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在北方,这不算是个很低的气温值,可对秦岭南坡而言,却是很少见到的,大约20年一遇吧。
天气预报说这几天算是本地极寒的天气了。
风锐利地刮着,空气里透着生冷,鼻子一阵辛酸,眼泪紧接着就下来了。昨天还觉得厚厚的棉衣,一夜间就变得单薄了许多,筒着手,缩着脖子,忍不住会接连着打几个寒噤。走两步,跺跺脚,咔咔的响,鞋硬硬的,路硬硬的,感觉整个世界都是僵硬的了。路边的水沟结了冰,一坨一片的青白色,从早到晚地隆着不化。家里没水,到了单位,单位也没水,挺着脏脸打个电话问问自来水公司,自来水公司的工作人员不是说管道冻住了就是说管道冻破了,反正让等,要么等冰化了水来要么就等抢修完了供水。
G厂停产大概有一年时间了。整个行业到了严寒期,这停产一年的厂子应该也是到了极寒的季节了。前几天,工友们还在俱乐部群里嚷嚷着厂里的事儿,这几天的话题全都转移到天气和水的事儿上来了,民生的问题刻不容缓,尤其是水,据说人体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成分都是这要命的H2O1。
最冷的那天早上,北风呼呼地吼,昏黄的路灯下,大片大片的雪花呼啸着飞向远方。想想都过了大寒了,这一个冬天竟然又没下一场雪。看样子是要下雪了吧,瑞雪兆丰年不说,不正好解了这低温严寒的苦么?于是真心地期待下一场雪,而且是下一场大雪。只是,也许风太猛了吧,雪很快就被刮得无影无踪了,到了中午,还有了阳光。正好参加“两会”,和朋友的诗作,便即兴吟了一首题为《春》的歪诗:五山梅影开,三水鹤云徊。白雪才遮去,东风又唤来。看得出,心情是有些复杂的。
这样极寒的天气二十多年前还真就遇到过一次,也是岁末年初的时节。那时间我刚从学校毕业,去参加第四次农村社教,晚上睡在药村农家的土炕上。炕是用柴火烧过的,刚睡下时烫人皮肤,到了半夜,却被冻醒了,翻来覆去地蜷缩,穿的戴的全压在被子上了也不顶事,好不容易熬到东方发白就起来煨到火塘边上。后来听人说,那次是-14℃的低温。村子里的供水管道大都被冻破了,满街巷、满院子的冰。最为神奇的当是西汉水了,往日的喧嚣和欢快突然凝噎了,成了一条蜿蜒的、冰花盛开的冻河。那艘惯常摆渡的小木船被冻在岸边,搁浅在冰面上,船舷、船舵、船篷上满是晶莹的冰挂,厚厚的、长长的、尖尖的吊着,恍眼看去,宛若苫了厚厚的茅草。原本从村子里去镇上,先是要渡河,然后从河对岸绕行,此刻却可以趟冰走直线了。第一次走在坚实的冰河上,真有一种难以言说和难以忘怀的喜悦。
还有一个喜悦却是意想不到的。我是学加工的,毕业了被分到基层农业技术单位工作,从产后专业到产前专业,不敢说一窍不通,可真正能通的真还不多。那年秋天,我和乡里年轻的农技员一起去青泥河推广小麦玉米间作套种,过分地夸大了边际效应,播种过量了。临近冬天的时候,乡里的农技员和我说了这事,想到麦稠一把草的谚语,我那个头疼啊,真不知道来年怎么去面对麦田的主人。好在幸亏了那次低温,满山架岭的麦苗被生生地冻死了,像是被大火烧过亦或是沸水浇过似的,寒风里,冬阳下,一片一片接天的衰黄,一片一片农人的悲伤。我们种的麦子,也有三分之二被冻死了,可剩下的这三分之一,歪打正着,密度刚刚的好呀!那几户人家,是第二年小麦收获最好的人家,据说,主人还把我们这几个冒冒失失的愣头青惊为天人呢!
气温渐渐地回升了。这期间,中央“三去一降一补政策”的窗口已渐渐打开,G厂的未来也渐渐明朗了。我又想起那句老话:“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换句话说:“冬天即将过去,春天能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