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秋风萧瑟(十六)
本帖最后由 张晓明 于 2016-4-29 10:04 编辑三十三、 广阔天地 大有作为 一九七三年,村子里开来了个大卡车,车里拉了几十个城里来的洋学生,人都说是“知青”。毛主席号召说:“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大有必要。”“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等。为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号召,刚高中毕业的城市青年就纷纷到农村来了。小村来了几十个知青,分别分配给各小队,六队分了两男三女五个知青。开始到村子时,六队的知青被安排到秀美西边的“大砣(duo) ”窑里住,后来,由于下白雨时窑里进水不能住人了,队长就安排知青住到了秀美门道里。知青来到村里时,人们都很好奇,一伙娃们坐在送知青来的卡车车厢里,司机开着汽车在场畔里转圈圈。这可是许多娃第一次坐汽车,也可以说是第一次真正见到汽车了。一伙娃们兴奋地坐在汽车箱里,体会着这现代化交通工具的快乐,汽车转弯时感觉像是快要倒的样子,既新鲜又刺激。 六队的三个女知青叫王维、李萍、郭亚亚,这几个知青娃穿着和农村娃不一样,裤腿很窄,上身大多穿着双排扣上衣,发型也多是简发头,整体苗条,局部突出,穿着大胆新奇,穿着打扮显露的特点,有的农村姑娘看了也许会昭(shao)得脸红。说起这双排扣大衣,村上还发生过一件事:一次,一个姓李的住队干部,参加农业学大寨庆功会,在会上酒喝多了,回到村子街道上醉倒了,吐了一地,社员也没敢去扶。一头猪刚好转悠过来,吃了吐出的酒渣也醉倒在他旁边,他迷迷糊糊用手摸着,摸到上边时说着:“老婆你咋肿得没眉没眼的呢,谁把你咋打成这样了”,他右手继续向下摸着说:“谁啥时还给你买了个貂皮大衣”,摸到胸前的两行猪奶他又说:“这大衣还是双排扣”。 知青要和社员们一起下地干活,一般农活她们都不会干,锄地时,一人一行子,社员都到地头了,她们还在起点不远处。往往她们连杂草和玉米苗都分不清楚,更不用说提高干活速度了,他们经常活没干多少,手就磨出了血泡。拾棉花时,农村姑娘从棉花树枝上直接采拾到框里,而她们却是把棉花瓣儿从枝上摘下后,再一瓣瓣拾到框里,人家早都拾满了一担笼,而她们才拾了一担笼底底。撒(sa)工后,社员家里饭大都做倭也(wo ye)了,而她们回去后屋里却是冰锅冷灶,还要自己烧水、做饭。农家媳妇、姑娘面擀得又细又长,而她们把面都做成了短小截截,下到锅里黏得都不能吃了。队上人经常听到一伙知青女娃们在茅草房里哭,队上的媳妇、姑娘经常主动地去帮她们洗衣、做饭,教她们干农活。她们也有快乐的时候,远离了城市的喧嚣,来到这广阔天地的农村,她们也体会到乡村生活的艰辛,更感受到农民的质朴善良。她们给农村人带来了思想观念的变化,给农村沉闷生活带来了一缕现代化的气息。在学习小靳庄大唱革命歌曲时,她们的多才多艺才真正派上了用场,她们在包包家里给社员教唱革命歌曲:“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度仍从容,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声音悦耳动听. 在农村女知青大多还能安然无事,而男知青却经常掐猫逗狗、惹事生非。他们有的偷人家的狗吃,有的晚上出去偷农民的鸡吃。他们偷鸡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他们拿上一根前面有弯头的木棍向鸡架上鸡腿部分一伸,鸡的两只爪子就挪到棍上,再向回收棍,鸡自然就到手了,而且不会发出声响。知青们也经常互生事端,他们分为几派,经常和外村知青打群架。各村过会时就是两伙知青打架的好时候,他们经常互相打得鼻青脸肿、鼻血长淌,有时也会动刀子。好多社员都用“黠(ha)知青”称呼他们。一次,大队书记在大队部知青宿舍查房时,看见一个男知青和女知青睡在一个被窝里,大队长说:“你们咋睡到一块了呢?”,那男知青狡辩说:“俺们穿裤衩着呢!”。村上的知青以后换了几届,有的陆续回城了,有的没门路的几年也回不了城。六队的郭亚亚说话咬字不真,家里也没门路,下乡时间是最长的。最后几年,就只剩她一人孤伶伶地在队上草房里住着。后来,她被安排到地区医院供应室洗瓶子了。 三十四、治病救人 小村人多,得病的人也多,给人看病的是高正朋。高正朋人长得白白净净,说话文质林林,对人也挺和气。他平时骑着一个半新不旧的自行车,头戴一顶草帽,有时也戴一副白边眼镜,不管村里谁有个头痛脑热的,他都能随叫随到。曹华身体不好,经常不是晕倒就是叫不言传了,这时孩子们就要赶快去叫他正朋叔,正朋来后不是掐人中就是打一针,这时曹华“啊——嘘!——”地长出一口气,人也就慢慢缓地缓过神来了。高正朋为人好,不知救了多少乡亲的命,最后他自己却没有长寿,四十多岁就病故了。另一个看病的是兽医尚中仁,尚中仁经常在自行车头上绑一个红布布,人一看就知道是“芀(tiao)猪、煽牛”的。母猪娃慢慢长大时要结扎输卵管使猪不能发情生猪娃,这样才能“膇(zhui)”成肥猪,人把这个过程叫“芀(tiao)猪”。尚仁芀猪时,一把抓住胡跑的猪娃,放倒后用脚踏住猪的两条后腿,左手按住猪肚子,右手用刀擢一个小口子,右手食指从口子伸进去只一勾,就勾出了细细的一根管子来,随即用刀割断;同法再切掉另一侧。切完后脚一松,猪就泱泱地跑开了。尚中仁芀猪既不见消毒也未见缝合,也没见发生啥医疗事故,尚中仁最后把技术传给了他的儿子。一次肖光家的猪拉稀,请尚中仁的儿子来看病,尚中仁儿子说:“这狗日的胡拉肚子呢,还必须用链霉素打,青霉素还‘咥(die)瓜’不住。”肖明在一旁看着,心里佩服得很,认为他咋懂得那么多呢,还知道须用链霉素治。高正朋家里也是子承父业,最后儿子高文接了他的班。 村上人得了较大的病,就到县医院去看。阡庄到县城的班车一天才开一趟,大部分人往往赶不上。所以,人们有时拉架子车、有时借个自行车带上人去看病。农村人很少出门,没见过啥世面,有的一辈子都没到过县城。到了县城,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也经常会闹出许多笑话。旭明媳妇到县医院妇产科看病,妇科王主任把她领到放有检查床的检查室说了声“上去”,然后医生就去消毒室取器械去了,等医生从隔壁房子来后一看,房子里不见了人影,床上也空空如也,回头往门后一瞅,只见旭明媳妇在立柜顶上圪蹴着。医生说你咋上到那上面去了呢,旭明媳妇说:“你不是叫我上去呢么”。医生也很纳闷,她那么大个肚子,又没凳子,咋就能上得去呢? 七队山娃和他大去县医院看病,医生开了药让去注射室打肌肉针,护士说着“把裤子脱了”,然后护士就转身去吸药。护士吸好药后一看,山娃他大把裤子都脱到脚面了,护士轻骂了一句“畜生”。她认为老汉是在故意耍流氓,山娃他大听后说:“你说啥?出身?贫农么。”护士听后气不打一处来,扎针时用劲扎了下去,打得老汉“妈呀!”地叫,山娃在门外听见了忙跑进来问:“大!大!你咋咧!”他大说:“娃呀!你再不敢言传了,多亏你大说是贫农,再说是地主就把你大打得爬不起来了。” 二会他妈和渠渠他妈一块去县医院看病,她们想先找一个叫雪侠的熟人,她们就到医院后边的二层宿舍楼去找,农村人没出过门,又不习惯先敲门,两个老婆推开一扇门就进去了,高贤和雅鸽上完夜班,刚脱了睡在床上,见突然有人进来,都用被子蒙住头,大气都不敢出,假装睡着了,而二会他妈走到高贤床前,揭开被头一看说:“不是”又到雅鸽床前揭开被子说:“还不是”就这样,找了几个房子,还是没找见人。最后她们看完病后深有感触地向医院大门外走,她们边走边说探讨着问题,二会他妈说:“你看医院的医生和护士都穿的白大褂,那咋区分呢吗?”渠渠他妈说:“你看你瓜的些,那还不好认吗?你看喔耳朵上挂生殖器的就是大夫。”原来她只看到医生耳朵上挂着听诊器,但究竟叫什么“器”她只是灌了个耳音,也没有弄清楚。 七队“英英”到医院看病时,医生说:“你验粪、尿”去。她一会到医生跟前说:“尿还好咽些,就是粪难咽得很。”看完病后医生给她开了打的吊针、输液管还有口服的糖浆。取药时,由于窗口人多,她被挤了出来,她着急地向药房里的人喊着:“把我输卵管呢吗!把我输卵管给我!”药房人说:“谁拿你输卵管来吗!”她们反复盯对了半天,最后才弄清楚,原来她要的是输液管。从药房出来后,只见她手里拿着个药瓶,身体在药房门前不停地摇晃,人问她咋了,她说药房取药的让她摇匀(晕)后再喝。争娃她婆一次领着俩个孙子到县城给大孙子看病,医生给开了大的和小的两种药片,药房人发了药后说“大的吃一片,小的吃两片。”她回家给孙子吃了药后,孙子的病却没有好转,医生问她药是咋样吃的,她说给大孙子吃了一片,给小孙子吃两片。 军成媳妇到医院看病,医生开了化验单后化验室人说;“留东西去。”一会儿,她两手捂着到了化验室窗口,检验员说:“东西呢?”她取开捂着的两手,专注地看了看手心,茫然地说:“没有了”,检验员说:“啥都没有什么啊!再留去”。她一会来了分开两手,看了看说:“又没有了!”检验员生气地说:“你胡捣的啥乱呢。”她委屈地说:“这屁也太不好留了!稍不注意它就跑了。”原来是化验单上的字太潦草,她把“尿”字认成了“屁”字。 每到农历年底,村子里到处弥漫着过年的气息,忙碌一年的人们平时那怕是缺衣少食,过年时也都要想尽千方百计置办些年货。蕞(sui)娃们都盼着过年能穿上新衣服,吃上好东西。街道上的蕞娃兴高采烈地边玩边喊着:“做啥好,过年好,吃白馍,砸核桃,老汉着气娃热闹。”腊月二十三祭灶王爷,从腊月二十五就开始准备年货、打扫卫生、买肉,腊月二十八、二十九开始蒸过年吃的包子,包子有肉的和素的,还有一种是用猪板油炼过油后剩余的渣子叫“脂癶剌(zi bo la)”包的包子,特别好吃。大年三十儿要守岁熬夜,这最后一夜是对一年的追惜,也有着对来年五谷丰登的祈盼。傍晚,家家灶房烟囱上空炊烟袅袅,户户门前鞭炮声“噼噼!啪啪!”。这飘荡在家家上空的荃(cun)香味、爆竹的硝烟味与这万籁中逸出的芬芳气息混合成醇香的年味,浓郁而浑厚,沁人肺腑。初一,一般都要呆在家里不出门,也不能扫地。初二开始走亲戚,新媳妇要回娘家,其他人大都安排走舅家,以后再根据亲疏远近走亲戚,这几天处处可见人们手提装着油包子、点心的笼笼,或步行或骑着自行车在乡间路上来回穿梭。亲戚家每年也就趁着年关时节互相走动这么几回,人都说“笼笼来,笼笼去,笼笼不来断了气。”这样的走动一般要到正月十五。碎娃过年,大人尪羸(wang lei)。过年时节,也是家庭各种矛盾集中爆发的时候,不少家里都在“闹仗”,或进行着暗战。夫妻们常会为一些棘手问题闹矛盾,矛盾的焦点大都是因为经济问题,还有寻死觅活的。二队就有一两口子吵架,媳妇要跳井,走到井边不敢往下跳而把住井绳向下溜,当溜到井半截时,绳突然断了,就掉进井里摔死了。 小村也和国家情形一样“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它位于泉县县城东边,在方位上属于“东乡”,它与西边相距半里路的西村堡星隆村,二者虽距离很近,但在观念上却存在很大差异。星隆村早都栽了苹果树,有的户一年卖几万元,已历经数年了。而小村人还在种着基本的农作物——庄稼。在别的地村子已经难以见到草棚了,而小村却比比皆是。别的村要决定办什么事情,就说干就干,雷厉风行。而小村却往往人多口杂,优柔寡断,争论不休,莫衷一是。长此以往就造成了观念陈旧而循规蹈矩,安于现状而不思进取 ,包袱沉重而积重难返。其它村子一共才几个小队,而小村就有十一个小队,村里好事者给各个小队编了顺口溜说:“一队煞黠(ha),二队看,三队提个大怂罐,四对要拿蒸馍蘸 ,五队看了不服气,六队顺墙撇胡基,七队上县告,八队往回叫,九队噙一口辣面子,给十队我儿喷了一尻(gou)蛋子,十一队没事干,坐在城门捏牛蛋,捏到黑的没人背,鞭子打锤头揻,把十一队我儿揻得嘿嘿嘿!”。(待续)
一看就是下过乡的。再现真实的生活!:l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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