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谷散文]消失的王城
曾经的王城,变成了一座鬼城,曾经的喧闹,变成了一片死寂。一个曾经繁荣、辉煌的车师王国的国都,一切已灰飞湮灭。——题记印度有一句名言“两河相交的地方,一定是智慧诞生的地方。” 新疆的交河故城似乎就是一个有力的例证。考古发现:这是一座向地下掏挖出来的城市。最早来到交河的先民,大多挖地成院,掏洞成室,夯土为墙。他们在崖体上开出第一块平整空地,就是院落,然后在院墙上掏出半地穴式的洞,这就是家。后世有新的需要,在原居址上再向下掏挖。世代延续深挖洞,造居室。这里的建筑物和街道,也都是从原生土中掏挖出来的。所以,这里的文化层,与我们通常所看到的相反,最上面的最古老,越往下,历史越新。有国外的人类学家这样叙述:“交河故城是世界文化的摇篮,找到这把钥匙,世界文化的大门便打开了。”
(一)
这本是一座王城,一个国都,公元前108年,车师前王国的国都。 王城高傲地矗立在一块面积达35万平方米的橄榄形的台地上,四周没有城墙。《汉书.西域传》记载:“车师前国,王治交河,河水分流绕城下,故号交河。”这两条分流绕城而下的河,将交河台地下切成深深的沟壑。被流水切出来的30米高的陡直的崖壁和宽达百米的河谷是王城不可逾越的天然屏障。 王城的南门是古代车师人劈开高耸的台地而成的,顺城门而入,是一条南北向的宽10米、长300多米的两边嵌入地下数米的中心大道,它与由东门向西延伸的东西大道相交,呈“十”字形,连接着城市密密麻麻的街巷、佛寺、官署和民居。以南北大道为轴线,王城分为三个建筑区域,北端有一座规模宏大的寺院,以它为中心构成了北部寺院区。大道东侧建筑相对稀疏,应为官署衙门和住宅所在地;东北部建筑较密集,当是居民区;大道西侧和古城南部有街巷坊曲,是手工业作坊区。 作为车师前王国都城的交河故城,建筑年代早于秦汉,距今有2300多年了。早在新石器时代的晚期,这里就有人类活动的踪迹,公元前108年至公元450年为车师前国的国都,公元450年至640年为交河郡置所。 唐代640年设交河县。 公元640-658年,唐朝最高军政机构安西都护府最早也设在这里。9世纪中叶以后为回鹘高昌国交河洲。13世纪末毁于战火。交河是块利于农牧的肥沃土地,也是内地、西域和中亚各国商贸往来必经的一块土地,所以,这里历来成了兵家必争之地,由此,也就决定了交河是一块多灾多难、血雨腥风的土地,也是一块可歌可泣的英雄土地。汉武帝元封三年(公元前108年)至汉宣帝神爵二年(公元前60年),汉与匈奴在50多年时间里,一直将交河作为争夺西域的焦点。这50多年中,西汉王朝与匈奴在车师进行过五次大战,均为争夺交河,史称"五争交河"。 到了14世纪中叶,这座曾经的王城遭遇了彻底毁灭的命运,以海都为首的西北蒙古游牧贵族的铁骑再次践踏了交河城,杀戮、占领、破坏、焚烧,大火焚烧了城中的佛塔、寺院、官邸和民宅,战争灭绝了这里的生命和未来…… 从此,曾经的王城,只有一截截断墙残壁和烈焰烧不坏的黄土堆,长久地留在了炎炎烈日和皓月星空之下,任凭戈壁大漠的风沙吹打、掩埋。
(二)
世界四大文明中,中华文明是唯一不曾中断过的伟大文明。这才使得我们今天还能从古书的记载和古代诗人的歌咏中对这座如今只剩下一堆黄土的交河故城有更多一些了解。这从史料记载和古代文人墨客的诗作中印证今天我们从地上地下遗存中解读到的信息。 “曾到交河城,风土断人肠”,这是西汉初,张骞出使西域,被匈奴单于软禁达11年之久所写下的诗句。虽然囚禁在异国他乡,但他牢记自己的使命,通过艰苦的努力,最终打通了丝绸之路。 “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这是唐朝诗人李颀写下的有关交河故城的诗。他面对唐代交河城,回望西汉的战火狼烟,仿佛看见黄昏时背着行军锅来到交河边饮马的士兵,仿佛又看见细君公主凄婉地走在和亲的路上,琵琶声透着悲怆和哀怨……战争或者和亲,汉唐两代与匈奴、西域之间最终只有这样两种选择,而处在双方争夺焦点区域的交河城,自然常常要经受战争的磨难和凄惨。有人说交河城是应战争而筑,也是因战火而毁的,交河故城的确经历过无数次的战争灾难。 唐朝的边塞诗人岑参留下了“暮投交河城,火山赤崔巍”的诗句,他在黄昏投宿交河的时候,也不忘赞赏一下交河傍晚的美丽景色。由于交河故城是古代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我们有理由推测,玄奘大师和许多东往西来的僧人、商贾曾经在这里的小客栈住过,也在交河边饮过马和驼队,经过一夜休息,第二天又精神抖擞地朝目的地进发。 “玉手开缄长叹息,征夫犹戍交河北。万里交河水北流,原当双燕泛中州”。这是同朝代的大诗人李白的诗句。可见,那个时候的交河是边关和前线,征夫戍边就到了交河或交河更北边的边关了,这是汉、唐时期许多年轻将士血洒疆场的地方。 “沙河二水自交流,天设危城水上头。断壁悬崖多险要,荒台废址几春秋。”这是明朝吏部员外郎陈诚出使西域时,见到这座废弃已久的故城,触景生情写下一首诗。号角呜咽,马蹄声碎,刀光剑影、箭镞乱飞、血流遍地、尸横满城,作为明朝政府官员的陈诚,这是不堪回首的一段历史。但面对眼前荒凉破败的故城,面对一堆黄土和几拨衰草,作为诗人的陈诚还是禁不住很感伤地慨叹,这座曾经的王城该是荒废很多年了吧。
(三)
当我们今天漫步在王城的中心大道和那些街巷坊曲时,仍然可以想见当年的繁华和热闹,大道上绿树成荫,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小店里人挤人碰,生意兴隆,仿佛仍然可以听得到小商小贩的沿街吆喝和叫卖之声。当我们驻足在王城寺院的残墙断壁前的时候,仿佛仍然可以看到穿着黄袈裟的和尚在佛陀塑像前顶礼膜拜,仿佛仍然可以听到大寺院里传出来的僧人们诵经的声音,看得见佛前的香炉里烟雾缭绕。当我们站在王城,俯视那深深的沟壑和宽阔的河谷时,仍然可以感受到当年它那凛然不可侵犯的雄伟和孤傲,仿佛仍然可以听到城头上车师前国的战旗迎着戈壁吹风沙在猎猎飘扬;听到汉、唐各朝戍边镇守在这里的将士们为保卫边疆而呐喊、抗争和勇猛拼杀的声音。 八百年前蒙古贵族的那场杀戮、放火,毁灭了这里的一切。屋宇财产没有了,官署寺庙没有了,香火炊烟也没有了。曾经的国都,变成了一座鬼城,曾经的喧闹,变成了一片死寂。一个曾经繁荣、辉煌的交河城,一切已灰飞湮灭。如今游人至此,虽说还可以走街串巷,穿堂入室,但只能看到残存的城垛、墙基、古井和有烈焰烧痕的黄土墙。除此,一切都被尘封在戈壁的黄沙下,也被尘封在漫漫岁月的历史记忆里。 1993年,有上百位中外考古、历史学家,用他们的小铲、小刷,一层层剥开了蒙在交河故城上的千年尘土,从此,交河故城将渐渐揭开那些尘封了近千年的历史,逐步解开一个个久久困扰人们的历史疑团。 顶着火辣辣的太阳,踩着滚烫的黄沙,我们看到的历史遗存虽然不多,但受到的震撼却是很大。面对荒凉死寂的交河故城,人们大多都会感叹于世事的无常、生命的无助。千年的辛劳和努力,千年的繁衍和发展,千年的积累和辉煌,一夜之间就统统化为了乌有,连同生命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面对如此急速的变化,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永恒的呢?大至宇宙,小至微尘,一切都按照自身的规律在变化。有句话说得好“唯一不变的是变化本身”,换句话说就是:只有变化本身才是永恒的。由此给予我的启示,就是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事情,那怕你以为是已经铁板钉钉的事情,都存在随时变化的可能,都要有应对变化的准备。
有国外的人类学家这样叙述:“交河故城是世界文化的摇篮,找到这把钥匙,世界文化的大门便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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