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梦
本帖最后由 西部老土 于 2017-1-24 14:52 编辑工人梦 第一次对“工人”有了印象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期,记得那时古城的南大街只有短短的一段柏油马路,路的尽头就成了窄窄的石子和泥土铺成的小道了,在这条小道上有扇黑漆大门,大门的旁边挂着块白底黑字竖长的牌子,牌子上面用仿宋字体书写了六个大字:西安XXX厂。那时对工厂的印象就是这块牌子和那扇黑漆大门,当然还有对大门里面好奇的臆想。 后来在课本里浅浅地学到了资本主义工厂里压榨剥削工人的描述,学到了安徒生的写实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在电影里看到了前苏联工人阶级进行革命推翻沙皇的故事,在大街上看到了大炼钢铁的标语和工人身穿背带工装的宣传画,那时候对工人的印象仍然是朦胧的。 直到有一天,街上宣传大跃进的标语逐渐地少了,家里锅中的饭渐渐地稀了,人们的脸色渐渐地黄了,说是自然灾害来了。那一年家搬到了西郊的电工城,周围都是大工厂,有时去生产区玩耍,只见荒草丛生没有一点生气,偶尔会看见高大的厂房边开垦了一片绿洲,苞谷棒青绿青绿的惹得肚子咕咕乱叫,只有在工厂的家属院里才能够看到工人家庭的生活,说是苏联撤走了专家工厂停产了。 后来工厂恢复了生产,家中锅里的饭又慢慢地稠了,人们的脸色开始有点红润了,苏联援建的工人俱乐部里热闹了起来,电影院里挂满了王晓棠、上官云珠、王心刚等人的照片,记得有次上演“早春二月”,工人们为了买张电影票有人就排了一夜的队。孩子们在旱冰场里蹬上四个轱辘的铁鞋,身穿带补丁的衣装,飘滑在水泥地上。那个年代如果衣服不带几个补丁是穿不出去的,一是买不起新衣裳,二是有复辟资本主义之嫌,社会主义就得是一穷二白。隔壁住着一家老工人,一家技术员,还有一家出身不好的行政人员。每天在工人圈里生活,慢慢地对工人有了稍微清楚的认识,觉得他们都忙忙碌碌地上班下班、生火做饭、朝起晚寝、年复一年、天复一天,从未有过改变。感觉工人的组织纪律性很强,工厂就是个围合的小社会,几百人、几千人都在这个圈里生活和工作,娶妻生子、生老病死都在这里,每天可以见到叔叔阿姨大哥大姐以及他(她)们的孩子们,日后就慢慢地有了共同的新名字叫做“工厂子弟”。 当大家锅里的饭菜稍稍的改善了一点后,全国又开始了折腾,先是四清四不清,紧接着开始了“炮打司令部”。工厂停产了,学校停课了,武斗开始了,夺权开始了,抄家开始了,工厂里人心惶惶,每天晚上爬上楼顶去值班保卫家园却成了一段乐趣。记得有些日子里一同值班的是工厂的电气技术员,闲言碎语之中着实学习到了很多无线电知识,那时已经没有书籍可读。 工厂、工人,家属院、工厂子弟,这一切都好像是一个梦,这个梦在人生的前半夜被粉碎了。工厂子弟们一批接着一批地去农村插队落户,户口转到了村里,当上了名副其实的农民。 这个梦还延续着,那就是伙伴们谈起来谁谁是那个厂的学生,谁谁是那个系统的子弟,除此以外,大家有了共同的新名字叫做知识青年。 想回家啊,想妈妈啊,想古城啊,想学校啊,想念着故乡的一切。这个时候想到了工厂,想到了工人,默默地许下了心愿:“只要能回到古城去,哪怕是去当名清晨扫街道的环卫工人呢也愿意”。于是,又开始做起了白日梦—向往着当名工人。 想当工人的愿望除了招工可以回城以外,更大的原因是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历次折腾中工人被揪出来或者抓进去的比较少,目睹了一场场折腾的腥风血雨,后怕呀。 梦想着当一名技术工人,而且是电工里的弱电工,也就是无线电和自动控制类的工种,梦想着踏踏实实地工作,老老实实地做人,把技术练得高高的一直做到超八级技师,把嘴巴和手管的严严地绝不乱说乱写,以免去重蹈父辈的覆辙,安安全全地过上一辈子吧。 梦想着当一名有文化的工人,而且向往着博览群书通古达今,闲时也能弄弄琴棋书画,也能弄弄文体活动,也能弄弄个人爱好,但绝不能好强出头,要在组织面前毕恭毕敬,永远是渺小的小学生,以免枪打出头鸟祸从口出,平平静静地过上一辈子吧。 梦想着当一名和老师傅一般的工人,食人间烟火做凡夫俗子。努力工作、争取晋级升薪,娶妻生子、争取温饱无忧,当然也会慢慢地老去,白发苍苍时,在工作过一生的厂区里休闲漫步,怀抱孙子手拎铁壶去打免费的开水,回到黑黑的斗室沉思,啊,这一生总算过来了。 有了梦想才会有生活,这些工人梦,日后大都实现了,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当上老师傅中国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历史在现实中转折,改变了我们人生的轨迹,梦圆过又破碎,梦破碎又重圆。 工人梦,是一段历史,却也是一段人生。
写在五一劳动节 2009-5 北京
学习,欣赏,点赞,问好!祝新年创作愉快! 邓仲祥 发表于 2017-1-24 18:28
学习,欣赏,点赞,问好!祝新年创作愉快!
谢谢邓仲祥!提前祝你新春快乐!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