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妖怪山 于 2016-4-9 22:44 编辑
一 大闷在前面跑,它的主人老黄牵着链子在后面跟着。 大闷顶着寒风,竖着耳朵,伸着舌头,嘴里“哈哈”着,身子挣着,挣着向前冲。土黄色的绒毛被风吹得向后倒去,如果不是主人拽着,它早就撒开四蹄跑远了。 主人平时不给大闷带狗链,只要戴上狗链,就是要到人多、车多、繁华的幸福路口遛弯去。所以,每当主人拿出狗链时,大闷都会异常兴奋,又蹦又跳。主人也会站在旁边,笑吟吟地望着它,等它跳够了,乖乖地伸出脖子时,主人才给它套上链子,牵着它往幸福路走去。 可今天,主人却绷着脸,皱着眉头,步履沉重,多么像古城的冬天,冷若冰霜。为讨主人欢心,大闷不时地停下脚步摇摇尾巴。可主人却无动于衷,还沉着那张灰不溜秋的脸说:“傻瓜,你摇吧!一会儿你就不摇了。” 来到幸福路口,主人停在了一辆灰色小汽车前。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胖男人,他从车上下来,叫了一声:“表哥!”就走过去打开了车的后门。(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主人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然后,蹲下身子,双手抱起了大闷,用手抚摸着它的头,把脸贴在它的脸上说,“你要听话!”说完,站起身,把大闷放在了车后座上,“啪”地一声关上了车门。而后,对胖子说,“虽然它不是纯种的,却很乖,很聪明,你要好好待它。”说完,转过了身去。 “表哥,你放心吧!”说完,胖子就钻进车里,开始发动车子。 大闷站在车座上,眼睛紧盯着站在车外的主人,左右晃动着脑袋,张着嘴,不知所措,前蹄在玻璃窗上乱抓、乱挠着。 车子启动了,大闷把脸又贴在了车的后玻璃上,它绝望地对着窗外“汪汪,汪汪”地大叫起来。只见主人那消瘦的身躯颤抖了一下,转过了身子。大闷两只前蹄赶紧抱在一起,点头哈腰,不停地给站在窗外的主人作揖。只见老黄眼角泪光闪烁,他手捂着腹部,仰起头,表情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任泪水在脸上肆意地流淌。 车子转过了弯,已经看不见主人的身影了,大闷的脸还贴在玻璃上,它流着眼泪,瞪着眼睛,绝望地看着车外。 二 虽说是寒冬,正午的阳光还是有些暖意,春来麻将屋大门敞开着,让温暖的阳光照进门里。还未进屋,就听到了“哗啦,哗啦”的洗牌声,“砰,砰”的出牌声。屋里几张麻将桌子上都坐满了人,气氛紧张,激战正酐。他们或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牌,或叽喳喳地议论着,谁牌出的不对,谁出牌慢了。 “最近怎么没见大闷和它爸?”冷不丁,有人问了一句和打牌无关的话。 几个人抬起头,先扭头向屋里寻找,而后,又伸着脖子朝着门口那棵大树下张望。平时,大闷就是卧在那里晒太阳的,土黄色的毛发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黑色的小耳朵支楞着,伸着舌头,小脑袋左顾右盼。无论谁从那儿走过,它都要抬起头,摇摇尾巴,以示欢迎。如果屋里有人喊一声:“大闷,作揖。”大闷就会抖抖身子,爬起来,后蹄站立,瞪着一双金鱼眼,张着嘴,点头哈腰,抱住两个前蹄作揖。那憨态,可爱极了,逗得屋里人大笑不止。而现在,那树下却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听说大闷它爸住院了!”麻将屋老板春来回答道。 在麻将屋,老黄从不打牌,是围观者。牌友们也不知他姓甚名谁,都称他为大闷它爸。 一听老黄住院了,大家都愣怔着停下了手里的牌,无不感慨万千地议论起来,说什么人生无常,你看大闷它爸前几日还在麻将屋看别人玩牌,现在却躺倒在了病床上,人还是要多善待自己啊! 这个时候,有人问春来:“那大闷它爸得的是什么病?” 春来说:“说起来,这大闷他爸也可怜,五年前下岗,老婆就与他离了婚。后来,他在服装批发市场靠拉脚、送货维持生活。一年后得了肝癌,当时做了手术,这次是复发。这种病,一旦扩散就凶多吉少。听说,已经下了病危通知。” 屋里长吁短叹,一片哗然,只听有人大声说:“可怜啊!他才五十岁。“接着,那人又问:“那大闷呢?” “听说它爸住院前,害怕无人照管它,把它送到了河南亲戚家。”春来回答道。 “送那么远,这以后可就见不着大闷了。”不知谁无不惋惜地说了一句。 “谁说不是呢?”春来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说句心里话,他也喜欢大闷。 大闷是个跟屁虫,整天像影子似的跟着它主人,主人走哪,它跟哪。老黄常来麻将屋看牌,大闷就跟着他来麻将屋报到,这一来二去的,就和麻将屋里的人混熟了。它却很少进屋,总是往门口那棵树下一卧,像个守门的哨兵。 三 冬至刚过,一场大雪覆盖了豫西大地,田野里,树枝上,房屋顶,都落满了白雪,宜阳县城银装素裹,仿佛是一个洁白的世界。 夜已经深了,在临街的一个院落里的小二楼上,还亮着灯光。走进院门,就看见底层客厅里,放着一个崭新的黄色狗窝,大闷浑身毛发蓬松地卧在窝里。它歪着脑袋,耷拉着眼皮,神情沮丧,对窝外地上的大骨头、碗里的狗粮、盘子里的熟鸡肝,不屑一顾,像没看见似的。 “大闷,吃点吧?”胖子蹲在狗窝前,轻轻地抚摸着大闷身上的绒毛,恳求地说。见大闷一动不动,他又说,“大闷,听话,吃点鸡肝,你爸说你最爱吃鸡肝了。”说着,他拿起一块鸡肝就往大闷嘴里塞去。 “汪汪”大闷猛地一抬头,眼瞪得像铜铃,气哼哼地对着胖子吼叫了一声。它恨极了这个胖子,都是他把自己带到这个地方来的。 毫无防备的胖子,身子往后一闪,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哎呦!你说你,它不吃就证明它不饿,你着哪门子急,摔疼了没有?”胖子媳妇上前拉起丈夫,心疼地说。 胖子拍拍屁股,扭着脖子,撇着嘴说:“你知道啥?表哥这次病得不轻,还不知道能不能抗过去?表哥专门嘱咐我,要把它看管好。它好几天都不吃食,我能不急吗?” 胖子媳妇叹口气,脸上也顿时布满了愁容:“那咋办?” 胖子双手一摊,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 大闷支楞着耳朵,把他们俩的对话全都听了进去。原来是主人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是怕没人管它,才把它送到这里来的。不是抛弃了它,不要它了。 这个时候,只见大闷站起来,抖抖身上的绒毛,从窝里走了出来。它叼起碗里的鸡肝吃了起来。 “你看,你看,它吃食儿了!”胖子兴奋地对媳妇说着。 媳妇也咧开了嘴:“好,好!我们睡觉吧!让它自己慢慢吃。” 说完,两口子去锁好大门,插好客厅门,就上楼睡觉去了。 大闷吃完鸡肝,又啃了一根骨头,喝了点水。便仰起头四处观看起来,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大门锁得紧紧地。它便低下头,使劲晃动起脖子上的狗链来。 两天后的一个清晨,胖子打开大门,去车库开车时,只见大闷从客厅里冲出来,又像子弹似的射出了大门。 胖子愣怔了片刻,赶紧发动汽车追出门外,大闷已不见了踪影,他顺着大街寻找了一圈,还是不见大闷,才怏怏地开车回到了家。 客厅里,他媳妇正蹲在狗窝前发愣,见他进来就说:“你看,链子好好的,它怎么就跑了呢?” “它硬是退掉了狗链,等着大门打开,就跑了出去。表哥说的没错,它太聪明了。希望它还能回来,否则,我是无法向表哥交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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