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社涛散文】父亲(中)
本帖最后由 灞河水 于 2017-2-16 17:02 编辑四
大约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同学中开始流行打乒乓球。每到课间时分,校园里仅有的两个乒乓球台都会被同学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短短十分钟,绝大多数同学是连球拍都摸不上的。更有甚者,为了争夺球台而大打出手,后来学校干脆拆掉了乒乓球台。于是,一些同学便逃课到对面的初中去打球,运气不好时,就会被班主任从初中校园揪着耳朵拎回教室,逗得同学们笑得直不起腰。
受环境影响,我和哥哥自然而然也成了乒乓球爱好者,而拥有一副属于自己的乒乓球拍就成了那个时候最大的心愿。
一次晚饭后,我和哥哥向父亲讲明了我们想要一副乒乓球拍的想法,父亲一口拒绝了我们。在他的眼里,那都是我们贪玩的心在作祟,绝对是影响学习成绩的举动。再说,一副球拍少则十来块钱,多则二十几块钱,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一个学期的学费也就几十块钱,如果要用学费的三分之一来购置一副球拍,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
“咱爸不给咱买球拍,咱就自己攒钱买吧。”哥哥说到。
“咱就没有钱,拿啥攒呀?”我质疑着。
“咱卖破烂攒钱吧,家里的废铜烂铁,旧凉鞋,旧塑料盆都能卖。”哥哥说。
“就这几毛几毛的攒,要攒到啥时候去呀?”我再次质疑。
“也只能这样了,唉!”哥哥叹了叹气。
于是,我们每天放学后一个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在家里翻箱倒柜搜集各种可以换钱的废旧物品,以期早日实现我们买球拍的愿望。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下午,我和哥哥放学回家吃过饭后,准备找小伙伴们玩,刚出门就被父亲叫住了。我们以为又犯了什么错误,忐忑不安地随着父亲进了门。父亲似乎看出了我们的心思,故意板起脸来。此刻,我和哥哥的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突然,父亲神秘的笑了,转过身就从摆放在门厅里的那张三斗桌的抽屉里取出了一副乒乓球拍。
“爸给你们用木头割了一副乒乓球拍,比卖的球拍实惠多了,用坏了爸还能给你们修理,你们试试看好用不?”
此刻,我和哥哥激动的心情已经难以用语言表达了。尽管父亲手工打造的球拍看起来没有供销社柜台里的球拍精致,但手柄上的夹板和球拍上的胶皮一应俱全。虽说胶皮是用小鞋钉把汽车内胎的橡胶钉到球拍上的,却丝毫没有影响我和哥哥对这款纯手工打造的球拍的喜爱之情,对于父亲的匠心之作我们也毫不吝惜的给予了各种溢美之词。父亲得到我们的赞扬后也乐得合不拢嘴,又开始向我们重申他以前也是一个技艺高超的木匠,这种小事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父亲早年曾师从邻村的铁汉爷学习木匠手艺。听父亲讲,他做过瓦架子,做过木门,还和铁汉爷在方圆十几里的地界给人盖过房。做木门和盖房的经历还隐约保留在我幼年的记忆中。老屋大院子间半房的窗户下就是父亲木匠生涯时的工作场所,唯一的助手就是母亲。父亲经常会在院子的那棵泡桐树下用烟熏火燎的方式校正木料的曲直。后来做木门的营生难以养家糊口,被迫放弃。于是,便跟随铁汉爷在方圆十几里的地界给人盖房子,至于工钱多少,我们不得而知。房子立木时主家会对盖房的匠人进行一一答谢,这也是老家的一种习俗,答谢的礼品通常就是一条毛巾一盒香皂,在我幼小的记忆里,家里的香皂盒往往比隔壁六大家要多出好几个。
父亲作为一个匠人的身份时至今日也未曾得到过母亲的认可。母亲经常调侃父亲:“铁汉叔都说,你做的活简直就看不成,太粗糙,给人家垒的墙就像狗啃了一样,而且每次都是失急慌忙的,我都不知道你那几年咋当的匠人,都辱没了铁汉叔的好名声了。”每每遭遇母亲的调侃,父亲总是嘿嘿一笑并回应道:“就这,当年还是很抢手的,你不服?你看屋里的桌子、凳子、板柜,哪个不是我做的?”我和哥哥在一旁早已笑得前仰后合。
而今,拿着父亲纯手工打造的乒乓球拍,我和哥哥在心里多多少少对父亲匠人的身份有了那么一点认可,如果能够再精致些,我想我们的认可度也一定会更高的。
父亲得意于他的纯手工产品,于是就把家里一块新制作的双人床床板抬了下来,支到屋子中间给我们当球台使用,床板中间放上几块红砖做球网就可以开打了。只是我们自己的原生态球台整整比标准球台大了好几圈,球台大了,反倒更容易打球了,我们也非常享受。自此,我家便成了小伙伴们的根据地。每天放学吃过饭,小伙伴们便三五成群地朝我家拥来。每次一个球的单循环后,最终的胜出者就是庄家,剩余的所有人必须接庄家一个球进行考试,胜者即视为考试通过,是可以打一局的,每局六个球,如果一开局就连输三球的话就会被直接淘汰,而每局的优胜者就成为新的庄家了。如此往复,乐此不疲,欢声笑语每天从我家传出,飘荡在村巷深处。周末的时候,家里的小伙伴更多了,贪恋于乒乓球的魅力,大家连吃饭都顾不上了。
又是一个周末,小伙伴们和往常一样在我家打乒乓球,恰逢父亲从北坡地里刨红苕回家。每年秋季,新鲜红苕刚出土,父母都会在第一时间给我和哥哥蒸红苕,红苕甘甜黏软的滋味现在回想起来还会让人不断地咽口水。看到家里这么一大帮小伙伴,父亲决定给我们蒸一大锅红苕。
小伙伴们一边打球,一边询问着红苕出锅的时间。父亲在一帮小孩子闹哄哄的奉承声中也乐得像个孩子一样,居然来了兴致,给我们唱起了自己改编的歌曲来。
“世上只有爸爸好,爸爸给你蒸红苕,吃了爸爸的红苕,幸福享不了。”
小伙伴们被父亲改编的歌曲逗得哈哈大笑,纷纷竖起了大拇指。父亲一边拉风箱一边唱着歌,小伙伴们在一边笑得更开心了。
父亲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我们这帮孩子们的喜爱。此刻的父亲更像是一个老顽童,乐乐呵呵的样子我永远也忘不了。
五
1992年的下半年,我上六年级了,哥哥也已经成了初中生。父亲在经历了各种营生之后在别人的介绍下开始从事奶牛养殖,于是,家里便多了一个成员——一头白毛黑斑的大奶牛。
自从有了这个大家伙之后,父母更加忙碌了。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挤牛奶,然后由父亲骑着自行车带着装满牛奶的大奶桶赶到五里之外的镇上的奶粉厂交售,回来后还要喂牛,收拾牛圈,割草。甚为辛苦。
上了五年级之后,父亲对我和哥哥节假日的管制放松了许多,几乎不再强制“学习”。用他的话说,我们长大了,不用再像以前那样约束了。其实我们知道,父亲不再强制的根本的原因是我们的花销大了,父亲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为了生计无暇顾及我们了。但是,对于我们的学业,父亲从未轻视过,还是一如既往地重视着。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不懂事,节假日的闲暇时间就会提上竹笼去给奶牛割草,也算是为家里的一点小小的分担吧。
在我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为了给家里的奶牛储备过冬草料,父亲发起了一场收购青草的活动。凡是村里的小伙伴们利用假期闲暇时间割草交到我家的,一律按每斤一分钱的价格进行收购。一时间,村里大大小小的孩子们纷纷提上竹笼到河畔或者南、北坡去割草。邻近村庄的孩子们听到消息后也纷纷提上竹笼加入了割草大军。好不壮观!
在收购青草过秤时,时常能从小伙伴的竹笼中倒出石头、土块之类的压秤物来,父亲总是视而不见。好多次我和哥哥都忍不住要重新过秤,父亲却一笑了之,还是按之前称量的重量给小伙伴付了款,还一再鼓励对方明天再来。小伙伴们拿到自己辛苦换来的收入后个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六
时间来到了1994年暑假,我已经成为了一个准初二学生了。由于我所在的白玉中学逐渐没落,于是在父亲的安排下,将我转到了位于镇上的许庙中学,我的初二也从许庙中学翻开了新的一页。
父亲人生中最大的考验也发生在那年秋天。
在我初二刚刚转学不久,母亲便得了一场大病。为了给母亲治病,父亲取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带着母亲来到了百里之外的西安城。为了不耽搁我和哥哥的学习,父亲专门请来了大姑照顾我们。整整三个多月,我们没有和母亲见过面,心里始终是空落落的,在这期间也曾传出母亲病情非常严重的可怕消息,我和哥哥开始有点担心母亲的病情了。
父亲也曾回来过几次,是为母亲筹措医疗费的。最后一次回来,父亲狠下心卖掉了拴在院子牛圈里养了三年的两头黑白花相间的大奶牛,这是家里最后的财产了。在两头黑白花相间的大奶牛被买牛人拉走时,我哭了,我舍不得这两头黑白花相间的大奶牛,我是看着它们从小牛犊一天天地长大的。此刻,我和哥哥的心几乎笼罩在了一团厚重的、恐惧的阴云里面。我们更加担心母亲的病情了,而父亲卖牛的举动更进一步印证了我们的担心。
买牛人拉走奶牛之后,父亲把我和哥哥叫到了屋里。父亲告诉我们,母亲的病情比较严重,同时也表示将竭尽所能为母亲治病,那怕就是卖房子也绝不会放弃母亲的治疗。
父亲憔悴了很多,但眼神里却透出一种男人特有的坚毅的目光。临走时,父亲告诉我们要好好学习,不要让他和母亲太操心。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西安。
在和母亲分开两个多月后,从西安传来了母亲病情好转的消息。对于我们和这个家庭来说,这无异于黑暗里的一线曙光。悬了好几个月的心终于可以稍稍的放下了,心中笼罩的阴云也开始慢慢地散去。
一个月后,一个暖阳高照的冬日的星期天早晨,分开了三个月的母亲终于康复出院回到了家中。在见到母亲的一刹那,我和哥哥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母亲的眼眶也是湿润了。这是激动的泪水,是幸福的泪水,心中的阴霾也被冲得一干二净。
七
在我初二的第二个学期,父亲在隔壁水生伯的带领下和水生伯一起去了西安,开启了收旧家具的职业生涯,这也是父亲人生中最后一个职业,也算是压轴职业了。
随着改革开放力度的进一步加大,城市的发展突飞猛进,处处都在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而嗅觉灵敏的老乡们瞅准了这一机遇。于是,一批又一批的农人们深入城市的角角落落,在城市的发展中分得了自己的那一杯羹。
听父亲讲,他们到西安后,最早的旧货市场位于边家村十字东边的边东街。那时候收旧家具的生意属于刚刚起步,做起来也比较容易,只要人不懒基本上收入还是过得去的。
随着父亲在西安城扎下根,家里的经济情况也日益好转,母亲看病时所借的外债在父亲努力下全部还清,一切又恢复到了母亲生病前的状态。
此时,我已经面临初中毕业,全家的一切事务都在为即将参加中考的我让路。就连农忙,父母也不肯让我下地干活,生怕影响了我的学业。在这个家庭,学生学习永远都是至高无上的。自从哥哥一年前初中毕业在全家人的极力反对下主动放弃上学后,我就成了父亲唯一的希望。
六月中旬天气正热的时候,我和同学们迎来了一年一度的中考。很多同学的家长都放下手头的事全程陪伴儿子或者女儿参加中考。每当考生走进考场时,考场外总是聚集着一大群被烈日炽烤得面红耳赤的家长。父亲也曾向我表示要全程陪考,被我一口回绝了。我知道父亲和那一类人不一样,只是望子成龙心切却又一时半会帮不上什么忙,而为了向我表示他以及全家人的重视才提出陪考的。被拒绝后,父亲也道出了心里话:“其实我也不愿意去。”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酣畅淋漓的暑假。因为毕业的缘故,假期多出二十多天,更没有了补课的烦恼。我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很长时间的小鸟终于挣脱了囚笼的束缚,可以自由地翱翔蓝天了。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和轻松。
在暑假将要走过二分之一时,我收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我考上了梦寐以求的位于县城的省级重点北关中学了;坏消息是我的中专考试成绩也同样超过了录取分数线。当然,除了我,任何人都不怀疑这是这个家庭双喜临们的事。我的父亲、母亲以及哥哥全都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之中。今天我中考成绩双双过线,对于这个家庭来说是绝对的荣耀,这是毫无疑问的。
在农村,一直以来存在着一种观念——上学只要能带走户口,能跳出“农门”吃上“商品粮”就算是学有所成,大功告成了。所谓的“商品粮”户口在农村有着极其强烈乃至致命的诱惑力。有了“商品粮”户口就意味着国家分配工作,意味着“铁饭碗”也代表着衣食无忧。这在农村是人人皆知且深信不疑的“铁律”。上中专就是一个最稳妥方便又有保障的捷径。我的父亲一直以来也是这种观念的忠实信徒,对于我今后的路他也早已有所规划。
八月中旬的一天,我终于收到了北关中学的录取通知书。高兴之余,又隐隐的有一丝担忧,我知道父亲更倾向于让我上中专。在试探性的和父亲交流了几次之后,我悬着的心终于可以稍稍地放下一些来。父亲的态度很明朗——开学后你先去上高中,中专通知书来了再说。其实,父亲从未放弃过他为我设计的道路,并且已经着手为我上中专的事找关系。成绩上线并不代表一切就高枕无忧了,只有拿到录取通知书他的心里才会塌实,他生怕这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我还清楚地记得当年中考结束的那个暑假中专学校招生体检的那个日子。
凌晨的时候天空就开始电闪雷鸣,早上起来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让人望而却步,狂风裹挟着暴雨似乎要吞噬整个世界。我披上雨衣向着学校的方向走去,在心里却不自觉的恨起这不作美的天公来。顶着风冒着雨我来到了第一个目的地——同学兼好朋友小伟家。在得知小伟不准备参加中专体检,也就是放弃中专只考高中这个情况后,本来就有着同样想法的我似乎也一下子找到了理由,于是便又在迈出小伟家门后径直按原路向回家的方向走去。在又一阵更加猛烈的暴风雨来临之前我迈进了家门。中考前专程从西安返回家的父亲关切地问到:“是不是把什么东西落到家里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此刻,我不知道该怎样向父亲开口。我心里清楚的知道我一旦说出自己的决定肯定会遭到父亲的强烈反对的,这一点我是坚信的。但我又不能也不敢向父亲撒谎,毕竟上学以及上什么学和有关上学的事在这个家庭尤其是在父亲的心中是至高无上的大事。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来说,要让我独自来决定,我是想也不敢想的,当然,我也是没有主导权的。我吞吞吐吐地向父亲说出了想放弃中专只想读高中的想法后耷拉着脑袋站在原地。此刻的我就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刚刚被老师批评了一样。其实我自己也没有一个能够充分说服父亲的理由,在我心里中专和高中到底孰优孰劣,我也是没有谱的。只是我太渴望走进县城里那所属于省级重点的北关中学了。每个乡镇初中每届也就考上那么几个少的可怜的幸运儿,这对于我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同时又是自己实力的体现,是一种荣耀,在我心里这是至高无上的。这一次父亲没有责备,更没有动粗。反而和颜悦色地向我说:“娃呀,你听爸的话,今天先去体检,不管以后怎样,你先去。否则以后后悔了就再也来不及了。”
“人家小伟都不去了,我也不想去。”我有点倔强。
“人家是人家,你是你,爸知道你的想法,可万一以后你考不上大学又回过头来埋怨我,到那时可没有后悔药呀!”父亲有点急了。
“我考不上是我没能耐,我绝不怪你们。”我继续争辩着。
关于上学的事是有前车之鉴的。我的小舅当年高考落榜后一心想复读,但由于家里经济条件所限,外公、外婆没有让他复读。后来,又过了一两年,他当年的同学陆续有考上大学的,小舅的心里产生了强烈的震动。于是他便抱怨外公、外婆耽搁了他,为此和家里闹了很长时间矛盾。后来外公、外婆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东拼西凑为他又报了名,落榜后的第三个年头他又背起书包走进了校园,在努力刻苦了一个学年之后无疾而终。这件事情在父亲心里烙下了深深的烙印。同样,他也在努力地从这件事情里吸取着教训。只要是他认为对我们哥俩上学有利同时又可避免类似的事情在这个家庭发生的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他绝对会努力地去抓,生怕机会从身边溜走而扼腕叹息。
在和父亲进行了一场毫无意义的争辩之后,我最终选择了妥协。父亲生怕我再次反悔,不得不亲自“押”着我去学校。
父亲推出了自行车披上雨衣,看着我坐上后座之后,便用力地一蹬踏板,在自行车向前滑行的同时右脚轻轻地越过那道不算太高的永久牌自行车的车梁,便向着学校的方向出发了。
风更猛了,雨更大了,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满眼都是暴风雨的世界。柏油马路两边地势较低的地方此时已经宛如两条小溪一样顺着道路延伸的方向汩汩地流向地势更低的远方。晶莹剔透的雨滴不断地从天上砸下来,在落入水面的一刹那泛起一个又一个的涟漪,瞬间便又消失了。连续几天的酷热烦躁被这场暴风雨荡涤得干干净净。
雨继续下着,父亲载着我驶入了学校。在父亲跨下车子的同时,我清楚地看到,尽管披着雨衣,但父亲已是全身湿透,而我却是滴雨未沾。一路上我们是迎风前进的,准确的说,是父亲在迎风前进,我只是坐在父亲背后一个父亲用身躯营造的避风的港湾里。雨借着风势吹打到父亲那胡碴密布的脸上,然后又在重力的作用下流遍全身,父亲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打捞上来的一样。
聚到教室里准备去县城体检的同学已经有二十多人了,唯一的一个陪同的家长就是我的父亲,其他人自然是不了解这其中的缘由了。当然我也不是那种“娇贵少爷”,这一点大家还是了解的。
带队体检的是学校的李校长。李校长五十多岁却早已谢顶,锃亮的头顶透过一缕从脑袋右侧梳上来的头发向人们昭示着一种智慧的力量,这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者。
李校长从父亲口中得知事情的缘由后,眼神里便透露出一种敬意。随即便转身对我说:“有这样的家长是你的大幸,有的家长对子女的学习从来都是不闻不问的,你爸很难得,你应该听他的话不管今后上什么学今天先去体检,好吗?”
“好吧!”我答到。
其实,从在家里我向父亲妥协的那一刻起我已经作了决定——先去体检。只是父亲出于对一个未成年孩子的不放心才“押”着我到的学校。在得到我当着校长的面的承诺并把我托付给李校长之后,父亲终于放心地骑着那辆永久牌自行车消失在了已经小了很多的蒙蒙细雨中。随后的一天,我以一种出去玩的心态和同学们在李校长的带领下在县人民医院顺利地完成了自己并不在意的体检。
有史以来最长也是最过瘾的一个暑假终于走到了尽头。随着开学日期的临近,我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我所担心的中专通知书迟迟没有到来,而所期盼着的、梦寐以求的北关中学却在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这是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心情,就像一个心爱的东西在即将得到时又“忽”的一下离你远去。然后又在不经意间被你得到了一样,在“吊足了胃口”之后的那种拥有似乎比开始时更让人心醉,更加的让人爱不释手。
八月的最后一天,父亲带着我背着行囊来到了位于县城的北关中学。在报名注册之后,我正式成为该校的一名新生,我被分到了高一级二班。一种从未有过的自豪感迅即传遍我身上的每一个神经,这是一种实现了梦想的快感,一种只有成功者才能体会到的感觉。这一天,对我来说,无疑是人生中一个非常重要的里程碑,是一个新的开始。我也早已做好了准备,我期盼着在通过这个人生的加油站后走进一个更高的殿堂,驶入人生的“高速路”。
新书包,新课本,新环境,新同学。一切的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是新鲜的,就连心情也像沐浴着春天般的阳光一样轻松惬意。
我和好友小伟还有高峰合租了一间房子,就在校外不远处走路只需十分钟的街巷里。房租60元/月,三人平摊。高峰和小伟一样,也是我的好友兼初中的同班同学。我们学校考到北关中学的共有十一人,鲜有分到一个班的,小伟被分到了八班,高峰被分到了五班。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父母,离开家独立生活。尽管没有了父母的呵护,但却有了和伙伴们朝夕相处的日子,很快就适应了这种生活。我们每天一起上学,晚上又一起返回住处,洗漱之后还要倾谈至深夜,对于我来说,很享受这样的生活。也就是在这个秋天,我开始有了自己的梦想,也开始明白了“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学习,欣赏,点赞,问好!祝新年创作愉快! 充满深情厚意,欣赏学习,问好您! 邓仲祥 发表于 2017-2-16 22:30
学习,欣赏,点赞,问好!祝新年创作愉快!
感谢老师的肯定,我会努力的!:P 翔鹰 发表于 2017-2-16 22:42
充满深情厚意,欣赏学习,问好您!
感谢老师的肯定,我会努力的!:P 您的此篇佳作已被《西部文学》官方微信公众平台(西部文学微刊)第927期采编,手机“扫一扫”,分享您的作品。
刘雪儿 发表于 2017-2-18 2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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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西部文学,感谢雪儿姐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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