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蓦然回首 于 2015-4-1 14:58 编辑
老刘要做手术了，妻高兴的像过年似得，打扫卫生，置换床单被罩，给老刘置办衣服生活用品，忙里忙外，折腾了一周。 老刘所在的工地，工程接近尾声，技术上的活不太忙。老刘得空该做手术了。多年的椎间盘突出，压迫神经，导致他的腿又麻又疼，最近走路还一瘸一拐的。这病像滚雪球一样，越拖越重。老刘心里明白，可就是抽不出三个月的时间保养。 这回不敢再拖了，必须做。 老刘回家放下行李，直奔医院办理了住院手续。现在都是高科技的手术，微创，不用开刀，手术很成功。医生叮嘱平躺三天。这三天有妻坐跟前照料，老刘也不觉得疼痛，反倒特别舒坦。喜滋滋的盯着守坐身边的妻子，妻子双手捧着老刘的手，一会抬头看看吊瓶，一会把老刘的手放自己脸上，抿嘴笑笑。妻手松开，揩一下老刘眼角嘴角，拢拢老刘的头发说：“明天回家吧，你还没好好住咱的新房子。” 老刘抽出手，把妻揽入怀里，吻着妻的额角说：“不急，有的是时间，这回要休息三个月呢。” 妻依偎着老刘，轻轻咬咬老刘的耳垂，惬意地闭上眼睛。老刘心里痒痒的，手伸入妻的毛衣里婆娑着妻的背。妻嘻嘻一笑，头微微扭动蹭着老刘的脸。老刘这张脸，年轻的时候满脸胡须，再怎么剃，妻都喊扎。那时候，妻皮娇肉嫩，现在老了，妻不喊扎了。老刘稍稍扭脸啃着妻的脸颊问：“扎不扎了？” 妻的脸像毛毛虫似得在老刘脸上蠕动：“嗯，不扎。” 老刘手转移到前面。妻舒服地伸了伸腰。 “笃笃笃，”有轻轻的敲门声，妻站起来，揪揪毛衣。 医生进来看看液体吊瓶，问了问情况。走的时候说老刘气色不错。继续躺着。妻赶忙跟出去，要求回家保养。医生又折回来给老刘说：“回家也可以，还得继续躺着。” 老刘说：“再住几天吧。” 医生走了，妻原坐床边，显得有些不悦。老刘抬起手，拢拢妻的披肩秀发。秀发枯涩干燥，没有柔顺爽滑的感觉。老刘又扒拉妻的发根，吓了一跳，妻的头发白了一半。一阵莫名的心酸漫上心头，这时间都哪去了？我还没来及好好欣赏，你就老了。二十六年前，刚满二十岁的妻背井离乡，跟着自己来到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那时候的妻长发及腰，红扑扑的脸蛋，水灵灵的大眼睛，圆圆的嘴唇鲜嫩欲滴。 老刘是筑路工程师，常年奔波野外，虽说一年也能回一次家，可双方的父母都年老体迈，居住在外省偏远山区。每到假日，家就是一个客栈，回去呆一两天歇个脚，就匆匆赶回老家探望父母。这二十六年里，没在家过过一个春节，也没有踏踏实实为了陪老婆孩子在家住上一周。一年四季总是为考察、竞标、预算而操劳。真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二十六年转眼而过。冥冥之中，记起，不知是哪一年妻剪了短发，又不知是哪一年妻又长发及腰。不经意间错过了多少个长发及腰。而自己还在远方等待，等来的是青春逝去，容颜糙老，青丝变白。老刘眼睛蒙了一层薄纱。他轻轻捏捏妻的下巴说：“收拾一下，输完液咱回家。” 妻高兴的跳起来。 老刘躺在新房新床新被窝里。妻纳着花鞋垫，腿伸被窝靠床头陪着老刘。老刘从身边的盒子里拿出纳好的鞋垫看，有鸳鸯戏水、一帆风顺、百年好合、一路平安……再看看妻，妻神情恬悦自信满足，鼻梁挂着老花镜，一针一线，娴熟地扯着。老刘又一阵心痛，忍不住说：“纳这么多干啥？费眼睛。” 妻努力盯着图案的格子，一针一针扎进去，扯紧线说：“趁眼睛还能看见，多给你做几双。” 老刘没吭气，往上提了提被子，搂住妻的大腿，脑袋一歪枕妻腿上，脸埋被窝里。 已经大四的女儿得知老刘回家做手术。周五上完课，急匆匆地直奔车站，兴高采烈地往回赶，赶回来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女儿的模样随老婆，漂亮、活泼、可爱。她回来，老刘也兴奋，他不想躺着让老婆喂饭，想坐饭桌看着女儿，和女儿一起吃。妻和女儿搀扶老刘坐椅子上。女儿的嘴特别忙碌，吃着说着，宿舍里校园外天南地北说个不停。老刘端端的坐直，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女儿的嘴脸，生怕漏掉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小环节。妻夹块鱼摘掉刺，喂老刘嘴里。女儿咯咯地笑了。俏皮地说：“爸爸，你成小孩儿了？你手也不能动？” 妻赶忙说：“你爸不能弯腰，不让他动，好好养着。” 女儿顿悟：“哦，对对对，爸爸，你别动，我来喂你。”女儿闪动着大眼睛，赶忙站起来，夹了一筷菜喂老刘嘴里，老刘嚼着咽下，妻赶紧抽纸擦擦老刘的嘴角。 其实，老刘手动并不影响腰部。他是不想动手，想让妻贴在自己身边。妻小鸟依人，轻轻的柔柔的伺候着，这种感觉真好啊！ 饭后，老刘还躺床上，左边老婆依然靠坐床头，穿上针线，腿伸被窝。右边女儿和妻一样，剥个桔子塞老刘嘴里。缠着老刘和她说话。老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妻接过话茬说女儿：“赶紧谈个男朋友吧，我像你这么大，你都能上幼儿园了。” 女儿屁股往下一滑，钻被窝欠起头枕老刘胳膊撒着娇：“爸爸，我不嫁人，不想离开家。” 此时的老刘沉默不语却心潮起伏。时间过得真快，女儿啊，从你呱呱坠地，到现在，我一直奔波在筑路的最前沿。我还没来得及哄你哭闹，宠你撒娇，没带你上公园，没给你开家长会，你都长大了，该嫁人了。俗话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我唯一的“小棉袄”，我怎么舍得把你嫁出去啊！等等吧，等等爸爸退休了，给爸爸一个机会，让爸爸陪你哭陪你笑陪你玩。 “正是谈对象的季节，你可不敢错过哦。”妻咬断线头说了一句。打断老刘的思绪。 老刘捋捋女儿的头发问：“给爸爸说说，有目标没？想找个什么样的人？” 女儿挪挪身子挤紧老刘，闭着眼睛脸贴紧老刘的胸脯上顿了顿扬起脸说：“找个筑路的工程师，像爸爸这样的。” 妻有些激动，赶紧接插话：“是啊，筑路工人多有男子汉气概，让你爸爸在工地上给你介绍一个。” 老刘搂搂女儿说：“傻闺女，筑路辛苦啊！回趟家多不容易。” “爸爸，筑路伟大啊！把回家的路缩短了，每当我听到同学说坐地铁、高铁、高速回家方便快捷，我就特别骄傲，那是爸爸修的。” 妻的秀发流下来遮住半边脸，老刘抬起手划着妻脸前流下来的秀发掖妻耳后，搂紧女儿哑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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