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振记 发表于 2016-9-26 18:56:53

[刘振纪散文]再祭文学的忠实和忠实的文学


   《再祭文学的忠实和忠实的文学》
   一一一喧嚣之后的痛悼与思索
      几个月前那段时间,所有认识汉字的人都惊愕且悲哀,习惯于把《白鹿原》看作一座大山的当代文人以为陈忠实不会死。
      陈忠实还会死?
      象八十年前中国的新青年不相信鲁迅还会死一样。如果说鲁迅先生的安息对中国新文化的发展是一次天崩,那么陈忠实的永别对中国文坛就是一次地裂。
   那段时间里我躲在自己的心灵囹圄,不是坐在书桌前无所事事,就是站在人家的背后面无表情。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最好学会对一切事物绝不情形于色,只有如此你才能面对世界冷眼向洋。
      那段时间报纸上全是吊唁的头和面,网络间爬满带黑纱的文虫,所有的表情不是哀哀哽咽便是慷慨陈情。那段时间编辑不管他高雅文学乡土语言垄上风情还是灶间星火,只要是含悲的文字一律放行,
       于是,曾经批评压制过忠实文学的领导理顺头发扎好领带虽然手里拿着秘书的稿子毕竟离开高背坐椅站在了闪光灯下,
         于是,曾经怀疑敌视嫉妒批判过忠实文学的各大门派掌门也起身离开他们的武当峨嵋和少室山,他们一定要和这位曾经的对手和朋友作最后的诀别,
         于是,曾经一文之教一字之师一面之缘的忠实文学的追逐者止不住抽咽成声挥泪滂沱地表达受教受施的感恩,
         于是,曾经被忠实那能舔碗的舌头光顾那怕一回的饭店老板也拿起如筷子般全是棱角的笔开始记录那次美好的回忆……
       那段时间,所有能沾上一点光彩的都表明自己是忠实的朋友后辈和学生。甚至一个渭南的乡土作者还说陈老出名前和自己在甘井乡文化站呆了三年(陈忠实是从西安郊区一个文化站走出的),这个经历把周围人差点就羡煞死了。
       记得上小学三年级时女同学毛毛说她爸在北京和毛主席住隔壁,我们立刻投票选她当班长。爸爸搬火车道叉的范林能顺利当上我们“铁道游击队”的大队长刘洪,也是因为他告诉大家他爸在火车上见过毛主席。
      谁让物以类聚近德隆者望必尊!谁让无机无缘的小人物必然没有才能和缺少光环!
      所以我只能自惭形秽,就象个穿着破烂的小叫化把一个又红又大的寿挑要送给自己最崇敬的长者却无由近前只好羞怯地藏在身后。
         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当然不知道忠实文学还有那么多鲜为人知的委屈,这时候忠于忠实的人慷慨陈词,极大地愤怒于不学无术的官权上司们对忠实的批评抑制迫害甚至心灵折磨。还有人甚至说《白鹿原》本可以入选诺贝尔文学奖,就是有人嫉恨挑剔这也不对那也应删,把《白鹿原》说得一无是处。我不知道为什么忠实活着时他们不站出来说那怕一句公道话,而要在先生停止了思考之后才对“敌人”影射抨击甚至公开讨伐?
         也许,是为了表明自己是文学的忠实者。此外,我真的找不出别的什么解释。
      历史上的中国人其实都是这样子。李陵受伤时司马迁说公道话的结果是受辱,到司马迁受刑时,这不平和愤懑只留给了后人。但不管后人怎样表白自己是司马迁人格的仰慕司马迁者,而司马迁却名垂千古。
       我想司马迕被称作“史圣”的原因,一半因为《史记》,更重要的一半是因为他是第一个敢站出来讲真话的人。
       这就够了!
       那段时间还有人对追悼会上条幅的错别字大发雷霆,虽然被解释这只是几个美院的热心学生临时帮忙。其实对文学的忠实与否不在于形式,何必用这种诘责去伤害几个诚恳的书法学生的自尊,而这就当然表明了自己是继承了忠实文学衣钵的。,因为中国人一贯就用打击别人来抬高自巳。
      还有人引用陈忠实和路遥的轶事,说路遥曾骂过“曰他妈的文学”,说陈忠实也骂过“你到懂的个球”,我知道这是文学的辛苦和对文学忠实的牢骚,这印证了路遥陈忠实作为普通人追求忠实的心灵煎熬和苦涩,也应验老舍先生“如果人人都能当作家那作家比驴子还多”的预言(当然今天的现代化农业把驴子都送上了菜桌,是不是驴子多还是作家多实难考证),我只是觉得解气而已。
       许多年来中国的文学混沌而迷蒙。看不清她的发展也看不透她的发展。电子时代把两千多年来有纸质记录的文化代替压缩并密集起来。因为目不暇接,所以作家到处都是,发了一篇文章的便自诩为作家,再不研究章法也不深入生活。文字不通有人读就行,你说不是生活真实那当然是玄幻,玄幻你懂吗?因为这已经不是“山药蛋派”“荷花淀派”的时代了。
      发展的时代当然有发展的文学,但中国文学发展两千年,能光照千秋的是那些忠实生活的忠实文学!
       据说一个外国的文学研究家批评,中国二十多年的当代文学全是垃圾,我虽不苟同,但也无语,。建国以后的十五年文学到文革后的反思文学爱国军事文学改革开放文学,此后就不再有有定义的文学了。不信可以提问,第一届茅盾文学奖之后的各届获奖作品你记得几部?你读过几部?这个提问可以面对所有的新锐的年轻的所谓“作家”!不妨再问问那些坊间的布衣大众,这几年除过《亮剑》之外你还被什么样的文学感动过?
      这个时代谁说大家不是文学的忠实者在追求着忠实的文学?
      忠诚做事谓之实,念思在心谓之真。我之于陈老先生,没有一面一文之缘分之点拨。我之平静是因为忠实不死,忠实的文学不死!
       昨天看网络,一个发表了第一篇精品文章的作者写自己的追求渴望迫切哭泣与激动,这使我又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但我叹息却无语,因为我品尝过苦涩之后才有了今天的平静和超逸。我能告诉她“获奖和成名是身外的事,只有忠实的文学才属于自己”么?我只想把路遥的话重复一遍:这曰他妈的文学!
      我曾经无数个朝思暮想,文学的目的就是为了成名成家?
       后来我想通了,爬山者不一定非要爬到山顶才能看风景,回头望望走过的路,你可能更欢呼于你奋力的过程。
         做真实的自己,对山顶的信念是爬山者的忠实。
          忠实文学需要真实的自我。
          忠实就是看别人装模作样的呻吟庆幸自己没病,忠实就是踏踏实实地用心才知道自己有力。
      学生问:您写了那么多文章为什么不加入什么会或与什么会签约呢?
      我说,那是我想写。但我并不想把自己的文章贴上标签出售或刻进石头不朽,我知道自己不会成为大海上标航的灯塔,但黑暗中一线闪烁总能照亮别人脚下的路,谁让我们的人生如此短暂!
       酷热难当。忠实的狗卧在葡萄架下呼哧呼哧地吐着舌头,布谷鸟在不知哪里的树间只喊了个布字就被热气吓噤了声,庄稼被抽干了水分低着头向大地祈祷,这个无精打采的世界总是需要一种精神才能成为我们生存下去的寄托。
      我郁郁地从藤椅上起来回到书房,老风扇呼呼地正响着单调和刺耳。我又看到了那朵别在书架上的小白花。
      这是在那些无所寄托的某个下午,我用一张没写一个字的草稿纸编的,我的手很笨,就象我的文思一样不敏,所以这朵花粗糙而俗气。所幸我只是寄托哀思的,感情忠实,还在乎什么形式!
      我轻轻取下这朵小花,因为是纸花所以不变颜色也不萧蓑颓败。我就又想起了先生。
      喧嚣过去后一切都沉静下来。这时还有人念叨这个名字吗?
   陶渊明有《挽歌》曰一一一
    亲戚或余悲,
    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所道,
    托体同山阿。
   鲁迅先生说:尚能如此,也就够了。
      我忽然有了想写点什么的冲动,这大概就是祭文的开头常说的那样“惟于家祭之七曰,方能成言致祭在天之灵”吧。
      于是我写了这些文字。
      谨以此文遥祭文学的忠实和忠实的文学!
(写于2016年6月,再改于9月)

邓仲祥 发表于 2016-9-26 20:53:14

历史上的中国人其实都是这样子。李陵受伤时司马迁说公道话的结果是受辱,到司马迁受刑时,这不平和愤懑只留给了后人。但不管后人怎样表白自己是司马迁人格的仰慕司马迁者,而司马迁却名垂千古。

西部文学 发表于 2016-9-26 21:17:00


梁北雁 发表于 2016-9-26 22:16:32

内容丰富,文笔饱满。
欣赏一下文章。

罗凤霜 发表于 2016-9-26 22:19:51

一篇感情饱满,
文笔细腻的寄情美文,
字字句句流露出对陈老先生的思念与崇敬之情!

罗凤霜 发表于 2016-9-26 22:22:18

酣畅流利的文笔,
用心用情用意抒写自己的心境,
相信陈老泉下有知,
学习了,问好作者!

罗凤霜 发表于 2016-9-26 22:22:50

共赏精华之作!

白鹿放歌 发表于 2016-9-26 23:58:23


刘振记 发表于 2016-9-27 09:55:18

谢谢邓老师梁老师罗老师临读置评,让我们永远怀念文学的忠实和忠实的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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