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记忆残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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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495 | 回复4 | 2016-3-19 13:19: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想起儿时,那尘封在时光荒野里的记忆便一点点浮出水面。
  最让我苦苦追忆的是,我什么时候有了记忆?我最早记住了什么事?想呀,想呀,一点一点往前推忆。噢,最终想起来了!我最早记住的一件事是夜里听到父母说话被吓哭了。
  推算一下时间,我父亲是1948年牺牲的,那件事可能发生在1947年,也就是我三岁多的时候。
  有天夜里,我从睡梦中被父母说话声惊醒。只听我母亲在说我父亲,大意是让我父亲别在外面干了,回来和她一块当教师教个书,安安生生过日子。好像我父亲不答应。我母亲说,成天枪呀刀的很害怕。母亲说人家天上有飞机。父亲说咱有机关炮,机关炮那子弹跟小胡萝卜一样。母亲说着说着,就呜呜地哭了起来。我一听母亲哭了,心里很害怕,就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我这一哭,就听父亲说,别哭了,看看,吓着孩子了!母亲果然停止的哭泣,把我抱在了怀里。
  我父亲叫李文甫,抗日战争时期在我县开元中学上学时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后入迁到禹县的汲县高师学习,曾担任舞阳县沙北地区党支部书记。我母亲叫杨玉贞,信阳师范肆业,一直在小学当老师。
  后来,我从党史资料上知道,我父亲在解放战争时期,曾担任尹集区区长。一九四七年,在我们家乡,国共两党斗争十分激烈,战争呈现拉锯战态势。国民党反动派疯狂杀害革命干部和群众。这一年,在我的家乡北舞渡,国民党反动头子尚振华将抓到18名解放军战士全部枪杀在沙河滩上。同月二十四日又将11名解放军战士,活埋于沙河滩内。
  还有一件事,在我朦胧的记忆中还保留着一些断片。在父亲当区长的尹集区部,院子里有个石头台子。有一天,我捡了一些没有炸的纸炮,把几个哑炮的纸衣剥开,把火药从里面倒出来,用火点着“滋花”。点着之后,火药燃烧,火光滋滋地响,很好玩。一次,不小心,火药滋住了左眼。当时眼睛就昏了,看东西模糊得很。我没敢给大人说,就自己忍着。过后,不知怎么却慢慢恢复了。但是,直到现在,左眼的视力不如右眼。
  在那样的环境里成长的我,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枪。忘记是怎么得到的,我有了一把枪。不是玩具枪,是一把真枪。长大了以后,想那枪的样子,是一把左轮。也可能是一把坏枪。我拿着它也稀罕的不行。有了枪,就想要子弹。忘记了是问别人要的还是自己偷来的,我得到了一颗手枪子弹。我把子弹装进枪内,对着院子内一个死胡洞扣板机。我记得那死胡洞里的地上有积雪。由于年龄小,没手劲,怎么都扣不响。正在扣时,被我舅舅看到了。他把枪给我要过去,摆弄了一番,又把枪还给了我,没说话就走了。我继续对着胡洞扣扳机,还是扣不动。我没了信心,想把子弹退出来就算了。打开枪时,发现子弹没了。我才意识到,是舅舅刚才把我的子弹拿走了。
  也就是这年,我满5岁的时候,尹集区政府遭到了国民党匪徒的夜袭。那天晚上,我母亲给父亲缝子弹带,是那种斜背在一边肩膀上的子弹袋。缝好后,有一个叔叔也拿了一条让我母亲缝。也就是那天晚上夜深,院子里突然枪声大作,像放鞭炮一样。我母亲一口把灯吹灭,抱着我躲在东墙角。在黑暗中,我看到父亲把步枪伸到窗外射击。
  过后,查阅我县党史资料才知道,事件发生在五月三日。区部对面商铺潜伏特务尹清槐书写一封信,让张小黑送给匪徒夏金才,密谋偷袭尹集区政府。夏金才等匪众当时藏匿于灯台架深山,接信后连夜从灯台架北上,自尹集西门进入寨内,从区政府后门入院。当时区干部和武装分队人员都在沉睡之中。土匪陈多勋首先进入,潜伏到区政府武装分队当了二班长的尹套带路,指引着谁睡在哪里哪个位置。土匪们对着熟睡的干部战士开枪,枪杀了区武装分队长谢全,队员王坤荣、徐心发、乔田、白发清及三十三团工作队员李全正、毛孩等。其中谢全是土匪谢赖货的堂兄,竟被谢赖货打死。当时枪声一响,区武装部分人员惊醒后往门外突围,刚到门口即被枪杀。我父亲借助窗户向土匪射击,打伤了土匪陈多勋,由于房门结实,土匪无法撞开,加之天已将亮,土匪怕解放军增援,遂又窜回山里。天亮时县政府武装增援部队到达时,土匪已散去,这次袭击土匪共杀害革命同志7人,伤1人。
  我父亲牺牲后,革命形势迅速发展,为大军南下地方建政,为迎接全中国解放准备干部,我母亲被组织送到当时河南省首府兰封学习。把我交给了爷爷奶奶。六岁我,骤然离开母亲,虽有爷爷奶奶百般疼爱,也难以弥补那人世间独特的具有唯一性的母爱。在母亲去兰封学习那段时间里,给我留下了最痛苦的记忆。刚开始时,我天天不吃不喝,彻底不睡地又哭又闹,整日哭喊着找妈,找妈。闹得我爷爷奶奶没有一点办法。我看见爷爷仰天长叹,我看见爷爷奶奶也呜呜地哭。我长大后,才理解那时爷爷奶奶那哭是多么痛彻心肺的。
  我爷爷奶奶有五个儿子,我父亲是长子。我爷爷给五个儿子分配的职责是,长子读书上学。老二应付抓壮丁。其余的跟他在家种地。我爷爷对长子是寄托了很大希望的,希望他能顶门立户,所以一直供我父亲上学读书。父亲参加革命,爷爷也是支持的。在国民党白色恐怖时,爷爷曾在自己家中帮助父亲隐藏过两名共产党员(一名东北籍,一名河北籍)。就是这样的一个身负重望的长子,能文能武,三十英年就惨遭国民党杀反动派杀害,心中哪能不痛断肝肠!现在,儿媳又撇下长孙远赴兰封学习,小孙孙天天不吃不喝地哭闹,日渐消瘦不支,爷爷奶奶那心中的悲痛是可想而知的!
  1949年夏天,我和一群光着屁股的小孩在灰河边的沙滩里玩耍。我也光着屁股。那时,我们农村像我一样大的孩子在夏天都是光着屁股的。光屁股方便,脏了就跳在灰河里扑腾打水仗。大一点的孩子会突然从水里跳出来,拼命往河边柳树下跑。边跑边喊:凉快凉快真凉快,日头地里晒鳖盖!这么一喊,还没跑到树荫下的孩子便会拼了命的往树荫下跑。这样,一个夏天,一个个便晒成了烧火棍一样黑不溜秋的了。
  正玩着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喊,君,君,你妈回来了!你妈回来了!随着喊声,就有一个女人来到我的面前。我认出来了,是我妈。我没有叫妈,也没有哭。我只是怯生生地看着她。我妈眼睛里滚出了水。我妈拉着我脏兮兮的小黑手回了家。到家后,妈妈烧了些热水,用木盆给我洗了个澡,又从箱子里拿出了一套新衣,给我穿在身上。这时,我妈问我,想妈不想?我突然爆发式地哇地一声大哭,一下扑在妈妈怀里,竞气咽得半天都哭不出来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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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石 | 2016-3-19 20:03:45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文!情真意切!感人至深!推荐赏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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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炳君 | 2016-3-19 21:42:23 | 显示全部楼层
寒秋 发表于 2016-3-19 16:33
很生动的散文,欣赏。
童年的记忆残片  已被推至西部文学微博

谢谢寒秋老师鼓励!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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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炳君 | 2016-3-19 21:43:44 | 显示全部楼层
谢石 发表于 2016-3-19 20:03
好文!情真意切!感人至深!推荐赏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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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炳君 | 2016-3-21 15:26:45 | 显示全部楼层
                                                                        童年的记忆残片(修改)
      一想起儿时,那尘封在时光荒野里地记忆便一点点浮出水面。
  最让我苦苦追忆的是,我什么时候有了记忆?我最早记住了什么事?想呀,想呀,一点一点往前推忆。噢,最终想起来了!我最早记住的一件事是夜里听到父母说话被吓哭了。
  推算一下时间,我父亲是1948年牺牲的,而那件事则可能发生在1947年,也就是我三岁多的时候。
  有天夜里,我从睡梦中被父母说话声惊醒。只听我母亲在说我父亲,大意是让我父亲别在外面干了,回来和她一块当老师教个书,安安生生过日子。好像我父亲不答应。我母亲说,成天枪呀刀的很害怕。母亲说人家天上有飞机。父亲说咱有机关炮,机关炮的子弹跟小胡萝卜一样。母亲说着说着,就呜呜地哭了起来。我一听母亲哭了,心里很害怕,就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我这一哭,就听父亲说,别哭了,看看,吓着孩子了!母亲果然停止哭泣,把我抱在了怀里。
  我父亲叫李文甫,抗日战争时期在我县开元中学上学时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后入迁到禹县的汲县高师学习,曾担任舞阳县沙北地区党支部书记。我母亲叫杨玉贞,信阳师范肆业,一直在小学当老师。
  后来,我从党史资料上知道,我父亲在解放战争时期,曾担任尹集区区长。一九四七年,在我们家乡,国共两党斗争十分激烈,战争呈现拉锯战态势。国民党反动派疯狂杀害革命干部和群众。这一年,在我的家乡北舞渡,国民党反动头子尚振华将抓到的18名解放军战士全部枪杀在沙河滩上。同月二十四日又将11名解放军战士,活埋于沙河滩内。
  还有一件事,在我朦胧的记忆中还保留着一些片断。在父亲当区长的尹集区部,院子里有个石头台子。有一天,我捡了一些没有炸的纸炮,把几个哑炮的纸衣剥开,将火药从里面倒出来,再用火点着“滋花”。点着之后,火药燃烧,火光滋滋地响,很好玩。一次不小心,火药滋住了左眼。当时眼睛就昏了,看东西模糊得很。我没敢给大人说,就自己忍着。过后,不知怎么却慢慢地恢复了。但是,直到现在,左眼的视力还是不如右眼。
  在那种环境里成长的我,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枪。忘记是怎么得到的,我有了一把枪。不是玩具枪,是一把真枪。长大了以后,想起那枪的样子,是一把左轮。很可能是一把坏枪。可我拿着它却稀罕得不行。有了枪,就想要子弹。忘记了是问别人要的还是自己偷来的,我得到了一颗手枪子弹。于是我把子弹装进枪内,对着院子里一个死胡同扣板机。我记得那死胡同里的地上有积雪。由于年龄小,没手劲,怎么都扣不响。正在扣时,被我舅舅看到了。他把枪给我要过去,摆弄了一番,又把枪还给了我,没说话就走了。我继续对着胡同扣扳机,还是扣不动。我没了信心,想把子弹退出来就算了。打开枪时,却发现子弹没了。我才意识到,是舅舅刚才把我的子弹给拿走了。
  也就是这年,我满5岁的时候,尹集区政府遭到了国民党匪徒的夜袭。那天晚上,我母亲给父亲缝子弹带,是那种斜背在一边肩膀上的子弹袋。缝好后,有一个叔叔又拿了一条让我母亲缝。也就是那天晚上夜深时候,院子里突然枪声大作,像放鞭炮一样。我母亲一口气把灯吹灭,抱着我躲在东墙角。在黑暗中,我看到父亲把步枪伸到窗外射击。
  过后,查阅我县党史资料才知道,事件发生在五月三日。区部对面商铺潜伏的特务尹清槐书写了一封信,让张小黑送给匪徒夏金才,密谋偷袭尹集区政府。夏金才等匪众当时就藏匿于灯台架深山,接信后连夜从灯台架北上,自尹集西门进入寨内,从区政府后门入院。当时区干部和武装分队人员都在沉睡之中。土匪陈多勋首先进入,由潜伏到区政府武装分队当了二班长的尹套带路,指引着谁睡在哪里哪个位置。土匪们对着熟睡的干部战士开枪,当时就枪杀了区武装分队长谢全,队员王坤荣、徐心发、乔田、白发清及三十三团工作队员李全正、毛孩等。其中谢全是土匪谢赖货的堂兄,竟也被谢赖货打死。当时枪声一响,区武装部分人员惊醒后想往门外突围,可刚到门口即被枪杀。我父亲借助窗户向土匪射击,打伤了土匪陈多勋,由于房门结实,土匪无法撞开,加之天已将亮,土匪怕解放军增援,遂又窜回山里。天亮,县政府武装增援部队到达时,土匪已散去,这次袭击土匪共杀害革命同志7人,伤1人。
  我父亲牺牲后,革命形势迅速发展,为大军南下地方建政、为迎接全中国解放准备干部,我母亲被组织送去当时河南省首府兰封学习。就把我交给了爷爷奶奶。六岁的我,骤然离开了母亲,虽有爷爷奶奶百般疼爱,也难以弥补那人世间独特地母爱。在母亲去兰封学习那段时间里,给我留下了最痛苦地记忆。刚开始时,我天天不吃不喝,整天不睡,又哭又闹,总哭喊着要找妈妈。闹得我爷爷奶奶没有一点儿办法。我看见爷爷仰天长叹,奶奶也呜呜地哭。等我长大以后,这才理解那时爷爷奶奶地哭是多么的痛彻心肺啊。
  我爷爷奶奶有五个儿子,父亲是长子。我爷爷给五个儿子分配的职责是:长子读书上学,老二应付抓壮丁,其余的跟他在家种地。我爷爷对长子是寄托了很大希望的,希望他能顶门立户,所以一直供我父亲上学读书。父亲参加革命,爷爷也是支持的。在国民党白色恐怖时,爷爷曾在自己家中帮助父亲隐藏过两名共产党员(一名东北籍,一名河北籍)。就是这样的一个身负重望的长子,能文能武,三十英年就惨遭国民党杀害,心中哪能不痛断肝肠!现在,儿媳又撇下长孙远赴兰封学习,小孙孙天天不吃不喝地哭闹,日渐消瘦,爷爷奶奶那心中的悲痛是可想而知的!
  记得1949年夏天,我和一群光屁股的小孩在灰河边的沙滩里玩耍。那时,我们农村像我一般大的孩子在夏天都是光着屁股的。光屁股方便,脏了就跳在灰河里扑腾打水仗。大一点的孩子会突然从水里跳出来,拼命往河边柳树下跑。边跑边喊:凉快凉快真凉快,日头地里晒鳖盖!这么一喊,还没跑到树荫下的孩子便会拼了命地往树荫下跑。经过这样一个夏天,一个个都被晒成了烧火棍,都是黑不溜秋的了。
  正玩着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喊,君,君,你妈回来了!你妈回来了!随着喊声,就有一个女人来到我的面前。我认出来了,那是我妈!可我没有叫妈,也没有哭。只是怯生生地看着她。我妈眼睛里滚出了泪水。拉着我脏兮兮的小黑手回了家。到家后,妈妈烧了些热水,用木盆给我洗了个澡,又从箱子里拿出了一套新衣服,给我穿在身上。这时,我妈问我,想妈不想?我突然爆发式地“哇”地一声大哭,一下扑在妈妈的怀里,气咽得半天都哭不出来第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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