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雯丽脑子里突然冒出“驯养”这个词时,她感觉有点羞愧和负疚。 “驯养”在字典里是驯服和饲养的意思。拼凑在一起就是动词,一个动词就是两个行为过程,在过程中那段真心、真情、真爱,让她对情感有了一份沉重的敬畏和无法忏悔的重压。
树多了鸟多,绿树繁茂的村庄未必人多。这是一个享受国家移民搬迁政策沦落为几户人家“袖珍村庄”。这里虽然地处大山,但土地肥沃,一年四季田地里总是庄稼葱茏,生机勃勃,充满自然的活力。小麦、大豆、玉米农作物就是这土地上的最原始的居民,她们轮番占有它,并各自独霸一个季节的舞台,把贫瘠的“袖珍村庄”衬托得如诗如画。美轮美奂村庄,但缺少人气,精干的男女都外出打工,村庄老人、妇女、儿童都渺渺几人,庄小人少,鸡犬牛羊少,村庄缺少一种活力,使整个村庄都是寂寞的。 年仅三十五六岁中年少妇雯丽,厌倦城市里纷纷扰扰,只身一人以避暑名义来到远房亲戚姑妈家,想寻找一块宁静的心灵驿站。
年过六旬姑妈和已是四十仍单身的儿子海子一起生活,姑父五年以前去世,在外打工的海子无法丢下年迈的老妈,很无奈的继承父亲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作生活,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重复过着枯燥、辛劳生活,使海子比他实际年龄看上去更加苍老。他不善言谈,却很爱看书。他床头放着《小说月刊》、《十月》、贾平凹的《秦腔》、陈忠实《白鹿原》等书籍,雯丽来到这里,他一天和她说不上几句话,每天早围坐在火塘边,喝两碗姑妈烧的罐罐茶,吃两片烘烤黄脆的核桃花卷馍后,就赶着一头老黄牛到地里干活,中午十二点左右回来吃午饭,下午又到地里干活,土地是他永远做不完的功课。雯丽每天帮姑妈干一点她喜爱家务,唯一和她最亲近的就是姑妈家里的那一只黑白相兼的花猫,雯丽刚开始伸手轻轻一摸它,它用敌意般目光瞅一眼,一溜烟跑开了。它对她亲近保持高度的戒备和不安。后来雯丽看到它,轻轻唤着,慢慢在它面前放面包、火腿肠,它对视她良久,对食物嗅了嗅,试探吃。两天后,它不在对她有丝毫的戒备,而是主动和她亲近起来,无时无刻缠绕在她的身边,有时还趴在她怀里,亲昵的如一个孩子般卷缩在怀中,晚上它绕在她睡的床边“咪咪”的叫,看到没有赶它走的意思,它箭步跳上床,乖乖盘卧在她摊开的被子上,她感觉暖暖的,当她在睡梦里感到半个脸毛乎乎痒,睁开眼发现花猫亲昵睡在她的脸旁,一刻都离不开她。
也许是异性相吸作用,还是单调、寂寞村庄生活,使雯丽老是想和海子说话,哪怕是她问一句他答一句,她都感到很有乐趣。对于海子来说,家里多了个“西洋镜”似的小表妹,给枯燥、单调的生活增添有了一点活气,特别是她穿着花裙子在他眼前飘来飘去,她那婀娜多姿身段和淡淡的清香直侵心脾,对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每说一句话都是温文尔雅,笑起来白皙脸上还有两个“甜甜”的小酒窝,有这样的女人在身边那该是人生精神最大享受。
一天姑妈说到集市去理发,趁早上天凉快,姑妈早早就出发了,海子把牛放在山坡,十点多就回到屋里,问雯丽:“中午你想吃啥饭,我给你做?”“海子哥,你会做饭吗?”雯丽带着惊喜和诧异目光打量他,“我不会做饭,总不能靠我妈一辈子吧”。“你就没有考虑找个媳妇”。“我们这里自然条件和自身的条件都没有女人愿意跟我,再说女人现实的很,动不动要城里有房或有车,我看我这一辈子就这样混呗”他的眼里满含悲伤、绝望,“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她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一个青春暮年男人,在青春岁月里没有成家立业,没有经历男女之间爱和被爱,真的是一种悲哀。
吃过午饭雯丽到屋里睡午觉,炎热的酷暑在城里家她开着空调,在这里她享受天然的不冷不热清新空气和惬意,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她看一下手机,才四点多外面看上去快黑了似的感觉,她忙着爬起来,走到院子里,看到天上的乌云遮蔽整个天空,天和地好像连在一起,院子里的鸡群在一只大红公鸡的护卫下,慌忙往鸡舍钻,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会天空狂风大作,门前那颗大榆树被风吹的东倒西歪,就像要压在房顶,她害怕极了,高喊:“海子哥!海子哥!”,家里的阿黄没见晃悠,她知道海子带着阿黄到山坡赶牛去了,这个时候和她最亲近的花猫也不知道到哪去,外面风太大,她只好坐在堂屋的沙发上耐心等待。
一会阿黄进屋亲热在她身上嗅着,她知道海子回来了,她看见海子慌忙推开她睡的房间一看,急忙跨进堂屋,看见她卷缩在沙发角落里,“下大雨呀,不知道你到哪里去”。她好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情不自禁的说:“海子哥,我好害怕!”“下多大的雨你在屋檐下,怕啥”,他看到她有点瑟瑟发抖可怜兮兮的样子,他走到她身边,轻轻拍打着她肩膀,“别怕,有我哩”。她不知道是渴望男人关爱还是由于恐惧,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泪如雨下,他把她紧紧抱在怀中,她迎合他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他把头深深埋在她的怀里……她发现海子身体有点发抖,手心烫烫的有点出汗,感觉黏黏的,海子抱着她柔弱的身体,一遍一遍紧紧的搂住,恨不得把她装到自己的身体去。“海子哥,你弄疼我了”,“哦,对不起,雯丽,我,我太激动了!”他喃喃的说,“海子哥,要下雨了姑妈怎么没有回来”“哦,我忘了告诉你,亲戚打电话说怕我妈淋雨,住他们家里,今天不回来了”雯丽一听,她不知道是忧还是喜,是姑妈有意的回避还是天意的安排,非要孤男寡女之间发生点什么,但她躺在这样一个对男女情感还很不娴熟的男人怀里,感到很惬意、很享受,一切思维之外的事都让它在尘埃里飞灰湮灭去吧。
他像抱他的宠物一样把她抱在她睡的床上,给她扯着盖好毯子,脸趴在她耳朵上悄悄说:“你乖乖的睡一会,我给你做你爱吃的铁锅米饭。”“嗯”她柔柔的应着,此刻她感觉自己是最幸福的人。对于她的家庭和婚姻,只能用平淡来形容,夫君忠诚憨厚,处处包容谦让,儿子聪明伶俐,她也曾感到很知足,但从未体会过如此由男性吸引而激发的心的悸动,感觉有点遗憾,她满脑子里冲刺着与生俱来的欲望和对他依赖,对晚上将要发生的一切隐含一种期待和害怕。
突然,外面天空雷声大作,长长的闪电如火蛇般飞舞,海子急忙推开门关切问:“吓到了吧,雷雨天,停电了”他在桌子的抽屉翻找蜡烛,“饭马上就好了,”“要不我来帮你吧”,“不,外面雨大,你在这里待一会儿”。她往日对雷鸣闪电特别恐惧,而今天她拭目无睹,只隐隐听到他切菜的“咚咚咚”声。饭好了,他叮嘱她穿稍厚一点的衣服,小心感冒。进到堂屋她看见小方桌上一只蜡烛撑在倒扣的小茶缸,桌子上放着一盘腊肉炒洋芋丝加木耳,一个青菜汤,一盘黄黄的锅巴,两碗米饭,“快点吃,没有什么菜,我随便炒了一个”。她舒心的吃着,他一直给她夹木耳和肉,说多吃点木耳养生,腊肉没有多少油,她都欣然接受,很惬意、很享受的用完这顿独特的烛光晚餐。
吃过晚饭,他给她泡制一壶纯高粱酒,红颜颜的浓,甜丝丝的纯,喝的她面红耳赤,头晕乎乎的,她扒在沙发扶手上,看着海子忙碌身影说“海子哥,我喝醉了”“你这样不受酒力,这是我们自家煮制的纯高粱酒,很养生的,没有想把你喝醉了,哪儿不舒服吗?”,他急忙把手搭在他额头上摸了摸,“是一点烫,脸有点红,来我抱你到床上躺着舒服点”说着他抱起酥软如绵的她,她微闭眼睛,死死地楼着他脖颈在他的怀里无语伦次的喃喃絮语,“海子哥,我好难受啊”,他紧紧的拥着她,他感到心里有一股烈火在燃烧,且有一种汹涌澎湃的趋势,他把滚烫的脸颊贴在她的胸口,身子微微颤抖,他极力控制自己情绪。她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脖颈有泪水在流淌,她惊魂甫定双手捧起他的头,他泪水汩汩流。“海哥,你怎么了?”,“雯丽,谢谢你”“啊,你谢我,谢我什么?!”“这就够了,我无她求”。这太不可思议了,难道他真的遇到了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还是他生理,不,她坚决否定后者,她隐隐感觉他身魄强健,窥视过他眼神里的那种渴望,那种让人难以拒绝的需求,一种人性欲望的骚动。他对她说:“我是个男人,不是圣人。我有七情六欲,我有生理的需求,但你是我一生中遇到过最有风情的女人,也是我一生中第一个接触过的女人,我很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你是我的表妹,有家庭、有事业,我不想成为你们家庭的“绝缘体”,但我会铭记”。她有点失望,又从心底里对他生出崇敬和尊重,他把精神和肉体、情感和友情之间鲜明的分野,他尊重她,不想占有亵渎他最心爱的她,他把她当做心目中的女神。她给了他一个感激而热烈吻。“海子哥,几十年难到没有遇到过一个让你心动的女人?”“介绍的多,称心的少,有一个还可以,但是独女,要求男到女家,我爸妈坚决不同意,说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孝,他们不想看见在我的手里“断后”。前年介绍一个还是离过婚的,要求在集市买陕南移民楼房,不到这里来,更气人的说,结婚后不和我妈生活在一起,我一听这样没有孝心的女人没有也罢”。雯丽听着心里酸酸的,不知道时代造就势力,还是势力促就时代,反正这是无法回避的现实。
经历了肌肤至亲后的海子,处处为雯丽着想,安排妈妈给她做她最爱吃的饭菜,他带雯丽到山上一起放牛,看他种的茂盛庄稼,给她编花束草帽,雯丽在山野上蹦下跳的采摘各种颜色的野花,脸上洋溢着少女般的红润和兴奋,她全然忘记了她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什么功名利禄都让它见鬼去吧。她尽情吸食山野清新空气,尽情享人间最幸福、最浪漫的时刻。
有爱的相聚总是短暂的。雯丽要走了,走的那一天早上,他们踏着雾霭濛濛的山路,一路无言,他送她到班车上,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当车开启的那一刻,她的心一阵阵绞痛,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他在她模糊的视线里渐渐消失在茫茫旷野里。
一段情缘滋养了她的情怀,一段情缘是他一生温暖,总之她和他的生命里从此就建立了一种关系,虽然这一种关系短暂或失去不否存在,但它依然以一种不存在方式存在于他的生命中,存在于她的记忆深处。她感觉到人或动物一旦被驯养,都是彼此需要和被需要。从此便锲入了相互的生活,并成为内心生活不开分割的一部分,就像这几天她给海子带来他从没有的情感快乐,给他枯燥的生活增添了水分,使他展示他生命里的生机和抚慰滋润了他心灵,她体味到生命和爱原本还可以这样表达和方式存在着,多么美好的感觉,只要曾今拥有,内心里就这样子颜色,无论如何,她相信被驯养或驯养他人,至少她经历过,这美丽一瞬间存在于她的生命里,生命和心灵会因此而激越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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