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征文】【邹安音散文】小街飞过鸿雁情

显示全部楼层 · 2015-1-16 10:20:43

本帖最后由红米饭于 2015-1-16 10:42 编辑

   在我生命的旅程中，我永远记得1993年8月29日这天发生的事。这一天，我从重庆教育学院中文系毕业了，被分到重庆大足弥陀中学执教。
   那天天空正飞着濛濛细雨，有成块的铅云，在空中缓缓移动。一大早就上路，赶往新学校报到的我，下了公共汽车后，在通往学校的乡间路上望涩了双眼，仰酸了脖子，才盼来了这辆破旧的三轮车。于是便觉心情如那空中的乌云，点点雨丝也随同九月的风吹过心湖边。
到了弥陀小镇，当倾倒的墙垣、低矮的房舍、狭小的街道如一幅醒目的立体画，映入眼帘，刻进心版时，突然瞥见拐弯处一间油漆木屋的壁上，挂着一个绿色的邮箱。好像有一缕光亮，瞬间照进了我的心房。虽然油漆已经剥落，但酷爱读书写作的我还是觉得那里面装有一份不可知的喜悦，一点还很朦胧的希望。我凝重的心空顿时荡然明朗起来。
油漆木屋的门边，安放着一张简易的书桌。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带一副老光镜，正仔细整理着一大叠书报刊和信件。
这是城郊的一个小镇。街上没有霓虹灯跳跃闪烁的色彩，也没有舞厅里婆娑起舞的倩影，每天下午，一声放学的铃响牵走了校园的人流，留下异乡的我面对夕阳独自感伤！
于是，我便回小屋，至夜幕垂下，无电的时辰，点上一支红红的蜡烛，看烛泪点点滴下，于无声的夜空，在摇曳的光圈中，铺开稿纸，把心中的情丝，一缕一缕，用心地编织在洁白的稿笺上。
第二天清晨，我便怀着兴奋的心情，跑到小木屋前，从老人手中购来邮票信封，粘好后，在他慈爱的目光下，小心地放进邮筒中。
不久之后，我便在一张散发着油墨香味的报纸上，看到了我变成铅字的名字。渐渐地，那间小木屋，竟然成了我心之牵挂之地。
不但我，分来这儿执教的年轻人，都爱来小木屋。我忽然觉得，它好像一座文化沙漠中的绿洲，会流来清清的甘泉水，飘来醉人的花香，把我们的心田时时滋润；一只只思念的白鸽，每天也从这里起飞，飞向亲人、朋友、恋人……
我成了小木屋的常客。我随那群年轻人一起，敬称老人为谢伯伯。
每天清晨，小街上的人都会看见一个个子不高的老人，怀里抱着一大撂报纸、信件，迈着一双不大灵便的双脚，从街头到街尾，一丝不苟地递送着邮件。不管是朗朗的晴日，还是绵绵的雨天，一如既往，从未间断。
有一天，我偶然听说，谢伯伯没有子女，老伴也早逝。在这条街上，他已经工作了几十年。那以后，再次从他手里接过信件，感受镜片后流出的丝丝爱意时；望着他那佝偻的腰肢，被风吹翻的白发时，一股咸咸的泪水，忽地从我的眼潭流出，滑进深深的心底。
   天道酬勤。因为我的努力，因为那一篇篇变成铅字的作品，人生的小舟带我驶离了小镇。我远离了家乡，走进了都市，走进了高楼大厦，我当了报社的记者，当了主编……
2013年的春天，我独自开车，再回弥陀中学。只几分钟，就沿着崭新的柏油路进了小镇。小镇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街头拐弯处的油漆小木屋，已经被一幢高大漂亮的楼房取代，一楼的店铺摆满了各式花样款的手机出售。我打听谢伯伯，可是没有人知道他的踪迹。
谢伯伯，您把多少欢乐和喜悦，用一颗挚爱的心，雨天，走过那段泥泞的土路，夏天，冒着炎炎的烈日，从十几里外的县城，用一个简单的背包带回，洒向了人们的心原。然而这么多年来，您收到过一封属于你自己的信吗？！
即使时光荏苒，光阴已不再；即使您与红尘作别，到了另一个世界；即使当今高科技发达，信息畅通，信件已经不再是人们交流的主要手段，谢伯伯，我还是要在今晚给您写一封信。夜已深，又见烛光点点影。放一只心中的白鸽，衔着深情的祝福，谢伯伯，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