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纪实小说《热血》第14章——炮震南疆
王伟功/著巴火/整理 题记—— 此作献给： 曾在云南老山、八里河东山前线浴血奋战和光荣牺牲的勇士们！http://img.mp.itc.cn/upload/20161018/c6a0ccb84d424664848b6d88c77e66f6_th.jpghttp://img.mp.itc.cn/upload/20161018/d98725262012458fb25ee3b3b1d43ddd.jpg 应该确定总攻时间了。 左、右两路到达指定位置后，副师长赵文泷就通知副参谋长李效峰，将总攻时间定下来。总攻时间确定非常重要，它是我军步、炮、电(电子空间对抗)、工四兵种协同的统一基准。http://img.mp.itc.cn/upload/20161018/3ddae4cf416543f79792eeddede80299_th.jpg 按照作战预案，总攻时间预定在19日10点至13点之间，根据两路突击队到达指定位置的状态，最终确定。右路突击队虽因路途艰难有所推迟，但在10点16分也已集结完毕。于是，总攻时间进一步压缩确定在11点30分至12点之间。这一时间报师基指，得到师长刘登云批准：同意！这时，司令部机关迅速忙碌起来：电话纷纷打向各兵种指挥部、所，炮兵、工兵、通信、电抗、防化、侦察，均以此时间为准，进行准备。 但是，就在炮击开始前七八分钟，182团前指又给师前指打来电话，要求推迟炮击时间。http://img.mp.itc.cn/upload/20161018/2a231256f60743f2b902421ba44c9d99_th.jpg 赵文泷蒙了：你182团前指，为什么如此多事呀？好不容易协调好了突击队出发时间，已经多费了不少没用的口舌。现在马上总攻了，你们又要推迟时间，这是开的什么玩笑？打仗不是儿戏，哪能这么朝令夕改呢？ 但大敌当前，任何鸡毛蒜皮都必须忽略不计。 赵文泷平复了一下心绪，问道：“为什么？” 彭勇吞吞吐吐，终于说出：“狄国平跑出去看地形，不见了。” 赵文泷彻底无语。心中暗骂：狄国平呀狄国平，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上次侦察，你一个人擅自溜出去半天，好在发现个“无名3号洞”，算是将功补过。这会儿马上要开战了，你又玩儿的哪一出？狄国平啊，你要是耽误了出击，就是回来了我也毙了你！http://img.mp.itc.cn/upload/20161018/93cce80f28904daa826bedc67d256261_th.jpg 此时此刻，排列在盘龙江两岸的各种火炮，数百支炮管已经摇起，炮弹上膛，密位装定，直指越军。跑出去的驴子能拉回来，出膛的炮弹可拉不回。赵文泷怒火满腔，他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望着身旁的李效峰、杨家卷，叹了口气，无奈地下了一道命令： “181、183团按计划，12点准时开炮。如果狄国平不能在12点回到出击地点，182团可推迟5到10分钟开炮。” 命令一出，招来一片质询声浪。赵文泷不得不做出退让，将命令修改为：“如狄国平在11点58分还不能回来，182团炮击可推迟5分钟。” 这样一来，算是达成了一种平衡。182团虽然还有意见，也说不出口了。毕竟是他们团的人，太不让人省心了，临阵外出，擅离职守，这不是犯了军人的大忌吗！赵文泷坐进椅子，良久沉默，心里不断地咒着： “狄国平呀狄国平，你这个时候还瞎跑什么呢？我大炮一轰，你就是条九尾狐，也逃不掉呀！”http://img.mp.itc.cn/upload/20161018/bcb5e003a15f4185b625619460665770_th.jpg 为最大限度摧毁越军表面工事和火器配置，我方拟定了一个超限的炮战方案。炮火一发，那便是铺天盖地，大面积覆盖。敌所有阵地表面，基本要被翻一遍。狄国平此时以血肉之躯，去与钢铁对抗，实在是太不自量力。赵文泷暗自骂着，却又不断地期盼着： “狄国平啊，你他妈的——快回来呀！” 狄国平去哪了？这个问题不但揪着赵文泷的心，更揪着182团团长彭勇的心。在这关键时刻，狄国平不能有事！因此，他才毫不隐瞒地向师前指打电话做了报告，并要求更改炮击时间。若不是副师长赵文泷也很喜欢狄国平，这个电话肯定招来一顿狠狠臭骂。更令彭勇无可奈何的是：由于仍处于战前无线电静默阶段，此刻，还不能反复给突击队去电询问。团前指与突击队虽然另有无线电报联系方式，但为了隐蔽我方企图，总攻开始前，无线电手段都不允许动用。彭勇只得忍受着心灵的煎熬，盼望着奇迹的出现。 在潜伏区，趴在草丛里的黄朝耀、任长军等人，此刻同样，——急呀！营长太能搞事了！不分时候，不管地点，不论场合，都能搞出事来！大家在敌人鼻子底下趴着，心口砰砰砰地泵着响，他倒好，抬腿跑不见了。他再不回来，我们怎么打呀？这已经到了越南人的心脏窝窝下面，抬抬眼皮就能看到越南人啥样子，退回去都不可能了。 按照作战程序，如果指挥官不在，或牺牲、或丧失指挥能力了，就由副职接替。这次突击大队的副大队长是9连长黄朝耀，可黄朝耀不接受，不是他怕死，是他接受不了自己的营长出师未捷身先死！http://img.mp.itc.cn/upload/20161018/c4942b944b8d4f879c533841944733e8_th.jpg 11点58分！——从茂密的草丛深处，冒出来一个身影。众人不约而同瞪大了眼睛，一个个在心底发出无声的惊呼： “——我们的营长回来了！” 按照预案，右路突击群须进入“无名3号洞”临时休整，相当于战前的最后集结。但开进到相应区域后，却找不到“无名3号洞”的洞口了。一般处理办法是，如果实在找不到，也可原地潜伏，进行休整。但狄国平不是一般人，他很“轴”，也就是固执。他非常清醒地知道：茂盛草丛中潜伏，虽然隐蔽效果不错，但战火一起，就可能成为葬身之地。历史上的英雄邱少云、现实的第十侦察大队“3·18行动”20名侦察兵烧死火中，都是吃了草木茂盛的亏！ ——找不到“无名3号洞”，绝对会出大事！狄国平独自思忖：“无名3号洞”是我意外发现的，是上天的恩赐，怎么能就轻易放弃呢？一定要在攻击开始前找到洞口，否则一旦打起来，越军炮火密集轰击，后果必定不堪设想！ 他匆匆向黄朝耀交代好代行指挥权后，即带着韩胜和，跑出去寻找“无名3号洞”。沿途，到处是地雷，狄国平心里虽急，却无法像在训练场一样闲庭信步。他俩一步一步爬着，小心翼翼摸索前行，绞尽脑汁回忆原地形地貌，以致耗费了太多时间。http://img.mp.itc.cn/upload/20161018/a77dc4229f544bbfa9578af6bd44cb1c_th.jpg 终于，“无名3号洞”找到了，他们兴奋无比！狄国平让韩胜和原路返回，通知黄朝耀立刻带部队来洞里隐蔽。他又摸索着，到了左路突击队所在的“无名4号洞”。此刻，箭已上弦，一触即发。但他秉性就是：不看到自己的兵，就不放心；看到自己的兵，不把退路选好，也不放心！狄国平像一只无畏的老母鸡，张开双翅，佑护着自己的鸡雏！尽管危在旦夕，他却全然不顾，极力追求完美！狄国平踉踉跄跄，终于在炮击前的11点58分，回到了“无名3号洞”。 赵文泷还在眯着眼睛嘀咕：“狄国平呀狄国平，你小子给我快点回来吧！” 李效峰附在他耳边，轻声说：“组长(‘10·19拔点作战’代号‘34-1工程’，赵文泷时任该工程指挥组组长)，时间到了！” 赵文泷微微睁开眼睛。他本来可以一跃而起，但此时故意放慢节奏，能拖延一刻是一刻。但是终归“时间不等人”！他抬起手腕，低头看手表，时针恰好指在11点58分。 必须开炮了，这是命令使然！他站起身，接过杨家卷递过来的电话手柄，刚要对到嘴边下令，有参谋喊道：“首长，182团前指电话！”赵文泷眼睛一亮，伸手夺过那只电话手柄，是团长彭勇！ “——首长，狄国平回来了！”彭勇的声音在颤抖。http://img.mp.itc.cn/upload/20161018/4b33cd84994e4287ae03b1c75a9bf19f_th.jpg 赵文泷长吁一口气，放下电话，重又接过杨家卷的电话手柄，平心静气道：“向师长报告，开炮——！” 位于坪寨的61师师基指，弥漫着一股焦灼的紧张气氛，大家都屏住呼吸，等待着这个庄严的时刻。似乎为避免外界影响，师长刘登云独自坐在一个小房间里。 师宣传科新闻干事韩武广，唐突地推开了门，他看到师长刘登云双眼微睁，靠在一张椅子上，身体略略后仰。韩武广慌忙退出，被刘登云叫住：“小韩，有事吗？” “没事。师长。”韩武广歉意地答道。 刘登云看了看小韩，继续眯住双眼，似睡非睡，陷入沉思。 韩武广并非无故打扰，他在琢磨：此时此刻，师长在想什么呢？ 是在想已经出征的将士？还是战场的各个环节、推进步骤？炮怎么打？何时发起进攻？攻不上去怎么办？攻占后又怎么办？他必定正在心中反复推敲，反复权衡。师长刘登云历来深思熟虑，谨慎而行，从不莽撞行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样的评价用在他身上，绝不为过。韩武广正想着，转身退出之际，一位参谋推门进屋，大声说道：“报告师长，师前指赵副师长请求炮击！”http://img.mp.itc.cn/upload/20161018/ae03004950ab4dcfa3fb49abf20b5b51_th.jpg 刘登云双目大开，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手表：11点58分。他迅速走出小屋，向迎面而来的政委张海阳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拐到炮兵指挥部主任跟前，猛地挥了一下右臂，大声下达命令： “开炮——！” 刹那间，整个老山沸腾了。 时任师司令部作训科副科长的周天宏在《红军师——步兵第61师(原大别山红28军)34-1工程计划》一文中，对这次炮击做过精彩记录： 12:00，我炮兵按预定计划开始对55、小清山、1014、50、395、57等高地实施重点炮击。猛烈的急袭火力随即把几个越军的阵地笼罩在一片火海中。对面越军随即作出反应，炮兵立即向我开火，我无线电分队立即将越军的步炮协同网专用频率锁定。 12:25，破坏55号阵地的火力，向该阵地东侧延伸，在炮火的掩护下，我出击分队开始向55号阵地秘密进发。 13:00，在攻击发起前10分钟，仍有6个火力点没有摧毁，前指立即临时抽调105mm无后坐力炮8班，对6个火力点进行射击，只用9分钟时间，发射9发炮弹，将目标全部摧毁。 13:07，突击队行进到距离55号阵地堑壕60米处，架设了火箭爆破器，佯攻队开始对55号侧翼的57号阵地展开佯攻，我里头寨14.5mm高射机枪对395高地实施射击，越军随即以炮火还击，并向我12号阵地发射燃烧弹和导弹。炮兵用一门炮对××号阵地东南侧150m处敌炮兵进行佯动射击，射击3分钟后，越军开始还击，我炮兵以事先准备好的10门100迫、3门160迫，对该阵地一口气发射了480发炮弹，在5分钟内将其彻底摧毁。与此同时我无线电分队对越军进行无线电多频道干扰覆盖，越军的步炮指挥网络一片混乱。 数分钟后，越军的炮弹分别向182团100炮连和107炮连阵地倾泻而来，107炮连的3班长王立军和5班长马志芳多处被弹片击伤，仍坚持战斗，在猛烈的射击之下，100炮连的十几门火炮的炮管被打红，炮手把浸湿的衣服捆绑在炮管上给火炮降温，继续发射……战斗最激烈的时候，越军的一群炮弹突然向120迫炮连阵地盖来，其中一发炮弹命中副班长谭林勇所在的三炮位，谭林勇的头部、胸部、腹部等38个部位被弹片击中，壮烈牺牲在炮位上…… 182团炮营以160迫炮连、100迫炮连、107火箭炮连，分片压制越军12个浅近纵深炮兵阵地，发射炮弹3000余发，歼灭越军两个炮兵连、摧毁迫击炮9门、毙敌11人、伤敌一批，使得越军始终未能利用就近的火力优势，对我拔点突击队进行大规模阻击杀伤。 师炮团发射炮弹6803发，压制越军炮阵地43个批次，摧毁越军炮阵地2个、直瞄火炮和高射机枪发射工事12个、指挥所3个、人员工事14个，击毁越军火力点19个，炸毁越军火炮26门、高射机枪2挺，毁坏通信线2条、交通壕133米，毙敌94人。 炮火最凶猛的，当属我们61师的炮兵团！ 这个团是由红28军224团一个迫击炮排沿革扩建而来。在朝鲜参加过金城反击战，回国后在青海玉树参加过3年平叛。多年以来，这个团始终以“管理精细严谨”著称，师、军、军区、总部都对他们倍加赞赏，多次在该团召开过“管理工作现场会”。 这个团的风格，始终与61师其它团队迥然不同，无论领导层和兵员如何复补更迭，他们做事精细的传统始终不变。其它单位多有不服者，甚至认为炮兵团“花拳绣腿”。更有甚者曾口出狂言：“炮兵团精细得像个女人，打起仗来再看，到底谁是真英雄！” ——好吧，现在真的打仗了，那就让我们用实战检验一下吧！http://img.mp.itc.cn/upload/20161018/3ed3413f5f2745e696606c66675bc0e1_th.jpg 炮兵团在云南砚山县临战训练时，1986年3月4日，成都军区副司令员、云南前指总指挥廖锡龙，同47集团军军长钱树根、61师师长刘登云、政委张海阳、副师长韩进岗等首长，率三级机关对他们团视察，并进行“炮兵群指带营观暨1个炮兵连实弹射击”考核。第一轮项目过后，炮兵团所有炮弹全部在规定时间内命中目标，廖锡龙吃惊不小。他当场把l22榴弹炮二连连长曾西蜀叫过来，临时布置两个新目标，另行射击。曾西蜀冷静异常、胸有成竹，仍在指定时间内，瞬间两群炮弹密集精准覆盖了指定目标。廖锡龙起身惊叹：“打得好！打得好！打神了——！”轮战后，122榴弹炮二连被成都军区授予“英雄炮兵连”称号，成为21集团军炮兵部队作战史上首个获得荣誉称号的连队。 更神奇的是在“10·19拔点作战”炮击中，炮兵团85加农炮连的6门炮，一声令下，首发竟然全部命中越军掩体同一个屯兵洞，彻底摧毁了越军前沿阵地这个钢混结构的永固工事，85加农炮连荣立“集体一等功”。 炮兵团在轮战中执行162次炮击作战任务，炮火压制敌595个目标，歼敌552人(毙敌208人，伤敌344人；其中毙敌团长1名、大尉营长1名)，歼灭敌炮兵连1个，摧毁敌各型火炮43门，机枪61挺，军车58辆，各型工事272个，摧毁敌观察指挥所15个，破坏重要桥梁1座；18个单位先后被成都军区、云南前指、集团军、师评为先进单位，获各种奖旗上百面，全团有41人荣立一等战功。我师轮战中，杀伤敌人有生力量70%以上出自炮兵团！http://img.mp.itc.cn/upload/20161018/9eda7caeed8b4529bbead964e7e922a3_th.jpg 还有最神奇的——，炮兵团不仅圆满完成了作战任务，而且创造了老山地区作战部队的“管理之最”！——从轮战准备，直到安全撤回，在跨越三个年头历时22个月622个日日夜夜里，全团无亡人，伤7人无重残，敌我伤亡比例为78.9:1；全团无损坏一件重要装备，在所有炮兵(含高炮)轮战团队中独此一家！ 结束轮战前夕，炮兵团把积累了一年的炮观记录和射击装定诸元数据，全部慷慨奉送给友军，使接防的27集团军80师炮兵团非常感动。 30年后，我依然忍不住，要向时任炮兵团团长刘汉荣、政委孙晓胜；向权耕来、曾西蜀、王晓洪、麻仁伟、惠振安、张常胜等当年的炮兵英模和全团官兵们，致以特殊的敬意！ 成都军区云南前指、兰州军区、47集团军、21集团军，乃至总参炮兵部的各级首长，都曾经交口赞扬，称61师炮兵团“简直是人间奇迹”！时任成都军区副司令员马秉臣题词“神炮震南疆”；时任兰州军区司令员赵先顺更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欣然命笔——“神炮团”！ 老山轮战对师炮兵团“精细严谨管理”的成果，是最好的检验，也做出了最公正的评判。他们从容坦然地展现了“忠党卫国、神炮制胜、作风过硬、管理严明”的团魂。http://img.mp.itc.cn/upload/20161018/27d3ac4be51745f1a3004b3d04b3ae3d_th.jpghttp://img.mp.itc.cn/upload/20161018/b66495e727bf45d28ef827a7a7542a8b_th.jpg 可能是与炮击前夕，出现182团前指向师前指要求延迟炮击，并反复修改命令有关，连带引发出一个意外错误。12时炮击刚开始，181团就向师前指报告：“我们已成功发射火箭爆破器！” ——火箭爆破器，是用来排雷的。一般滚成一卷，非常重，由工兵负责背负。强攻开始时，用它开辟出击通道。为迷惑越军，我方特意安排181团，在佯攻越军“偏马”地区50号高地时施爆。 计划是：在182团方向，先对敌55号阵地进行半小时122口径加农炮精度破坏性射击，然后火力向东部转移，射击半小时。火力转移时，潜伏在距越军55号阵地200米第一待命点“无名3号洞”的突击队员，运动到距越军55号阵地80米至100米的下方，进入最后的出击位置，继续潜伏。http://img.mp.itc.cn/upload/20161018/04f0f60db2fe497aa4ea83ee5512063c_th.jpg 到此时(总攻炮击开始1小时后)，181团才应作为佯动和掩护部队，先于182团进行5分钟火力急袭，并同时起爆一具69式火箭爆破器，造成181团即将对越军“偏马”地区50号阵地发起强攻的假象。 可是，181团竟在总攻炮击刚开始，就发射了火箭爆破器，比预案提前了1小时，还兴高采烈地打电话来报告。赵文泷虽也不满，但没生气。师副参谋长李效峰、作训科长杨家卷发了脾气，俩人的呵斥与181团的辩解，在电话中汹涌澎湃。赵文泷本不打算理睬，大战之际，不应为枝节纠缠不休。但听到181团始终理直气壮，便一把抓过副参谋长手中的听筒，批评了181团团长赵国民几句，接着又安慰道：你也不要争辩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赶紧想办法弥补。一小时内，在-14号阵地再架一套火箭爆破器。 赵国民转怒为喜，应道：“行行行，我们还有一套备份！” 赵文泷挂断了电话，心中叹道：但愿能“歪打正着”，别影响了182团的出击。 战后得知，“歪打正着”应验了，实现了赵文泷副师长的期盼。师基指通过无线电侦听，接收到越军电讯，314师电台向上级报告：“敌主攻方向是‘偏马’，请求支援！” 181团两次施放火箭爆破器，使越军314师惊慌失措，误认为我军要强攻其“偏马”阵地，181团的佯攻从而完全达到了效果。http://img.mp.itc.cn/upload/20161018/7672bc2908884ff3b70667f07959f27c_th.jpg 对越军55号阵地的轰击向东转移时，右路突击队员从第一潜伏点——距离越军200米的“无名3号洞”，一个个迅速冲了出来。赵怡忠是主攻群群长，第一个出洞。殷书照作为战场救护员，尾随其后。刚出洞口，他们都大惊失色：营长狄国平，不知何时，早已隐伏在越军55号阵地下一块大石头后面。殷书照不由得心里一紧：——天呀，营长！怎么不留在洞里指挥，又独自一个人跑出来啦？ 营长狄国平此举，明显违反战场纪律。作为突击队最高指挥员，理应据守“无名3号洞”内的指挥位置，不可擅离，以防“群龙无首”。他可倒好，一个人蹲在洞外大石后，露出半个头，向越军55号阵地观察。听到动静，狄国平迅即扭回头，看到赵怡忠和殷书照冲了出来，便连连挥手示意：快上，越军还蒙着呢！快点！快点！ 殷书照的几分恐惧，瞬间一扫而光：营长都不怕死，我还怕个鸟呀？他跟紧在赵怡忠后面，猫下身体，一阵小跑，奔到营长狄国平隐蔽的大石头后边，一下子趴在营长身旁。http://img.mp.itc.cn/upload/20161018/3ae189eaba7d42f4a5318f1a4a966270_th.jpg “无名3号洞”与越军55号阵地之间，是一片长满芭蕉树的开阔地，大约50-80米间宽。炮火的猛烈轰击下，芭蕉树都被打折，残枝败叶。穿过这片开阔地，迎面是一个60度山坡。坡上，就是越军55号阵地，其地势居高临下，对前沿区域一览无余。 王常兴带领他7班的战士从“无名3号洞”出击时，也看到了营长狄国平趴在石头后面，扭着头，朝他们招手，意思是催他们快上。王常兴跑到营长身边趴下，轻声道： “营长，你咋能在这？你这不是离开指挥位置了吗？” 此前，我师党委常委扩大会上，有过对狄国平是否随行出战的讨论。狄国平不守规矩，特立独行，从来“不按规则出牌”，是有名的。还是副师长赵文泷力排众议，担保举荐，才获得通过。常委会同时要求狄国平：一定不得越雷池半步，坚守在“无名3号洞”进行指挥！http://img.mp.itc.cn/upload/20161018/0ea3773c79f14adf91cb2b0b3341d1df_th.jpg 然而，这个历来我行我素、自行其是的家伙，谁能约束得住他？炮一响，他便把“紧箍咒”扔掉了。当我方炮火准备还在进行时，他就踩着炮弹落点，在敌军55号阵地前方，寻定了这块大石头后的隐蔽观察位置，左、右两个突击群的出击行动，尽在他的视野之中。 战后，他志得意满地说：“我们这次出征，哪个人打得怎么样？怎么打的？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我看得清清楚楚。评功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有争论！他们知道嘛，我全都看到了，还争什么争？我说给谁什么功，谁就什么功，没人有意见。不像别的营，打个仗功评不下去，我们营没有，大家服得很。再说了，我自己带头，主动要求不评功。我评什么？我不评，把功让给战士！我们干部带头不评功，这也是我们3营评功没人争的原因！” 从大战“序幕”开始，狄国平就最先冲出来“抢镜头”；打到“尾声”准备“谢幕”，大家要回撤时，却少了一个臧振林。狄国平又独自一人返回55号阵地，在“无名3号洞”洞口被越军炮火震昏，幸得通信员韩胜和拼死相救，才回到安全地带。命中注定，狄国平是一个“夺戏”的人。http://img.mp.itc.cn/upload/20161018/eadcf08479e14985a0e8b591730e802f_th.jpg 时间，分分秒秒在流淌。现在流的是汗，一会儿就淌的是血！望着从白安周脸颊淌下的汗流，浸湿了身下青翠的绿叶、灌木、草地；——再过片刻，汗就将变成血，他的血，我的血，将染红青翠，浸润在绿植根下的土地……赵怡忠不愿再往下想，闭住双眼养神。 震耳欲聋的炮声，还在“轰轰隆隆”响着，弹着点在持续延伸。笼罩在越军55号阵地上的硝烟，升腾、弥漫，又渐渐消散开去。匍匐在地的赵怡忠睁开眼，清清楚楚看到：从越军3号洞口，飘出一股股炊烟。这让他想起家乡的炊烟，他的思绪飞回远方，妻子此时大概也正在炊烟下烧柴、做饭。他的眼睛潮润了，从作战服上装兜里，摸出一张照片，向周旭阳身边凑过去。 周旭阳匍匐在地，正眯缝眼睛吃午饭，塞进几块压缩饼干，喝口水，狼吞虎咽，胃口真好！吃饱了，继续眯起眼睛。赵怡忠轻轻推了推他，周旭阳警觉地瞪大了双眼。赵怡忠把照片凑近，说：“你看——，这是我儿子！” 周旭阳凝神细看，——一个出生不久的娃娃，小脸胖嘟嘟的，很可爱。不像赵怡忠那张脸，瘦得像马。 周旭阳问：“多大？” 赵怡忠伸指示意：“4个月。还没见过。” 周旭阳挑起大拇指表示赞赏。紧接着，就又微闭了双眼。 赵怡忠显然感觉称赞得不过瘾：“炮这么响，你还睡得着？” 周旭阳闭着眼：“太累了！就想睡！” 到13点05分，炮击整整持续了67分钟。 这时，静默已久的电台响了，侧身隐蔽于大石头后面的突击大队大队长、3营营长狄国平，接到了师长刘登云出击的命令。他向右路突击群群长赵怡忠，做了个攻击的手势；又通过电台，向左路突击群群长万忠勇发出了攻击指令。http://img.mp.itc.cn/upload/20161018/253f04ce7ee44aa49c37e9b62623e2cd_th.jpg 1986年10月19日13时05分，时间定格于此。周天宏从军事学角度，对总攻发起时的情形，作了如下描述： 13:10，破障队起爆“火箭爆破器”，两条通路随即开辟成功，攻击分队立即向上冲击，当到达越军前沿150-300米时，炮兵120毫米以上火炮对越军前沿进行破坏射击，炮火延伸后，出击分队立即进至越军前沿60-150米位置，炮兵122榴弹炮对攻击目标的后沿进行单炮破坏射击；当出击分队行进至前沿60米位置，曲射火炮向纵深转移，一直隐蔽待机的直瞄炮开火，摧毁越军前沿工事、暗火力点、观察所，驱逐越军堑壕内的零散观察人员，掩护出击分队发起冲击，一举突入越军堑壕，占领阵地。http://img.mp.itc.cn/upload/20161018/8df3536b5a0c41d5ae1aaa039fdbea5e_th.jpg 进入最后发起出击位置的王常兴，则以个人所见，描述了一些直观到的、最令人振奋的场景： 当从“无名3号洞”里出来，快要出击前那几分钟，我们都感到了害怕。可当我们跑到敌人55号阵地下面，看到我方的直瞄炮弹直接打进了越军洞口，当时别提多兴奋了！105炮贯入洞中后，在洞内爆炸，一下子激起了我的信心。等到发起冲锋时，一点都不害怕了。 还有，我们的佯动做得太好了，造成越军以为我们攻击的是181团方向981高地的错觉。在我们进入最后出击位置时，越军一点都没发现，我们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要是发现的话，只要有人拿把冲锋枪，就能守住我们开辟出来的通道。通道太窄了，只有80厘米宽，26个人都要从这里冲上去，一扫一大片，不知道要伤亡多重！ 破障队起爆的“火箭爆破器”，是由工兵们历尽千辛万苦，一点点背负攀山，送上阵地的。前文曾提到181团过早发射了一组，他们那一款，还是传统69式的。而182团突击破障队携带的，是新款84式，威力更大。这东西是进攻战中开辟通路的神器，“火箭爆破器”向前一轰，一阵猛烈的爆炸，由此引爆出横向面约为80厘米、纵向面50余米范围内所有埋设的地雷。http://img.mp.itc.cn/upload/20161018/501125ea6c304741b572037b442619d1_th.jpg “火箭爆破器”引爆后，地雷爆炸声响成一片。周旭阳一跃而起，冲在了最前面。赵怡忠慢了一小拍，他把儿子的照片小心地放回衣袋，端起枪也窜了起来。突击队一个冲刺，来到55号阵地下面。再往前就是那个60度陡坡。多年的战争，双方的反复炮击，已把脚下的土都炸成了粉状，地面全是虚的，有的地块踏下去深有一尺，拔出脚来都吃力。这一片“软陷”地面，延缓迟滞了突击队员的冲锋。但此时的突击队员，个个都是出笼之虎，斗志旺盛，脚下这点儿羁绊，根本不在话下，他们飞奔而过，闪电般向半山腰的越军55号阵地冲去。 冲锋途中，周旭阳曾闪过一丝遗憾，他想：我军炮火这么猛，轰了这么久，只怕冲到阵地后，老越没有活的了。就算没被炸死，震也震死了。 他如此自信，出自他亲耳听到师长刘登云动员时说：“我们要确保在攻击行动中，在敌人每平方米的土地上砸下8颗炮弹。我们一定要尽可能清除战士前进道路上的一切障碍！”刘师长这段话，奠定了周旭阳信心的底气。 待他刚冲进55号阵地，就看到两名越军士兵，赤身裸体从藏兵洞里跑出来。他们竟然没带枪，空着两只手，向侧翼己方阵地逃去。 周旭阳刚要开枪击毙他们，意外发生了…… （未完待续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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