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文学征文】宋小铭小说：致命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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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伊蕊于 2015-1-8 20:38 编辑

　　致命的温柔

文/宋小铭

　　是谁把光阴剪成了烟花，一瞬间，看尽繁华……
　　一
　　安楠住进我家的那年，他七岁，我十一。
　　他怯怯地躲在父亲身后，拎着一只小小的布袋，衣服上全是尘土，头发长而蓬乱，只有一双眼睛，漆黑如亮。
　　他拘束不安地站在门口，望着我们，迟迟不敢进屋。我望着他脏兮兮的样子，微微皱起眉头，想到街上流浪的野孩子。
　　安楠——
　　父亲叹着气，拉他进屋，指着我，苦笑道：“这是楚楚，叫姐。”
　　姐——
　　他的声音很小，小的还不如我怀里花猫的叫声。
　　父亲从怀里摸出十块钱，递给我，说：“楚楚，你妈快下班了吧。爸爸去做饭，你带安楠去楼下澡堂里洗个澡，然后理个发，就回来吃饭。”
　　我望着瘦弱的他，可怜巴巴瞅向我，心里一软：“好吧！安楠，我们走吧！”
　　他接过父亲准备好的毛巾衣服，乖乖地跟在我的身后。
　　从理发店出来，顿觉眼前一亮：光洁白皙的皮肤，清澈漆黑的眼睛，修长英挺的眉，削薄轻抿的唇，仿若是从古稀腊神画中走出的美丽少年。
　　安楠是我姑姑的儿子。
　　前不久，姑姑和姑父遭遇一场车祸，双双遇难。一夜之间，安楠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于是，父亲把他领养回来。
　　父亲在我就读的学校，给安楠报了名。安楠是个很忧郁的男孩子，话很少，沉默的样子就像门前的湖水，看不见一丝的波澜。
　　我是天生的话匣子，说话就像开了闸门的水笼头，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身边所有的人都受不了我的话痨，只有安楠，从来不嫌我话多，安安静静地听我说话。
　　我说，安楠，你的嘴巴是用来干嘛，仅仅是用来吃饭的吗？
　　他答，还会喝水。
　　我简直气得吐血。跟这样一个闷坛子成天呆在一起，我想，不是我有病，就是他有病。可是，这几年下来，我们都没有病，反而他的个子蹿得飞快，都差不多跟我平行了。
　　我说，安楠，你小子长得够快的，吃了红加黑？红加黑是电视上广告的一种饲养猪饲料，这是一句损人的话。
　　他听了，只是嘿嘿地傻笑，既不反驳，也不争辩。
　　我说，安楠，你是猪脑子么，听不出我这是在骂你。
　　他仍然嘿嘿地笑着，末了一句话，呛得我彻底没词了。他说，只要姐喜欢，即使骂我的话，我也喜欢。
　　我勒介去！
　　这人是天生的受虐狂，还是脑子真的有病，竟然喜欢我骂他损他？欺负这样一个老实人，实在是没趣。于是，下楼找小石子、小板子、小木子和小竹子他们去玩。
　　他紧跟着我下楼，我不悦：“你这闷罐子跟着干嘛？”
　　他扬了扬他细小的胳膊，说：“我要保护姐姐。”
　　你保护我？我望着他满脸的认真，把后半句“天大的笑话，谁敢欺负我”生生憋了回去。在这个小区里，没有人不喜欢我这个聪明伶俐，又美丽可爱的小姑娘。我身边多的是想来保护我的人，我才不稀罕他这个小屁孩的保护呢！
　　不过，他这回答让我心里很舒坦。
　　可是，不知从何时起，那些天天围绕在我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少了，最后只剩下他，一个闷身闷气的小安子，像个影子一般跟着我，顿觉大事不妙。
　　小竹子，小木子，大牛，似乎有很长时间没有跟我在一起玩了。当我看到大牛把一颗漂亮的弹珠放在青妹的手心里，再也忍不住了，冲过去，打掉青妹手中的弹珠，冲大牛横眉竖眼：“你们为啥都不跟我玩？”
　　大牛望了望我身后的安楠，迟疑着，后退一步，大叫着跑开：“你不是有安楠保护吗？还要我们这些人干嘛？”
　　原来如此，是这小子在搞鬼？
　　安楠——
　　我气恼之极，大喊道：你干嘛把我的朋友都撵走了？
　　安南用惊恐的眼神望着我，很无辜的样子，看着他我的心顿时柔软下来。好吧，安楠，我们回家吧！
　　二
　　高三那年，我搬到学校宿舍居住，每周回家一次。
　　这时候的安楠，已经十五岁，念初中二年级，他的成绩一直很棒，全年级排名第一。他的理想是做一名飞行员，带着我全世界地飞来飞去。
　　对于他的这个梦想，我向来是嗤之以鼻。
　　我才不稀罕跟着他全世界到处飞呢？我喜欢有一间宽大的房子，面朝着大海，春暖花开。我坐在房子里，听听音乐，写写文章，喝点咖啡什么，再或者有一个爱我的男人，养一只可爱的小猫……总之，我喜欢安逸而休闲的生活，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有一份美丽浪漫的爱情，一个快乐丰富的人生。
　　安楠每周五都会准时出现在校园门口，等着我一起回家。十五岁的安楠，已经发育得很好，体形健硕而修长，浓密的长发，五官如刀刻般俊美，站在哪里，哪里就是一幅绝美的风景。
　　从教室出来，远远地望见一个男孩，矗立在操场上。阳光，透过树梢，轻柔地照在他脸上，映射出点点光斑。明亮清澈的眼，却透出棱角分明的冷峻。
　　安楠——
　　我轻轻叫道。
　　他转身，眼神犀利而温柔。莫名，心跳加速，似乎有一道金灿灿的光芒，闪得我头晕目眩。
　　楚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改口叫我楚楚，而不是叫我姐。他眸子里含着笑，迎向我，接过我手中的背包和纸袋。
　　阳光，像九月里灿烂的菊花，大朵大朵的绽放着。而我感觉到背后有阵阵的冷光刺来，回头，是同学们惊诧而愤怒的眼神。青云中学的校花，怎么可以让一个外校的小子抢走了。果然，陌溪和丽娘从后面蹿上来，一左一右拽住我的胳膊，将我拉到一边，抬眉：“老实交代，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勾搭？这小溪子，用词这么淫贱！
　　我勾搭他？我指了指一旁的安楠，忍住笑：“你们就别逗我了，他是我弟。”
　　你弟？
　　这次轮到陌溪和丽娘吃惊了。但很快，俩人都眉开眼笑，原来这个漂亮的小鲜肉是你弟啊，哈哈，近水楼台。
　　陌溪和丽娘的眼神不断地在我和安楠之间重复，最后，俩人击掌，一齐向我谄媚：“楚楚，我们还是不是好闺蜜？”
　　当然是啊！从初一认识这两个死丫头，三人在校园里，被人戏称为“三剑客”，不，是“三贱客”。陌溪振振有词：人至贱，则无敌，我们要做无敌的三贱客。
　　这块小鲜肉，这肥水一定不能流到外人田。楚楚，我和陌溪公开竟争，你可要保持公正啊！
　　我望向安楠。确实，这小子长得太帅了，面如冠玉，眉目如画。阳光下，英俊挺拔，如玉树临风。我摇头，这果然是个看脸的时代，帅哥比美女更具杀伤力。不容我多想，陌溪和丽娘争先恐后地挤到安楠面前。
　　帅哥，认识一下，我是陌溪。
　　我是丽娘。
　　果然是两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我咬牙。
　　安楠冲她俩微微颔首，手却伸向我，笑容温柔：“楚楚，我们回家吧。”我轻轻跃上安楠自行车后座，留下陌溪和丽娘在风中凌乱。
　　三
　　二十岁对于我说，是人生里最重要的转折点。
　　那一年春天的某个晚上，家里煤气泄漏引起大火，导致父母双亡。处理完父母的后事，我蹲在地上，望着烧成一片废墟的家，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
　　安楠默默望着我，轻轻说：“楚楚，今后无论有多大的困难，我都陪着你。”
　　我的泪顿如泉涌。紧紧地拥着安楠。从今后以后，他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安楠伸手抹去我脸上的泪痕，默默握住我的手。我望着他，稚气未脱的脸上，却是一片坚毅的神色。真不知道我们以后的路该如何走，迎接我们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安楠悄悄退了学。他说，他是这个家里的男子汉，就该负起养家活口的重任。而我，继续念完我的大学。
　　第一次我为这个小男孩的话而感动；第一次我放弃了继续读书的念头；第一次我觉得我该为这个弟弟做些什么？从他七岁那年，第一次走进我的家门，都是他一直默默为我奉献着，而我却乐于享受着他给予的一切。
　　无论我如何劝说，或者威逼利诱，安楠的态度毅然的坚决，他退学打工赚钱，供我继续上大学。他说，他说过要保护我，就得遵守诺言，一生一世保护我。
　　安楠送我回到学校，然后在学校不远处的超市找到一份搬运工的工作。年仅十六岁的他，每天吃住在超市，稚嫩的双肩便开始承担起生活的重担。周五的午后，他不再出现在校门口，而是在每个月末的下午，将一叠带着他体温的人民币送到我的手上。
　　这时候的他，是快乐的，青春洋溢的脸上，是毫不羞涩的笑。我的目光总是在这个时候被触得生疼，如果不是那场意外，他应该还在教室里安静地念书，如果不是那场意外，他应该和他的父母开心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而我，却在那场意外之后，见到年幼的他，更在这场意外里，见到青春的他。他是我的表弟，与我血脉相依的亲人。
　　我变得沉默，成绩却在上升。或许我承载的不仅仅只是我一个人的梦想，更是他，安楠用青春和生命来弥补的苍白。
　　我的日子变得简单而丰富。每天宿舍、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偶尔会陪着安楠在校园里走走，看着那些高大的法国梧桐从枝叶披离到光秃嶙峋。
　　陌溪和丽娘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着安楠，只是安楠对于她们，终始是淡淡的漠然。现在安楠，已经高出我许多，常年的重荷和户外劳作，他颀长的身形变得健康而结实。望着他突出的喉结，泛青的嘴唇，明净的额头，那个常年跟在我身后的小屁孩，悄然之间已经长大了。
　　或许是因为我的美丽，或许是因为我的出众，许多男孩子总是前赴后继地向我扑来，而我，只想专心地读书。被我拒绝得多了，那些男孩子开始望而止步，除了他之外。
　　他叫洛齐，物理系的高材生。据说他的父亲，是个很有背景的人，有人说他是政府部门高官，也有人说他是黑社会里的要目。无论他是谁，都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跟着同样父母双亡的表弟，相依为命而苟延残活。
　　我的拒绝并没有让洛齐退步，反而追求得更为执着。洛齐攻势越来越猛，我几乎没有招架之力。人帅，多金，才华横溢，这样的男人，无疑是极品中的极品。
　　我跟安楠说起洛齐的时候，安楠沉默了很长时间，那个晚上，从来不抽烟的他，足足抽完了半盒。第二天，形容憔悴的安楠，递给我一千元钱，说：“楚楚，如果真心喜欢就不要错过。”
　　跟洛齐交往的时间越长，越觉得失落。洛齐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对我好，他骄傲，自负，脾气狂躁，多疑而猜忌……
　　一月之后，我提出分手。
　　高大帅气的洛齐，风度翩翩的洛齐，文质彬彬的洛齐，在听到我跟他提出分手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像是被人打了鸡血，冲我大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
　　其实爱情是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爱你的时候，是全心全意的爱你；不爱你的时候，也是全心全意的不爱你。
　　对不起，洛齐。我们不适合。望着洛齐英俊的面孔在我的面前渐渐扭曲，变得狰狞可怕。
　　你，你，要什么？我步步后退。
　　干什么？洛齐咬着牙，冷笑着，步步逼来，并伸手粗暴地撕开我的上衣。
　　不——
　　我吓得大叫。
　　

宋小铭 · 2015-1-7 15:30:42

四
　　安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昏了过去。而洛齐，还趴在我的身上。几乎是不假思索，安楠就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直直地插进洛齐的后背，然后脱下外套，包住衣衫破褛的我，抱着我飞奔着逃回他的宿舍。
　　那一夜，我和安楠都没有合眼。
　　他搂着我，不停地说着话，而我，一句话都没能听进去。我的清白之身就这样毁在洛齐的手里。许多的泪，流在脸上，更多的，流在心里。
　　我望着眼前的少年，稚气未脱的脸上，却有着与他这个年龄不相当的深沉，他消瘦的肩，单薄的身子，靠在他身上的感觉，竟然是这般的安适而温暖。
　　如果时间可以静止，我真希望就这样被他抱着，搂在怀里，永远下去。可是，房门被人粗暴地撞开，几个全副武装的人闯进来。不容分说，按住安楠，戴上手铐……
　　大街上，警报的声音由近及远。而我的心情，也随着警报声，飘远，再远。
　　安楠因故意伤人罪，处予有期徒刑五年。因涉案时，他未满十八周岁，被送入少管所劳教。站在铁窗外的我，望着一脸憔悴的安楠，心如刀割般的痛。
　　楚楚，答应我，好好的，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自己。安楠伸手抹去我脸上的泪痕，笑了。有谁能明白，他的笑容背后有多少的无奈与凄楚？
　　楚楚，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照顾自己……
　　是我连累了你，安楠。
　　我是个不称职的姐姐。
　　没有了安楠的保护，我的日子变得一蹋糊涂。我练习做饭，洗衣，慢慢学会坚强，学会独立去面对很多很多的事情。
　　安楠在少管所里表现得很好，不时有喜讯传来。而每月一次的探视，成了我们姐弟俩最开心最宝贵的日子。
　　时光飞逝，转眼，我已毕业两年了。
　　毕业后，我在一家外资企业里做策划，负责广告文案。安楠因表现良好，减刑半年。这一年的十月二十八日，是他重获自由的好日子。
　　我请了朋友在雅安阁包厢，为安楠庆贺重生，祝福他的人生有了新的开始。安楠没有我想象中的开心，他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我们唱歌喝酒，闷闷抽着香烟。
　　透过烟雾缭绕的空气，我看到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修长的眉，乌黑深邃的眼眸，这几年的练狱生活，让他的身体变得健硕而壮实，早不是当初那个瘦弱单薄的小男孩了。可是，他的神情还是那么的忧郁与落寞。
　　那晚，我喝了很多的酒，或许是高兴，或许是其他，总之，我醉得不省人事，我不知道安楠是怎样把我带回去的。只记得第二天中午我醒来的时候，安楠正坐在我的床前，喃喃地望着我，他的眼，温柔得可以淌出水来。
　　我托了人事部关系，在公司保安部给安楠求得一份保安的工作。我说，安楠，以后就让姐来好好照顾你。
　　安楠对于我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他说，只要跟我在一起，无论让他做什么，他都是乐意的。
　　没想到安楠的到来，又在公司里掀起了一场风波。在电子产品制造工厂里，一向是女多男少，更何况是像安楠这般帅得惊天动地的青春男孩。
　　第一天上班，造成了“交通”堵塞。一身深蓝色保安服的安楠，英姿飒爽地站在公司门口，那些常年驻扎在流水线上御姐萝莉，竟然忘记了打卡上班，齐齐围在他的身边，和他拍照留影。以至于保安部队长，不得不出面将他换下来，调成深夜班。
　　世人终是肤浅，容易被表象迷惑。安楠的到来，给我平静如水的生活，无疑是投入了一粒小石子。明显感觉到，周围人看我的眼光不同了。那些平日里走路眼睛都瞅到天上的美女同事们，对于我也多了三分热情，七分奉诚，不时向我打听关于安楠的种种消息。就连我那号称“灭绝师太”的顶头上司宛如，竟然对我也展开了三分笑颜。
　　毛骨悚然之余，我有些惊喜。被美女喜欢总是好事，看来我这个呆表弟的春天来了。该是我这个当姐姐的为安楠做点什么的时候。
　　精挑细选，我决定物资部小鱼，生产部的幽兰，外贸部的花花，三位美女都是集美貌与才情于一身的最佳人选。
　　安楠却执意不肯，任由我好说歹说，他说，他不想这么早谈恋爱。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安楠，这个不开窍的榆木圪塔，如何明白姐姐的一片苦心？安楠仍然上着深夜班，每天凌晨接班，早上7点下班。白天，他只睡六个小时，下午去麦当劳店里帮助，晚上到电大学习机械工程。
　　过完这个春节，我已经二十六岁，开始迈入大龄剩女的队伍。可是，对于爱情，我已经不报任何希望。每次从恶梦中醒来，我都不会忘记洛齐那张变形而狰狞的脸。而生活中，我无法预知，下一个，会不会又是另一个洛齐。与其那样，不如就像现在，和安楠过着简单而快乐的日子。
　　可是命运的魔爪并没有放过我们，这一年的端午节，安楠出事了。
　　五
　　那天，我在厨房炒菜，安楠出去买酒。这是我们家乡的习俗，端午节一定要喝雄黄酒，说是可以保一年的平安！
　　谁知，安楠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知道，他一定不会不辞而别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寻遍了所有的人，都说不知道，仿若安楠这个人，从来都不存在似的。
　　我去警察局里报案，登寻人启事。
　　安楠，从他七岁那年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到现在他二十二岁，十五年来，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疯狂的思念着他，回味着跟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安楠，你在哪里——
　　我天天往警察局里跑，他们回答我的，只有一个字“等”。等，这个世界上最无情的字眼。可此时，我除了等待，还能做些什么？
　　等待的日子，是漫长而苦涩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安楠犹如人间蒸发，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留给我。
　　就在我几欲崩溃的时候，“灭绝师太”告诉我说，她在全市最大的夜总会里见到了安楠。她说，他是那里最受欢迎的“公关先生”，其实就是一只“鸭”。
　　安楠是不会去那种场所的。
　　他自己是绝不会去的。绝灭师太一定是认错人了。我不会相信，安楠这样一个清纯可爱的男孩子，会出卖色相牺牲肉体，做一个人尽可欺的“鸭子”。
　　倾尽我所有财产，我将自己打扮成一个有钱的阔太。我决定去那家夜总会店里见见那个最受欢迎的“鸭子”。
　　“红月亮”夜总会，豪华奢侈得让我砸目。我花重价钱请了两位跟班，特意打扮得花枝招展又妩媚妖娆。刚迈进大厅，靡乱的音乐振得我头昏目眩。
　　把你们最帅的“少爷”都请来吧，我扇动着大把的钞票。这些钱，都是我和安楠辛苦攒下的，可此时，为了找到他，花费再多的钱，也是值得的。
　　说话间，一长串的帅哥赤裸着上身在我的面前一字排开。
　　没有安楠。
　　我摇头。
　　又一长串的帅哥进来了。
　　还是没有安楠。
　　嫌我没钱？净找些庸脂俗粉来敷衍我？
　　我从LV皮包再次拿出一扎钱，砸向领头的妈妈桑。
　　去请安公子。胖胖的妈妈桑，抿着厚厚的嘴唇，猩红如血。
　　满脸倦容的安楠被两个身着制报的保安推到我的面前。仅仅是数日不见，人似乎瘦了一圈。脸色苍白，神情萎蘼像是另外一个人。
　　他看到我，似乎很吃惊，正想说些什么，被我用眼神制止。
　　好了，就是他了。我将钞票撒过去。
　　妈妈桑的脸绽成一朵花，招呼着其他人散去，扭动着肥大的臂，回头冲我不怀好意地笑着，关上房门。
　　我紧紧地搂住安楠，安怜着抚摸着他憔悴的脸庞，问：“你怎么在这里？”
　　安楠生硬地将我推开，说：“楚楚，你赶紧走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摇摇头，拉住安楠的手：“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安楠脸色苍白，冲我摇摇头：“你还是赶紧走吧，这事以后我慢慢向你解释。”
　　“不，你不说，我不会走的。”我望着安楠消瘦的脸，心如刀割，这个处处为我保护我的男子，此时掉入火坑，我怎么会袖手旁观。
　　你还是这样的固执。安楠望着我，颓然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头，缩成一团。我看到他手臂上，有青紫的痕迹。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这家夜总会的幕后老板是洛齐的父亲。原来那天安楠失手杀死洛齐，他的父亲很伤心，发誓要替洛齐报仇。只是让我不明白的是，他们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动手？
　　安楠摇摇头。
　　或许他们也在等待时机吧，于是他们先抓了安楠，百般凌辱之后，让他在这里做了一名低贱的“鸭子”。无论男人女人，只要肯花钱，安楠就随他们为所欲为。
　　这分明就是黑社会吗？气得我七窍生烟。要不，我们报警吧。将他们抓起来，关进大牢。
　　安楠摇摇头，目光呆滞而空洞：“没用的。哪里都有他们的人。楚楚，趁他们还没查到你，你赶紧走吧，越远越好，最好不要在这个城市里……”
　　走？我又能走向何处呢？
　　可是安楠……
　　别担心我。安楠凑近我的耳旁，低声说：“楚楚，我们经历的苦难还少吗？我不怕的，我会想办法逃出去的。你不要担心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装作不认识我，赶紧出去，然后离开这个城市。”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说。
　　我忽然觉得，安楠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瘦弱老实的小男孩了。都说邪不压正，我不相信，这个城市里就没有我们姐弟生活的空间。
　　安楠，姐姐跟你一起抗争这不屈的命运。
　　

宋小铭 · 2015-1-7 15:31:43

六
　　Z市里有两股较大的黑暗势力。一股是洛齐他爸，另一股是一名外号叫做“老虎”的毒枭。老虎以走私败卖毒品为主，跟洛齐他爸狼狈为奸，共同掌控着Z市。
　　我开始有目的地接触老虎。
　　我化名为“蓝色妖姬”出入在老虎经常出入的各大夜总会、KTV、酒吧之间，当一名舞台歌女。
　　果然，不出一周，老虎就注意到我，给我送来了特大号的花篮。香格里拉的总统套房，我拧开水笼头，雾气中是我光洁如玉的身子，泪水悄然模糊了我的双眼。
　　为了救出安楠，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老虎在市中最豪华的地段给我买了一套房，配了专用司机，保安和佣人。
　　我骤然成了有钱人的阔太太。
　　不，准确的说，是一只关在金屋里的“金丝雀”。
　　老虎对我百般宠爱，只要是我张口的，没有他不允的。我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陪他出席在各类酒宴。骨子端庄优雅，外表冰清玉洁的我，总是众人艳羡的焦点。老虎对我更是疼爱有加，渐渐地，他的私人谈话不再避开我。
　　我一直在暗地打探安楠的消息。他还在红月亮夜总会，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但我知道，这样的日子，是不会长久的。我暗中挑拔老虎与洛父的关系，只有鹬蚌相争，渔翁才会得利。虽然这个做法冒险了些，但为了安楠，顾不得那么多了。
　　安楠，等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我和你一起去你的乡下，远离这些世俗烦恼，过着简单明净的日子。
　　付出总是有回报的。这一天，老虎回房里气恼不已，大骂洛父的不是。他说，洛父竟然把合约里规定的四六分，擅自改了五五对分。他怒道，这个死糟老头子，牙齿这么深，坐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干，还要跟老子平分。
　　人在愤怒的时候，智商等于零。这个时候，不火上烧油，更待何时。老虎跟洛父的明挣暗斗越来越白热化。
　　这是我喜欢的结局。
　　终于有一天，当洛父正跟某境外人员交易时，被警察忽然袭击，洛父也在那次交易中死于非命。我知道，那一枪，一定是老虎指示人干的。洛父在红道上有人庇护，即使进入监狱，用不了多久，他照样会出来，吃香的，喝辣的。只有干掉他，他的势力才会完全的瓦解。我想，虎哥比我更能明白这一点。
　　虎哥接手了洛父的全部地盘。
　　安楠终于逃出洛父的魔爪。我拿出大笔的现金，交给安楠，请他离开这个城市，找一个好女孩，安稳的过日子。
　　安楠说，我哪儿也不去，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我无言。安楠虽然不擅说话，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重如千金。
　　这一点，我们两人性格相近。我劝不了他，他也劝不了我。生活没有把我们打磨光滑，反而让我们变得更加固执和坚硬。
　　我不知道安楠是怎么打入到虎哥的队伍里来，并成了虎哥最得力的助手。当然，虎哥并不知道，我跟安楠的关系。
　　安楠陪着虎哥进进出出，俨然是一名忠厚的保彪。但我隐隐的有些不安，总预示着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着。
　　看着安楠跟着虎哥，我的心一刻都不敢放下。如果虎哥知晓了我们的关系，知道他是我的表弟，凭着他多疑而敏感的性格，他一定不会轻松放过我们。
　　我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安楠果然出事了。
　　那天，安楠代替虎哥跟东南亚毒枭在港口废弃的轮船上接头，不知道被人走漏了消息，警察包抄了轮船。
　　战斗中，轮船被摧毁，所有的人葬身在那片火海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竟然没有一滴眼泪，我不相信安楠就这样离开我。他说过，他会保护我一生一世的。
　　只是安楠，从此再也没有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过。
　　七
　　虎哥最近迷上了一名叫做雨天的女子。
　　女子妖娆而丰满，留着长长的指甲，头发染得金黄，叨着一支细长的雪茄烟，迷离的眼神，吐着青褐的光圈，妩媚而蛊惑。
　　少了虎哥的纠缠，我反而落下轻松和自在。
　　我开始深居简出。
　　直到有一天，雨天找到我。
　　当穿着翠绿色长裙，一头金黄大波浪出现在我面前，我大骇：丽娘？怎么会是丽娘？自高中毕业之后，我再没有见过她。没想到，她就是雨天。
　　晚上六点，拉芳舍A-3。雨天，不，丽娘凑近我的耳边，轻声说完这几个字，然后袅袅娜娜地走了。
　　丽娘，怎么会跟虎哥在一起？
　　我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了。
　　拉芳舍。幽静的灯光，轻缓的音乐，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低眉浅笑，气氛真的很好。丽娘戴着一顶大红的欧式复古帽子，宽大的帽沿几乎遮住了她大半个脸。她望着我，轻轻一笑，递给我一枚银质戒指。
　　我一惊。
　　你，怎么会有安楠的戒指？
　　她微笑着，示意我小声，说，怀疑安楠的死跟虎哥有关系。
　　原来丽娘一直深爱着安楠。丽娘说，安楠出事的那天，虎哥给人打过一个神秘电话。就是这个电话，导致安楠的行动失败，而且那天安楠接手的货物，都是假货，这分明就是一个陷井。
　　原来，原来的一切，都是策划好的。只有我蒙在鼓里罢了。难道虎哥早就知道我跟安楠的关系，他是成心要除掉安楠这个后顾之忧。
　　丽娘交给我一个优盘，她说，这里面有老虎违法的证据，密码是安楠遇害的日子和地点拼音的组合。如果有一天，她也不在了，让我把这个交给电视台某某，后面缀有一个手机号码。说完，丽娘袅袅婷婷地走了。
　　安楠，我会为你报仇的。我将雨天的优盘藏在虎哥的办公室里，虎哥绝对不会想到，掌握着他犯罪证据的优盘会在他的眼皮底下。
　　江湖的好处就是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权力和利益。
　　我开始收集虎哥犯罪的证据，并通过合适的渠道，将这些消息放风出去。虎哥的行动开始爱挫，他的黑帮事业开始走下坡路。
　　接连的失败，让虎哥疑心内部出了奸细，好几个无辜的人，被虎哥秘密处理。这其中，包括丽娘。
　　丽娘走了，剩下我孤军奋战。只要能够替安楠和丽娘报仇，即使拼上我的性命，也是在所不惜。
　　我决定将丽娘交给我的证据送出去，我拔打了电视台工作的那个人电话。
　　那天，我穿了平日从来没穿过的红色长裙，这是安楠送给我的二十八岁礼物，可没有等到我的二十八岁生日，安楠就已经不在了。
　　秋日的阳光温暖如春，大街两旁的香樟树葱郁苍翠。花花绿绿的人群中，不时闪过微笑休闲的脸，生活真的是美好而安然。
　　八
　　虎哥被抓了，牵连的还有一大批的政界要员。
　　Z市的黑暗势力是否真的全部瓦解了，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带着安楠回到他的故乡，盖一座茅屋，种一块地，陪着他，过着简单而干净的日子。
　　大街上，仍然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繁华而喧闹。阳光温暖而明亮，我的嘴角渐渐泛起笑容。
　　安楠，我们终于可以回去了！
　　“嗖”的一声，一粒子弹从背后射来，穿过我的前胸。
　　鲜红的血在我胸前大朵大朵地盛开，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阳光下，我看见安楠微笑着向我走来，伸出手……

王文汇 · 2015-1-7 17:02:43

语言很好，情节的推进张驰有致，感情的渲染也温火适度，很打动人。可惜黑社会的出现，消解了作品的品质，流于通俗小说的类型。很遗憾。但依然点赞，已经很好。一家之言，见谅。

宋小铭 · 2015-1-8 08:55:07

王文汇发表于 2015-1-7 17:02
语言很好，情节的推进张驰有致，感情的渲染也温火适度，很打动人。可惜黑社会的出现，消解了作品的品质，流 ...

感谢老师指点，念安~~~

水菱 · 2015-1-9 00: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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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赏鼓励一下！

打赏

宋小铭 · 2015-1-9 09:15:02

水菱发表于 2015-1-9 00:00
感情真挚，很打动人，特别是语言的描写。
同意王老师的见解。
不失为一篇好小说，欣赏。

感谢水老师点评。问好，远握！

永远红梅 · 2015-1-9 22:50:00

很吸引人的小说，小说构思很好，情节描写细腻、生动！人物描写个性突出，语言朴实、精炼。问好作者，祝写出更多佳作！

杭盖 · 2015-1-9 23:03:16

其实爱情是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爱你的时候，是全心全意的爱你；不爱你的时候，也是全心全意的不爱你。

宋小铭 · 2015-1-10 08:16:14

寒秋发表于 2015-1-9 14:39
小说写得好生动，引人入胜。

感谢寒秋老师欣赏，祝福冬安。

宋小铭 · 2015-1-10 08:16:42

徐玉虎发表于 2015-1-9 18:35
语言清新流利，构思大胆，离奇，人物形象鲜明灵动，很不错的一篇小说，欣赏了、

感谢徐老师点评，问好，周末快乐

宋小铭 · 2015-1-10 08:17:26

永远红梅发表于 2015-1-9 22:50
很吸引人的小说，小说构思很好，情节描写细腻、生动！人物描写个性突出，语言朴实、精炼。问好作者，祝写出 ...

问好红梅老师，周末快乐！

宋小铭 · 2015-1-10 08:17:46

杭盖发表于 2015-1-9 23:03
其实爱情是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爱你的时候，是全心全意的爱你；不爱你的时候，也是全心全意的不爱你。

是的，爱情就是一阵风，来去无痕。

覃戈 · 2015-1-10 12:39:44

宋小铭发表于 2015-1-8 08:55
感谢老师指点，念安~~~

我觉得黑社会的出现才是推动这篇小说走向的发动机，没有它，这篇小说怕是没有半点意思，世间本无完美，随心意，顺势去写才是好作品！加油

宋小铭 · 2015-1-10 13:21:45

覃戈发表于 2015-1-10 12:39
我觉得黑社会的出现才是推动这篇小说走向的发动机，没有它，这篇小说怕是没有半点意思，世间本无完美，随 ...

感谢覃戈老师的点评，这个嘛，只能说是仁者见仁！

其实黑社会一直在我们身边存在着，这是我们无可否认的事实。只是有些事件，或者说是有些矛盾没有被加深，或者说是我们没有被卷入其中，感觉很远。确实，没有黑帮元素的加入，这篇小说没有半点意思。再次感谢老师的点评。

宋小铭 · 2015-3-18 16:22:58

　　致命的温柔
　　是谁把光阴剪成了烟花，一瞬间，看尽繁华……
　　一
　　安楠住进我家的那年，他七岁，我十一。
　　他怯怯地躲在父亲身后，拎着一只小小的布袋，衣服上全是尘土，头发长而蓬乱，只有一双眼睛，漆黑如亮。
　　他拘束不安地站在门口，望着我，迟迟不敢进屋。看着着他脏兮兮的样子，我微微皱起眉头，想到街上流浪的野孩子。
　　“进去吧！”父亲叹着气，推他进屋，指着我，苦笑道：“这是楚楚，叫姐。”
　　姐——
　　他的声音很小，小的还不如我怀里花猫的叫声。
　　父亲从怀里摸出十块钱，递给我：“楚楚，饿了吧，爸爸去做饭，你带安楠去楼下澡堂里洗个澡，顺便理个发。”
　　望着他瘦弱的身子，可怜巴巴瞅向我，心里一软：“好吧！安楠，我们下楼吧！”
　　他从父亲手中接过毛巾衣服，乖乖地跟在我的身后。
　　从理发店出来，顿觉眼前一亮：光洁白皙的皮肤，清澈漆黑的眼睛，修长英挺的眉，削薄轻抿的唇，仿若是从古希腊神画中走出的美丽少年。
　　安楠是我姑姑的儿子。
　　前不久，姑姑和姑父遭遇一场车祸，双双遇难。一夜之间，安楠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父亲作为他唯一的合法监护人，把他领养回家，从此我多了一个弟弟。
　　安楠是个很忧郁的男孩子。话极少，沉默的样子就像门前的湖水，看不见一丝的波澜。我是天生的话匣子，说话就像开了阀门的水笼头，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身边所有的人都受不了我的话痨，只有安楠，从来不嫌我话多，安安静静地听我说话。
　　我说，安楠，你的嘴巴是用来干嘛，仅仅是用来吃饭的吗？
　　他答，还会喝水。
　　我简直气得吐血。跟这样一个闷坛子成天呆在一起，我想，不是我有病，就是他有病。可是，这几年下来，我们都没有病，反正他的个子蹿得飞快，都差不多跟我平行了。
　　我说，安楠，你小子长得够快的，吃了红加黑？红加黑是电视里广告的一种饲养猪饲料，这是一句损人的话。
　　他听了，只是嘿嘿的傻笑，既不反驳，也不争辩。
　　我说，安楠，你是猪脑子么，听不出我这是在骂你。
　　他仍然嘿嘿笑着，末了一句话，呛得我彻底没词了。他说，只要姐喜欢，即使是骂我的话，我也喜欢听。
　　我勒个去！
　　这人是天生的受虐狂，还是脑子真的有病，竟然喜欢我骂他损他？欺负这样一个老实人，实在是没趣。于是，我下楼找小石子，小板子，小木子和小竹子他们。
　　他紧跟着我下楼，我不悦：“你这闷葫芦跟着干嘛？”
　　他扬了扬他细小的胳膊，道：“保护姐姐你啊！”
　　保护我？望着他满脸的认真，把后半句“天大的笑话，谁敢欺负我”生生憋了回去。在这个小区里，没有人不喜欢我这个聪明伶俐，又美丽可爱的小姑娘。我身边多的是想来保护我的人，我才不稀罕你这个小屁孩的保护？
　　不过，他这个回答让我心里很舒坦。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天天围绕在我身边的朋友是越来越少了，最后只剩下他，一个闷身闷气的小安子，像个影子一般跟着我身后，顿觉大事不妙。
　　小竹子，小木子，大头，似乎有很长时间没有跟我在一起玩了。当我看到大牛把一颗漂亮的弹珠放在青妹的手心里，再也忍不住了，冲过去，打掉青妹手中的弹珠，冲大牛横眉竖眼：“你们为啥都不跟我玩？”
　　大牛望了望我身后的安楠，迟疑着，后退几步，大叫着跑开：“你不是有安楠保护吗？还要我们这些人干嘛？”
　　原来如此，是这小子在搞鬼？
　　安楠——
　　我气恼之极，大喊道：你干嘛把我的朋友都撵走了？
　　安南惊恐地望向我，很无辜的样子看着得我的心顿时柔软下来。好吧，安楠，我们回家吧！
　　
　　

宋小铭 · 2015-3-18 16:23:32

二
　　高三那年，我搬到学校宿舍居住，每周回家一次。
　　这时候的安楠，已经十五岁，念初中二年级，他的成绩一直很棒，全年级排名第一。他的理想是做一名飞行员，带着我全世界的飞来飞去。
　　对于他的这个梦想，我向来是嗤之以鼻。
　　我才不稀罕跟着他全世界到处飞呢？我喜欢有一间宽大的房子，面朝着大海，春暖花开。我坐在房子里，听听音乐，写写文章，喝点咖啡什么，再或者有一个爱我的男人，养一只可爱的小猫……总之，我喜欢安逸而休闲的生活，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有一份美丽浪漫的爱情，一个快乐丰富的人生。
　　安楠每周五都会准备的出现在校园门口，等着我一起回家。十五岁的安楠，已经发育得很好，体形健硕而修长，浓密的长发，五官如刀刻般俊美，站在哪里，哪里就是一幅绝美的风景。
　　从教室出来，远远地一个男孩，矗立在操场上。阳光，透过树梢，轻柔的照在他脸上，映射出点点光斑。明亮清澈的眼，却透出棱角分明的冷峻。
　　安楠——
　　我轻轻叫道。
　　他转身，眼神犀利而温柔。莫名，心跳加速，似乎有一道金灿灿的光芒，闪得我头晕目眩。
　　楚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改口叫我楚楚，而不是叫我姐。他眸子里含着笑，迎向我，接过我手中的背包和纸袋。
　　阳光，像九月里灿烂的菊花，大朵大朵的绽放着。而我感觉到背后有阵阵的冷光刺来，回头，是同学们惊诧而愤怒的眼神。青云中学的校花，怎么可以让一个外校的小子抢走了。果然，陌溪和丽娘从后面蹿上来，一左一右拽住我的胳膊，将我拉到一边，抬眉：“老实交代，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勾搭？这小溪子，用词这么淫贱！
　　我勾搭他？我指了指一旁的安楠，忍住笑：“你们就别逗我了，他是我弟。”
　　你弟？
　　这次轮到陌溪和丽娘吃惊了。但很快，俩人都眉开眼笑，原来这个漂亮的小鲜肉是你弟啊，哈哈，近水楼台。
　　陌溪和丽娘的眼神不断地在我和安楠之间重复，最后，俩人击掌，一齐向我谄媚：“楚楚，我们还是不是好闺蜜？”
　　当然是啊！从初一认识这两个死丫头，三人在校园里，被人戏称为“三剑客”，不，是“三贱客”。陌溪振振有词：人至贱，则无敌，我们要做无敌的三贱客。
　　这块小鲜肉，这肥水一定不能流到外人田。楚楚，我和陌溪公开竟争，你可不要保持公正啊！
　　我望向安楠。确实，这小子长得太帅了，面如冠玉，眉目如画。阳光下，英俊挺拔，如玉树临风。我摇头，这果然是个看脸的时代，帅哥比美女更具杀伤力。不容我多想，陌溪和丽娘分先恐后的挤到安楠面前。
　　帅哥，认识一下，我是陌溪。
　　我是丽娘。
　　果然是两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我咬牙。
　　安楠冲她俩微微颔首，手却伸向我，笑容温柔：“楚楚，我们回家吧。”我轻轻跃上安楠自行车后座，留下陌溪和丽娘在风中凌乱。
　　三
　　二十岁对于我说，是人生里最重要的转折点。
　　那一年春天的某个晚上，家里煤气泄漏引起大火，导致父母双亡。处理完父母的后事，我蹲在地上，望着烧成一片废墟的家，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
　　安楠默默望着我，轻轻说：“楚楚，今后无论有多大的困难，我都陪着你。”
　　我的泪顿如泉涌。紧紧的拥着安楠。从今后以后，他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安楠伸手抹去我脸上的泪痕，默默握住我的手。我望着他，稚气未脱的脸上，却是一片坚毅的神色。真不知道我们以后的路该如何走，迎接我们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安楠悄悄退了学。他说，他是这个家里的男子汉，就该负起养家活口的重任。而我，继续念完我的大学。
　　第一次我为这个小男孩的话而感动；第一次我放弃了继续读书的念头；第一次我觉得我该为这个弟弟做些什么？从他七岁那年，第一次走进我的家门，都是他一直默默为我奉献着，而我却乐于享受着他给予的一切。
　　无论我如何劝说，或者威逼利诱，安楠的态度毅然的坚决，他退学打开赚钱，供我继续上大学。他说，他说过要保护我，就得遵守诺言，一生一世保护我。
　　安楠送我回到学校，然后在学校不远处的超市找到一份搬运工的工作。年仅十六岁的他，每天吃住在超市，稚嫩的双肩便开始承担起生活的重担。周五的午后，他不再出现在校门口，而是在每个月末的下午，将一叠带着他体温的人民币送到我的手上。
　　这时候的他，是快乐的，青春洋溢的脸上，是毫不羞涩的笑。我的目光总是在这个时候被触得生疼，如果不是那场意外，他应该还在教室里安静的念书，如果不是那场意外，他应该和他的父母开心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而我，却在那场意外之后，见到年幼的他，更在这场意外里，见到青春的他。他是我的表弟，与我血脉相依的亲人。
　　我变得沉默，成绩却上在升。或许我承载的不仅仅只是我一个人的梦想，更是他，安楠用青春和生命来弥补的苍白。
　　我的日子变得简单而丰富。每天宿舍、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偶尔会陪着安楠在校园里走走，看着那些高大的法国梧桐从枝叶披离到光秃嶙峋。
　　陌溪和丽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着安楠，只是安楠对于她们，终始是淡淡的漠然。现在安楠，已经高出我许多，常年的重荷和户外劳作，他颀长的身形变得健康而结实。望着他突出的喉结，泛青的嘴唇，明净的额头，那个常年跟在我身后的小屁孩，悄然之间已经长大了。
　　或许是因为我的美丽，或许是因为我的出众，许多男孩子总是前赴后继的向我扑来，而我，只想专心的读书。被我拒绝得多了，那些男孩子开始望而止步，除了他之外。
　　他叫洛齐，物理系的高材生。据说他的父亲，是个很有背景的人，有人说他是政府部门高官，也有人说他黑社会里的要目。无论他是谁，都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跟着同样父母双亡的表弟，相依为命而苟延残活。
　　我的拒绝并没有让洛齐退步，反而追求得更为执着。洛齐攻势越来越猛，我几乎没有招架之力。人帅，多金，才华横溢，这样的男人，无疑是极品中的极品。
　　我跟安楠说起洛齐的时候，安楠沉默了很长时间，那个晚上，从来不抽烟的他，足足抽完了半盒。第二天，形容憔悴的安楠，递给我一千元钱，说：“楚楚，如果真心喜欢就不要错过。”
　　跟洛齐交往的时间越长，越觉得失落。洛齐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对我好，他骄傲，自负，脾气狂躁，多疑而猜忌……
　　一月之后，我提出分手。
　　高大帅气的洛齐，风度翩翩的洛齐，文质彬彬的洛齐，在听到我跟他提出分手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像是被人打了鸡血，冲我大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
　　其实爱情是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爱你的时候，是全心全意的爱你；不爱你的时候，也是全心全意的不爱你。
　　对不起，洛齐。我们不适合。望着洛齐英俊的面孔在我的面前渐渐扭曲，变得狰狞可怕。
　　你，你，要什么？我步步后退。
　　干什么？洛齐咬着牙，冷笑着，步步逼来，伸手粗暴地撕开我的上衣。
　　不，不——
　　我大叫。
　　

宋小铭 · 2015-3-18 16:23:53

四
　　安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昏了过去。而洛齐，还赤身趴在我的身上。几乎是不假思索，安楠就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直直地插进洛齐的后背，然后脱下外套，包住身无寸缕的我，抱着我飞奔着逃回他的宿舍。
　　那一夜，我和安楠都没有合眼。
　　他搂着我，不停的说着话，而我，一句话都没能听进去。我的清白之身就这样毁在洛齐的手里。许多的泪，流在脸上，更多的，流在心里。
　　我望着眼前的少年，稚气未脱的脸上，却有着与他这个年龄不相当的深沉，他消瘦的肩，单薄的身子，靠在他身上的感觉，竟然是这般的安适而温暖。
　　如果时间可以静止，我真希望就这样被他抱着，搂在怀里，永远下去。可是，房门被人粗暴地撞开，几个全副武装的人闯进来。不容分说，按住安楠，戴上手铐……
　　大街上，警报的声音由近及远。而我的心情，也随着警报声，飘远，再远。
　　安楠因故意伤人罪被判刑。因涉案时，他未满十八周岁，被送入少管所劳教。站在铁窗外的我，望着一脸憔悴的安楠，心如刀割般的痛。
　　楚楚，答应我，好好的，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自己。安楠伸手抹去我脸上的泪痕，笑了。有谁能明白，他的笑容背后有多少的无奈与凄楚？
　　楚楚，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照顾自己……
　　是我连累了你，安楠。
　　我是个不称职的姐姐。
　　没有了安楠的保护，我的日子变得一塌糊涂。我练习做饭，洗衣，慢慢学会坚强，学会独立去面对很多很多的事情。
　　安楠在少管所里表现得很好，不时有喜讯传来。而每月一次的探视，成了我们姐弟俩最开心最宝贵的日子。
　　时光飞逝，转眼，我已毕业两年了。
　　毕业后，我在一家外资企业里做策划，负责广告文案。安楠因表现良好，意外获得减刑出狱。这一年的十月二十八日，是他重获自由的好日子。
　　我请了朋友在雅安阁包厢，为安楠庆贺重生，祝福他的人生有了新的开始。安楠没有我想象中的开心，他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看着我们唱歌喝酒，闷闷抽着香烟。
　　透过烟雾缭绕的空气，我看到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修长的眉，乌黑深邃的眼眸，这几年的练狱生活，让他的身体变得健硕而壮实，早不是当初那个瘦弱单薄的小男孩了。可是，他的神情还是那么的忧郁与落寞。
　　那晚，我喝了很多的酒，或许是高兴，或许是其他，总之，我醉得不省人事，我不知道安楠是怎样把我带回去的。只记得第二天中午我醒来的时候，安楠正坐在我的床前，喃喃的望着我，他的眼，温柔得可以淌出水来。
　　我托了人事部关系，在公司保安部给安楠求得一份保安的工作。我说，安楠，以后就让姐来好好照顾你。
　　安楠对于我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他说，只要跟我在一起，无论让他做什么，他都是乐意的。
　　没想到安楠的到来，又在公司里掀起了一场风波。作为电子产品制造工厂里，一向是女多男少，更何况是像安楠这般帅得惊天动地的青春男孩。
　　第一天上班，造成了“交通”堵塞。一身深蓝色保安服的安楠，英姿飒爽站在公司门口，那些常年驻扎在流水线上御姐萝莉，竟然忘记了打卡上班，齐齐围在他的身边，和他拍照留影。以至于保安部队长，不得不出面将他换下来，调成深夜班。
　　世人终是肤浅，容易被表象迷惑。安楠的到来，给我平静如水的生活，无疑是投入了一粒小石子。明显感觉到，周围人看我的眼光不同了。那些平日里走路眼睛都瞅到天上的美女同事们，对于我也多了三分热情，七分奉诚，不时向我打听关于安楠的种种消息。就连我那号称“灭绝师太”的顶头上司宛如，竟然对我也展开了三分笑颜。
　　毛骨悚然之余，我有些惊喜。被美女喜欢总是好事，看来我这个呆表弟的春天来了。该是我这个当姐姐为安楠做点什么。
　　精挑细选，我决定物资部小鱼，生产部的幽兰，外贸部的花花，三位美女都是集美貌与才情于一身的最佳人选。
　　安楠却执意不肯，任由我好说歹说，他说，他不想这么早谈恋爱。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安楠，这个不开窍的榆木圪塔，如何明白姐姐的一片苦心？安楠仍然上着深夜班，每天凌晨接班，早上7点下班。白天，他只睡六个小时，下午去麦当劳店里帮助，晚上到电大学习机械工程。
　　过完这个春节，我已经二十六岁，开始迈入大龄剩女的阶梯。可是，对于爱情，我已经不报任何希望。每次从恶梦中醒来，我都不会忘记洛齐那张变形而狰狞的脸。而生活中，我无法预知，下一个，会不会又是另一个洛齐。与其那样，不如就像现在，和安楠过着简单而快乐的日子。
　　可是命运的魔爪并不没有放过我，这一年的端午节，家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五
　　我在厨房炒菜，安楠出去买酒。这是我们家乡的习俗，端午节一定要喝雄黄酒，保一年平安！
　　谁知，安楠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知道，他一定不会不辞而别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寻遍了所有的人，都说不知道，仿若安楠这个人，从来都不存在似的。
　　我去警察局里报案，登寻人启事。
　　安楠，从他七岁那年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到现在他二十二岁，十五年来，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疯狂的思念着他，回味着跟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安楠，你在哪里——
　　我天天往警察局里跑，他们回答我的，只有一个字“等”。等，这个世界上最无情的字眼。可此时，我除了等待，还能做些什么？
　　等待的日子，是漫长而苦涩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安楠犹如人间蒸发，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留给我。
　　就在我几欲崩溃的时候，“灭绝师太”告诉我说，她在全市最大的夜总会里见到了安楠。她说，他是那里最受欢迎的“公关先生”，其实就是一只“鸭”。
　　安楠是不会去那种场所的。
　　他自己是绝不会去的。绝灭师太一定是认错人了。我不会相信，安楠这样一个清纯可爱的男孩子，会出卖色相牺牲肉体，做一个人尽可欺的“鸭子”。
　　倾尽我所有财产，我将自己打扮成一个有钱的阔太。我决定去那家夜总店里见见那个最受欢迎的“鸭子”。
　　“红月亮”夜总会，豪华奢侈得让我砸目。我花重价钱请了两位跟班，特意打扮得花枝招展又妩媚妖娆。刚迈进大厅，靡乱的音乐振得我头昏目眩。
　　把你们最帅的“少爷”都请来吧，我扇动着大把的钞票。这些钱，都是我和安楠辛苦攒下的，可此时，为了找到他，花费再多的钱，也是值得的。
　　说话间，一长串的帅哥赤裸着上身在我的面前一字排开。
　　没有安楠。
　　我摇头。
　　又一长串的帅哥进来了。
　　还是没有安楠。
　　嫌我没钱？净找些庸脂俗粉来敷衍我？
　　我从LV皮包再次拿出一扎钱，砸向领头的妈妈桑。
　　去请安公子。胖胖的妈妈桑，抿着厚厚的嘴唇，猩红如血。
　　满脸倦容的安楠被两个身着制报的保安推到我的面前。仅仅是数日不见，人似乎瘦了一圈。脸色苍白，神情萎蘼像是另外一个人。
　　他看到我，似乎很吃惊，正想说些什么，被我用眼神制止。
　　好了，就是他了。我将钞票撒过去。
　　妈妈桑的脸绽成一朵花，招呼着其他人散去，扭动着肥大的臂，回头冲我不怀好意的笑着，关上房门。
　　我紧紧地搂住安楠，安怜着抚摸着他憔悴的脸庞，问：“你怎么在这里？”
　　安楠生硬地将我推开，说：“楚楚，你赶紧走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摇摇头，拉住安楠的手：“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安楠脸色苍白，冲我摇摇头：“你还是赶紧走吧，这事以后我慢慢向你解释。”
　　“不，你不说，我不会走的。”我望着安楠消瘦的脸，心如刀割，这个处处为我保护男子，此时掉入火坑，我怎么会袖手旁观。
　　你还是这样的固执。安楠望着我，颓然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头，缩成一团。我看到他手臂上，有青紫的痕迹。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这家夜总会的幕后老板是洛齐的父亲。原来那天安楠失手杀死洛齐，他的父亲很伤心，发誓要替洛齐报仇。只是让我不明白的是，他们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动手？
　　安楠摇摇头。
　　或许他们也在等待时机吧，于是他们先抓了安楠，百般凌辱之后，让他在这里做了一名低贱的“鸭子”。无论男人女人，只要肯花钱，安楠就随他们为所欲为。
　　这分明就是黑社会吗？气得我七窍生烟。要不，我们报警吧。将他们抓起来，关进大牢。
　　安楠摇摇头，目光呆滞而空洞：“没用的。哪里都有他们的人。楚禁，趁他们还没查到你，你赶紧走吧，越远越远，最好不要在这个城市里……”
　　走？我又能走向何处呢？
　　可是安楠……
　　别担心我。安楠凑近我的耳旁，低声说：“楚楚，我们经历的苦难还少呢？我不怕的，我会想办法逃出去的。你不用要担心我，我会保护自己的。装作不认识我，赶紧出去，然后离开这个城市。”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说。
　　我忽然觉得，安楠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瘦弱老实的小男孩了。都说邪不压正，我不相信，这个城市里就没有我们姐弟生活的空间。
　　安楠，姐姐跟你一起抗争这不屈的命运。
　　六
　　Z市里有两股较大的黑暗势力。一股是洛齐他爸，另一股是一名外号叫做“老虎”的毒枭。老虎以走私败卖毒品为主，跟洛齐他爸狼狈为奸，共同掌控着Z市。
　　我开始有目地接触老虎。
　　我化名为“蓝色妖姬”出入在老虎经常出入的各大夜总会、KTV、酒吧之间，当一名舞台歌女。
　　果然，不出一周，老虎就注意到我，给我送来了特大号的花篮。香格里拉的总统套房，我拧开水笼头，雾气中是我光洁如玉的身子，泪水悄然模糊了我的双眼。
　　为了救出安楠，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老虎在市中最豪华的地段给我买了一套房，配了专用司机，保安和佣人。
　　我骤然成了有钱人的阔太太。
　　不，准确的说，是一只关在金屋里的“金丝雀”。
　　老虎对我百般宠爱，只要是我张口的，没有他不允的。我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陪他出席在各类酒宴。骨子端庄优雅，外表冰清玉洁的我，总是众人艳羡的焦点。老虎对我更是疼爱有加，渐渐地，他的私人谈话不再避开我。
　　我一直在暗地打探安楠的消息。他还在红月亮夜总会，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但我知道，这样的日子，是不会长久的。我暗中挑拔老虎与洛父的关系，只有鹬蚌相争，渔翁才会得利。虽然这个做法冒险了些，但为了安楠，顾不得那么多了。
　　安楠，等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我和你一起去你的乡下，远离这些世俗烦恼，过着简单明净的日子。
　　付出总是有回报的。这一天，老虎回房里气恼不已，大骂洛父的不是。他说，洛父竟然把合约里规定的四六分，擅自改了五五对分。他怒道，这个死糟老头子，牙齿这么深，坐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干，还要跟老子平分。
　　人在愤怒的时候，智商等于零。这个时候，不火上烧油，更待何时。老虎跟洛父的明挣暗斗越来越白热化。
　　这是我喜欢的结局。
　　终于有一天，当洛父正跟某境外人员交易时，被警察忽然袭击，洛父也在那次交易中死于非命。我知道，那一枪，一定是老虎指示人干的。洛父在红道上有人庇护，即使进入监狱，用不了多久，他照样会出来，吃香的，喝辣的。只有干掉他，他的势力才会完全的瓦解。我想，虎哥比我更能明白这一点。
　　虎哥接手了洛父的全部地盘。
　　安楠终于逃出洛父的魔爪。我拿出大笔的现金，交给安楠，请他离开这个城市，找一个好女孩，安稳的过日子。
　　安楠说，我哪儿也不去，你的哪里我就在哪里。
　　我无言。安楠虽然不擅说话但他每说的一句话，都是重如千金。
　　这一点，我们两人性格相近。我劝不了他，他也劝不了我。生活没有把我们打磨光滑，反而让我们变得更加固执和坚硬。
　　我不知道安楠是怎么打入到虎哥的队伍里来，并成了虎哥最得力的助手。当然，虎哥并不知道，我跟安楠的关系。
　　安楠陪着虎哥进进出出，俨然是一名忠厚的保彪。但我隐隐的有些不安，总预示着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着。
　　看着安楠跟着虎哥，我的心一刻都不敢放下。如果虎哥知晓了我们的关系，知道他是我的表弟，凭着他多疑而敏感的性格，他一定不会轻松放过我们。
　　我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安楠果然出事了。
　　那天，安楠代替虎哥跟东南亚毒枭在港口废弃的轮船上接头，不知道被人走漏了消息，警察包抄了轮船。
　　战斗中，轮船被摧毁，所有的人葬身在那片火海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竟然没有一滴眼泪，我不相信安楠就这样离开我。他说过，他会保护我一生一世的。
　　只是安楠，从此再也没有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过。
　　七
　　

宋小铭 · 2015-3-18 16:24:28

虎哥最近迷上了一名叫做雨天的女子。
　　女子妖娆而丰满，留着长长的指甲，头发染得金黄，叨着一支细长的雪茄烟，迷离的眼神，吐着青褐的光圈，妩媚而蛊惑。
　　少了虎哥的纠缠，我反而落下轻松和自在。
　　我开始深居简出。
　　直到有一天，雨天找到我。
　　当穿着翠绿色长裙，一头金黄大波浪出现在我面前，我大骇：丽娘？怎么会是丽娘？自高中毕业之后，我再没有见过她。没想到，她就是雨天。
　　晚上六点，拉芳舍A-3。雨天，不，丽娘凑近我的耳边，轻声说完这几个字，然后袅袅娜娜地走了。
　　丽娘，怎么会跟虎哥在一起？
　　我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了。
　　拉芳舍。幽静的灯光，轻缓的音乐，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低眉浅笑，气氛真的很好。丽娘戴着一顶大红的欧式复古帽子，宽大的帽沿几乎遮住了她大半个脸。她望着我，轻轻一笑，递给我一枚银质戒指。
　　我一惊。
　　你，怎么会有安楠的戒指？
　　她微笑着，示意我小声，说，怀疑安楠的死跟虎哥有关系。
　　原来丽娘一直深爱着安楠。丽娘说，安楠出事的那天，虎哥给人打过一个神秘电话。就是这个电话，导致安楠的行动失败，而且那天安楠接手的货物，都是假货，这分明就是一个陷井。
　　原来，原来的一切，都是策划好的。只有我蒙在鼓里罢了。难道虎哥早就知道我跟安楠的关系，他是成心要除掉安楠这个后顾之忧。
　　丽娘交给我一个优盘，她说，这里面有老虎违法的证据，密码是安楠遇害的日子和地点拼音的组合。如果有一天，她也不在了，让我把这个交给电视台某某，后面缀有一个手机号码。说完，丽娘袅袅婷婷地走了。
　　安楠，我会为你报仇的。我将雨天的优盘藏在虎哥的办公室里，虎哥绝对不会想到，掌握着他犯罪证据的优盘会在他的眼皮底下。
　　江湖的好处就是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权力和利益。
　　我开始收集虎哥的各种犯罪证据，并通过合适的渠道，将这些消息放风出去。虎哥的行动逐步爱挫，他的黑帮事业开始走下坡路。
　　接连失败，让虎哥疑心内部出了奸细，好几个无辜的人，被虎哥秘密处理。这其中，包括丽娘。丽娘走了，剩下我孤军奋战。只要能够替安楠和丽娘报仇，即使拼上我的性命，也是在所不措。终于决定将丽娘交给我的证据送出去，我拔打了电视台工作的那个人电话。
　　那天，我穿了平日从来没穿过的红色长裙，这是安楠送给我的二十八岁礼物，可没有等到我的二十八岁生日，安楠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
　　秋日的阳光温暖如春，大街两旁的香樟树葱郁苍翠。花花绿绿的人群中，不时闪过微笑休闲的脸，生活真的是美好而安然。
　　八
　　虎哥被抓了，牵连的还有一大批的政界要员。
　　Z市的黑暗势力是否真的全部瓦解了，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带着安楠回到他的故乡，盖一座茅屋，种一块地，陪着他，过着简单而干净的日子。
　　大街上，仍然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繁华而喧闹。阳光温暖而明亮，我的嘴角渐渐泛起笑容。
　　安楠，我们回家了！
　　“嗖”的一声，一粒子弹从背后射来，穿透我的前胸。
　　血，鲜红的血，在我胸前大朵大朵的盛放，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阳光下，我看见安楠微笑着向我走来，伸出手……

宋小铭 · 2015-3-18 16:2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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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文学征文】宋小铭小说：致命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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