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杭盖 于 2014-10-12 21:58 编辑
生 日
杭盖
妈的！敢瞧不起我？ 他恨恨的把装破烂的蛇皮袋子往车厢里一扔，随手又把翻垃圾的铁钩子丢在脚下，生气的瞪着眼睛。冷冷的看着满车厢那有些鄙视的目光。 知道我是谁么？我是方国栋他爹，方国栋是谁？那是去年市里高考的头名状元，在清华上大学。那是现在京城里皇上的校友。知道么？校友。 捡破烂咋啦？捡破烂就瞧不起吗？那是靠劳动挣钱，不是弄歪门邪道，靠坑蒙拐骗得来的钱，那钱来的干净。知道么？干净！ 我女儿是西交大的研究生，已经上研二了。再一年就毕业了。那是要去研究所的。知道研究所么？那是科学家呆得地方。我女儿就要当科学家了。 坐个破车，满车人见了我还捂着鼻子，有那么夸张吗？ 你就不上厕所？难道我身上比厕所还臭？装腔作势的给谁看？你有钱那别坐公交呀？自己买辆私家车，就不用挤公交了呀。你上了公交，说明你和我一样。公交是穷老百姓坐的。我就是穷老百姓。你和我一样，装逼给谁看？ 人家当官的不挤公交，有钱人也不挤公交。能挤公交的都一毬样。 如果没有计划生育的政策，咱生他十个、八个的。为啥？ 咱种子好，土地也肥沃。看看咱老婆那沟子，那是能生娃的身子。咱能生清华，生西交大。这叫能耐！ 你瞧瞧咱这身板，咋就不生病？你说咋就能把人气死？几年没进过医院。佛有眼，不给咱降病。知道咱要养天上下凡的文曲星。咱的种子能种文曲星，知道么？文曲星是谁？就是孔圣人、孟亚圣那样的人。 能进北大、清华的，那就是文曲星下凡。那是佛祖前世赐的。咱祖上积德行善，修成的正果。这正果应到咱这一辈了。我拾荒捡破烂，那是佛祖给咱降的九九八十一难，不经历苦难，能修来真经？ 孙悟空能耐大吧？那也要经八十一难。咱这点难算啥？这还能叫难？ 我是谁？话说的这么大？我是堂堂的方正民，长安水流的。 哦，手机响了。咱也有手机。 “哎，女子。爸在车上，想去一趟康复路，给我娃买一件T恤。我娃好好学。听人家导师的话。好好学本事。” 听听，这是咱女子的电话。 “你挂电话干啥？爸，明天要变天，衣服穿厚些。别忘了加衣服……” 你听听，还是有女子好。知道心疼达人。 傻愣愣的看我做啥？满车的人都看我?我是靠露屁股蛋子、露大奶子的电影明星？ “女子，你咋没玩没了的？电话多的，费钱。知道不？我娃中午吃的啥？凉皮？烧饼夹菜？好，我娃想吃就吃啥？甭省钱，有爸哩。” 这娃，电话多的。一分钟八分钱呢！这是联通，还是联通便宜，适合咱农村人。 “我娃今个咋咧？电话没完没了的？啊？生日快乐？谁生日？我娃书念糊涂了？你是六月十三的生日，早过了。还生日快乐？啊？我的？咋是我的？我的生日？不会吧？哦，今个是七月初三，还真是的。我咋给忘了些？行了，回去让你妈给爸下一碗长寿面。行了，甭打电话了……费钱的。我挂了。好！我挂咧。不会过日子的瓜女子。咋不知道省钱些？” 这娃，真不知道省钱。真是的，几毛钱没了。 “喂，儿子！知道咧。你姐刚给爸打过电话了。……对，今个回家让你妈给爸下碗面，醋调的酸酸的，油泼辣子加上，葱花多放些……对，再就几瓣蒜。美得很……好了，儿子。北京……长途，费钱的很。我看这月话费十块钱都挡不住了。……好好，我娃好好念书，像你姐一样，考研……知道么？行了，甭说了……爸挂了……好，生日快乐！” 真是的，过个烂生，就这么多电话？真是的，费我一块多钱。 “哎，老二，对，是哥！……知道咧。您侄子、侄女都打电话咧。……好，你跟你媳妇好好打工，给咱娃挣钱……你放心，你娃有你嫂子管着……放心，吃得好，睡得好，饿不着……我侄子进了长安一中前十名咧……我看能和他姐、他哥拼高低了……明年，差不多。对……就在咱西安上，……北京太远了，还费钱……对，行了，哥挂了。你回来再说……咱爸咱妈身体好着呢！甭惦记，对，你两口子不容易，都好着哩……行了，挂了……是的，哥年纪大了，要不，都跟你们一起出去打工……现在，还行……只要不闲着，一个月还能弄个千儿八百的……行了，挂了，挂了！” 真是的，过个生日。一家人都不得安宁，光电话费就花了好几块……真是的，手机关了。真是的…… “大叔，您到站了……” “啊？……到了。差点坐过站。女子懂事的很。哎，娃长得好看，咋跟我女子一样好看？” 他赶快低头提起装破烂的蛇皮袋子，拿起铁钩子。抬头一看，车厢里给他让出一条长长的通道，满车厢的人给他行注目礼。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就像个将军，在检阅自己的军队。 他昂起头，慢慢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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