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屋的长篇小说]家的春秋 第二章(三)
而就在周水县城北门外荷花池的梁先生脊背发凉时,周水县国民革命政府王德升县长所派的五个人(其中一个中年人是同盟会成员,叫张诚,带着一把手枪)要完成一个很重要的任务。 几个人都弄了个假辫子戴着,扮成了普通人,已从县城的南门外的八云塔南的一条小路上秘密出发了。他们要去城南三十里远的秦嶺山脚下的马召涌泉村,捉拿几天前从县衙里匆忙逃走的汪知县。但当他们赶到该村时,汪知县家没有一个人,门上了锁。问了村子里的好多人,都说不知道,但几乎都躲闪着,急急地离开了。五个人见问不出,只好又出了村。出了村东二里外,见到一个砍柴的刚从山上下来,同盟会的张诚从身上掏出十几个麻钱,挡住背柴的年青汉子问,并把铜钱塞到其手里:“乡当,你知道汪知县在哪儿去了?” 汉子摸着手中的铜钱,看了看周围说:“我不敢说。” “怎了?”张诚问。 “汪家户面大,又是知县,我是个杂姓,啥都不敢说。不然,就活不成了。”背柴人面带难色,他掂了一下肩膀,似乎累了。 “不要怕,大清已完了,我们替你做主。”另一个年青人说。 “怕他个毬,看我们怎收拾他。” “你说,我们替你保密。” 五个人都劝着背柴人,背柴人左右为难,憋红了脸,突然说:“一家子上山了。”转身就要走,被张诚挡住了,他又从兜里拿出了一块银元,塞到背柴人手中:“你先回,吃过饭,我们在山坡上等你,你带路。” 背柴人一转身,左手握住银元和铜钱装入腰间的口袋中,急急地走了。 五个人在背阳的山坡上等着,过了很久,正当大家已经有些失望,以为被骗时,砍柴的汉子提着一个刃口凹进去的砍刀来了。大家的心里终于才有了底儿。 “远不,老乡?”见砍柴人到了坡上,张诚赶紧问,同时向坡下的空地上和远处的路上望着,怕让人发现了。 “十几里路呢,翻三座山才能到,是三四户人家住的一个地方,汪知县他丈人家在那儿。”砍柴的汉子擤了一下鼻,把沾在指头上的粘液抹在树上,就迈开了步子。 “那就好,你快到了不要靠近,赶紧回赶,我们去抓人。”另一个年青人说。 “那咱们赶快些,腊月天短,不然天黑了就难赶路了。”张诚解开了大襟棉祅最上面的一个绾扣。队伍急急地出发了。 今冬无雨雪,六个人顺着蜿蜒的山径前行着,几个年青人为了赶时间,常攀援着树木,或钻入灌木丛中的缝隙,直上小径,踩在枯草及树叶上,沙沙直响。快翻过第一座山时,惊飞了几只乌鸦,呱呱呱地鸣叫着飞到了另一个山上。大家都开始气喘虚虚了,额头沁出了汗。 太阳渐渐地西斜了,队员们不敢怠慢,相互鼓励着,在山路上行进,等登上了第三座山时,太阳已经不高了。大家顺着砍柴人的手指方向,发现了山下一个小盆地的几户人家,其中最西边的几间用薄石片当瓦的房子,就是原大清朝周水县汪知县他丈人家的房子。砍柴人走了,临走时,他告诉张诚,那几户人家都有狗和猎枪,但甭怕,你们人多,就出溜溜地下山坡去了。张诚让大家稍微喘口气,他给手枪里装满了子弹,又锁上扳机,大家悄悄地下山了。来到了山脚,几个人摸到了石扳房前,两个人在外放哨,老张拿着枪和另外两人推开了门。 “谁个?”一只大黃狗扑了出来,又被火堆旁的一个灰白胡子的老头喝住:“回来。”。 “找汪知县,上面有事请他下山去?”张诚接过话进了屋。 这时,当屋火炕上的人一轱辘坐了起来:“你们是谁?”并赶紧拿起棉衣穿了起来。 “汪知县,你害得我们好找呀,没想到,你在此。”张诚晃了晃手里的枪,看到了炕沿上那顶裘狐皮的帽子说,从此断定,炕上的人一定是汪知县。 汪知县此时终于明白了,新党的人来了,一切都完了,没想到,他跑都跑不开了。但他毕竞吃了多年的大清饭,经历了无数的亊端,他镇定了下来:“我做知县也是奉命行事,不但没贪,也没祸害过百姓,更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只图混囗饭吃。”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周水县国民革命政府王德升县长请你下山去。”张诚说。 “请我干甚?我又不当知县了。”汪知县下了炕。烤火的老丈人吓得手直哆嗦。 “我们也不知,你穿好衣服,咱下山去再说。” “现在?一会儿就黑了。”汪知县说。 “不怕,有我们几个人给你做伴,走时,在这儿拿几个松明火把。 汪知县不言语了,他知道,说别的话都是白搭,不如听天由命罢了。 汪知县被带出了门,一接触外边的冷风,他打了个冷颤,把脖子向回缩了缩。 “把他绑上?”一个人问张诚。 “不用,这样跑了怎办?”另一个人说。 “他敢,我手里的家伙是白拿的?”张试扬了扬手中乌黑的枪说。 “走。”有人把汪知县推了一把。汪知县向山上走去。这时,屋里的那个老头站在了门外,朝这伙人看着,他一时还弄不明白,究竟发生了啥事? 山上起风了,但押着汪知县的五个人和汪知县未上第一架山的山顶就都岀汗了,而汪知县的后背前胸都出汗了。六个人中,只有他穿得最暖最厚,裘皮帽子蓝大氅,脚穿大棉鞋,再加上快五十了,不劳动,又胖些,以这样的速度赶路,心又吃了惊,他是吃不消的。到第一座山的山顶,他已额头出汗了,气喘虚虚了。但他一句话都不敢讲,如今,落在新党人的手中了,话多了或不顺耳,挨一巴掌或被踢一脚是极有可能的,谁给你评理?想想理字,由王和里组成,只有当了王才有了理了。眼下,这五个人就是王,就是理。想到这儿,在下山时,他甚至加快了步子,他吿诉自己,千万不要招惹这帮人,人家是主,是爷儿。 当一行人上了第二座山的山腰时,天已擦黑了,又不大会儿,天完全黑了。风此时也加大了力量,把个树梢吹得直搖。 “咱都忍忍,都走一伴儿路了,把火拔点着,走路都小心些。下山后向老乡家要些东西,我也饿了。”张诚说。 “饿死活该,歹人,滚到沟底碎成八段才好。”汪知县心里狠狠地骂。 火把在一行人中间举着,汪知县在火把前。汪知县前有两个人,火把后有两个人,这样,才能保证火光都能够照到。而在周水县城的国民革命政府里,王德升县长在昏黃的油灯前心急如焚,他没有想到,这一行人出去了一整天,一点儿消息都没有,雇的火夫早已做好了饭,他没有心思吃,要等那一行人回来再吃。他明白,抓捕大清周水县汪知县的亊是一件很大的亊。是周水县国民革命政府在民众中树立标竿的亊。我们新的国家和组织,是和玩固的腐朽的旧制度会决裂的。砸碎古的旧的没落的王朝,建立新的国家。而抓捕汪知县,就是和旧的决裂的最好的一种形式和步骤,以要在民众中起示范作用。 是不是狡猾的汪知县听了消息,跑了?想到这儿,他的额头沁出了冷汗,他明白,如抓捕不到汪知县,这接下来的事就难办了。但他相信张诚他们。因为,张诚是西安同盟会的成员。几经风雨,生死斗争,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就是他汪知县暂时跑了,张诚也一定会掘地三尺,将其抓回的。 这该死的天气,又没有月亮,他们到底怎敢路呢。王德升县长开始怨起天气来了,但他忘记了一点儿,阴历初三四才有细细的上悬月,况且不到一个时辰就坠入西山了。 当一行人下了山坡,来到一条小路时,大家都瘫坐了下去,汪知县硬掌着,最后一个坐在了地上,似乎表现出了一股汉子的味道。但张诚则感觉到了,这是个狡猾的狐狸,他随即命令道:“把他绑上。”他又对一个年青人耳语道:“这块儿他熟悉,小心跑了。” 汪知县很顺从甚至很乖巧的让反绑上了双手,老张对另外两个人说:“你们到西边的村子弄些玉米棒子,半夜了,无人开门,回来拢起火堆,烤烤,压压饥。” “到我家去,屋里有软蛋柿子,吃了顶饿。”汪知县说。 没有人言语,只有西北风的声音在呼呼地响着。汪知县也再不言语了。看了这集,就只有期待下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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