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平 发表于 2017-1-6 14:58:10

【李建平散文】会计教员(二十五)


会计教员(二十五)


  在上山下乡的日子里,自已其实干了许多工作,除了干一般的农活外,我还务过菜园子,管过磨面机,修过水库和铁路。再后来队长叫我和会计一块管过账,甚至还当过一阵小学教员。

  我们生产队会计叫吴长宝,听力不好,常要对着他耳朵大声喊叫,他才可以听见。所以,农村人都把他叫吴聋子,我们知青起初不好意思这样叫,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吴聋子是吴大伯的独儿子,人长的眉清目秀,山里人有的长的很标致,也就有“深山里飞出金凤凰”这一说。吴会计耳朵不好,但说话很清楚,慢声细语,从来没有个脾气,和一个没有脾气的人在一块是愉快的。吴会计工作认真,一丝不苟,把帐做得清清楚楚,也是公社经常表扬的对象,我和他学会计,从他身上学到的不仅仅是算算账而已,更学到二袖清风的高贵人品,人常说,“饥寒生盗心",可我见到却是“贵贱志不移"。我们所处的穷山沟,想想也没有什么帐好算,但是,当你翻开厚厚地账本时,集体的财产明细,集体的收入与支出,包括每个人的工分记录,我看后才被这细心的工作震惊了。当时我们村上的劳动日是七分钱,十分工能挣七分钱,女同学大部分是六分工,六分工也就是4.2分钱,就是说女同学干一天活所得报酬,在城里买不了一根冰棍。而会计的计算就是从这几分几厘开始的。全生产队的人都相信吴会计,而吴会计也从不含糊,任何一件有关记账的事,他都说的明明白白,让人心服口服,他尽管是个聋子,村里的小孩都拿他开玩笑,他从不恼怒,他工作的认真,秉性的公正,赢得了全村乃至全公社社员的尊敬。试想那么一个贫穷的年代,一个会计不公正是可以理解的,而他纵然一贫如洗,却守住了集体的钱财和公正,工作细致更多是智力的产物,而秉性公正则是心灵高尚的果实。

  算账,记账首先要记清人,知青是外来户,很多人事关系搞不清楚,吴会计能一清二楚地给我道来。我听后才吃惊地发现,我们下乡偌大的山区只有十五户人家,基本分布了几个点。

我们在后湾,知青来了才热闹起来,使这小山坳有了欢歌笑语,但这里仅有五户人家。程家:程老汉、(饲养员)程大妈及四个儿子:程金玉大队支书,大嫂刘芳梅,我们称大哥大嫂;程金怀小学教员,二嫂张金定;程金贵高中毕业常给耀县文化馆写文章帮忙,娶莹娃(郑家五妹);程金锁,老四,后到耀县农业机械厂当工人。这也是村里最为显赫的家族,文化水平也最高,农村人对有文化的人高看一眼。后来大嫂小儿程小平40年后当队长,娶贵奇女郑亚娟为妻。

    再下来第二家是吴家,兄弟两个,我们称大伯、二伯,吴会计是大伯的儿子,二伯无后,所以,吴家两兄弟守着吴长宝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大婶、二婶身体都不好,真是“千亩地里一棵苗”,吴家老人都体弱,但品德高尚。大伯当过老队长,刚正不阿,后人敬仰。再有就是队长张甲有家,一女张金定嫁二哥金怀,我们叫二嫂,一子张金第,柳拐病严重,但有小学水平,常常自命不凡,腿脚不好,媳妇也不好找。

    与吴家相邻的是秦有福大叔,秦叔朴实无华,不爱说话,倒是秦婶大喉咙高嗓子,爱说爱笑,艰难的生活中难得她乐观的精神,她是最能和男人开的起玩笑的一个。

  还有徐家,徐老汉来自陕南,也是话不多,是全生产队力气最大的一个,儿子叫“枣”,我们下乡后才完婚,后因饥饿,偷过生产队的麦子。

  走过后湾是边上(地名),只有一户程姓人家,程老汉是老红军,带一女儿,曾经想把女儿许配给知青,程老汉也没有享受什么特殊的红军待遇,一辈子务农。

  绕过边上是前咀子,住三户人家,队长郑贵奇家,郑家是村上第二大户,其女与程家联姻,郑家大女二女均嫁外乡,早早脱离山区,郑贵奇是老三,也是家中顶梁柱,老四郑淑风,嫁给田园富裕人家,长得漂亮,穿衣打扮出众,人称田园一枝花。老五郑淑霞,小名莹娃,在我们下乡期间,嫁给程家老三程金贵,生一子叫程建平(程大妈专门找我征求意见,因与我同名,我欣然同意),老六男娃,叫虎子,常与我们知青打成一片,最仰慕何建忠。

  前咀子还有李进财(李大),他还给我们下乡初期做过饭,村里红白喜事都少不了他,老婆给生产队放羊,在旷野山坡中,常见她孤独一人。

  最后一家是张学良(非名人张学良),安徽人,性格豪迈,肯出力气,乐于助人,洪水中捞人救人的就是他,后来全家搬迁回了安徽老家。

  走过前咀子,便是长沟(也叫东河),住有六户人家。

  刘明财、高明全(同母异父的弟弟)家,明财务菜,媳妇吴秀兰是当年少有的党员,也曾是妇女队长,当年挨户收鸡蛋,号称一个鸡蛋两条线,交了(钱少)就是社会主义,卖了(到集市上卖掉钱能多一点)就是资本主义,是一位非常能干而且坚决执行上面下达政策的人,也是认我当妻弟的大姐。明全(也叫跟焕)媳妇叫高小玲,高家之女。

    还有吴高贵、吴月彦、吴喜风、吴明喜(管磨面的,也是有技术的农民,早年在兰州当工人,因事而返乡),都是吴家开枝散叶的家族成员,当时住在一起,后来分家而居,风喜的媳妇叫刘花娥,那是少有的会给女人拔眉画眼的巧人,婚姻嫁娶少不了让她去“贼脸”(把女人脸上的汗毛用两根细绳绞掉)。让我们当时看到这种“小资产阶级的行为”,大为疑惑,这事在当时农村习以为常。

  再有就是高江家、席家、宋同德(叫成同豆)家,同德是农活好把式,其父从陕南迁来,也是一身好力气,会唱“喜歌”和“孝歌”,红白喜事也缺不了他。同德媳妇李朝莲和知青李云关系最好,在农村还互拜了姐妹。

  当时知青下乡时间就两三年的光景,让许多与农民的友好关系断了延续,现在很多知青返乡探望,就是当年的情谊所牵。

  我的会计工作也没干多长时间,后来我到梅七线修铁路去了,但一段会计工作接触,倒是吴聋子让我重新认识了一下。这个人是人见人逗,孩见孩欺也不在乎的人,其修养和内心世界是如此强大和高尚,但关键时,队长、副队长及长辈都尊重他的意见。说到底,他之所以赢得赞佩和尊重,就是他大公无私的精神。在他的生命中起支配作用的是纯洁的心灵,在这个世界上,唯有拥有良好品格的人,才是世人敬仰的榜样。

  没过多久,小学教员程金怀,不知有何变故,暂时离开队上,缺小学教师,队长让我给给娃们暂时当当教师,一天最高工分——12分,我非常高兴的接受了。

  要说农村最可怜的,就是对孩子们的教育了。尽管说,“再穷不能穷教育",但实际上就是穷了教育,山区的孩子的教育环境,可能会让人无法想象。所谓学校,就是一口破窑洞,是在长沟的一个山窝里,破桌子、破凳子、破窗户、破门,是贼都不会光顾的地方。七~八个孩子一起上学,大大小小也不分班,就一个老师,有些课一块教,有些课分开教,内容就是数学和语文,就这有的孩子还没有书。一个破黑板,粉笔都是些碎渣渣,上课也没个准点,孩子有远有近,到的差不多了就开讲,甚至谁先来就先教谁,当老师首先要会因娃不同的大小而施教,遇到刮风下雨的天气也就不上课了。

  农村娃娃们上学还都要带上笼笼筐筐,并带把镰刀,一放学就边割草边回家,真是时时不忘劳动干活,家长们对孩子的期望也不高,能认个字,记个数就行啦。学生娃把老师叫“先生”,当时我觉得还不适应,村子里的娃跟我也熟,但很规矩,看来二哥把他们调教的真不错。记得村上的学生上到五年级以后,就要到公社上学去了,生产队里己经教不了了,因为还要考初中,上公社小学的都是背着馍上一星期住校,星期天回来又是要背馍。“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当时孩子能吃上馍吃饱肚子就不错了,没有任何蔬菜,能夹点辣子就算神仙日子了,这能不苦孩子吗?能不穷教育吗?

  我教的是五年级以下的山里学生,也好教,倒是让我把小学的课本又复习了一遍。自己本身就爱看书,对教孩子的课本只需看看就行了,教书成了我最轻松的事,农村孩子也有聪明的,一教就会,数字加减也很清楚,但他们脑子里装的是更多其它的东西,割草、喂羊、喂猪呀,照看弟弟妹妹呀,家中一有事,也就不来上课了。还有许多小学生也不会到公社上六年级去,从此学生时代还没真正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世代农民就这样延续下来,通过读书跳出农门的是凤毛麟角,这完全是环境和经济基础的问题,一个贫穷吃不饱的时代,何谈教育。“重要的问题是教育农民的问题”,而教育农民的投入缺少的可怜。知识青年下乡,当地农民未必都欢迎,但许多知青在农村用自己学到的有限的知识为广阔天地做出了贡献,有的甚至为改天换地做出了更大的牺牲和贡献。

  我在上山下乡期间,有幸接触到农村会计和农村教师的机会,我并没有什么提高,这种机缘倒是让我对农村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李建平河北,湖北人氏,教授级高级工程师,老三届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从事建筑设计工作,并创建陕西建筑能源专业委员会,担任学会主任,并曾任《陕西建筑设计》、《建筑能源》内部刊物总编,发表专业论文200余篇,并编写有《浮云朵朵》、《思念妈妈》等,工作之余写作散文、诗歌、随笔、评论等,文章见于《陕西日报》、《西安晚报》、《西安日报》、《三秦都市报》、《华商报》、《法制周报》等刊物,对历史的追忆,对灵魂的注解,让老知青又用文章诠释演绎一曲悲壮的歌。

西部文学 发表于 2017-1-6 18:16:29


刘蓉 发表于 2017-1-6 21:19:11

一段岁月,一首歌 ,练就一身艰苦奋斗的意志

罗凤霜 发表于 2017-1-6 22:27:03

一段岁月,一首歌 ,未必艰苦都是坏事,可以磨练人的意志!问好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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