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抉择（上）

显示全部楼层 · 2016-6-3 23:56:52

                                                                     爱的抉择

   早晨，还没等我起床，手机就响了。打电话的是一个苍老，但底气很足的声音：“蝈蝈，你小子是否又睡懒觉？”我已年逾花甲，是谁还直呼我的小名？对方又说话了：“我是石志英啊！不是昨天遇到你妹妹，我还真的找不到你呢！”“是志英叔呀，您身体还好吗？”我激动地说着，不禁低声笑了起来。“我能吃能睡，身体扎实着呢！你小子偷笑什么？”他似乎猜到我笑什么了，也笑了起来。我说：“今天是元宵节，也是情人节，我又想起你和凤娇阿姨的恋爱故事了……”
   志英叔是我父亲的同事和部属，他和凤娇阿姨的婚恋故事，曾在县委机关传为佳话。那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了。

走进县委会机关大院，左侧有一个小套院。小院的中央，用砖头砌了一个大花池子。花池北面一排房子，是县妇联，南边一排房子，是县委统战部。花池子里种着眉豆，丝瓜，还有大礼花、栀子花和凤仙花。眉豆和丝瓜，沿着两根长长的竹竿爬上高空，像两条飞舞的青龙。正值盛夏，整个花池子，枝叶浓绿，花香四溢，蝶飞蜂舞，生机盎然。
   石志英吃过午饭，从食堂回来就躺在床上。房门没关，清凌凌的风，夹带着栀子花的香气，透过竹簚门帘儿吹入房中。回想起这一年来的境遇，真的如一场春梦，令人百感交集。
＂薛阿姨，您在看花呀！＂院子里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这么熟悉，石志英感到自己周身的血液，流速突然加快了。
＂花是统战部的男同胞栽的，我们妇联的女同胞只管赏花。这也是分工不同嘛！＂县妇联副主任薛红梅，四十岁左右，性格开朗，风趣幽默，爱开玩笑。
＂对，有妇联薛主任给我们女同胞作主，男女平等，再也不能让那些个大爷们骑在我们女同胞头上作威作福了。＂是马凤娇，她来干嘛？志英心里直嘀咕。
＂小马，打扮得好漂亮。没上班哪？＂薛红梅乐呵呵地说。
＂我下午轮休，来看看老同学。＂马凤娇笑嘻嘻地说。
＂你说的是志英吧？西边第二个门，刚才见他进去。小伙子不错，我正准备给他介绍对象呢！＂薛红梅话刚说完，自己捂住嘴儿笑了起来。
＂那可不行，把他介绍给别人，我咋办？薛阿姨可不能做棒打鸳鸯的事。＂马凤娇故意把嘴撅得高高的，然后又＂扑哧＂笑了。
志英万万没想到马凤娇会来找他，一下子竟张皇失措起来。他急忙从床上坐起身来，还没来得及下床，马凤娇掀开竹帘进来了，又返身轻轻把房门掩上。

他们将近一年没见面了，最后一次见面是去年盛夏，去玉桥镇赴任前一个多礼拜。那是在他家中，自己的房间里。
他们都住在西大街，从西大街完小就是同学，一直到县二中毕业。他从小就长得黑黑的，壮壮的，脸蛋儿圆圆的，因而大家喊他黑蛋儿。凤娇则长得娇小玲珑，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眉毛淡淡的，头发黄黄的，得个绰号洋娃娃。后来慢慢长大了，两个人喜欢在一起打打闹闹，互相调侃。于是，凤娇喊他黑小子，他喊凤娇黄毛丫头。后来，大家也跟着这样喊起来。
   比较起来，凤娇的家庭更贫寒一些。家里就临街一座小砖瓦房，靠父亲做小酱菜，母亲给人家缝缝补补维持生活。幸好凤娇有个舅舅在县二中学教书，也多少给点资助。否则，凤娇是上不起学的。
   他们同一个属相，只是一个年头，一个岁尾，他比凤娇大十个月。他们读书比较晚，四九年初中毕业时，双双十九岁。就在这年冬天，凤娇的父亲肺痨去世。母亲把小酱菜铺子继续支撑起来。五0年县百货公司招工，在舅舅协助下，凤娇进了百货公司，以后又成为百货大楼的售货员。从此，母女的生活不那么窘迫了。
   经济宽裕一些了，又正值少女花季，还要顾及售货员的仪表形象，凤娇再也不是那位身体瘦弱，衣服褴褛，不修边幅的黄毛丫头了。身段苗条，勾勒出少女柔和圆润的曲线，于清纯中，显现出窈窕娇柔的风姿。头发并不浓密，呈黑黄色，但柔顺光润。梳两条细长的发辫，辫稍打着淡紫色蝴蝶结。额头上的刘海稀稀的，卷卷的。眉毛淡淡的，细细的，弯弯的。眼睛大大的，圆圆的，眼神绵软而温柔。小鼻子，小嘴巴，尖尖的下颏。肌肤细腻粉嫩，面颊上有几粒细小浅淡的雀斑。仔细看，还长着柔柔的，淡淡的，黄色小茸毛。个子初中一年级时一米六0，以后再没长高，志英说她只顾长心眼了。志英却从初中一年级的一米六五，长到一米七五。她说志英是黑大个，傻小子。
   他们两个相爱，既没有父母之命，也没有媒妁之言。是自然而然地好起来了。由小孩子家的互相打打闹闹，调侃嬉戏，到耳鬓厮磨，日久生情，最后相亲相爱。这一切，又是在两家家长眼皮底下发生的。所以，天然浑成，顺理成章。
   那还是初三的下半学期，＂五•一＂节过后的一个星期六的晚饭后，她拿着课本来到志英家，找志英一起复习功课。志英语文成绩好，数理化不如她。全面功课，志英也略逊于她。她家房屋窄小，并且父亲总是咳嗽。她给妈妈说，是为了清静，才找志英复习功课的。妈妈把嘴一撇，心想：那么多女同学不找，干嘛非去找一个小伙子复习功课？不过，妈妈内心里也喜欢这个憨厚朴实的小伙子。
   尽管他们各自还是怀着一颗孩童的心，但毕竟是十八九的大姑娘小伙子了。这样毫无忌讳地密切交往，难免不碰撞出爱情的火花来。尤其是她，虽然衣服破旧，肩膀上膝盖上还打着补丁，但破衣烂衫遮掩不住花季少女青春的魅力。杏眼桃腮，微纵的酥胸，往往在不经意的目光触撞中，令志英耳热心跳。
   热恋，给他们带来了温馨和甜蜜，也让他们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他们的学习成绩双双下滑，毕业考试马马虎虎过关了，拿初中毕业证没问题了。考高中双双落榜，连师范学校也没考上。不过，两个人对此似乎并不以为然，还在一起自我安慰。
＂即便考上高中我也不去上，俺家太困难了，我要挣钱养家。其实，初中文化够用了。＂凤娇一本正经地说。
   ＂是呀是呀，你看咱县的干部，有几个初中毕业的？高小毕业的也不多，很多是扫盲班出身。＂志英随声附和，说，＂我也没准备上高中，早点参加工作，挣钱，娶你。＂
   ＂娶我？谁嫁你呀！黑不溜丢的傻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说着，捂住脸＂咯咯＂笑得肩膀颤动着。
＂我就是要娶你。＂志英说着，向前紧紧把她拥抱起来。在志英的怀抱里，她是那样绵软，柔顺。
   白驹过隙，一年过去了。他们运气不错，凤娇成为商业战线的一名年轻职工，志英也进了县二中的教职员工的行列，暂时在教务处做些杂事。听说学校的团委书记要调县委宣传部工作，志英成为希望很大的接班人。
   他们的待遇是微薄的，但是，那时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遍比较低，物价也不高。他们不仅可以养活自己，还可以拿出一部分贴补家庭。并且，不用老是捡大人的旧衣服穿，终于可以自己给自己买几件新衣服了。用街坊邻居的话说，他们真是＂小伙子就像个小伙子，大姑娘就像个大姑娘＂了。黑小子，黄毛丫头让人刮目相看了。
   爱情，使小伙子更英俊，更精神；爱情，使大姑娘更水灵，更迷人。凤娇看志英，越看越喜欢，就连他那黑黑的圆蛋蛋脸儿，也感到越看越耐看。志英看凤娇，越看越爱，就连她脸上那几粒浅淡的雀斑，也越看越娇俏迷人。
   正当两人爱得甜甜蜜蜜，对未来充满幸福憧憬的时候，没想到泼冷水的人来了。他就是凤娇的亲娘舅，在县中学担任物理教员的梅静斋。
   舅舅压根儿就看不上志英，总感到学生学生，就应当一门心思用到读书上。这孩子聪明倒蛮聪明的，家庭环境也算可以，本应安下心来好好学习。可他就是贪玩，喜欢体育活动没错，锻炼一下身体就行了，入迷怎么可以？不刻苦，不用功，就凭那点儿小聪明，焉能把学习搞好？自己的儿子十九岁已经读大学一年级了，他倒好，还在初中班晃荡。也怪他爸爸，小生意人目光浅短，只知道赚钱，不关心孩子，让他读书那么晚。
   当舅舅发现志英总是围着自己的外甥女儿转悠时，简直像吃了只苍蝇一样腻歪。舅舅对凤娇妈妈说：＂志英这孩子贪玩厌学，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的，让凤娇离他远点儿。初中生就追女孩子，成何体统！我决不能眼看着外甥女耽误在他手里。＂
   妈妈却不以为然，叹口气说：＂哥，你还以为我还是书香门第的大小姐吗？日寇入侵，战火连绵，看看这个家，流离失所，败落到什么地步了？现在有个落脚地儿，有碗饭吃，能过上安生日子，就不错了。他们也都快二十岁了，别人家像这个年龄，孩子都一两岁了。他们好就让他们好吧！我看志英蛮憨厚实诚的，只要他对咱凤娇好，两个人能恩恩爱爱过日子，比啥都强！＂
   妈妈、舅舅祖籍东北长春，不能算大财主，也是衣食无忧的殷实人家。他们的祖父、父亲都以教书为生。但伯父游手好闲，后来染上吸食鸦片的恶习。加之军阀混战，土匪猖獗，祖父、祖母下世后，家中几乎一贫如洗。东北待不住了，父母带着他们兄妹辗转来到这个小县城栖身。父母在饥寒交迫中病死之后，小兄妹便相依为命了。在这个小县城，舅舅是他们唯一的亲人了。
   ＂妹妹呀，你可真是的。目光浅短，目光短浅啊！＂舅舅无可奈何，只能摇头叹息。
   后来凤娇才知道，舅妈有一个堂侄，是县税务局的一位股长，看上她了。小伙子名叫郗国恩，人长得不错，蛮精干的，年龄比她大五岁。当问及为什么这么好的条件，二十五岁了还没成家时，舅妈有些含糊其词，说不清道不明。另外，妈妈心地良善，心肠很软，实在不忍心拆开她和志英。
   舅舅和舅妈却不死心，时不时地提起这件事情。自从凤娇进了百货大楼之后，舅舅和舅妈的劝说更频繁了，还说，凤娇能进百货大楼，多亏了郗国恩帮忙。别看他年轻，毕竟是税务局的股长，说句话还是有些份量的。尽管如此，妈妈还是不松口，表示不想拆开一对恩爱的年轻人。
   妈妈说：＂郗国恩那么好的条件，找一个什么样的姑娘不好，干嘛老是盯住俺凤娇呢？＂
   ＂可说呢，我也这样想过。但国恩说，他就喜欢咱凤娇那股林黛玉一样的柔柔弱弱的韵味儿。嘻嘻，这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舅妈说着也笑了。
＂还韵味儿呢，哈哈，人家林黛玉就她那个样子？头发黄黄的不说，脸上还有荞麦皮。＂妈妈笑得前仰后合，说，＂瞅得还蛮仔细的，他在哪儿见过咱凤娇呀？＂
＂妹妹，你糊涂了。税务局就在西大街呀，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事嘛！唉，这样痴情的小伙子也难得呀。等过了门，对咱凤娇差不了。＂舅妈说。不过，妈妈虽然心有些活动，但犹犹豫豫，还是没点头。
   没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使情况发生了逆转。



   炎热的夏天到了，志英凤娇的爱情，也进展得像一颗熟透的樱桃那样艳丽，甜蜜，诱人。凤娇像其他妙龄少女一样，除了衣饰讲究了许多，也学会涂涂抹抹了。弯眉朗目，细腻白嫩的脸蛋儿染着红晕，平添了几分妩媚的风韵。志英的个头好像又往上窜了一点儿，虽依然黑黑壮壮，似乎少了些许孩子气，多了些稳重，平添了几分阳刚之气。
   学校的期中考试即将来临，为了制作试卷，志英刻蜡纸的任务很重，常常加班到深夜。这天，到凌晨三点钟才把任务赶完。因而，一觉睡到快九点才起床。他洗漱过，正坐在教务处就着白开水吃点心，学校党支部解书记走了进来。
   ＂志英啊，你坐下来，接着吃。＂见他站了起来，解书记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接着坐在他对面，说，＂瞧，眼睛都熬红了，辛苦了。＂
   ＂解书记，昨天吃过晚饭，你和康校长争论什么呢？高一句低一句的。好像还提到了我的名字。＂他仰起脸儿，担心地问。
   康校长是个老革命了，三八年入党，抗日战争时期，利用中学教师身份作掩护，从事党的地下工作。现任的县委王书记，曾是康校长的学生。快六十岁了，德高望重，在学校说一不二，是绝对的权威。解书记三十二岁，从部队的营副教导员位置上转业下来的。参加八路军前，是一位小学教员，也算是小知识分子了，因而转业后被分配到学校工作。有能力，有魄力，敢抓敢管。有时态度急躁了一些，有些老教师看不惯，便去老校长那里告状。为此，校长书记会发生一些争执。
   解书记高个头，健壮匀称，喜欢体育运动，和志英很投缘。就是解书记耐心做通了康校长的工作，才把志英留在学校工作的。虽然康校长勉强答应了，却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老解啊，留下石志英我是看你的面子哟！这小子五大三粗，毛手毛脚，猴子的屁股，坐不住啊！并且文化程度似乎低了点儿，发展后劲儿不足，不适合学校工作啊。
   ＂康校长看的只是外表，其实他粗中有细，刚中含柔。那么多试卷，他刻的蜡纸，很少有差错。当然，解书记也是想让他往党政发展，让他搞教学肯定没戏。
   ＂没什么，有时我和老校长研究工作时，有不同意见，争论几句，很正常的。他说你刻蜡纸很辛苦，嘿嘿，关心你嘛。＂解书记笑了笑，眉头微皱，沉思片刻，接着说，＂康校长说的也不无道理，给你换个环境也许更好一些。我们一起到农村去锻炼一下如何？咱们这个县是个农业县，你长期在城市生活，熟悉一下农村，熟悉一下农民，对你的成长会有好处。＂
＂好，好，好！我没意见。只要跟着您解书记干，我高兴，快乐，你指向哪里，我就打向哪里。＂志英诚恳地说。
   ＂嗬，蛮像一个民兵队长。不过，你说的话有问题，＂解书记说，＂不是跟着我干，而是要听党的话，永远跟党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你的入党申请书写得不错，带到农村去，接受新的考验。这事我给康校长商量过了，既然你没意见，简单准备一下吧。近几日内，我们就去新的单位去报到。＂
   原来解书记要调玉桥镇任党委书记，他认为志英下农村锻炼一下也好。组织对志英的工作安排，志英的父母得知情况后，通情达理，积极支持。特别听说对儿子的成长发展有益，心里更是喜滋滋的。
   志英心想，父母如此，凤娇作为有文化的知识青年，更会理解支持他的工作。只是这两天太忙了，手头的工作要做完，善始善终。同时，要进行工作交接，等解书记一声令下，就要去新的单位了。为迎接期中考试，刻制蜡纸，赶印试卷，他一直住在教务处的值班室内。现在忙得差不多了，这天下午，他回到家中。准备晚饭后去看看凤娇，把事情告诉她。没想到刚进大门，妈妈就告诉他，好像前几天凤娇已经知道他调乡下工作了。前天还来家中找过他，并且眼睛红红的，情绪很低落。这大大出乎于他的意料之外，迷惑不解，心中难安。
   果然，吃过晚饭，还没等他出门，凤娇急匆匆地先来了。凤娇进门后，向志英的妈妈简单打了个招呼，就跟着他进了房间。将近一个礼拜没见面了，可真是一日三秋。他返身掩上房门，就要拥抱凤娇。没想到凤娇闪身躲开，坐在椅子上，指着床沿，冷冷地说：＂你给我规规矩矩坐那儿，好好说话。＂
   他只好坐在床沿儿上，尴尬地搓了搓手，说：＂凤娇，你这是干嘛呀？一个礼拜面都没见，我哪儿惹你了？＂
   ＂哼，你心里明白。＂凤娇斜了他一眼，鼻子＂哧哼＂了一下，咬了咬嘴唇，说，＂你是不是当了国家干部就飘飘然了，瞧不起我这个站柜台的黄毛丫头了？＂
   ＂根本没这回事，你听谁说的，我找他去！＂他心里一急，差点跳起来。
＂哼，装得蛮像。我真是瞎了鼻子烂了眼，对你那么痴情。原来你早就脚踏两只船，欺骗我。＂凤娇鼻子又＂哧哼＂了一下，眼圈一红，泪淌了下来，接着说，＂那你敢不敢告诉我，你和周雅萍是什么关系？＂
＂我和她什么关系？＂他眨巴一下眼睛，有点莫名其妙，随口说道，＂能有什么关系，和你一样，都是初三的同学嘛！＂
＂和我一样？你和她的关系和我一样？你这个没良心的，喜新厌旧。＂凤娇泪眼婆娑的眼睛，恼怒地望着他。
＂凤娇，你可有点儿胡搅蛮缠了。＂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情况有点不对了，好像凤娇故意找茬。于是，又把心中的火气往下压了压，说，＂你冷静一下好吗？难道你连我也不相信吗？＂
＂哼，宁可相信公鸡会下蛋，也不要相信男人说的话！＂凤娇的鼻子再次＂哧哼＂一下，低下了头。
＂什么乌七八糟的，这话是谁说的？＂志英有些着急了。
   ＂俺舅妈说的。＂话一出口，凤娇自己心中也暗暗感到好笑。
   ＂你舅舅、舅妈压根就反对我们来往，这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的话肯定有偏见。＂志英诚恳地说，＂别胡思乱想了，我们好好的相亲相爱，结婚以后好好过日子。＂
   他见凤娇低着头不说话了，长长的眼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一副可怜楚楚的模样。于是，一股爱怜之情胸中涌动。走过来，准备把凤娇拥抱怀中，好好抚慰一番。凤娇把身子一闪，又躲开了他。指着床沿，说：＂老老实实坐那儿，别动手动脚的。我问你，解书记是不是提出过要把周雅萍介绍给你？你们一个是运动健将，一个能歌善舞，都是他身边的红人。要不，他怎么会那么卖力气地将你留在学校，将她推荐到县广播站呢？听说他还要认你为干儿子，认她为干闺女呢！将来说不定又是干儿媳妇儿，多好的如意算盘。＂
   ＂你可越说越离谱了，不用问，这些话又是你的舅舅、舅妈说的。不错，解书记是给我讲过，周雅萍是个不错的姑娘，想介绍给我，可我没同意呀！＂他长舒一口气，接着说，＂我心里只有你，咱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谁也代替不了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哼，嘴儿比蜜儿还甜。谁信哪！＂凤娇把小嘴儿一撇，心中似乎有一缕暖风轻轻荡过，说，＂那你是不是把咱俩的关系告诉解书记了？＂
   ＂我，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呢。＂他唧唧哝哝地说。
   ＂得了吧，我算看透你了。还是脚踏两条船，舍不得周雅萍。她比我长得漂亮，家庭条件比我好。好了，我成全你们。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凤娇说完转身要走。
＂凤娇，你今天太反常了。我到底如何做，你才会相信我呢？难道非要让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吗？＂志英一把拉住凤娇的胳膊，紧紧把她搂在胸前，热泪涌上眼眶。
＂你没必要把心挖出来，只要别跟着解书记下农村，留在县城就可以了。你能答应我吗？＂凤娇搂着他的腰，脸儿贴在他胸脯上，小声说。泪水，染湿了他的衬衫。
＂凤娇，我正准备给你说这件事呢。＂他用两手轻轻捧起凤娇的脸蛋儿，望着她的眼睛，说，＂解书记说了，到农村去，是组织对我的考验，对我的锻炼，对我的成长有益••••••＂
＂你别在我面前提解书记，提起他我就恶心。＂凤娇一把把他推开，激动地说，＂你少给我扯闲篇，我就要你一句话，能不能不跟解书记去农村，留在县城。＂
＂我和解书记去农村，是工作需要。你不让我去，总得有点理由，有个说法呀。＂他焦急地说。
＂理由很简单，就是看你对我的爱是不是一心一意。真心爱我，就别跟着姓解的屁股后面转。＂凤娇的眼睛直逼着他说。
＂下农村是为了工作，这与爱你不爱你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回事嘛！难道你不想看到我发展进步了？＂他微笑着，又要去拥抱凤娇。
没想到，凤娇用力把他推了个趔趄，大声说：＂什么发展进步？我看你是跟着姓解的自毁前程，舍不了那个狐狸精。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一刀两断。你这个喜新厌旧的陈世美！＂
望着凤娇流着眼泪匆匆离去的背影，他一头雾水，呆若木鸡，愣愣地站在那里。这时，母亲进来了，原来她一直站在院子里。
母亲说：＂凤娇这孩子是怎么了？平时慢言细语，不笑不说话，可从来没见她发这大的脾气。＂
父亲性情耿直，在外面听了些风言风语，以为儿子办了对不起姑娘的事，回家后，对他大加训斥。
以后，他几次上门去找凤娇，凤娇竟避而不见。一次凤娇的母亲含着眼泪，对他说：＂婶儿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俺凤娇有人家了，以后别来找她了。否则，男方知道了不好。＂
至此，他对凤娇彻底死心了。到了玉桥镇，开始因工作繁忙，使他无暇过多回味他们的恩怨。没想到，解书记又调任县委统战部长，又调他到部办公室当干事。本来以为和凤娇已经恩断义绝，甚至想到她已经嫁到郗家，当股长夫人了。没想到一年过去了，凤娇又会来找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