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英散文】遥寄一枝梅
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 一一李清照《孤雁儿》
印象中最深的一件事,就是家里父亲的爱猫"小咪渣"终于产崽,是头胎,分别是黑,白,黄三只小猫。我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自然很是兴致勃勃,头脑一热,想到金庸的小说《鹿鼎记》,便按照书中韦小宝给子女取名的方式,也分别把它们叫做了虎头,铜锤和板凳。 所有的动物们,在它们还在很小的时候,都会显得更加倍地可爱,虎头,铜锤,板凳自然也毫不例外。睡觉的时候,三只小毛球挤在一起,几乎分不出彼此来,四肢刚舒展开后没有多久,它们就开始在家中院心里的菠萝蜜树下追逐嬉戏,攒足飞奔,欢快得犹如三只的小鹿。然而好景不长,很快父亲就把它们都送了人。我至今仍然记得,不同的新主人进门来带走虎头,铜锤和板凳时,三只小猫惶惑和不安的眼神。可是,我却是没法留住它们的,正如我其实也不能抗拒生命里许多无可奈何的事情。 感到疲惫或是受伤的时候,我们最常挂在口边的一句话,就是“我要回家。”可是,“家”是什么,它又在哪里?随着年岁的增长,曾经简单的概念却成为了极为复杂的命题。 在作为孩子的我们还没有成长起来之前,“家”就是父母所在的地方,它长久地定格在那张在我十岁以前拍下的全家福上。在那张照片里,不仅有着父亲,母亲,哥哥,我,更有着奶奶。从勐腊县城到州府景洪,从景洪的城北又到城南,家的地点几经变换,里面和器物丢弃了旧的,又添进了新的。固定不变的只是奶奶的三寸小脚在屋里行走着,摩擦地面带起的"悉索"声,和茶几上几张散落着的,当天的《参考消息》的日纸。在"家"里的日子,肚子饿了的时候,头件想到的美味食物,只会是父亲用新打的酱油,就着猪油调制的拌米饭;“吸溜”面条被热汤里的辣油溅到了眼,便会哭着四下叫喊:“奶奶吹吹”,直到被奶奶捧住脸庞,把热乎乎的气息吹到眼窝里来,才能得到安顿。然而,到了最后,它们都到哪里去了呢? 有一度我甚至天真的以为,离开这个最早“家”,是将发生在很久以后,甚至都不会发生的事情,且去看看,一天天的,我就坐在父亲老式“永久牌”单车的前梁上,在他温暖的臂弯里,听着“春雨贵如油,下得满街流,跌倒小学士,笑死一群牛”的打油诗,发出忍禁不俊的笑声,那是多么开怀的事情!再去想想,住房后面的缅枝花树年年都开满了枝丫,就等着我和父亲去收了来,好让母亲给奶奶蒸蛋羮,就算是为了这些,我都不能离开,也舍不得离开啊!可是,我们都并不知道求学的路程,其实就是离家行程的开启。大学的几年,也是异地的几年,虽然寒暑假期回到景洪,也因为能够即时地占有了家人的全部关注,而产生出“从未离开”的满足感觉。可是,只要坐在饭桌上听父母亲诉说家事,就会明白随着无数大小事件不停自然发生,自己已经错失了参与它们的最好时机!再转过头去看哥哥,参军复原,进了单位,分配了备勤宿舍,尽管和父母生活在同一个城也市,却隔三岔五总是回不了家,情形似乎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事实上,在我才上高一的时候,奶奶就已经离开了我们,最后守在那个空空落落的大房间里的,也只剩下了父亲和母亲两个人。离退休后的父母亲在我们不在家的日子里,各自建立起了另外的生活方式:除了和一群老伙伴们打打门球,父亲还参加了州上的粮食志撰写工作,每天都戴着老花眼镜,在大叠的稿纸中回忆自己的峥嵘岁月;母亲则从此迷上各种编织缝补的小活计,记得有阵子景洪忽然盛行起用各种输液软管制作工艺品,她便也跟着大家学做了起来,不仅用剪开的软管段串出了家里的几道门帘,还用软管编出了许多金鱼,小鹿造型的钥匙扣。 面对与“家”渐行渐远的我们,以及那时的父母亲,我不禁更加倍地思念起当年的三只小猫来,脑海里总是清晰地浮出着最后它们被强行抱走的情形。说到底,无论人或是动物,真正能够同亲长同胞相濡以沫的时光,也就是短短片刻罢了。 不知不觉,时间倏忽又过去了十几年,由于患上了二型糖尿病,母亲首先离开了我们,时年只有六十四岁。为了慰藉老年父亲的寂寞,我们又在家里养了只叫做"笨笨"的白底黑花小狗。名字里虽然带了笨字,可是笨笨却十足有着人的心性。几年前的一个早晨,父亲突然趴倒在餐桌上,随后便被送进了ICU。两个月后,医院宣告他的病情转入平稳,正我和哥哥长舒了一口气的时候,却接到了病房打来的告急电话……办完丧事,邻居李阿姨将我拉到一边,忽然说:"你爸爸要走那事,实际上笨笨心里都是知道的。那天,你哥哥接了电话,急急忙忙出了门之后,它就在家里一直的哭一一这辈子,我还是头次听到这样凄惨的小狗哭声。"其实,何止是笨笨,最后一次我回家见到仍然还在清醒状态的父亲那天,便震惊的发现:家门前哥哥复员时便种下的芒果树,突然之间便已经整株的枯死了!见父亲正戴着老花眼镜在二楼的客厅里读报。我就问他:“爸爸,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家门口的那棵芒果树死了。”“嗯,有几天了。"父亲先是从老花镜后看了看我,又想了想,这才回答道。”“得找时间告诉哥哥一声,让他想办法把它锯倒,不然树枝掉下来,砸到了放学路过的小学生可不好。"当时,我的心思还放在别的事情上,不免显得有些着急,却始终没有想到,那竟然就是和父亲的最后对话。 ”奶奶、母亲、父亲……都没了; 家……也没有了。” 从殡仪馆回来的某一个瞬间,我沉浸在难言的心痛之中几乎感到难以自拨。固然从毕业到工作,又在外打拼这么多年,然后有了新的生活居所,“家”的坐标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转移,然而内心里却还是感到说不出的酸楚。或者,根本的原因只有一个:父母一走,自己不但再也没有了为人子女的权利,更从此断绝了回到心底深处的那个“家”的全部念想。 我们生活过在老房子一直还在,矗立在原来的地方,里面有哥哥和他的伴侣仍在居住。只不过现在的那里,却已经不再是我的“家”了。 很有深情的一篇好文,感人。触动人的心灵。
欣赏佳作,点赞问好。 情感深切的文字,感人至深!问好! 叶枫 发表于 2016-10-27 23:52
欣赏佳作,点赞问好。
谢谢,会继续努力~ 白鹿放歌 发表于 2016-10-27 23:46
很有深情的一篇好文,感人。触动人的心灵。
谢谢品读与支持~ 白鹿放歌 发表于 2016-10-27 23:47
多谢多谢,承蒙厚爱~ 罗凤霜 发表于 2016-10-28 07:08
情感深切的文字,感人至深!问好!
同好,感谢~
西部文学 发表于 2016-10-28 19:11
谢谢编辑,您的鼓励将是我前进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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