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振纪散文]忘记了三月
忘记了三月煤城的三月让人不知道春。
三月三过了,天上不见风筝飞,植树节快了,地上没有草儿青。站在阳台上想捋一把太阳的温情,耳边却只有料峭的山风带着哨音。
收了假的日子又开始按部就班地重复,沉闷的空气里几声孤雁的凄厉反到惊悚了这半死不活的世界的无精打采。
掐着手指头看桃树杏树,最后擦擦眼睛怀疑视力不济,没有一个花骨朵透出芽来送给你春的信息。
只好在心内盼望着。眯着眼看那并不刺人的太阳,这太阳却带了嘲笑吝啬鬼般收起脸上的温情,让寒冷凌冽得茅草瑟瑟发抖。
忽一日甩一下正掐的手指猛然惊疑:
这是三月么?
这见鬼的煤城!
这已是我在鄂山深处这煤城的第二个三月了。
去年的三月,一切都还新鲜,没有远离故土背井离乡的感觉。后来春夏秋冬的意识就全部消失,只有炎热和寒冷让你用身体去触摸,太阳永远阴险地笑着,高山上的那三棵远树灰朦朦的,象是被水泥沙浆刚粉刷过。
不服水土时躺在病床上,整天盯着悬在半空的吊瓶和罩在头顶的天花板,开采的机器声隆隆地响着似要掀翻身下的床让你震颤摇晃,于是干裂的嘴唇再也嚅动不出一丝温馨的笑意,心里全是如监禁流放的苦涩和凄凉。
数百里的鄂山深处。
一个高级打工者对四季的感觉。
在煤城,因为钱多的缘故,一切比山外更超前现代。轿车虽不能全速走在龙虎路上但都比山外平原上那些土佬高级,林立的超市卖的都是二线城市也难见的新鲜,灰暗雾霾的空气里模特着的是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山姑…………
我从去年冬天就一直打距城东一里外的一眼山泉水,城里的水只有煤城的人喝不出异味。。
这是一座东西走向的山城,南北是两道平行的山梁,山势陡峭,峡谷约一里宽,川道中一条小河已近断流,南边山下是东去鄂山深处的209国道,北边是绵延数里的城市高楼傍山林立。河岸很整齐,我总怀疑那全是用名贵的大理石一字砌就。只是河道里很脏,山城人认为把垃圾就近扔到那漂亮的桶里不如多走几步画一道漂亮的孤线摔到河槽中更符合他们的高雅习惯。于是每隔五百米横跨鄂河的宏大巍峨的所谓明珠桥彩虹桥连心桥桥栏杆上便有了五颜六臣的垃圾袋象彩旗飘舞。河里的水污染到地下几十米,城中各处的井水熬出的稀饭两小时后发酵。
去冬大病后我便去那个山凹的一口清泉提水,每次两油壶,煮开水喝三天。
陕北人老王又邀我上北山。
“我早想了,明天下午!”
“明天不行,我要吃牧香园的酸菜面。后天,后天一定!”老王说
去冬我和老王上过一次。我想,山顶应该是春天了。
第二天是周五。安塞人没见过世面,虽然是高级历史教师却常不能学以致用。我只好陪他去吃这山沟里引进的所谓正宗的关中酸菜面。
还别说他妈这山里的暴发户也真够牛逼,他们真能弄来天南海北的风味美食。我陪老王吃过流水榭的臊子面就是岐山味儿,吃沙家牛肉泡时以为真又到西安了,叫那大师傅一问那人用陕西话说“恶是咱陕西榆林的,是业仍家高价请来的,”他鼻音很重和老王一个调。引得老王直想拉他的手叫哥哥。
这伙山里狗日的暴发户。
但他们却再也弄不出三月的春天!
我和老王再次上了北山。这煤城的北山,三分之一以下住着人。山上荒芜着不见庄稼,只有田垅,
没有人迹,几株杂树参差着,象流落街头讨饭的三毛,孱弱病态。蓑草遍地没有新绿。也没有山川水色。
这个中午虽不刮风但空气很冷。
我很失望。
“我来时我们家乡的麦苗都泛绿了,”我极力地向西南眺望。
老王望了望正西方,那里应该是他的安塞,他没作声。他想的可能和我不一样,他也许想起了他八十七岁的老娘,他是兄弟姐妹中的老八。
但我们都望不到尽头。满眼云烟处全是连绵不断不断的群山。我们就朝西默默地坐着。
“你说黄河在哪道川里?”老王说。
“如果我能知道,我就看见我老家的房子了。”我的家在关中最东边的黄河塬上。
“你还干吗?”我问他。
“不干了!”
我知道他和领导吵过,不顺心。
“你哩?”他问我。
“高考完!”我说。送走这一级高三我的两年合同正好到期。
“咱们都再剩三个月了,”老王叹息了一声。
停了很久他突然又问“你怎么不续签合同呢?”续签合同的工资涨百分之二十。
我站起来再次遥望群山之外的西南方。
我想家了。
“这里的三月没有春天!”
此后我们都不说话,默默地下山。
我那纯净明媚美丽祥和的故乡哟! 欣赏佳作.问好! 情节丰富,内容饱满。
很有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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