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红米饭 于 2016-1-30 16:34 编辑
小时候,家里冬天取暖只有热炕。我虽已过不惑之年,但对父亲烧的热炕还是情有独钟,念念难忘。时至今日,寒冬回乡下老家,我就美美地坐在父亲烧的热炕头,吃着家常饭,听着邻里故事,与父母唠叨着孩子的学习和记忆中的往事,尽情地享受那份来自父亲的爱。
父亲烧炕用两种柴草,一种叫“煨的”,就是麦翼、树叶等细小杂柴;一种叫“引柴”,比较长,像玉米秸、长草等。烧炕工具是一种 “丫” 型的杈杈,有三米多长、拖把杆粗,用洋槐树枝做的。父亲烧炕的时候,蹲蹴在炕眼门前,半弯着腰,先用杈杈把煨的一杈一杈顺着没有阻挡的炕筒平捅送到炕里,形成一层煨的,然后,再在煨的上塞盖上较为长一点的引柴,引柴点然后引燃煨的,引柴着得快,而煨的着得慢。引柴着完过一段时间后,就要塞上炕眼门,阻挡空气流通,让煨的满满着。等过上几个小时后,继续在上面用煨的再覆盖数次,这叫“煨炕”。放一次火,可煨几次炕,让温暖持续不断地弥漫发散,温暖着我们的身子。 父母亲忙于生产后,我就烧炕,由于塞的柴禾不平,点然引柴后,烟不往里走,而是往外冒,烟得我直流眼泪。我就跪在炕眼门外,拿着草帽扇风鼓气。外面的柴着了,里面的柴火却着不了,烧的炕只能热一阵阵,常常要父亲重新用杈杈透气添柴。 烧一冬季炕,就要备足麦草翼子煨的。生产队的时候,家家要分翼子,用架子车拉回后堆起来,还要将翼子包成摞。每年暑假的时候,我就推着小独轮车,上山去割田埂上的小枣树枝,在父亲的指导下,再把麦翼煨的包起来形成一个圆顶摞。摞顶盖上麦草,再放上枣树枝,一来可以防鸡刨食,二来也可防雨淋。冬天烧炕的时候,就在摞底部挖一个小洞,一点一点掏出煨的……生产队和我家养牛时麦草很珍贵,父亲每个冬天都要割一大摞山柴,用来做饭、烧炕,直到三两年前还是这样。 炕烧得热不热、耐不耐时间,关键在煨的的调配上。纯的麦翼子,半夜三更炕就不热了。冬天牛吃的都是干麦草,牛粪晒干可烧火,父亲就在麦翼子中搅和一点晒干了的牛粪,让煨的慢慢着。既便这样,当我们还在梦乡的时候,父亲早上五点多就往炕筒里塞煨的,这样一来,火不断,炕就热着。有时,还在翼子中搀和一点雪,天冷极了,再添一点点媒沫子,热度和时间都就上去了。 每隔十多天,父亲就要掏一次炕筒灰。灰满了就无法往炕筒里塞进柴禾。炕烧时间长了,烟油也就会增多,如果塞柴过多,火势大而旺,炕柱子上附着的烟油就会着了。那炕如同发了威似的,热得人只能彻夜或蹲或蹴或坐在炕的边沿上,有时还得揭掉席子。这时的我们真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睡不安稳。裹着被子躲热炕的那个狼狈样,时至今日我仍然历历在目。看来,烧炕也要把好火候。 好炕还得有好烟囱。要炕热得快,还得让烟囱通气。多年来,我回老家过年,父亲都要爬上屋顶,用长长的竹竿把烟囱透通透利,如果烟直上冒,说明通着,如果断断续续的冒烟,说明烟囱不利。父亲就喊:“伍啊,端梯子,赶快透烟囱!” 如今,家乡一半人家用上了席梦思床,但还在烧炕。炕面用的是水泥炕面,烧的柴禾多半用麦草,但那烧的炕就无法与父亲烧的土炕相比较了。 父亲在农村呆了一辈子,没有其他本事和能力,却也极想给五个子女一个温暖的家,没钱给儿女们其他更多的幸福,就用他能做到的默默地尽力去做,每年晒场上三十多捆柴撂就是见证。闲不住的父亲在七十五岁的时候,还上山去割柴,因为他知道,有了热炕,孩子们就不会受冻。在冬季,无论我何时回家,那烧得不燥不上火的热炕在等着我。睡在父亲烧的热炕上,暖暖的幸福遍及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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