常议论胡克的行为,先是为我抱不平,后来由对胡克的批评到对胡克的认同,然后又到对胡克的佩服。一年后,胡克就混上了科长,不佩服不行呀!
胡克当上科长后的一天,他骑辆铃木摩托车,带着大包小包的烧腊啤酒和后车座上的田期期,潇潇洒洒地来到了我这所当时还处于荒野里的学校。他这是来请我喝酒的呢。我只喝酒不吃醋,所以田期期搂着胡克的腰肢,右脚踏着脚蹬,左腿从身后优美地划过一道弧线,跳下车来时,我一点儿也没有从眼神中发现我和田期期的爱情破绽。我知道田期期乱崇拜人不好,但就冲这一点说明田期期是很单纯很纯洁的,男人就喜欢纯洁的女孩不是?如果男人身后是个老谋深算居心叵测的女孩,那就不但会后怕,对我来说马上就怕了。
“前辈,我介绍你加入蓬莱文学社好吗?那可是文联下属的全市有名的文学社团。”胡克对我说,言中颇露赞佩之意。“你当时把我们搞得人心所向,弄得轰轰烈烈,我想你一定也能把这个社团带出沼泽冲向光明的。”胡克想推动全市的群众文艺活动,想为精神文明作出贡献,想为自己树立领袖形象。难怪他打田期期这张牌,这又是他的老谋深算了。他走后我忽然想,这家伙野心勃勃,想当文联主席然后向宣传部进军,人各有志,各得其所,朋友还是朋友嘛,我执拗不过田期期的软功夫,只好到那文学社团走了遭。
这是个由社会中坚分子组成的综合性的社团,带着明显的沙龙的气氛,组织庞大,成员众多。其中有自学成才的青年,有医生、教师,还有与上层头面人物有瓜葛的基层头面人物,有这官那官的公子哥儿外甥郎之类。他们一个个大谈中国现状、趋势、走向。外国的资金、设备、技术,这公司那公司,一会儿是松下成功之秘,一会是略萨的结构主义和马尔克斯的魔幻现实主义。图书上涨,办报纸如何赚钱,某书如何畅销,什么时候开始扫墓。小青年们俨然若是,神圣不可亵渎。大青年们轻闲安然,莫测高深,王子王孙们以闲养尊,拥优处淡,气氛恰如满屋的烟雾。
胡克介绍我说:“这就是我常给大家提起的,为了争取《大学生论坛》铅印发行,带着我们拍过省长爷爷的肩膀的红杀手,现为第三版专栏作家刘思达同志。”
大家不卑不亢地看着我,有人点头,有人不点头,全像些活了七老八十的爷们。他们把我看成了在二十年前邮购的一本过期的杂志。
一个铸工模样的,戴鸭舌帽的家伙站起来,一直停留在墙壁上的眼睛动也不动,只是伸出手抓了抓我的手指头。
于是宣布会议开始,社团纳新。胡克宣读了我的申请、履历,包括性别年龄出身学历何年何月在何处发表过何样作品,于是举手通过……
胡克始终不苟言谈地左右着会场,在大家争论的缝隙里猛丁插入一句。有时是点拨,有时是概括,就象大夫把针管插入肌肤里拔出来,再用棉球棒揉揉肌肉上的针眼一样。可是我并没有什么申请,也没有什么履历呀!真他妈一个陷阱。胡克这家伙想搞啤酒馆暴动吗,想成为希特勒吗?
以上是我在推想信是谁写来的时候,想到胡克的一种冲动,一个迫不及待的回忆。其实胡克在想到自己当部长的想法太不合实际或太遥遥无期时,恰好刮出了全国上下大赚钱的旋风,他就一边白天打着瞌睡编报纸,一边黑夜里打起精神跑生意,开始是给文学青年拉皮条,找出版社,后来又是办什么三味书屋,销售一些公开半公开的书籍,且批零兼营。有人说他亏了不说,报社还想把他除名,妻子又闹着和他离婚,有人说他发了,拿了报社的几十万跑出去加入某某大公司,年薪四五万。反正报上编辑的名字中不见了胡克也不见了家杰。或许他又换了名字就和发了财的大亨们又添置一座别墅一样,即使他真出去了,像他这样一心想出人头地,极力钻营的人都有一种衣锦还乡的想法,说不定“我胡汉山又回来了。”
就像歌词里说的“外面的世界真精彩”,不管三七二十一,我觉得我该会会我的这位朋友。看一看到底我有什么事,他已经办妥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即使他住在大酒店的总统套房中,他也得跑一趟他的母亲住了六十年的贪民区的小木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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