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寒小说】花开花落

显示全部楼层 · 2016-4-2 01:46:25

本帖最后由妖怪山于 2016-4-2 09:21 编辑

花开花落

饭桌上，飘只顾埋头扒着碗里的饭，筷子夹菜的速度只有一闪眼的功夫就已送进了鼓着饭的嘴，吧咂吧咂地嚼动着，眼睛随着筷子的移动而移动。

“啪”的一声巨响，随着爆炸似的吼声震动了飘：“急着赶场吗？” 飘惊愕地抬头，夹着肉片的筷子停在半空，鼓着腮帮子转头看了眼坐在身侧的女儿。五岁的女儿瞪着一双不知所错的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彬。

“你疯了，吓到女儿了。”飘缓过神来，抱怨地嚷道。彬看一眼吓呆的女儿，气不打一处，又担心吓着女儿，阴沉着脸，走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胡乱地洗把脸，顺手扯下挂着的脸巾抹了一把，又挂了回去。对着镜子，深呼吸。然后大步走出卫生间，坐在女儿身边，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拍拍她的小肩背，压抑着柔声对女儿说：“乖，吃饭。”

飘不再理会彬，继续扒完碗里的饭，扔下筷子，抽出一张餐巾纸，边抹嘴边离开饭桌，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含糊地说：“来不及了，碗筷你收拾下，不洗等我回来再洗。”走进里间提着包包，套上舞鞋，甩下一句“跳完舞我就回来。”便消失在门外，随着绝尘而去的车轮声，彬心里的阴云越聚越浓。

“爸爸，我想看妈妈跳舞。”女儿稚嫩的声音。彬脸部似被针扎了下，扭成一团，粗声应道：“不去。”女儿“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彬马上意识到，女儿是无辜的，不能让大人的事给女儿心里蒙上阴影。立刻换上柔和的面容，哄着女儿把碗里的饭吃完，自已也胡乱填饱肚子，让女儿坐到沙发上看电视，然后收拾碗筷。

飘自从学会跳舞后，晚饭就没有好好吃过，有时彬会在吃饭时说：“吃完饭我们带宝宝到广场去散步，那里小朋友多。”飘没好气地说：“你带她去，今天教新舞。”彬晴转阴的脸色，飘并不在意，吃完饭碗筷一放，拎着包踩着舞步就出门了，硬是把彬和女儿关在门内。

人说忍耐是有限度的，一但冲破了底线，那可是火山喷发。这天吃过晚饭，飘一如既往地抓着包包套上舞鞋，匆匆说声“我去了啊。”便走出房门。彬收拾着残局，在厨房里“噼哩啪拉”地刷锅洗碗，猛一抬头，忽见妻子优雅地钻进了一辆黑色小车里。他如同被打了定形针，呆若木鸡地目送那辆黑色小车绝尘而去。

彬有固定的工作，收入也不错。女儿三岁上幼儿园后，飘也找了个上市公司上班，月收多少，飘不说，彬也不问，只要她过得舒心，彬就满足。特别是可爱的女儿，每次下班，彬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去接女儿，然后回家做饭，变着花样让女儿吃得满嘴夸“爸爸做的菜比妈妈的好吃”。飘下班的时间不定，有时早有时晚，有时还要出去应酬，说是业务需要。彬虽然心里老大不乐意，但想着女人在外工作也不容易，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那感情也就太脆弱了点。

不久，飘学会了跳舞，说是运动是健康的保障，为了健康，必须动起来，这是全民总动员，并叫彬和她一起去学跳舞。彬想着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混在女人堆里受那左左右，右右左的约束？打死也不肯去，最后说：“你去吧，我带女儿在家。”开始，飘是吃完饭，收拾好碗筷，略带歉意地说着：“我去了啊，宝宝乖，在家听爸爸的话，妈妈运动完就回来。”

可是，后来，飘似乎成了习惯，跳舞成了业余职业，每晚必到，刮风下雨，也不间断。彬闷头问：“这刮风下雨的，有谁跳？”飘满不在乎地应道：“下雨就到室内舞厅跳，那里场地也够宽，只是在那里就跳二人舞。”“什么是二人舞？”彬心里一紧，急问道。飘笑着敲了下彬的头，得意地说：“这都不懂，真是土包，二人舞就是交际舞，你会跳吗？”“你和男人跳？”彬急了。“笑话，不和男人跳，和你跳呀，你又不去。”飘的语气刺激了彬的某根神经，那晚，彬果真带着女儿跟着飘一起走进舞厅。

五光十色的灯光让彬一时不能适应，女儿却好奇地指着悬挂顶上旋转的如同漏洞的圆鼓嚷道：“爸爸，你看那是什么？在动呢。”彬苦笑着说：“那是旋转的灯。宝宝乖，不说话，我们看妈妈跳舞。”飘进到舞厅，便想在丈夫面前展示舞姿，不等舞伴来邀，主动去拉舞伴步入舞池。随着音乐，随着飘移的彩灯，他们在舞池里尽情地舞着。彬看着看着，眉头越拧越紧，飘舞完一曲回到坐位，彬站起来，抱起女儿，一手拉飘，冲出舞厅。

回到家，彬把女儿哄睡着后，小声和飘商量：“以后不跳这样的舞。”飘立马反对：“不行，公司要求每个业务员都必须学会跳交际舞，这是工作需要。”彬脸色一沉，没好气地说：“你那是什么公司，交际舞还成了工作需要，不会是舞交际的吧！”飘听着感觉刺耳，白了彬一眼，转个身，呼呼睡去了。彬一夜未成合眼，脑子里总闪着飘与那个男人搂抱扭腰的姿势。

然而，无论彬怎么说，飘仍是我行我素，最后发展到小车接送的地步。彬是忍无可忍了，扯着飘挂在肩头上的包包气愤地说：“你那公司看来也不是什么好公司，不要去了。”飘觉得彬不可理喻，是霸道，是专治，是大男人主义，是心胸狭隘的男人，她从心底里冒出了股不可抗拒的青烟，把包包抢了过来，一甩头，“砰”的一声，把彬甩在了门内，然后钻进了等在楼道边的黑色小车里，“呼”的一声不见了踪影。

彬似身患绝症地瘫坐在沙发上，女儿拿着一本画册爬上沙发，挨着他坐下，然后将画册摊在双腿上，小脚丫一跳一跳地摇晃着。彬下意识地瞟了眼女儿，小脸蛋让乌黑的齐耳的短发给盖住了，细嫩的小手指着色彩艳丽的图画，娇嫩的童音随着小手指的指点而奶声说：“鸡妈妈带着鸡宝宝去找虫子，鸡妈妈抓到一条小虫子，咯咯地叫着，小鸡跑过来了，鸡妈妈把虫喂进小鸡的嘴里，小鸡吃饱饱了，快乐地钻进妈妈的翅膀里。”

这个看图说话是彬讲给女儿听的，里面所有的故事，女儿都能复述出来，并且还能编一些小故事来与他分享，他喜欢在送女儿上幼儿园时，一人讲一条故事，女儿总有新故事，也不知她从哪里听来的，有次他问女儿：“这三只老虎的故事是老师讲的吗？” 女儿扬着小脸，自豪地说：“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故事。”彬在女儿的小脸上亲了亲，也自豪地说：“嗯，宝宝最棒！”

女儿是他的心头肉，只要女儿幸福，每天能看到女儿灿烂的笑容，再大的阴霾都一扫而去。可是现在，女儿挨着他坐，若在平时，他会宠爱地将女儿搂进怀里，让女儿在他怀里尽情撒娇，然后缠着他讲故事，他便就着画册里的图案来讲，女儿不依，嚷着讲新故事，他便想了想，胡编着故事来哄女儿开心。他低头又看了女儿一眼，一点心情也没有，尽管女儿的声音甜甜地传入他的耳朵里，他犹如没听见，烂泥似地窝进沙发里。

女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扭头仰望着他，顺势爬上他的身体，跨腿坐在他那略有弹性的肚子上，娇声说：“爸爸讲故事。”彬略移动了下身体，让女儿更舒服地趴在自己的胸堂上，抚摸着女儿柔软的细发，无力地说：“宝宝乖，爸爸今天不舒服，明天爸爸再给宝宝讲新故事。”女儿眨着晶亮的眼睛，似懂非懂地昂起小脸，小手覆在彬的额头上，认真地说：“爸爸没有发烧。”彬咧嘴一笑，将女儿紧紧地搂在怀里。

为了女儿，他隐忍着飘的早出晚归，渐渐地，他把情感全放在了女儿身上，对飘的进出视若无睹，但每次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他的心还是会收紧的。飘也乐得不受约束的自由，出去应酬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常带着一身酒气回来，进家倒进沙发就睡。醉得厉害时，就吐得一客厅，那混臭味能把蚊子熏倒。彬虽心里不舒服，但看她吐成这样，也会心疼。清理完地上的污秽，便打上一盆温水，把毛巾浸湿，拧干，为她擦拭。

当解开她的衣扣时，她会下意识地抓紧衣口，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彬心朝起伏。具体是怎样的一种情感，他也说不清，他会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飘，你醉了，我是彬，帮你擦下身体，会舒服些的。”飘便松开了手，任由彬解开她的衣服，温热的毛巾在她雪白细腻的肌肤上轻轻滑过。而每当这时，彬的体内突然就会窜出一纵火苗，无法抑制地朴在飘充满酒味的胴体上，飘醉眼迷离地似笑非笑地看着彬，更让彬疯狂地醉倒在巅峰里。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彬每晚都陪着女儿，飘每晚都出去跳舞，那辆接送的小车依然接送，如同校车一样的准时。彬接受了这样的生活，便不再干涉飘的行动，然而，这晚，彬整整等了一夜，飘没有归来。不管如何放任飘，飘都不会彻夜不归的，即使醉得不醒不人事，也一定会被人扛着进家。可是，彬几次从床上跳到床下，走到门口贴着门静听，除了胸堂里跳动的心脏，一切都寂然无声。他不甘心地推开门，探出半个身体向外张望，几盏路灯静默地撑着黑幕，他失落地拉上门，回到床上，碾压着一床的被，心情糟透了。

他想，或许是出差了吧？她的工作以前会跟他说，这不顺心，那不顺眼，或者那人故意整她，给她小鞋穿。他会耐心地听她说，然后教她如何与人相处，特别是同事间，从包容到理解。公司也经常搞些活动，组织员工出去郊游或者聚餐。渐渐地，她走出了低潮，或许是适应了环境，工作逐渐走上了轨道。有时她会哼着小曲跳进家门，包包轻轻一甩，仰身倒进软沙发里。

彬从厨房里探出个头来问：“啥事这么开心，中奖啦。”飘脸上挂着笑，回道：“啥中奖呀，我又不买奖。”听到飘的回答，彬的心情如晴朗的天空，继续问：“那你为啥事这么开心？”飘仍在笑，却出乎意料地回答道：“不告诉你。”彬以为飘故意逗他玩，关掉火，从厨房里跳出来，双手按住飘的双肩，低下头，对着飘的红唇狠狠地亲上去。飘扭动着身体，“唔唔”地挣脱彬的嘴，嚷道：“疯了呀，你干嘛呀。”彬不回答，索性整个身体压了上去。飘用力推开他，温怒地嚷道：“菜做好了吗？我饿了。”“哦，就好了。”彬悻悻地离开了飘的身体。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飘不再和他说工作上的事，继而演变成无话可说，回来包包一扔，就等彬的菜端上桌，当然，女儿是怕她的。大家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情人，她就索性不去管女儿。彬看不过眼，夜里女儿熟睡后，悄声问：“你爱女儿吗？”飘莫名地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废话，女儿是我生的，怎么不爱？”彬仍小声地说：“那这个周末，我们带女儿出去玩玩。”飘不耐烦地说：“这个周末没时间。”彬的情绪被激起了，稍带声调地说：“没时间，又准备陪哪个领导出差？”飘的底线被冲破了，恼怒地说：“你是存心不让人睡觉的吧？好，我搬出去住。”彬愕然，这是他没想到的问题，怔怔地问：“搬哪去？”飘没好气地说：“搬大街上。”彬无语。

一天，两天，三天都过去了，飘如同人间蒸发似地一点消息也没有，彬到她的公司去问，每天接送她的那辆黑色车主说那天有事，她就另找人送。到底找的谁，谁也不知道。彬只有去报警了，让警察来帮他把飘找回来。不管飘如何对他冷漠，他仍希望家是完整的，让女儿有个妈妈叫唤。

一个星期后，警方打来电话，通知他去认尸。(4268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