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你听到儿子的忏悔吗? 谨以此文感念一生清苦,万般磨难的父亲 张海民
清明节到了,向厂里请不来假回去,在坟头陪父亲老人家一会儿,心里好难受!窗外的芭蕉,湿漉漉的随风摇曳着,纷纷扬扬的紫荆花瓣,在雨中落红一片。窄窄长长的街巷里,流淌着道道雨溪。此情此景,把我的思绪,带到了和父亲相依为命的往昔……
从我记事起,家里就很穷。上学报名时,父亲却常为几块钱学杂费犯愁,让我先到学校看看,以便自己再想办法。看着同学们都呼朋引伴、高高兴兴走了,我就在家哭、闹就是不空着手去。上学都这么艰难,平时就更别奢望伙伴们可口的糖果、成箱的小人书,还有时尚的球鞋。打心里瞧不起老实巴交的父亲。 土地承包后,三个姐姐相继出嫁,哥哥也和我们分了家。温饱是解决了,父亲为供我读书,就和母亲起早贪黑的炸麻花卖。好多个清晨,父亲揉着熬红了的眼睛,背起一竹笼的麻花,十里八乡的赶集、赶庙会。饿了啃几口冰冷的馒头,渴了喝一杯二分钱的茶水,这一干就两三年。 后来,麻花生意做不下去,父母又到镇上卖茶水、包子,辛苦一天还是挣不了多少钱,上高中要在学校食宿,花费太大。我不忍心父母为我这样累死累活,上完一学期后决定辍学打工。开学那天却躺在床上哭了整整一天,父亲陪我流了好多泪,说了好多话----- 不久,我进了市建筑公司上班,父亲的脸上才有了笑容。那时,他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我常年在市里上班,母亲身体又不好,地里的庄稼全靠他了。白天收割,晚上还要拖着疲惫的身子用架子车往回拉。看着父亲越来越弯的腰,我不忍心地说不去上班了,回来帮他。 “忙完这阵子你干啥去?也想在土里刨一辈子吗?”父亲一下子火了,当时我就鼻孔酸酸的------ 我家的老屋年代太久,每逢下雨就漏。我不在家时,七十多岁的父亲就爬上房顶去清扫、修补。邻居见了都捏把汗,劝他等我回来干,父亲总是笑着说“-----娃在外很苦累的,回来就好好歇歇-----” 在建筑公司学到手艺后,我就出来干起包工活,日子才一天天好起来了。九八年春,不知倾注过父亲多少心血的老屋,在乡邻们的一声吼中轰然倒下——我家要建新房了!一旁深切关注的父亲,刀刻的脸上滚动着亮闪闪的泪花---- 建房其间,他每天都热情的为工匠们端茶递烟、拿工具,收工后又忙着收拾满院乱扔的东西,一天到晚忙得连锅旱烟都顾不上抽。我怕累坏他,又担心施工时不小心伤到他,大声喊他回去,他笑着说他干着高兴。我也兴奋的告诉他,新房建成后还要铺地砖、挂吊灯、修门楼,这边栽花、那边种菜等等,听着我一连串的规划,父亲眯着眼笑了,这可能是父亲一生最开心的笑。 然而,父亲到底没有看到我为他展望的新生活。就在建房那年冬的一天,大姐家添了外甥,全家人都去吃满月酒时,父亲一个人在家突然跌倒,不省人事。吊针打了不到一个礼拜,就撒手而去——再过半月可是他老人家的八十大寿呀! 记得弥留间,父亲用他那只会动的手拉着我。生死之间,他要说的话太多太多了。然而,泉涌的泪水盈满了他深陷的眼睛,干瘪的嘴唇翕动着却不能出声了,只是无声的泪眼看着我。是为没有供我完成学业而愧疚,也是为没看到我们家的新气象而惋惜,更是为将要离开相濡以沫的亲人而不舍。多年来对父亲的鄙视、轻慢和怨恨,顿时化作深深的歉疚,和无穷无尽的自责,我替他擦着泪水,泣不成声地哽咽着:“------爸-----以前不懂事惹你生气,我错了!你还能听到儿子的忏悔吗?”父亲似乎看到我终于长大了,也放心地松开了的手,这一松手就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放下了,这一松手可是一家人阴阳相隔、天上人间两茫茫呀!一屋子的人都哭了----- 父亲虽然没有为我留下什么显赫的家世、骄人的家产,却给了我在逆境、困境中,自强不息的勇气和力量,这才是人生最宝贵的财富。 绵绵的雨雾里,远处的青山也沉浸在无限的哀思中。透过晶莹的泪水,仿佛看到父亲正在那飞云卷絮般的天边,挺直腰板、朝我宽容的微笑------
个人简历:张海民:笔名秦风,男、汉族,河北散文学会会员。1967年出生于陕西周至县。自幼喜欢文字,曾在石家庄市河北新闻与文学函授学院学习文学创作。作品散见于《file:///C:\Users\Lenovo\AppData\Local\Temp\ksohtml\wps58FE.tmp.jpg航空画报》、《散文风》、《长城文艺》、《演讲与口才》、《银川日报》、《陕西工人报》、《张家口广播电视报》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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