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红云 散文】慢下来的时光
新年的第一天，读到汪曾祺老先生的散文《腊梅花》，久远的乡村年味，在汪先生不疾不徐的描述中渐现清晰。“下雪了，过年了。大年初一，我早早就起来，到后园选摘几枝全是骨朵的腊梅，把骨朵都剥下来，用极细的铜丝——这种铜丝是穿珠花用的，就叫做花丝，把这些骨朵穿成插鬓的花……那是真很好看的。我把这些腊梅珠花送给我的祖母，送给大伯母，送给我的继母。她们梳了头，就插戴起来。然后，互相拜年。我应该当一个工艺美术师的，写什么屁小说！”读汪老先生的文章，时光不知不觉慢下了脚步，躲到阳光深处，忍俊不禁。刚开始是缓缓地读，一边喝茶一边闲读，似有雪梅飘香。随后，播放张丁火的戏曲《锁麟囊》，斜阳映照书桌，铺开泛黄的稿纸，誊写最喜爱的段落，一笔一画、工工整整，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回到旧日时光。小时候，我也没有看见过梅花，那时，没有电视，也没有画报，清晨和傍晚的广播是消息唯一的来源。翻过大山，便是天涯海角，音信杳无，远去的云朵寄托相思。从音乐课上学会歌曲《红梅赞》，钦佩江姐的同时，也甚爱梅花。把歌词抄写在日记本中。我喜欢纸张左下角或是右上角有花朵植物。很多软皮封面的日记本内页没有装饰，我就空出一小块，用铅笔画些插图，特别钟爱蝴蝶，当然还有一些小碎花。上学要走40分钟的山路，山路崎岖狭窄，孩子们每天往返早已习惯，遇到下坡路还一路小跑。最有趣的是下雪后，路面滑得不能行走，每个孩子就摘下一大片芭蕉叶放在地上，干脆坐上去往下滑，雪花飞扬，笑声不断。一年四季，走这段山路，总有慢下来的时候，那就是往返行到一半最险处时，孩子们就会自觉停下来，习惯性地整理好书包，打起精神，双手抓住山崖上的树枝，左右脚缓慢交替，眼睛盯着前方，避开悬崖带来的恐惧，小心走过，平时顽皮的孩子，走这段路时，也极为谨慎。一年春天，在上学的路边，有一棵树开满了小朵黄花，我固执地认为是梅花，拽着外公扛着锄头帮我挖回家。外公用双手刨开树根周围的落叶，用锄头沿着树根掀开一层泥土，把准备好的水，慢慢倒进树根边的土里，等水把结实的土层松动，再用锄头刨起整个树根。外公帮我把树栽在屋边肥沃的自留地里，并告诉我它的名字叫山胡椒。古人吟诗作画，盛赞梅花，却少有人提起山胡椒，但这并不影响我对山胡椒的钟爱。深冬，背篓和镰刀闲置，锄头和犁具挂在墙壁上。外公喜爱的茶罐偎在火堆里，外公坐在火堆边打盹。大黑猫在猫桶里发出轻微的鼾声，山狗子躺在一旁，无精打采，偶尔用脚爪去挠被烤烫的身子，整个村子都慢下了脚步。山胡椒树叶早已凋落，仿佛也要进入梦乡，只有枝头上，一天比一天饱满的花苞让我知道，它在悄悄孕育。那时，书包是用布做的，只有一个口袋，一根长背带，可以穿过头斜挎在肩上，轻薄得很。书包里只有一本语文书和一本算术书。铁制的文具盒里装着一支铅笔和一块有香味的橡皮，是奢侈品。没有家庭作业，大自然，田地，是孩子们的课外活动场所。扯猪草，放羊是我生活的一部分。立春后，每天都会去看山胡椒树，把它的变化记在日记本里，不会写的字就用拼音代替。在外婆的针线篮子里，找出针和白丝线，把快要裂开的山胡椒花苞一个一个穿起来，穿成一条项链戴起来。在日记本里，一次又一次，用铅笔描绘山胡椒的花瓣，乐此不疲。花瓣飘落，嫩叶间结出细细密密的籽，也是翠绿色，我和外婆一起把带有蒂的籽摘回家。外婆说籽一定要连着蒂，籽才不会变黑。外婆拍一些大蒜、切碎后和山胡椒籽搅拌在一起，放一点儿盐，装入玻璃的罐头瓶里，再淋冷却好了的菜油，这道凉菜便是做好了，随时都可以吃，还可以做佐料。瓦罐里的米饭，拌上山胡椒，独特的香味引得山狗子总是围着我转，我嬉笑着，看着山狗子作揖流口水，乘外婆不注意，也悄悄给山狗子一口。那时候，村子里的人没有手表，也没有钟，太阳早上升上山顶，傍晚又悄悄落下，日子过得很慢。就像读汪先生的《腊梅花》，看到梅花开放时，便知一年过去了。当然，我读汪先生的《腊梅花》，读着读着，写着写着，大半辈子便过去了。
2017年1月3日
多谢老师鼓励:$ qjhicu 发表于 2017-4-12 13:35
学习佳作，问好
多谢支持！ 学习佳作，问好 拜读佳作，学习问好！
尘埃- 发表于 2017-4-13 07:42
拜读佳作，学习问好！
多谢鼓励！常来往啊 谢谢洛沙老师，我添加了一张图片:loveliness: 您的此篇佳作已被《西部文学》官方微信公众平台（西部文学微刊）第981期采编，手机“扫一扫”，分享您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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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 发表于 2017-4-13 10:21
您的此篇佳作已被《西部文学》官方微信公众平台（西部文学微刊）第981期采编，手机“扫一扫”，分享您的作 ...
谢谢宁静老师鼓励。 欣赏美文!赞！ 房东 发表于 2017-4-13 17:25
欣赏美文!赞！
多谢抬爱:loveliness: 美文收藏细读，问好朋友！ 水上红云 发表于 2017-4-13 08:28
好漂亮，很阳光。 苏宝大 发表于 2017-4-19 20:38
美文收藏细读，问好朋友！
多谢抬爱:loveli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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