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孙青锋 于 2014-12-27 10:12 编辑
暮秋的阳光未失盛署时的骄焰,我披着烈日和汗水沤成的酷热,背着从土地里刨出的洋芋,钻出秋叶笼罩着的山路。干渴伴随着肌饿加重了我蹒跚的脚步,望着小路尽头的矛屋,我努力地走去。 跨进门槛,放下身上的束缚,就烂泥般地一扑腾瘫在地上。“妈,饭熟了么?”我有气无力地问。好久没有回应,才抬头瞅向灶间,啊!我一轱辘爬起来,疲惫、肌饿瞬间全逝。我傻眼了,一个妙龄女子坐在灶前正在烧锅,回眸间,细细的眉毛下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楚楚动人,白净的脸上泛着苹果初熟的红晕,白嫩细腻的手臂来回拉动着风箱,火苗就一闪一闪地冒出灶口。 我忙打水洗脸,钻进房子换了平时外出赶集时才穿的那件西服。问她:“你是?奥!我妈呢?” “大娘割菜子去了。”她用四川口音的普通话说道。 据我所知,我家与四川远不粘亲,近不带故,怎么回会有四川女子来家?呆楞未消,母亲手提菜篮子就跨进门来。见那女子在烧锅忙放下菜篮:“来、来、来快放下,妈来做饭,你们拉话去。” 我更纳闷,她便主动问我是否名为云山?我点了点头,她就自我介绍了:“我是重庆的,我叫巧枝,在报上看到了你的征婚启事,似有曾相识之感。我从小就很向往对西安,只晓得你是西安的,谁知,越走越进了大山。既然来啦!就看看是光脸还是麻脸。今个一见,还感觉良好。 这妹子够泼辣,还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确实老大不小了,眼看直奔日立之年还光棍一条。可我何时登报征婚你?光棍也是人打的,至于吗?“你搭错车了吧?”我说。 “你说的那叫啥子话吆?难道我这渝妹子是嫁不出去了!大老远的跑到你们这深山老林里是秋游看风景来了?巧枝问我。 母亲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就急忙调整我俩的气氛:“白吃几十年饭,连话都不会说,跟我女儿犟啥嘴呢,人家娃是来相亲的不是来受气的。”母亲又拉住巧枝的手说:“别生气,远道而来一定很累了,要好好地歇息晌午吃咱这的洋芋糍粑,香太太!”真是的,想儿媳想成这样,连儿子都不认了,没我你要个媳妇有啥用? 也难怪,十几岁那年,我爬在父亲的坟头哭哑了嗓子。是母亲用她那虚弱的身躯擎起了折了大梁的家庭。母子相依为命,度日如年。岁月早早地染白了母亲的乌发,灯光下的身影不在挺拔。沧桑却在我的额头烙下深深的皱纹,我的人生没有青春,眼看同龄者相继为人父母,深居大山的我依然为容易日月苦苦挣扎。为我婚事母亲曾有另嫁念头,我跪在母亲面前哭诉,求娘把脚步挽留。求娘不要离开父亲为之付出生命的这个家,我宁肯付出一切,也不要娘离开。我虽是娘的全部,娘却是我的生命。母子便是抱头痛哭,是我给母亲保证已有意中之人,她才放下心头之石。谁料,房漏偏遇连阴雨,我给母亲保证过的意中人竟------ 她叫刘玲,临村的,第一个掠夺了我感情的女孩。她曾许愿于我,其父嫌我家贫,就将她另许他人,她就是不从,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好久没有她的消息,我找遍了沟沟涧涧,深井和水潭。后来,才知道她到重庆打工去了,还传来不少风言浪语,我强求自己信其为谣传,有人亲眼见证她有小车接送,才觉婚事如水漂流,自饮失恋的苦酒。 我也曾经发誓终身不娶,又无法摆脱婚事的缠绕。我也曾经梦想离开大山,变成腰缠万贯的大款,让她跪在我的面前,我要看着她可怜巴巴的容颜,梦醒时分总被孤独纠缠。我也曾经渴望家乡早日巨变,让落后和贫穷离开大山,一年又一年只有乡亲离开我的身边。曾经已是曾经,为了曾经曾经心痛。 夕阳抹红了西天,阵阵凉风袭击着山川。巧枝略感凉意,时不时地瑟瑟发抖。母亲拿来自己的夹衣披在巧枝身上,巧枝推辞了:“谢谢妈妈了,不要得,这算啥子冷。”我就插话:“妈,你算了吧!人家是美丽动(冻)人,你的黑夹袄还影响人家形象呢。”母亲转身笑咪咪地看着巧枝:“我这瓜娃呀!样样都好,就不会说话。你们在屋着,我有事窜门去了。” 巧枝取出那张报纸,翻开《征婚交友栏》让我看,随着她那细细的纤指我看到了自己的地址,就不知道谁为我征婚,眼下,也只能顺水推舟。不然,天降仙女就要回宫了。 巧枝撩起她洁白的衣裙,依偎在我的身旁,仿佛她跋涉千里终于找到了圣地一样,陌生掩盖不住归属感使她露出的喜悦,不知是她见多识广,还是她能言善辩,话匣子打开便一发不可收拾:“我是古蜀天然食品制品有限公司老总的女儿,西南大学毕业,在我爸的车上放着这张报纸,就随便看看,就看到了你的征婚启事,也许,今生与西安有缘,就是没来过,想象中的西安是黄土高坡尘土飞扬,老老少少爱嚎秦腔。随便捡起一块砖都是有年头的,一不小心摔一交就梦回汉唐。其实不然,出了火车站就看见了雄伟浑厚的城墙,西安好大呀!没有漫天风沙,有立交桥高速路,既来则安,就见见这个找不到对象登报找对象的对象。大娘的慈祥善良,你的勤劳朴实,忠厚诚恳,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如果今生有缘,哪怕千里相会!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你信不?” 我不相信她的言语,更不信她和我有缘。一个异地千斤之躯,又是名校之花,能钻到深山过日子?比千方夜谭还离奇。七仙女找董勇,织女下嫁牛郎,那不但是场戏,而且,是神话,难道真的叫我碰上?鬼才信。 “你还是在这秦山灞水间好好玩几天回去吧!免得父母担心,也别误了你的人生。”我说。 “我又不是幺妹吆,啥子都不懂,我已是成人喽,自己的事自己能做主的,你怕个啥子吆?我又不是来骗你钱的,就是想找一个可托终身的汉子吗!你何必象躲瘟疫一样怕我吗。”巧枝真的生气了。 不觉间,月亮已爬上东山顶子,把银光毫不吝啬地撒向河山。月下的巧枝似嫦娥再生,赛巩俐临境,我不相信今生有此艳福。巧枝毕竟见多识广,僵局是她先打开的:“这里的月夜太静了,静得让人能听到大山的呼吸。我们哪儿,整个城市起伏于山峦之中,夜幕降临时,繁星在夜空中闪烁,江面上水气笼罩,整个山城灯火辉煌,层层叠叠,与江中倒影融为一体,不分天上人间。” “我们这里现在好多啦!也有夜生活。”我说。 “都有啥子?”她问。 “看电视,还是彩色的。街道上还有网吧,我才学会上网。” 我言语即毕她便笑出了声。见我许久无言可传就说:“我晓得是伤你自尊了,这有啥子,山村城市各有其美,我不就是从城市跑到山村来了。明天挖洋芋我也要去,我很想劳动时那粘满泥土的样子,那才是融入大自然哩!” 嘿、嘿!我的笑比哭还难听,“你也要去?你们城里人细皮嫩肉的,敢进山粘土,不说别的,就那洋芋蔓蜇的你又痛又痒又难受,跑都来不及。” “怕个啥子吆!又不是神农袈寻找野人,不就是刨洋芋吗。”她毫无贵小姐的架子。 巧枝呢喃地说:“这儿比重庆冷多了,凉意太浓,好冷啊!”言罢,便拥挤了我。我理会她的用意,借机便是一个强烈拥抱,顷刻间,两颗心之间的薄膜撕破了。而我并没有这样做,是将自己的西服脱下披在了她的身上,她拒绝了就起身回家,唯我还静静地坐在屋前的石板上沉思------ 刘玲随离我而去,自那年偷偷瞟一眼,到如今心中永牵挂。月下,河边,沙滩,我们手拉着手儿想说的太多,仰望星空,向划向天边的流星许愿,我刚要口拖誓言,她一把捂住我的嘴:“山盟海誓的诺言我不需要,一生爱我能否做得到?”我的沉默她视为答应,从此,她就像一个老练的猎手,掠去了我的心和魂。直到有一天她的消息飞回山间,我却无法信以为真。面对严酷的现实,我恨过她,却无法产生愤怒。想过死,又不能撇下她。任凭时光的流水慢慢地冲淡失落的情感。 翌日清晨,太阳还没有起床,麻雀唧唧喳喳就吵醒了山庄。我和巧枝扛着农具,踏着晶莹的露珠沿溪而上,灌木藤条不时地拂面而来,还把冰冰的珍珠抛在脸上。两岸青山相对而出,高山草甸,千倾红叶,峰峦叠起,层林尽染,便有紫黄相伴绿间。幽静古野的山间,流水飞溅,瀑布潭涧,奇花异草,彩蝶飞恋。深呼吸,清凉新鲜直沁肺腑。巧枝感慨万千:人间仙境,和谐自然。 巧枝的到来,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巨变,也引起了山村的轰动。就连对河大伯家的黄牛也停下脚步,转过头来不停的张望,气得大伯一个劲地吆喝着:嘁呔!嘁呔! 太阳露出笑脸的时候,我们已刨了一大片,面对白生生的洋芋,巧枝象个孩子见到了心爱的宝贝,忙着剥去上面的泥土,认真地放进袋子。见她累得满头大汗,我就放下手中镢头:“巧枝累不?来!歇一歇,去河里洗洗。” 泉水跳下了山冈绕过阻挡就在此聚成一潭。我便蹲下撩起泉水洗了手脸,又双手拘起一拘清泉美美地喝了两口,那个香甜啊!比陈酿甘醇,比可乐青爽。巧枝见我津津有味品着泉水,就顺手捡来一片落叶,折成斗状,舀了一汪便喝了,我问:“啥味道?”她就笑道:“农夫山泉有点甜-------” 山泉边,我问她:“我们这里美吗?” 她道:“心若在,梦就在。梦若在,美就在。梦随心美,景随梦美。”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知道她到底想要说啥。顺手拔了一片叶子,塞进嘴里咬嚼起来,巧枝就大声叫道:“哎呀呀!你咋吃起草子来了吗?”我笑了:“这不是草,是一种撅菜类野菜,叫石甲菜。窝好后特好吃,酸酸的、呛呛的、辣辣的,就洋芋糊汤美的很!我们山里人常吃这。” 她问:“山上这菜多吗?” 我纳闷了,咋啦!想上山撅菜?“多得很!”我顺口而出,“不过,已经老了,来年二三月是最佳撅菜期。” 太好了!她激动得叫出了声。 咋咧?红皮绿怪,见啥都爱。还想真的扎根山村干革命呀!我不理解她的心意。 巧枝举目环视后,问:“其他还有------?” “问这!我太熟悉了。自儿时起,同小伙伴们一体上山撅菜,初春,有石甲菜、勺叶菜、山兰菜,还有上等的花类菜。夏天,葡萄、五味子、刺梨等野果类。到了秋天,到处是栗子、核桃、柿子、枣。”她听得如痴如醉。 巧枝躺卧在草丛间,舒展着腰肢,啊-------她一声长叹。我以为她要抒情了,并未回头视之,只听她惊讶地叫道:“这么多蘑菇!”回头一看,我便笑了:“那不能吃,我们这儿叫它狗尿苔,属野蘑菇类,野蘑菇分两种,可食用蘑菇顶圆色淡,象这些顶尖色艳的就有毒。” 巧枝忽地坐起来,羡慕的眼神象我投来。“行啊!很内行吗。” 听罢此言我便指向不远处的黑色大棚:“你看!那是我的香菇、木耳基地。” 我拉起她向大棚去了。 摇曳在枝头的枯叶飘飘悠悠地坠落下来,裸露着的枯枝在凛冽中瑟瑟发抖。自那天巧枝进了大棚以后,我的秘密被她发现了。起初,她还为我的手艺叫绝菌苗长势形为汉字,最后她竟认出“刘玲”二字,就不停的追问,我没有一个合理的答复使她满意。更令她不可接受的是我的日记里写给刘玲的情书竟出自近日。巧枝说得对:留恋的往往是失去的。不经过风雨,难见到彩虹。 那年,那月,那日,有大山做证,灞水为凭,我一个口哨便把刘玲从父母身边调到灞水河畔的老地方。她洋装要去洗衣服,就端着脸盆急匆匆地赶到河边。第一句话就说,:“以后别再打呼哨了,我爸说,他再听到呼哨声就放狗咬。” “看来敌情有变,身份已暴露,得变接头暗号了。”我吸了口冷气。 她投眉眼给我:“你把我爸当成啥咧!咱又不是地下党。” 我语气沉重地说:“你爸再不同意咱就算了,省得提心吊胆的。” “他再不同意的话,我就跟你跑了,咱离开这里。”刘玲直言不讳。 我摇了摇头:“父母养你不容易,他们怪我肯定自有道理,怕你以后受苦,我想他们会接受我的。” “没有新房住我不嫌弃,受苦受罪我自己情愿的。”她一语即出,我心潮澎湃。方知爱情的威力,晓得重担在肩。沉思许久才问:“那以后见面用啥方式?” 刘玲不假思索地说:“老办法,小黄最听我的话,有我它不会咬你的。在没有我的日子里,你得每天写一封情书给我------” 这个习惯已成自然至今,我对她承诺未变,以至于巧枝知情不悦。 窝棚春秋几度,饱尝苦乐年华。如今,山村已通公交,再不用肩扛背挑。一大早,棚前就围了许多都市装扮者,他们并不是购买香菇、木耳的商客,而是挣脱钢筋水泥的束缚,浏览自然风光的美眉帅哥。便对大棚产生奇感,就进棚参观,还要亲自采摘,亲自烹调。我就搭灶生火,巧枝超市购回调料。猛然,她认出了其中一细高个儿,便大声叫道:“王木犊!”那细高个儿立即回头仔细打量后,就指着巧枝也大声回道:“李幺妹!” 细高个儿主动上前搭讪:“那年咱在大学文艺汇演,我扮王木犊,你演李幺妹,咱的小品演出很成功,当时台下掌声雷动,事后,我还给你写了一份情书,被你折成纸飞机飘向窗外。毕业后,我回西安了就没了你的消息。” “你我不是一条道上的,只觉得你好玩,谈恋爱不找你。”巧枝说。 细高个儿转了话题:“山不转水转,寻不见碰见,你咋能在这儿?跟我去西安!”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就爱这青山绿水,你也别忽悠老同学了。”巧枝执着地说着,转身看了我的脸色。 细高个儿叫来那个正在拍照的女子,找了一个合适位置就对巧枝说:“老同学,合个影留个纪念。” 巧枝过去了,站在他的身旁。细高个儿欲将手臂搭在巧枝肩头,屈于我直射的目光,他无奈地放下了。快门的咔嚓声如一把砍刀重重地落下,我见那一瞬间巧枝的面部毫无表情,她过来就对我低声说:“我晓得你是不高兴的,今天人家可是客人吆。” 我一下子觉醒了,就强把微笑推上了脸:“欢迎大家照相留影,我也可以当模特!” 一天来,不悦时不时地侵占着我的内心世界。每每想起家乡的希望,喜悦就真诚流露出来。 客车载着帅哥美眉驶进了如血的残阳。巧枝翘首目送许久,她的眼神告诉我,她的内心进入了复杂状态。 母亲对巧枝态度的变化,在巧枝没有感觉之前我就发现了。追问再三,她才将详情吐露于我:“全村都炒翻了,都说外地娃靠不住,肯定是来骗钱的,不知骗了多少人,前几天就有一伙人来找她。有的说,是她以前的相好来找她,他们还在一起照相呢。以前那女子没指望了,现在这娃也靠不住。实想给你成个家,谁料招来这么多是非,唉------” 我实在不想打破巧枝在我心里的美好形象,也极力维护我在她心中的位置。唾沫星子能淹死人,母亲的顾虑我早就有之,只怕巧枝心生疑惑。晚饭间,热腾腾的饭菜怎么也感染不了冷静的气氛。我正想打问,言至唇口她便打断我的语路:“啥子也别说了,我晓得你们的难处,明天我就回去。这么长时间给你们添麻烦了,不知如何是好。咱妈一生不容易,现在年岁大了,身体不好,有活你就多干点。感谢那张报纸,让我认识了你。看来今生有缘无份,希望你能找个更好的,祝你幸福美满。” 她要离开山村回重庆了,我送她上车,我的脑海此刻一片空白,见她的泪水向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车驶出了山寨,我似乎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巧枝那浓浓的川音飞出车窗:我会永远记住玉山灞水的。她的美丽随她而去,烟尘和幽怨笼罩面前。我知道她是云似雨又像风,来去只是一场空。我强装坚强的表面很难掩饰内心再次失落的伤感。 多少次登上峦峰,希冀的目光极力想透过巍峨的秦岭,飞向巴山蜀水间的重庆。一次次渴望,一次次无奈,一次次北风,一次次无情。我想:春去春会再来,花谢花会再开。 谁说南国最有情,北国红豆也相思。雪霜加重了相思的煎熬,这才理会了出家人不染红尘一心向佛的悟境。 手机拨打不通,只有书信传情。投递无数,如石沉大海。无奈,游走网上,很快,我这“秦岭大盗”就被“娥眉飞侠”扑获,两侠相约华山论剑。进入视频聊天室,梦幻成真,我俩竟瞬间失去往日侠气,进入柔情缠绵,互诉相思之苦。 山花烂漫的时候,喜鹊带来了巧枝。灿烂的季节,蜜蜂收获着花蜜,我却收获了感情。她回来了,踏上石基就大声叫道:“秦岭大盗!” 母亲急忙催我:“有人被盗,云山,快去抓贼!”我没有回应母亲,是因为听到了她的声音,未吃午饭的我便劲头实足,一咕噜爬起就出门相年个迎。接过她手中的包裹,我说:“回来带这么多礼物弄啥。”“那都是咱妈的,你的礼物在这。”她说着就掏出一封信给我,我竟将手中之物撒落在地,就开启了信封: 云山婿:代我向你母亲问好。 娇女回报,你为人忠厚可托,便随女愿,应此婚事,望吾婿真情善待。并愿投资开发贵地野菜资源,任命吾婿为厂长,掌管一切事务,巧枝为你助理,帮你完成之重任,产品由我网络包销。还望吾婿不负重望! 为盼! 岳父重托 “这回你放心了吧!有啥子难的,我把银行卡都带来了,你可是人财两得呀!”巧枝接着说,“咱抓紧季节,大量收购。菜类有袋装、瓶装,果类可深加工制成饮料、果醋、果酒,争取在近日把前期工作搞好。” 我们租用了村上的废弃学校作厂房,吸收了村上的剩余劳力当工人。一切就绪,只等佳日。 野菜制品厂的门头像一个待接盖头的新娘,一帘红布遮挡着模样。两边大红对联鲜艳夺目,上书:庆开业走上小康路;下写:娶新人共奔锦绣程。 其实,我和巧枝有约,开业之时便是婚庆之喜。这不,门前挤满了男男女女,闹哄哄的,执事们扑前忙后,又是找东西又是招呼人。我心乱如麻,毫无头绪,只管等着巧枝的车队到来。我掐算着时间,送亲的车队肯定一大早就出发,此时应该进入汉中,就是踏上西汉高速到西安也得4个小时,是我焦急地等待催促着发慌的心情。今日随是正日子,肯定不得早到,我就在心里算着车速,想象着新娘的景象:巧枝身着大红婚纱,坐在最前面的那辆车上,她一心想穿白色婚纱,母亲说,结婚得穿大红,不能粘一点白,图个喜庆。可现在太阳老高的了却不见送亲车来。 “快看,新娘来啦!”有人大声叫道。 我急忙出门去迎,怎么只是一辆车?车门开了,下来一个身着入时的女人,她端直向我家走来。我一眼就让出了她是刘玲,怎么是她?我心顿生诱惑。 她先没有言传,深情地注视了好久才说:“我已回家好几天了,早就想过来看看,就是没有勇气过来,今天过来碰上你结婚。” 我没有理她,是她用那我非常熟悉又非常敏感的声调诉道:“我的事你都知道了,可真情你并不了解。那年,我去南方误入传销,他们搜光了我身上的钱,还不许离开,让联系亲朋好友加入,我乘机脱离了狼窝,走在举目无亲的大街上,白天没啥吃,晚上没处睡。你知道那有多难啊!现在不敢再想,为找活干,被骗入按摩房,因越窗逃跑摔伤了腿,是他开车路过救了我。从此,他就收留了我。他是个好人,生意做得很大,离婚多年,有一女儿,他也没有亏我,一套房子,一辆小车,另外再加20万。” 我曾经发誓不再理她,她的闯入又在我感情平静的湖面上激起波澜。但,又能怎样,因为今天我就成为别人的新郎,我不能不对她说:“请不要影响我的生活。” “你知道她是怎样来的吗!你知道是谁为你登的征婚启事,是我呀!那些日子,我虽身附他人,心却系你。觉得自己无脸见你,又不能为我毁你一生,才在《重庆时报》上给你刊登征婚启事。”刘玲急噪地说。 我摇了摇头:“等人的日子难熬啊!写给你的情书能出一本书了。一切已经过去了,昨天的故事就当作一场梦吧!只能作为美好的回忆。” 唉------刘玲深深地叹了口气,“往事如一帘幽梦,叫人痛苦终生,挑花岛是一个永远的梦。” 我没有链接她的感叹,她抬头看了我这个衣冠整齐的新郎会意地笑了:“祝你们幸福美满,此去我就心甘了,今天不能白来呀!这5万元是给你们的贺礼。” “你的祝贺我心领了,这钱我不能收。”我说。 “嫌脏?这钱是干净的。”她执意地将钱递给我。 “不!你以后还要生活呀!花消会很大的,钱对你非常重要。虽说那么多钱,死水怕的勺子舀。化完咋办?”我拒绝了她。 她又向一个成熟的老者,语重心长地说:“只要你的日子好,我也就放心了。我的事你也放心,我就回到他那儿,我今天可要参加你们的婚礼吆。” “没麻哒!”我高兴地答应了。 喜悦一扫方才的沉重,此时我和刘玲都很轻松。斩断往日的纠葛,找回青梅时那无忧的生活,我们又站在成人的角色上真诚面对。 巧枝的车队到了,送亲的陆续打开车门,岳父缓慢地下了小车,直起身板环视着美丽的山庄,他的目光透过杂乱的人群,落在刘玲的身上,刘玲心慌意乱,目光异常。这人那车她再又熟悉不过了,她无法相信世界竟如此渺小,世事竟如此荒唐。 岳父慢慢地步至刘玲跟前,用那浓浓的四川口音深情地说:“想不到能在这见到你,我需要你,企业也需要你啊!” “从此,我再无牵挂了,就陪你走天涯。”刘玲很郑重地说。 岳父的眼眶湿润了,扭过头强装镇静,还故意理了理衣服,回头就说:“咱们去为厂子剪彩,让孩子们完婚好喽。” 刘玲会意地笑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耳欲聋,响彻了山沟的整个天空。刘玲和岳父拉下了厂子门头的幕帐,我走到巧枝的车旁,拉开车门,抱起美丽的新娘,巧枝那幸福的眼神注视着我,我郑重其事地踏着婚礼进行曲,走在五彩斑斓的礼花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