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
艰难困苦对于有梦想、有毅力的人来说,只能更激发起他的斗志,经历过磨难的人,才懂得去爱,去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人在逆境中长大,会使他更坚强,让他不轻易言败,努力地去实现自己的梦想……(题记)
早上起来,狗娃就觉得老天一点不讲情面,如此“重大决战”竟然选在了这样热的几天?自己搞不明白,算了,还是别管这些了,可别影响了自己的情绪。
狗娃到考场洗漱间洗了把脸,把自己激动又不安的心情放松,必须要集中精力,这次高考对他来说可是只许胜不许败。
狗娃觉得肚子又咕咕叫了,手伸进裤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了两块五角钱。这钱他昨晚就掏出来过,但没有舍得花,今天早晨必须要吃饭了,夜里睡着可以不觉得饿,但白天是不行的。早在几天前,紧张的复习进入最后阶段了,别的同学都忙着让家长买营养品,可狗娃却为又在为吃饭问题四处借钱,最后只借到了十元钱,他节约使用,可这两元钱花完了再怎么弄,他还是没有底的。
1974年1月20日,狗娃出生在沂蒙山区最贫困的一个山沟里。那个地方都是丘陵山区,地无三分平,十年九旱,作物只能种植红薯,花生。只有在山沟底部靠近水源的地方,才有少量的平整土地,种植玉米,小麦。狗娃从懂事起就没有记得吃什么好吃的,娘为狗娃兄妹几个的嘴,每天都去山沟挖野菜,她从出嫁到有了五个孩子,就没有添一件新衣服。
父亲告诉狗娃,说娘生下狗娃后,第二天就上山挑土了,因为山上都是石头,需要在山下往上挑土种红薯。当娘的这个样,似乎也就注定了儿子的命运从小就将与苦难同伴,同样也注定了娘过度劳作而重病缠身的一辈子痛苦。在狗娃六岁时,狗娃的父亲为了给孩子们增加营养,在山上追一只肥大的兔子时,不慎掉下一处悬崖,当场摔死了。狗娃和哥哥姐姐趴在冰冷的父亲身上哭啊哭,却再也不能让父亲说话了。最疼爱自己的父亲走了,让童年中的狗娃第一次感到天塌了。
遭到打击最大的自然是娘,因为她还要自己撑起这个家,养育五个未成年的孩子。狗娃最小,上面的哥哥姐姐都没有上过学。都帮娘干地里的农活。一到农忙时,狗娃就会看到娘哭,地里缺水,收不了多少粮食,辛苦一年,还不够吃的。娘把地里出产的红薯,切成片,晒干了,用袋子盛起来。平时就煮这地瓜干喂孩子们,狗娃和哥哥姐姐们就是这么活下来长大的。贫穷落后的沂蒙山区的人们,都用女儿出嫁的聘礼,给儿子娶媳妇,有的还换亲。娘就是这样把狗娃的姐姐嫁出去一个,就用收得的聘礼再娶回一个儿媳妇的。
生活在这样的家境里,狗娃直到九岁时,还不知道学校的门朝那。因为要上学必须到几十里地的大村镇,所以全村没有几个孩子能有机会上学。现在村里办了个简陋的学校,不要学费,只要自己花钱买本子和铅笔。村里的孩子都上学了,狗娃也跟着上了,但娘不同意,说要是狗娃上学了,谁去帮她喂猪?谁给她放羊?谁给她捡柴火?母亲伤心地哭了,懂事的狗娃和娘说不去上学了。第二年,村里的民办教师又找到家里,劝导母亲让狗娃上学,哥哥姐姐也做娘的工作,这次娘同意了。
狗娃终于上学了,虽然上了学,但狗娃却没有忘记帮家里做事,放学后,狗娃就背起竹篓,一边放羊一边割草拾柴火。星期天虽然也是放羊拾柴火,割猪草,但却带着书本,割满了竹篓,他就坐在石头上看书,因此狗娃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但家里人都不识字,狗娃学习好坏她们不知道,但到本子铅笔用完了,向娘要钱时,她就装作听不见,狗娃只好捡别人用完丢掉的铅笔头,在本子的反面写作业。经常受到同学们的嘲笑。一次狗娃就回家和娘要两毛钱,因为本子反面也用完了。娘就生气了,说养活了这么多孩子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还要这要那?她抄起擀面杖就打,狗娃哭了,哭得很伤心。这样的事很多,几乎每次狗娃要钱买本子买笔都挨揍,狗娃每次都疼得哭,娘也摸着狗娃的头哭……
狗娃在这样困苦的日子里一天天长大,并且学习成绩是全校最好的。但由于家里穷,也留下过颇为寒心的笑料。有一次,狗娃早晨去地里割草回来,带着脏兮兮的短裤和一双泥鞋就走进了教室。老师没有顾上和他说话,就把他推到了一辆拉石子的拖拉机上,说你代表学校到乡里参加抽考吧!狗娃一听自己是代表学校去考试,一下来了精神,可当他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考场时,竟引起了考场里同学们的哄堂大笑。抽考的老师很生气,把他拉出了考场,结果弄得带队的老师也非常尴尬。老师苦笑着摇着头说狗娃啊狗娃,你是咱们学校成绩最好的学生,可也是家里最穷的学生,如果以后考上北大清华,你可怎么去北京啊?狗娃回到家把老师的话告诉了娘,娘没有说话,只是在一个大菠萝里不停的剥着玉米棒子,那玉米粒哗哗的落下来,落到菠萝里发出啪啪的清脆声。最后娘停住了转动玉米轴的手,看着狗娃说你要是真能去北京,俺们娘几个拼了命也会供你读书……
第二天早晨,娘拿出来一件新裤子和一双新布鞋,让狗娃穿上。裤子她用公社救济的棉布连夜赶制的,鞋子是姐姐给狗娃带来的,那是姐姐夜晚在煤油灯下一针一针纳的千层底,是想让狗娃过年穿的。
狗娃穿着新裤子新鞋上学了,他非常爱惜自己的鞋子,尽量挑那平坦点的路走,因为他家去学校的那段路都是山路,路上石头特别多。但走到半路却遇到几个同学,他们看到狗娃的新裤子和新鞋,就嘲讽和挖苦他,说你这个没有爹的孩子今天咋还洋气上了?并用脚踩到了狗娃的新鞋上。狗娃这时已经上四年级14岁了,自尊心受到伤害的他,被逼无奈,就和那几个人打了起来,结果是双拳难敌四手,被人家打的鼻青脸肿。到学校老师问起,狗娃就说是自己不小心摔跤了,老师心疼的嘱咐他以后要小心点。放学后他分别找到那几个同学,单独对付,把那几个同学揍的不轻。人家的大人都不干了,都领着孩子找到狗娃家,非要个说法,娘不问青红皂白,拿起门后的顶门棍子就打,狗娃委屈地蹲在地上,抱着头,任由泪水流淌。
这样的事情后来发生很多次,娘从来不听狗娃的解释,每次都打,但每次打完狗娃,娘就跑到没有人的地方痛苦一场。有时狗娃觉得自己非常委屈,想退学不上了,因为他不愿看到那几个瞧不起他,爱找他事的同学。狗娃退学母亲没有不同意,让他跟着上山去刨红薯。一镢一镢的刨着,几天下来狗娃的手上就有了很多水泡,夜里浑身疼痛,翻身能听到骨头响,就像散了架。狗娃现在理解了娘的不容易,娘就是这样一镢一鐝的在土里刨食,把他们姐弟几个养大的,自己也不小了,应该帮助娘扛起这个家来。但他又想起了学校,自己的好成绩,和老师的期望,老师曾经对他说过:“贫苦农家的孩子,只有靠读书才能走出苦难的生活!”狗娃对娘的严厉有了新的感悟,他下决心要改变自己的生活,让娘以后享福。
几天后学校老师知道了狗娃退学的事情,他叫了狗娃的大姐,两人坑坑洼洼的跑了几十里山路,找到家里,劝说娘再继续让狗娃上学。已经成家的大哥二哥,也不顾嫂子们的冷言冷语,表示支持狗娃上学。这样狗娃又回到学校里上课了。上学日子就这样艰难地拼挣着,娘的身体却越来越不如以前了,病魔一直折磨着她,而她仍要上山干活。狗娃唯一能做的就是放学后回家力所能及的帮娘干活。
初中三年是狗娃最辛苦的三年,由于那时的学校还没有学生宿舍,学生们就在学校附近合伙租房子住,狗娃为了省钱,每天都回家。小山村离乡里的初中学校二十多里路,他就每天来回四十里路的步行,起早贪黑的穿梭在家与学校之间。赶上下雨刮风的天气,狗娃才在一个远房亲戚家里将就一晚。中午他吃的是母亲给他摊的煎饼就咸菜,虽然苦,但狗娃却很高兴,因为能上学,老师的那段话始终激励着他:穷孩子只有读好书才能过上好日子,才会出人头地。在这条二十多里的崎岖山路上,他不知摔过多少跟头,不知磨坏了几双姐姐做的布鞋,只有星星和月亮伴随他走过春夏秋冬。
就在三个月前,狗娃正在加紧复习备考,娘给狗娃张罗了一个“对象”。狗娃已经十七岁了,这在偏僻的山沟里属于找对象最晚的了,一般孩子都是十四五岁就定亲了。狗娃死活不同意,自己还要考试,还要继续上学,怎么能现在就找对象呢?但娘不这样想,家里太穷了,能有个看上的就不错了,而且要的彩礼也很少,这个女孩是对面山沟里的,家境也是非常贫穷,她就是看上了狗娃,人长得好,还有学问,因为她们那里的孩子上到初中的都很少。娘没有想到从来言听计从的狗娃这次会这样坚决。母亲还搬来姐姐,哥哥一起开导狗娃,但狗娃就是死了一条心的不同意,最后娘真的生气了,说不要媳妇以后就别回家了,以后的学费也不给了。就这样狗娃被赶出了家门,幸亏哥哥姐姐都偷偷的给了他些钱,让他坚持到中考。
考了一天,早晨,狗娃用五毛钱喝了碗面条,中午狗娃花了一块钱,买了几个包子吃了,这是他极少数吃包子的一次。包子太香了,如果让他敞开了吃,他觉得能吃二十个包子,但他却不能吃,也没有钱吃,就是这几个包子他也是考虑了很久,最后决定吃包子是因为他觉得考试太累,想补补脑子。吃完包子狗娃看到了姐姐站在了校门口,背了一个包袱,手里提着一网兜甜瓜。狗娃高兴地把姐姐带到包子铺前,用那唯一的一块钱买了五个包子,递到姐姐手里。姐姐说:“兄弟,你快吃吧!考试需要动脑子,俺带了煎饼了,你跟老板要碗热水就中!”
姐姐说着就把包袱打开了,里面有摞着的煎饼,拿起一卷煎饼就啃。狗娃夺下姐手里的煎饼说:“姐你快吃包子吧,我刚才已经吃饱了!”
姐姐只吃了一个包子,然后又拿起煎饼说:“包子真香啊!还是给娘带回去吧,娘还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包子呢!”
想起娘,狗娃关切地问:“娘她还好吗?”
“自从你离开家后,娘就病了,她非常想你,嘱咐我们不告诉你,希望你能考好了,现在她老人家已经能下地了,你放心吧,地里的活都由你哥哥们干了!”姐姐微笑着说。
狗娃的眼泪顺着脸夹流下来,他觉得太对不起娘了。他说:“我报考的是中专师范,这样虽然上不了大学了,但可以早参加工作,早点挣钱养活娘,让娘多享两天福!最关键还是能够当老师,我想毕业后再要求回到咱们村里去教书,让更多的孩子受到良好的教育!”
“兄弟你做得太对了,咱们的家乡太贫穷落后了,都是没有文化闹得,别的俺也不懂,反正看到其他山沟里的人种果树,搞养殖都富裕起来了,咱们那里也想搞,但就是苦于没有技术没有文化。俺们姐弟都说好了供你读书,咱家里你就放心吧!这些是俺在地里自己种的甜瓜,还有这些熟鸡蛋,是娘昨晚煮熟了让俺给你带来的,她说让你多补补脑子!”姐姐说着从网兜里取出一只布包,打开,里面有二十来个鸡蛋。
“姐你住下吧!我给你找个房子去。”狗娃对姐姐说。
“不了!下午俺就回去了,你这考试跑到沂水县城来了,七八十里地呢!俺是半夜就开始走着来的,下午俺还要赶回去,太远了,不然天黑到不了家。”姐姐说。
看到姐姐占满尘土的裤角和鞋子,狗娃真不敢想象姐姐是走了那么多山路赶来的,下午姐还要再赶回去,来回就是一百五十里啊!姐姐是个非常瘦小的女人,为了弟弟的考试,竟有如此的毅力,这让狗娃心里非常激动,更让他有了动力和信心。
姐姐风尘仆仆的走了,狗娃看着姐姐走出很远很远,直到看不见了才回过头,拿起姐姐送来的东西,放到为考生们准备的宿舍里,然后就带着满脸的坚定和信心,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向了考场……
(后记)
狗娃后来以全校第一的成绩顺利进入了临沂师范学院。狗娃的姐姐哥哥都用微薄的收入供弟弟读完了师范,毕业后狗娃没有食言,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当了一名小学教师。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了,如今狗娃的学生桃李满天下,他们共同建设自己的家乡,现在那个贫穷的小山村成了著名的旅游区,家家盖起了小洋楼,人们都过的幸福与富足。命运只有自己去抓住,通过坚持不懈,努力争取,才能彻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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