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 发表于 2016-3-31 08:38:56

{杨明小说}《黑山》(二)

本帖最后由 刘雪儿 于 2016-4-2 01:57 编辑

                                                                                                                      二   

   太阳在山顶冒出花花了,每棵树木浑身流动着水里泡过般的绿色,空气清新得狗吠鸡鸣都显得清脆和悦耳,王拴娃早早地立在院落里,以往的这个时候,他沿着山路去坡地上,作务一棵棵果树,这是个有霜的早晨,脚底能感受到寒意的侵袭,王拴娃一口一口地吸着旱烟锅,静静地等自己变化为人物,从小到大,王拴娃对母亲的话一耳进另一耳出去,但说来也怪,他就信了这句话。    太阳一竿高了,他出门去,街一直是这样没有人影。太阳偏西了,街上才会出现人影的,夏季的夜晚,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分,几棵树下几堆的人们,每堆的人们讨论的是山前的风光,那堆有杜四爷那堆笑声最浪,慢慢地几堆成为一堆了。杜四爷地位倏尔提升,无疑要归功于儿子猪圈了,出于嫉妒,王拴娃连杜四爷也憎恶起来,尽管杜四爷笑着喊他,他都不理,觉得那一脸的笑是装出来的,恶心。杜四爷往往要骂出一句:狗日的,连爷都不认了。他猛地转过身,回敬一句:不要往爷位上去了,顶多叫你哥。杜四爷默默不作声了,在树杆上磕烟锅里的烟灰,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杜四爷仰起脸,骂道:胡叫唤屁呢。这里就二十户人家,很少和外界往来,更不说和外界迎妻嫁女了,一般大的娃,只要姓不一样,一定的年龄,经两邻的搓合,摆几桌酒席,便是夫妻了。因此,辈分仅是一种称呼而已。王拴娃叫杜四爷为爷,媳妇那边拐来拐去地算叫哥,辈分是很乱了,他们遵循“先叫后不改”的老话。其实,这里家家都是亲戚,但他们只和丈人一家亲,其余的属于邻里关系,甚至兄弟姐妹都一样,兄弟们还较近一些,特别是有谁被别人欺负了,兄弟们挽起袖子抡起拳头一块上去了。当下,走到任何地方都是一理,谁兄弟们多谁最霸道。王拴娃兄弟一个,这说起来使人们不解的奇迹了,杜四爷常给人们讲,王拴娃父那东西是他见过最长的器物了,年轻时,俩人出门去外地,给人家打土坯子,天热,俩人只穿件短裤,拴娃父那东西从短裤边还要露出少半截,一些人闻听到了,不信,跑过来看,拴娃父从那天起再热的天都是长裤了。结婚那晚,杜四爷几个人站在窗外听房,拴娃父说:叫哥,给你剩半截。拴娃母说:叫姐,你再补半截。结果,拴娃父胜了,拴娃母叫了一夜的哥,这事在街上传扬了几年。人们不由想起拴娃的祖父,远近闻名的毛连长,毛连长是拴娃祖父的外号。王拴娃祖籍县西关,毛连长从小爱武棒弄刀,十岁生日刚过,已是集市人人畏惧的小混混,有西瓜的时月,不管是否认识人家,总爱帮摊主卖西瓜,他图吃,他爱吃西瓜,卖出去两个,他吃过四个,摊主见了他,给两个西瓜打发他走开,他也知趣,坐在家门口,面前五六个西瓜,招朋引伴围坐着吃,也不去西瓜摊了。家贫兄弟多,父母懒得一个个去管教,只要娃们个个活着不饿死父母就很是高兴了,毛连长长到十八岁,县城四关的孩子都跟随他屁股后,抗日战争时期,一支部队路过县城,因天雨驻扎下来,毛连长看到士兵肩上的枪,尤其是长官腰间乌亮的短枪,垂涎哗哗地。夜半,趁士兵睡熟,毛连长带三四位伙伴去偷枪。枪还没摸着,就被逮住,吊在房梁用皮鞭抽打。四个伙伴哭爹喊娘的,唯毛连长再打一声不吭,这使长官对他有了好感。这是个扛枪的料,长官说。部队出发的前夜,四个伙伴被枪葬于城南的土壕里,毛连长被长官带走了,伙伴的亲戚将他们的尸体运回,埋于公坟里,人们还不知道连长的去向。那时狼多,一晚常听狼饥饿的叫声,于是,人们推测,毛连长的尸体一定是被狼吃掉了。那时天天有人死亡,人们对死亡近乎麻木,毛连长很快在人们的记忆里消失了。十年过后,毛连长在黑山脚下当土匪头儿了,人们才知道他活着,听说,他在部队干的很好,作战勇敢不怕死,半年过去就提为排长,两年没到已是连长了。他多次有提升的机会,因脾气粗野,谁都敢顶撞,在连长的职位上多年混着,毛连长这个外号可能由此而来。他将手下近五十人带出来当土匪,是不满营长的专横和傲慢,营长更看不惯他的不驯,战斗打响了,毛连长的部队被日本兵的飞机轰炸的败下阵来,毛连长的右臂挂了彩,血流得满身都是,营长呢,一手楼着女人,一手端着酒杯,这是座镇中间的富人宅院,营长的指挥部设在宅院的庭堂,家具样样极为考究,富人逃跑时没有带一件物品, 堂间的猛虎图还挂在壁上。营长将猛虎图下的高方桌换成低方桌,座椅当然是矮的了,营长不喜欢坐,低方桌下铺就不宽的床铺。女人半仰躺于营长的臂弯,一只手在低方桌摸索来小吃,嗔嗔地塞进营长的嘴里,营长哈哈地乐着,不时呷一口烈酒。毛连长刚被推进庭堂,营长一酒杯砸过来,正中毛连长的鼻梁,毛连长捂住鼻子蹲下去,两只眼的怒火将营长燃烧起来,营长坐正,女人躺进他的怀里,营长指毛连长骂:“狗日的,打败了回来干什么?”手一把,两边的士兵明白,拖起毛连长向门外走。毛连长怒气冲上脑门,顺手拔去士兵腰间的枪,甩开两士兵的手,对准营长的脑门就是几枪,女人尖叫一声,满身的血点疯跑逃去了,两边的士兵忙着救营长,毛连长跑出庭堂,迎面撞上自己剩余的几十位手下,他的方向就是手下活命的方向。白天藏匿,夜间施行,一个月后,毛连长们落脚黑山下。六十五年前的黑山,确乎是黑乎乎的一座而已,脚下的沟壑却是树木葱郁,翻过山去,弯曲的是一条河,河水仿佛是从天边流来,绕过黑山,向泾县地域而去,人们称之为泾河,泾河水很大,是不是能听到拍山石的涛声,王拴娃小时爬在山石上,探视过泾河的流水,已没有老人说的那样汹涌了,有雨的时候水流还可以,天晴时彻底是一条峡谷而已了,人们说起泾河,脑海里早没有河水的样子了。有山有水了,地方有了天堂的味,仅有山,就是立起了荒漠,山前沟里的泉水愈显得珍贵了,一年四季哗哗地流淌,冬季最寒冷的日子,泉水从石缝里出来,还冒着热气呢,毛连长指着泉水对手下说:这水是专门为我流的。在泉水的近旁先是撘些草房,最后箍些窑洞住了下来,手里有了枪,世事就大了,这支队伍半年出去发展到二百多人,有人建议搬到山前去,找一块好地方,建一座像样的城堡。毛连长把建议者骂得狗血喷头,离开这地方了,一个字死,毛连长常说这句话,但他没有离开这地方,也死得很惨,背后人们议论起,无不怪罪他那东西,太强悍,不知疲惫,和他睡过的女人都迷恋他,在方圆百里女人的谈论里,无不惊艳他的光临,尤其是那些怀上孕的女人,因他就一次,女人肚子呼呼地隆起了,他的女人多,儿子自然多,但儿子长成人的太少,大多半途夭折,或是被狼叼去。拴娃父很幸运的,被狼叼着跑了百米,被狼遗弃路边,后边追的人急抱他回去。脸上被狼咬了个洞,血汩汩地流,几个人在路上掬些细干土,敷在伤口处,他哭喊了三天,活下来了,从那天起,人们叫他狼剩饭。毛连长唯一能存活下来的儿子算来算去就是狼剩饭了。又有人说,毛连长在外面遗散的儿子不少,有些人一时能说上好多女人的名字,但那都是传说,谁也不敢真的说是。    狼剩饭被狼吓得似乎没有了魂了,每天坐在窑洞里念念有词,谁也听不懂他说什么,毛连长顾不上照顾他。猪圈的祖父杜一枪是毛连长的警卫,他枪法准,要杀谁只是一枪过去正中要害毙命,王拴娃小时最生恨的是猪圈的弹功功夫,打鸟,打知了,一弹弓过去,空中落下虫儿的尸体,他始终打不中,猪圈常嘲笑:狼都不吃,屁事干不了啊!他打不过猪圈,只有在心中痛骂,盼望有天能骂出声来。没有这一天了,王拴娃对自己说,他感受到骨子里的怯懦,慢慢地勇气也没有了,但他夜静时心底有无数地呼唤,渴望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最低也要猪圈另眼瞧。    太阳异常夺目了,王拴娃不敢对视日光。


蓦然回首 发表于 2016-3-31 15:49:57

为什么要用不同的字号编辑?帮你重新排了一下。读过。:)

海上清风 发表于 2016-3-31 16:02:07

关注。问作者好

杨明 发表于 2016-4-1 08:32:29

谢谢。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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