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散文】凝视黑夜
本帖最后由 一蓑烟雨 于 2016-12-20 11:02 编辑题记：“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顾城 我曾在B市度过了半年“暗无天日”的生活。 2000年的冬天，我应聘到一家大型夜总会上班，工作是内保，负责场内的安全事务。然而，单位不提供住处，房子还得自己找。B市这个寸土寸金的宝地，房租特别贵，找来找去，最后终于在东四环外的一个小区里，找到了一块栖息地——那是一个位于地下二层的小屋。估计最初设计的是储藏室什么的，物业却出租给我们这些打工者居住。小屋不大，大概四平米左右，横竖只能放下一张床，一个桌，一个简易衣柜而已，房租每月却要二百，还不包括水电费。算了，不管怎样，总归有个睡觉的地方。在大都市里漂泊，如果没有自己的住处，总觉得象无根的飘萍，心里不踏实。 从此，我天天上夜班，象所有的夜行动物一样昼伏夜行。我的每一个早晨都是从傍晚开始。白天我很少出去，只有轮休的时候，早晨下班回来睡足了，才偶尔到地面上透透气。看着上面高入云天的大楼，同事们就会自嘲地打趣说，“我们这些地下工作者，什么时候才能够重见天日呀？！”“就咱们这样恐怕是甭想了，也许等孙子出世吧，谁能说得准呢，哈哈哈！”大家一起呵呵一笑置之。 大多的时候，当别人白天辛苦学习、工作的时候，我们却在大梦特梦，等到我们夜里上班的时候，别人已经酣然入睡了。所以那段时间，我们每天凌晨下班时，北斗星还闪烁在天际，东方才刚露出一点鱼肚白，路灯睁着惺忪欲睡的眼，整个城市还没有从睡梦中醒来，而我们却等不到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就匆匆赶回地下室，门一关便是家天下，熄了灯四周依旧是漆黑一片，正好睡觉。任凭外边是数九隆冬，凄厉的寒风也吹不进我的狭小天空，也无论白天有多么喧闹的市声，也丝毫惊扰不了我甜美的酣梦，真有点“躲进小屋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的意味。直到一场大梦醒来，简单吃些东西，来到地面时，夜幕又已经降临，城市里华灯齐上，到处是闪烁的霓虹灯，天空中仅有几颗疏星好奇地打量着我们这几个夜行人。是啊，我们几乎成了夜的使者，天天与黑暗做伴。 因为生物钟的缘故，开始时我怎么也无法适应，白天睡不着觉，晚上又不能睡，所以一直挺了三天，最终熬不住了才渐渐转换过来。本来每天晚上，等不到后半夜我就睡意朦胧，但强劲的迪曲，疯狂欢呼的人声，刺激着你的耳膜、神经，根本无法入睡，所以，我只能不停地在场子里巡逻走动，来抵挡一波又一波袭来的困意。后来随遇而安，慢慢适应环境以后，任凭场子里有多么强劲刺激的音乐，也无论是站着靠在墙上或门上，我都能酣然入梦。甚至声音越是嘈杂，还越是睡的香，以致后来白天睡觉时，我还要放动感的迪曲来催眠，真成职业病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便真成了“夜猫子”，哪怕两天两夜不睡，眼睛也不带闭一下的，仍然生龙活虎，倍感精神。待慢慢地适应了工作，我便开始凝视黑夜，思索黑夜里发生的一切。 当然，我们接触最多的是我们的客人。夜总会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确实如一个小小的社会，这里的运行规则好象和白天大不相同。有段时间我搞不懂，所有来玩的客人哪一面才是真的？究竟白天是他的真实面，还是夜间是他的真实面？你看那些白天里衣冠楚楚的男人，却往往是黑暗中舞的最欢的一个；而那些妩媚动人的白领丽人，到了晚上，却不见有丝毫的矜持，把美丽的长发摇得象一个泼妇；更不用说那些芸芸众生，在黑暗中发疯一般狂舞，嘴里象受伤的野兽般嗷嗷乱呼了。记得有一个朋友来看我，第一次进入这种场合，一看那躁动不安的场面，说了一声“群魔乱舞”，就赶紧打道回府了。说“群魔乱舞”自然不太合适，但是，那震耳欲聋的强劲迪曲，那眼花缭乱的舞台灯光，以及那忘乎所以肆意狂舞的人群，确实让你想象到纸迷灯醉，声色犬马一类的生活。也许是城市里紧张的节奏，让这些劳累一天的现代人，不辞辛苦地跑到这里来发泄一通吧！ 我们保安岗的位置，通常设在场子的至高点，从上面能够俯瞰全场的人。每次站在上面，我就喜欢琢磨每一个人，看他们的表情，并臆测他或她的心情。那些老外总是喜欢边喝啤酒、边往人群中挤，这时我们就不得不下去制止，因为拿着酒瓶在人群中很危险。但语言不通，经常是我们用半生不熟的英语说半天，他们却是一个劲儿摇头耸肩，双手一摊说“NO”，没办法只好请他们出去。而有些人却喜欢叼个烟卷进舞池，随着动感乐曲，并且闭着眼自得其乐，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一般。有些女孩怎么看，也不象那些放荡的女人，可她们做的动作舞姿，着实让人不能直视。我想不明白，究竟是环境改变了人，或是人离不开这种环境？还是人本身就有善与恶的倾向，随着昼夜的更替而变得扑朔迷离？难道黑夜真是滋生魔鬼的地方？一次，我在衣帽间值班，一个女孩说要换衣服，我说：“公司有规定，请到洗手间去换！”她说：“我就在这儿换。”我还没来得及制止，她已经褪下外衣，旁若无人地换起衣服来，我只得逃出了衣帽间。我没有想到，如今的女孩，竟然能开放到如此不顾廉耻的地步，她是不是在心里责怪夏娃当初为何要偷食禁果呢？我知道，如今的社会追求个性张扬，可如果张扬到这种程度，我不认为这是进步而是堕落。不是我在危言耸听，更不是我已经落伍到老朽不堪的地步，如果张扬个性要牺牲最基本的文明，这种张扬不要也罢。 可是，当我看到那些所谓的小姐和少爷们，打着公关的名义，进行着一些秘密的交易，我更有些不堪了。三三两两的客人在桌前刚坐定，一群少男和少女们，便一窝蜂地涌上，站在客人们的桌子四周，客人仿佛在挑选一件玩物似的指指点点。我想，同样是人，为何有的人坐着，有的人站着，有的人选择，有的人被选择，难道这就是经济社会的法则？难道为了钱，真的可以出卖身体，出卖人们赖以立世的那点尊严？金钱是社会财富的象征，促进了经济的发展，可金钱也让这个世界滋生了许多的丑恶。 如果说，这些人物只是一些社会上的无名小卒，可一些社会名流呢？他们作为公众人物，不仅反映了国家形象，更寄托了社会大众的共同希望啊！一次，一个影视明星过生日，到我们单位来庆祝，同来了许多社会名流，都是常在电视上出现的一本正经的公众人物。他们到了预定包间，刚坐定就叫进去许多陪酒小姐，他们倒很大方，来者不拘。当时轮我到后门的安全通道值班，那里灯光有些昏暗。我刚到那里，便听到黑暗的角落里，窸窸窣窣，似有人声，我以为有歹人，便走过去打亮配备的手电，原来是一男一女正抱在一起，那个男的正上下其手，在女孩身上乱摸。一见到亮光，他们便从黑暗中满不在乎地过来，原来是我挺崇拜的一位男歌星和一个坐台的小姐，我十分沮丧，我一直把这个歌星奉若神明的，这时的我，心里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我发觉自己不能再这样呆下去了，黑夜里的一切，让我难以忍受。我分明觉得自己正坠入一个无底的黑洞，我也听到自己心底发出的呼救声。以前，我的心中还有一种和谐的音符，如今全凌乱了，再也享受不到那种宁静的欢愉了。不能，我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害怕幽暗沉沦的黑夜，它严重地影响了我对社会关于真善美的认知。真的，我宁愿欺骗自己说这个世界到处充满光明，也不愿让自己从噩梦中一次次惊醒。 我递上了辞职报告，公司很快就批准了，为了那份还算不错的报酬，有太多人都争着往里进呢！我走出公司大门，春日的阳光温暖地照在我的脸上，同时也洒进了我的心底，我不由得闭上眼站定，感受那久违的惬意和宁静。http://www.xbwxw.com/uploads/allimg/161206/1S1243Z9-1.jpg
作者简介：一蓑烟雨，本名：马英哲，男，河南洛阳人 ，现居住在郑州。从小热爱文学，喜欢旅游，2004年开始在网上发表作品，至今百余篇，曾担任过文学网站编辑，在地方报纸发表过几篇文章，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要走的路还很长
拜读佳作，祝写作愉快！ 黑夜，最能暴露人的本性。富贵不能淫的告诫，不是没有针对性。一段不堪的遭遇，足可以使人转身…… 作者对真善美的向往，对假丑恶的憎恶，表现的淋漓尽致。
我发觉自己不能再这样呆下去了，黑夜里的一切，让我难以忍受。我分明觉得自己正坠入一个无底的黑洞，我也听到自己心底发出的呼救声……
可见心中始终有一杆秤在左右其生活。庆幸！
问候！ 铁石 发表于 2016-12-20 11:10
拜读佳作，祝写作愉快！
多谢铁石老师临帖，恭祝安好！ 红叶无霜 发表于 2016-12-20 12:43
黑夜，最能暴露人的本性。富贵不能淫的告诫，不是没有针对性。一段不堪的遭遇，足可以使人转身……
谢谢红叶无霜老师的精确解读，恭祝冬安！ 温暖 发表于 2016-12-21 19:29
作者对真善美的向往，对假丑恶的憎恶，表现的淋漓尽致。
我发觉自己不能再这样呆下去了，黑夜里的一切，让 ...
感谢温暖老师光临指导，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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