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屋的散文] 草棚上的冰棱子
现如今,在关中平原,下一场大雪就如过年一般地使人感到高兴。它似是一种天赐的风景,大自然的馈赠。更是天公的做美,诗人的梦幻,画家的笔舞,音乐家灵动才思的体现。这里的冬天似乎一直被灰色占领 ,凛冽无色的西北风几乎将各种色彩全部呑噬了,只留下了一种单色。所以,一场洁白的大雪一覆盖,世界就成了一片银白,一个童话的世界,一个让梦腾飞的境界了。我常常听东北及新疆的文友讲,他们那里的雪多么大,多么厚,温度多么低,并发来了雪景,真是羡慕至极,心驰神往了。可越是这样,越见不到雪,而越是见不到雪,则更加神往,以至如醉如痴,留意《天气预报》,将一场雪当成了稀罕,神话。
但关中平原的雪要下大、下厚确实太难了,有时一冬无雪,也是常常发生的事。真不知如今的气候到底怎么了?将雪赶到了何处?无雪的冬天是很难熬了,首先,打击了你的关于雪的奢求和欲望,其次,让单调的色彩折磨你,蹂躏你,磨蚀你,使你度日如年,活不识味。
可我小的时候,关中平原则常常下雪,而且又很大很厚,尽管吃不饱,穿露脚丫的棉窝窝鞋,鼻子流着清涕,但雪中的玩耍是很惬意和美好的。用鞋在雪地上踩出个很长像拖拉机的大轮胎样印痕。堆个雪人,用墨汁画眼,用红纸的色沾个红嘴,插两撮稻草为辫子,手上横根细棍,棍头儿系个细短的麻绳,一个吆雀的小丫头便活灵活现了。力气大的,滚开了雪球,越滚越大,越大越吃力,最后因和实际的碌磆一般大小了,自己已累得满头是汗,就停下了,彻底滚不动了,只能就此罢了。雪冻了后,有小伙伴在硬雪面上滚铁环,但陀螺是打不成的,只一转,雪盖就透了,陀螺就歪歪扭扭地停止了,转不动了。而打雪仗,就将我们男孩子的疯玩到了底。此时也不嫌冷,团起雪疙瘩,往对方的身子上猛掷,狠不得一下子将对方击倒。喊声笑声甚至被砸疼了的起了哭声,在空中回荡。
而天晴后,草棚房子檐上滴水挂的长长的酱色钟乳石一样的冰棱子,又成了我们的最爱。
七零年,我们村还有少一半儿的人还住着草棚房。这与我们那里大片的水田有很大的关系。人们就地取材,将稻草当做瓦,用竹子当椽,用土胡砌砌墙,搭建起简易而实用的草棚房。这种草房子,就地取材,搭建容易,成夲低,所以,在这儿以前,人们的房子基夲上都是这样的。而瓦房,也只能是富户人家能建得起的。
一场大雪,草棚则被盖上了厚厚地雪被,因雪深,家雀儿喜鹊灰斑鸠等鸟儿也不敢落在上面,世界成了一片洁白。而大雪一驻,天一放晴,如水润过的日头就红红地挂在天空。快正午时,太阳的光线是最暖的,所以,最上面的雪就开始消融了。雪变成水,水再汇,再集,于是,顺着陡坡势就慢慢地滚落了,终于,第一滴顺着檐前端的稻草坠落在了雪地上,砸下了一个浅的点儿。接着,第二,第三,第四……乃至无数个点儿就坠了下来,疏疏地,缓缓地,悠悠地。似在数数,做账,听琴。不一会儿,地面上就有一个巴掌大的水浸湿的灰黑的痕迹了。可午后不大工夫,太阳渐斜,阳光变浅,温度变低,渐渐地,太阳辐射的温度就弱了,屋顶上的雪就不能消融了,而已消成水的也让冻住了,不走了,而走到屋檐的水似走不走,在稻草上就挂凝固成了一个小小的冰柱,当然,第一天是很细很短的,我们叫它为冰棱子。而第二天就稍稍长了,粗了些,第三天就越变大变长了。当然,好天气是决定因素,雪水多而旺,使得冰柱体积增大。这时,草棚房向阳的前檐或后檐(指东西走向的街道)就挂满了酱色的冰棱子,这与草房顶的因日晒雨霖而成的枯腐的败草变色有关。
这时,我们孩子是最高兴的,因有了天公造就的玩物,有的就拿来长短不一,粗细各异的竹竿,木棍往冰柱上敲打。有的乳冰一落地,就碎了,但幸存完整的就被我们拿起炫耀 ,有时当剑往伙伴身上的棉衣上戮,于是对方也就如此,两个人对峙了起来,追打,对骂,乱掷碎冰,好不热闹。有时,敲掉了人家草棚上的草,难免挨骂受训,贴赔上了爹娘老子,祖宗八辈。更有甚者,还要挨出大人的打,哭鼻子抹眼泪,但大人一走,将一切皆忘了,又疯玩了起来。闹得满街都是冰渣子,又不免让过路的大人们骂上几句。
这样的闹玩几乎要持续一个冬季,使得枯燥的冬天多了一份乐趣。
如今,草棚房子只能在一些风景区可见,但又仿不像,欠些原始的归真和纯朴。现代的色彩太浓了,草棚房子只能存在人们的回忆中,梦境中。况且,如今的大雪又太少了,我看,如继续任由发展,大雪真的就不来关中平原了。
有时,我想,我们那一代人也算幸运的,因为,我们曾经住过几乎原始的,无污染的房子,也见过玩过草棚房檐上的酱色的冰棱子。我也希望,今晚上做梦,能回到故乡,住下老房子,草棚房,摸一摸光滑的冰棱子。
欣赏佳作,问好,祝创作愉快! 邓仲祥 发表于 2016-11-19 18:21
欣赏佳作,问好,祝创作愉快!
谢谢邓老师光临,祝初冬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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