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晓明
图/嵕南锈士
二、鸡鸣三镇
小村隶属星火镇,是星火镇最靠西边的村子,再向西就成了西村堡镇的星隆村了。向北有分为“张河”、“孙河”、“师河”、“贺崖”四个自然村的“沿河大队”,后来那四个村又各自分开了。再往北,就是甜水河以北的“氤霞镇”了。人家经常说,有的地方是鸡鸣三县,而小村可以称得上是鸡鸣三镇了。小村是远近闻名的大村,全村共有十一个生产小队,约有三千多人,周围的村子和小村相比都可称得上是真正的“小”村了。小村中间有一所学校,学校是由过去的庙宇、会所、私塾演变而来的,有许多古建筑,如旧戏楼、大殿、爷庙等,都当教室用。这些教室大都是砖混结构,远远望去,飞檐斗栱,红的砖、绿的瓦在阳光照耀下交相辉映。教室里面更是雕梁画栋,古朴典雅,设施一应俱全。学校中央还有一花园,每到春暖花开季节,怒放的花朵争奇斗艳,姹紫嫣红,给这古色古香的乡村学府平添了几分绚丽的色彩。小村东南为古城秦阳,向北可远远望见高耸巍峨的人称“唐王陵”的李世民墓。方圆百里,星罗布棋的“大塚”——当地叫“塚圪哒”,均为李世民的陪葬大臣墓。北山人称九嵕山,其有“醴泉”,是为甘甜的泉水。氤霞为“烟斜雾横,霞光四射”。该地域有“九麓书苑”,为过去文人雅士谈诗论赋之地。小村人杰地灵,有文化、有修养的人士居多,学校里有许多德高望重的老师,大都知识渊博,有几位如郭亮慧、李西亚、夏雨田、 米高炎老师等,学生戏称为“锅里下米 ”。四乡八里的学生大都到小村上学,外村有名望的老师也都到小村学校任教。本村学生不用住宿叫“通生”,外村学生在学校住宿叫“住宿生”。
小村主要有张姓及尚姓两大姓,尚姓来源尚不能说清,张姓据传是由山西“大槐树”底下迁来的。明代时,山西大部分移民都集中于山西“大槐树”下,再领取外迁牌照和盘缠 ,后再迁往各州府。移民时,官兵在每个人小趾甲上切一刀为记,所以许多移民后裔小趾甲都是两瓣,故有“谁是古槐迁来人,脱履小趾 验甲形”。移民均是反绑着手走路,时间长了就养成了背手走路的习惯,而要小便时就说“请解开手”,以后如厕就直接变成了“解手”。移来之民大部分被安排在村边、荒地或沟渠、崖岸居住。而地势平坦、四面通衢的小村村民大部分都是由“张家河”挪上来的。
张荣清的家属于第六生产小队,他一家人开始一直住在村子街道里边。六队大概有二十几户人家,街道为东西街道,各家门前大都为草房,而家境好的人家门前是大瓦房。草房不是农村大部分所指的茅草房,大概盖法是一样的,但房顶、屋面是由“麦秸铺”缮的。造顶时,先给麦秸洒些水,再打好一个个铺子,地面上的人用筛子把一个个“铺子”递到房顶上去。这样的房子,有经济实惠、冬暖夏凉的特点。街道西边有一涝池,位于村子的中央。涝池里经常都有水,涝池岸的西边是一条土路,村上人由此往来行走。涝池的水由于是不流动的死水,水面上经常泛着绿色,有许多青苔及污物经常漂浮于水面上,时常可见一种称为“游葫芦”的小昆虫漂浮在水面上,时而“嗖惚”窜行。涝池岸边经常有村里的妇女在洗衣服,每当洗衣服时,妇女们呼朋唤友,三五成群、欢声笑语,那有节奏的搓洗声伴随着“嗵!嗵!......”的棒槌捣衣声,汇合成了一首热闹的乡间洗衣合奏曲。再有东家长、西家短,东沟里啦到西洼里,各种风流趣事,会从这里传开。这也是农村沉闷环境下生活的调节剂。每当下暴雨或是霖(lin)雨时,各家院里的积水引到门外,再由门前水道流入涝池,也算给这沉寂的一潭死水注入了新的活力。
六队主要有两大家系,一是人称为“十家院”的,可能是一个老先人吧。十家院人多户大,人丁兴旺,能行人还不少,大部分都朴实耐劳,为人正直豁达,也有个别不好说话、事又多的人。而另一族则主要是张荣清先人这一系,户数较少人也不多,也没几个较出类拔萃的人物。六队人大部分居住在村子中间街道里,后来由于人口增多户数增大,村子街道里住不下了,再增加的户就挪到了村南靠近场畔边,人称“南场里”。队上的“场畔”及农田主要在村子南边。“场畔”有一个足球场大小,每年夏天,收麦子是队上最忙碌的日子,学校这时候都要放忙假,女人们将麦子割下、打成捆再摞到一起。有用“鏾子”收的则由男人收、女人捆。运麦子由队上的大车驾着“高脚”牲口运,“高脚”牲口是指马和骡子,不包括耕牛。除过大车,有的麦子还由人用架子车往回拉。集体的麦子运回后,摞得像一栋栋城墙垛子一样,堆满了场畔边。农民自家的麦子是由自留地产的,一家基本只有一、两亩地,按家里人头多少分地。自留地的麦子单独摞得像一座座蒙古包一样。农村是集体制,乡叫人民公社、村叫大队、组叫小队。平时,上工都由队长安排活,早上八、九点钟一般是吃早饭时间,农村的街道,家家门前基本都堆着有粪堆,早饭吃的一般都是玉米潧子。一到早上八、九点钟,社员大都端着热气腾腾的潧子饭,上面撒些炒面或放些酸菜,圪蹴到门前粪堆上“呼噜、呼噜!”地吃着。吃完早饭,队长打上工铃,六队的铃挂在定定家门前的大槐树下,社员们听到铃声都到队长那儿领活,队长派完活后,社员就各自拿着农具上工了。工分是:男劳一晌三分三、妇女二分七、学生娃一分五。晚上喝完汤后,社员们都三三两两地到计工员家里计工分。每到计工时,大家也能各自交流一下白天干活的轶事,这同样也是大家聚会、谝闲传的好时候。晚上记工时,队长也可提前安排一下明天一些较重要的事情。计工员大都是由队上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担任,记工员要办事公道,有修养,口碑要好,并且“账算”也要清楚。生产队一个劳动日值不了几个尜(ga)(钱),累计到年底,也分不了多少粮食,所以有限的一片自留地就成了大家主要的作务对象,往往自留地的庄稼长势要远远好过队上的,自留地的产量也要高出队上许多,连上课时学生打瞌睡,老师都说“自留地里卖大劲,来到学校养精神。”
由于老家庄子地方狭小,张荣清在南场东边原来自家“场畔”里盖了一院庄子。庄子坐北向南,西边有三间厢房。一院庄子由张新一家和家里老二分开住,一家一半,院子中间用界墙隔开。曹华家门朝南开,门前有一条路,西可通向南场,东边通向“一小队”方向。庄子东边有一个深壕,叫“能行”壕,“能行”为村里文忠爷的大女子。壕里栽着椿树等树木,壕岸边长有许多酸枣树,庄子东边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向村里。
三、女干部的嬗变
曹华一家刚回村时,她看着眼前的处境,过去仅有的一些幻想已被严峻的现实击得粉碎,原来仅有的希望也破灭了。现实并不是她想像的那样:干活有家里大人,事事有长辈操心。她可以说是大家闺秀,本身未在农村久居,对农活一窍不通,又不擅长家务,连普通的做饭对她来说都不太在行,更不用说织布、做衣服了,真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家里没有男劳力,地里的活儿,她不会干,也没有力气去干,可是一大家人要生活、要穿衣、要吃饭啊!面对现实她不得不一切从头学起。完全陌生的环境,毫无头绪的一切,就象当头给她泼了一盆冷水,她失望、彷徨,但她更要面对严酷的现实。饭做不好,她慢慢地学;地里活不会干,她慢慢地练。多少次她到地里干活时都在烈日下晕倒而被人抬回家里。农村人多事杂,人际关系、邻里关系及先后(xian hu)(妯娌)关系都很复杂,有的热心肠人看着这一家妇女、孩子无依无靠、受苦可怜,经常会给他们以帮助与照顾,有的还经常帮他们种地、收麦子等。许多乡亲们一旦看见她单薄的身躯在费力地干活,就会毫不犹豫地上去帮上一把,但也经常有人在看笑话,若是一般冷嘲热讽还倒罢了,过甚者有的还经常对她们一家进行刁难、欺侮,甚至是自家人。曹华经常说:她就像一只老母鸡一样,要张开羽翼笼罩着、保护着她的几个儿女,使她们能够安全地、不受欺侮地在这不平凡的岁月里长大成人。她经常感慨的对儿女说:“为了你们的长大,你妈看够了人的眉高眼低。”(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