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散文】遥远的歌谣
每年的三伏暑天和数九寒天是那些体弱多病老人的一个坎,老公的舅妈还没挨到冬至就去世了,我和老公百忙之中去参加了她的葬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农村的葬礼搞得越来越奢侈繁华,不但有吹手把宾客远远地迎进门祭拜亡灵,还在门口搭起高高的舞台在霓虹灯的闪烁里载歌载舞祭奠死者。耳边传来仪仗队西洋乐器凄凄艾艾演奏《母亲》的熟悉旋律,我不由得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忽然舞台那边人群骚动,唿哨尖叫和掌声响成一片,好奇心驱使我疾步往舞台边奔去。只见舞台上一个红衣绿裤小丑一样的男人正在进行舞台互动,他头上扎的一撮朝天短发随着激烈音乐像个鸡毛毽子上下翻舞,鼻子上那一坨白色和白白的嘴唇做着夸张的表情。随着长长的前奏过后,他白色的嘴唇一张一合一首充满西北粗犷豪放的歌声从他的口腔里响起来 :“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说实话,作为一个民间艺术家,他已经用心在唱,那种高亢激昂的热情感染的观众掌声一浪高过一浪。
忽然想起已经远去的许多歌谣,我母亲的容颜在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我很小的时候,每当我们游戏玩耍不小心碰了头,母亲总拉着我走进厨房,用一根筷子伸进油瓶里沾一点菜油慢慢的涂抹在隆起来的疙瘩上,轻轻地吹着我的额头说:“疙瘩疙瘩散散,嫑让你老娘见见。” 母亲那如兰幽香的气体吹上去就像灵丹妙药,等到母亲再次想起来查看我额头的伤疤时已经完好如初,疤痕踪影全无。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总是把父亲每个月那点微薄的工资深深地压在箱底,精打细算的供我们一家的衣食住行,每年年底总有一部分结余让我们欢欢喜喜过个大年。看着我们一身暂新的衣裤兴高采烈的样子,母亲总说:“男人是个耙耙,女人是个匣匣,不怕耙耙没刺,就怕匣匣没底。”正是母亲的节俭潜移默化給我们,让我们兄弟姐妹养成朴素节约的好习惯。
那时候,母亲一个人在地里劳动撑着我们一家,所以晚上去河边洗衣服已经习以为常。皎洁的月亮挂在天空,四周万籁俱寂,夜风习习中偶尔传来夏虫的鸣叫。我和母亲蹲在河边的石头上,一句一句学着母亲的歌谣:“月亮夜,亮光光,我在大河洗衣裳,洗的净净的,捶的硬硬的。”我不懂老人为什么要把衣服捶地硬硬的,母亲就耐心的给我讲解,过去的人穿的衣服都是自己纺织的老粗布,洗过之后皱皱巴巴成一团,为了衣服平整显示女主人的心灵手巧,就把洗过的衣服放在浆水里拉出来晾晒半干折叠整齐放在平坦的石头上,用木棒槌一下下的捶打。用的力度要刚刚好,力气太小衣服捶打不去皱褶,没有棱角硬度。力气太大把衣服锤破要挨封建婆婆的批评了。
母亲无论多么忙碌总是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尤其是锅灶上总是整理的整整齐齐。她说一个女人不能只是出去左右照影影,从影子上看自己是不是端庄整齐,人家会从家里,尤其从锅灶上看女主人是不是一个持家贤惠的女人:“进了门,两头轮,先看锅上后看人。” 记得那时候,我勤苦淑贤的三姐最得宠,我常常和妈妈撒娇跟三姐争宠,母亲就会说我:“ 麻女子,纳底子,纳不过,叫你婆,你婆给你个油旋馍,吃一口,蘸辣子,你婆给你个耳刮子。”她告诉我,女人在娘家不能太娇横,娇惯下的女子到了婆家不会相夫教子,不会勤俭持家在婆婆那里永远翻不了身。这个歌谣里的“底子”指的是女人做鞋时一针一线纳成的千层底,“婆”指的是婆家的婆婆。这个歌谣让我明白只有靠自己努力才能得到别人的认可和尊重,不能把别人对我的好当成理所应当,索取无度。
“我有一分钱,搭车去苏联。苏联技术高,剃头不用刀。一根一根地拔,拔成电光sa(头的意思)。电光sa,玻璃灯,马子一扳上临潼。临潼有个火车站,不拉木头不拉炭,拉了一车河南蛋。河南蛋,坐一炕,说话就像狗咬仗。”这是我们一帮小伙伴坐在一起最爱唱的歌谣,估计被河南朋友看到会气的火冒三丈。
“咱俩好,咱俩好,咱俩上县买手表,你开钱我戴表,你说咱俩好不好?”这个歌谣里的“我”和“你”可以换位,我们常常为谁开钱谁戴表挣得面红耳赤,最终总有一方为了表示对友谊坚贞做出让步成为“开钱”的那个人。记得那时候,我经常是戴表的那一方。
那时候的农村生活还很贫困艰苦,一锅热汤面已经是一家人最大的幸福。为了多吃点面条,我总是用勺子在锅里捞来捞去,可打捞上来的勺子还是只带一点油星的面汤,母亲总是慈爱的拿过我手中的勺子,慢慢的在锅里绕来绕去,嘴里念念有词:“要吃面,勺来慢。要吃面,勺来慢······”。经过母亲打捞出来的勺子,总是缠绕着满满的面条让人垂涎欲滴。
还有老人常说:“麻野雀,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让年轻的男子娶了妻子要更加孝敬生养过自己的母亲。“前奔金,后奔银,奔颅女子爱死人。”“奔颅奔颅,下雨不愁,人家打伞,我有奔颅。”这个歌谣给了那些额头高的女子更多自信。“嗷嗷嗷,娃娃乖,娃娃长大穿花鞋。”哄孩子睡觉的催眠曲节奏感轻柔和谐,那双轻拍着的大手给了我孩童时代多少温暖的记忆。
那么多脍炙人口的歌谣,让我艰苦的童年在记忆里没有了苦涩,留下的都是美好精彩的回忆。母亲和她的歌谣会一直陪伴我一生,无论走过的岁月多么久远,耳边永远回荡着母亲甜甜的歌谣:“蝇子吃他一粒米,他把蝇子追了十万八千里,爬过了一座山跨过一座桥·····”
“从小卖蒸馍,啥事都经过······”舞台上又传来那个歌手激昂的歌声。
我擦掉泪水,毅然向舞台正前方走去······
首读,问好! 遥远的歌谣是母亲的歌谣,看望朋友,欣赏阅读了,节日愉快:)
清泉东风 发表于 2016-1-2 14:17
首读,问好!
谢谢!早上好! 水苏子 发表于 2016-1-2 14:47
遥远的歌谣是母亲的歌谣,看望朋友,欣赏阅读了,节日愉快
在那些远去的歌谣里回忆母亲勤劳的一生意义更加深刻! 西部文学 发表于 2016-1-2 23:25
谢谢西部文学网的支持和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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