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遇恶狼(八) 在我下乡的耀县山区,属于平原和山区的交接地,向东就上了塬了,向西则是连绵起伏地山区。山区的山包虽说不很大,却也沟壑陡壁、林木茂盛,野兽颇多,常常能见到本地或外地扛枪的猎户进山打猎,出山来枪上挂着猎物。听当地猎户讲,最大的野兽有狗熊、豹子、狼、野猪等。小型野兽有狐狸、獾、野兔、野鸡等。那时对猎手来讲,一个是可打的猎物多,二是好打,只要发现猎物,举枪就打,十有八九枪不落空。因为他们的猎枪装的都是散子铁砂,打出去是一大团,野兔、野鸡只要在这个铁砂团内,那注定是跑不了的。 我们有时和农民猎户一块去打猎,以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我还带着狗。打猎时,故意惊扰一些猎物,看着被惊飞的野鸡和奔逃的野兔,随着枪声响起,野鸡从空中坠落,野兔连翻着跟斗,猎物如坠落到深沟里还真不好捡回来,好在我的“廖沙"在,不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难不住它。只需一会儿,野鸡和野兔就让它叼了回来。猎户们都很大方,猎物先让我们挑,也就俗话说“山中得猎,见者有份”。每次“打猎”回来总能打个牙祭,可这些肉吃的时候要小心,肉里多有铁砂,经常咯牙,但饥不择食的肚子,恨不得连铁砂都咬碎呑下。 那时候,狼还是挺多的,白天夜晚都能碰上,我们知青碰上的也不少,记得我三次遇恶狼,想想还是挺惊险的。 第一次遇见狼,是我们晚上从另一个知青点回来,分家后形成两个知青点,我们仨人帮他们搬些东西并收拾收拾新窑洞,吃完饭天己经黑了。山区的夜晚,大多数都有月亮,有时看着月亮在白云般的云朵里穿行,山影叠翠、水光月影,现在想想那是多么富有诗情画意的夜晚,可那时的我们哪有什么闲情逸致,满脑子想的是如何填饱肚子。山区的夜晚是美丽的,但当地农民一般晚上是不出门的,其原因之一就是避免碰上野兽,遇上非要出门的亊,也是手上提把砍刀,带上狗给自己壮胆。我们仨个男知青(女知青天黑前就返回了)一起走夜路,倒也没什么害怕的,人己很累了,也没什么话说,走着走着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们,老杜说了一句,不会是有狼吧?这不说不要紧,一说让人在这无边的山间小路上,头皮直发麻,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没人敢回头看,因为我们听当地农民说,狼袭击人,往往是从后面搭住人的肩膀,若要回头,狼就刚好咬住了你的喉脖。这时,我们仨人并肩黙黙地走着,我已从裤带上解下了电工刀并掰开了刀刃,建忠和老杜看着我这样,也照此办理,知青那时基本上都有防身用的刀子。我轻声说了句:“咱们同时停下,回过身看看是什么,咱跟它拼了”。我倒数三下,我们停住了,回身望去。在我们身后五~六米处,两条灰黄颜色的动物也停住了,是狼,在月光下,四只泛着绿光的眼睛着实令人阴森恐怖,我们只是在动物园见过那毫无野性的狼,在野外近距离的见真狼,这还是第一次。没人吭气,但能听到狼的喘息声和那飘过来的骚腥味。我们对峙着,六只人眼紧盯着四只狼眼。我突然想起一句俗语“恶狗经不起三弯腰”,说的是再凶的狗,也怕人弯腰捡石块。我蹲了下来,也刚好摸到了一块石头,老杜也蹲下来摸石头,我们几个同时大喊着将石头砸了过去,石头就落在狼的面前,狼显然吃了一惊,但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可也驻足不敢向前,这时,我们仨人都在飞快地捡石头打向狼,狼中了一石块嚎叫着窜上路边土畔。这时我们仨人来了勇气,挥舞着刀子扔着石块高叫着冲向狼,也许狼毕竟还是怕人的,在我们几近疯狂的连打带喊的追击中,狼跑了。我们不敢久留,一口气朝回跑,老杜还摔了一跤,我们扶起他,一直跑回我们的窑洞,关起门,互相望着,喘着粗气,心臟狂跳不已,但毕竟勇气战胜了恐惧。 有过一次夜里遇见狼的经历,也让我胆大了许多,那时刀子总是不离身的。这不,又一次碰上狼了。那是一个傍晚,我和羊倌一块将队里的羊朝回赶,因羊群里有一只小山羊脱离了羊群落在后面了,在一个山路的拐弯处,后面的羊群突然躁动乱叫起来,我赶快回头朝后面羊群跑去,只见一条大狼己经扑倒了一只羊,我挥舞着刀子喊着向狼冲去,也许是白天,狼还是心虚,眼见我叫喊着冲向它,它才放了羊,低着头,凶猛地呲着牙瞪着我,我拾起石块不顾一切地向它砸去,它才胆怯了,羊倌赶来甩起清脆的响鞭,狼才转身一跃,跳过了水渠,向后山跑去。当时只恨手上没杆猎枪,不然,这只咬伤了我们羊的恶狼肯定会中弹的。这次英勇的狼口救羊的行为,不但得到了队长的表扬,也让我的勇气倍增。 最后一次遇见狼,也是我下乡最悲惨的最后时光了。我们仨个男知青就剩我一个了,他们当兵招工都走了,我内心凄凉,从山上田园的知青点一个人回来,走着走着,后面路边似乎有动静,下乡快三年了,人的警觉性也提高了许多,尤其在近黄昏无人的山梁小路上。我四周环顾着,这时发现十米开外处,伏卧着一条“狗”,我以为是田园队长的狗跟我来了,叫了声“老狗吆吆”,没想到它站了起来,拖着一条扫把尾巴,我才意识到,又碰上狼了。我当时心情沮丧,为送走同学只剩下孤身一人的我而难过,为我无法看到明日的希望而心灰意冷。这时碰上了狼,我反而一点都不怕了,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狼若胆敢上来,我就和你拼了。打开电工刀,我也不想弯腰捡石块砸它,心想着,你狼能吃了我,我也就认了,我也就解脱了。我咬着牙,握着刀,瞪着眼,毫无畏惧地一步一步逼近狼。狼也没有退缩的意思,看来是只饿狼,它前爪压低,后退弓起,嘴巴上的皱纹随着低吼声而显得凶残无比,我仍不害怕,紧握手中刀向它走去。这时,己饿急了的狼纵身一跃向我扑来,我左手护头抵挡,右手用锋利的刀向狼的肚子狠狠地捅了过去。农村人说:狼是铜头铁腿豆腐腰。指狼的薄弱点在腰腹,我这锋利拼尽力气的一刀,不但见了血,而且刀上沾了许多狼毛,狼嚎叫着,落荒而逃,我绝地而生。 这时,我疲惫不堪的坐在地上,也不想求助于别人,看着被抓烂的衣袖,脸庞流着血,望着如血般的残阳,想着自己的悲惨命运,不禁暗自神伤,潸然泪下,一个人对着旷野放声痛哭起来,命运为何是如此不公,为何又对我是如此残忍,看着远方,望着夕阳,想着受尽苦难和屈辱的父母亲,我仰天长叹,放声恸哭。生活还要继续,生命还要延续,我只能孤零零地朝着那毫无生气的破窑洞走去……
李建平, 河北,湖北人氏,教授级高级工程师,老三届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从事建筑设计工作,并创建陕西建筑能源专业委员会,担任学会主任,并曾任《陕西建筑设计》、《建筑能源》内部刊物总编,发表专业论文200余篇,并编写有《浮云朵朵》、《思念妈妈》等,工作之余写作散文、诗歌、随笔、评论等,文章见于《陕西日报》、《西安晚报》、《西安日报》、《三秦都市报》、《华商报》、《法制周报》等刊物,对历史的追忆,对灵魂的注解,让老知青又用文章诠释演绎一曲悲壮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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